王家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快。
三天后,王家一家老小再次拜访莫家,当然,是提前递了帖子的。
这三天里,莫磐一直在跟莫青鸾商议能让王家满意的价码,他甚至还邀请净言师太为他算了一卦,得出一个万事大吉的结论。
莫磐:……有点怀疑净言师太的卦是不是掺了水分。
总之,他们全家都严阵以待就是了。
这次,王家来的人有王老先生、王老太太、王家家主王钦、家主夫人王叶氏、王钥、王阮嫡长兄妻子陆氏、王阮、王随、王大姑娘王妤、二姑娘王嫣、三姑娘王婧,可以说,祖孙三代只要能来的,都来了!还有跟随的丫鬟仆妇、管事老农,他甚至还看到一个主不主、仆不仆的女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客人实在多,所以莫青鸾同样请了严赐带着莫鱼去陪客王家的姑娘们,净言师太和她一起招待王氏女眷,莫磐带着双胞胎去和王家男人们谈事情。
莫磐的意思,双胞胎也到了该知事的年纪了,这样的大事,他们理应参与进来,莫青鸾没有反对。
刚相互介绍一番后,王母请出那个自称官媒人的女人,提出要给自家三儿子说个媳妇。
莫青鸾:……
莫磐:……
众人:……
莫磐环视四周,发现王家一众都是一样满脸好奇和兴奋,自家这边,则是同一色的措手不及。
莫磐张了张嘴,莫青鸾在他说话之前,让严赐带着莫鱼去花厅暖房招待王家的小姐们。
王家的小姐们有些失落的跟着严赐和碧烟离开了。
莫青鸾笑道:“姑母,您来之前可没给我打招呼?”
王母也笑道:“俗话说的好,娶个媳妇好过年!现下直接操办婚礼是不可能了,但也可走一走六礼,等来年开春,好日子也多,咱们再妥妥帖帖的办上一场,也能给孩子们留空闲不是?”
莫青鸾: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长公主有那么迫不及待吗?
她道:“今日实在仓促,我也没做准备。”
王母也很无奈,这都年下节了,她是不想把两人的事办的这么匆忙的。可是,昨天晚上她们才收到消息,扬州局势以有变化,她们一家围在一起商量半宿之后,觉着除了时间上赶了些,于他们而言也算是好事,于是就做了今天这么个决定。
当然,这里面最高兴的就属她的老儿子了!
王母斩钉截铁道:“媒人我已经请了,纳采礼也准备好了,今日有净言师太在,问名也可一起办了!”
虽然王家人多势众,但奇异的,莫磐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的压力和迫切,倒是感到了丝丝诚意。
他尽量平缓的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家现任家主王钦是个方脸魁梧的大汉,从外形上看,更像是个能干的庄稼汉!他摩挲着手里光滑的盖碗,笑呵呵的对莫磐道:“大侄子,明年四月份郡主就得回京办及笄了,紧接着就是皇家赐婚。长公主的意思,是想在她们明年回京前,把你跟郡主的事给定下来,最好砸瓷实喽!所以,钥弟跟你母亲的事,得加紧办在前头才是正经。”
在场的王家人都点头赞同。
莫青鸾有些担心的看着儿子,怕他还没转过弯来,拒绝与郡主的亲事。
莫磐心下先是有些事情超出他把控的烦躁感,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
他道:“到底是郡主,长公主如此行事,是不是太仓促了些?郡主会答应?”
王钦笑的更开怀了,他道:“据我所知,郡主很听长公主的话的。”实际上,郡主很高兴呢。但是,他个外男,是不好乱议年轻女子是非的。
莫磐有些沉默了。王钦觑着莫磐的脸色,突然道:“我听我家小子说,大侄子正在为郡主做画?怎么,大侄子竟然没看中郡主吗?”一个年轻男子答应给一个年轻女子作画,在他的认知里,这就是互有好感的意思,再有双方家长的默许,那两个年轻人的事基本就成了。
按说这话不应该问莫磐这样的毛头小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小子说话的余地?但是,此行他们主要的目的就是莫磐,所以,王钦并不因莫磐年纪小就看轻他。
王阮站起身,对莫磐道:“磐弟,我头一次来你家,还要劳你带我去更下衣。”
莫磐点头起身,带着王阮去自己院子更衣,留下众人继续说话。
等到了莫磐的院子,王阮站在他院子里的石榴树下,仰头问莫磐:“这就是王随那小子说的能结又大又红又甜的石榴树吧?”
莫磐叹口气,王阮能站着这里看石榴,说明他只是找个借口出来和他说话而已,他道:“你想说什么?”
王阮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说道:“被我说中了吧?你不会这两天都没考虑吧?”
莫磐苦着脸道:“想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王阮直接问他:“郡主挺好的,你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没见旁人都为此起龃龉了吗?
莫磐也直接回道:“我才十四岁!”
“噗,”王阮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他在莫磐有些委屈的眼神中忍住笑,再次确定道:“就是因为这个?”
莫磐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示他在明知故问!
王阮摸摸有些发痒的下巴,劝和道:“在我们那里,十四岁都能当爹了。”
莫磐说他:“你都十七了,也没见你娶上媳妇?”
王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家里已经给我说好媳妇了,就等媳妇及笄就可走礼迎娶过门了。”说起自己的媳妇,王阮振振有词。
莫磐无语:“那能一样吗?等你们走完礼,你都及冠,女方也差不多十七八岁,再不成亲,旁人就该说闲话了。我这能一样吗?”
“不是,”王阮觉着莫磐或许弄差了什么,他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你们只是定亲,不是直接成亲?”
莫磐忧虑道:“定亲和成亲有什么区别?定了亲难道还能退不成?而且,你爹不是说长公主想把此事给砸瓷实了吗?我总有种定亲之后很快就会成亲的感觉。”
王阮给他分析道:“皇家走礼很耗时间的,等你们明年定下来,之后即便立马走礼,没有个一两年也很难完成的,到时候,你年纪也差不多了。”
莫磐:……
他是担心这个吗?还只是有点不甘心!
要说他对自己未来媳妇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上辈子的事久远的好像他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他就是莫家磐郎,但是,他仍旧记得自己娶媳妇和以后对家庭建设的计划。
但是,无论在哪里,他都没想过自己的亲事会是这样仓促的定下来!
还有,他跟郡主一点都不了解彼此,如果是对怨偶,那以后的漫长岁月要如何过活?这是郡主,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王阮看着莫磐苦恼的面庞,他按着莫磐的肩膀,想了个方向,试探的道:“磐弟,不教而诛谓之虐!你都没跟郡主相处过,就这样草率的否定她,是不是太武断了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怎么就不知道郡主就是你要的那个人?”
莫磐叹息道:“我没说郡主就不好,就是,就是觉着太仓促了,万一我们合不来怎么办?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而已。”
王阮心道:果然!他刚跟未婚妻定亲的时候,也曾担心过两人合不来的问题,但他爹教他,人家姑娘可能也在担心呢,只要两人想往一起过,就能过的下去,再不济,不是还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说法吗?两人以礼相待,总能过得下去的。
王阮把他爹的话同样跟莫磐说了一遍,又道:“再说,这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我看郡主的样子,喜欢你的紧,只要你不讨厌她,想来你们会和气的过下去的,还有,你不是要给郡主作画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你们多相处一下,彼此多了解一些,”顿了一下才道,“如果到时候实在不喜欢,也可有回旋的余地。”
莫磐凉凉道:“说起来作画这个提议还是你起的头,你不会那个时候就算好了吧?”
王阮笑的一脸无辜:“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净言师太,会先天推演之术?”
莫磐假笑道:“你会不会推演之术我不知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支持我娶郡主?我与郡主联姻,于你们王家利益冲突吧?”
王阮看着竖起防御的莫磐,脸上笑的坦然,他道:“磐弟,你觉着王氏是什么样的人家?或者,你认为王氏凭什么能传承千年而不绝?经年累月中,王氏不乏见利忘义行为卑鄙之徒,但更多的是与人为善之辈。王氏家风向来是俯首无愧天地间!”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从祖父接到叔祖父的信件开始,他老人家就从未想过要盘剥谁,他告诫我们,此次商谈,最好能双赢,如果没有,那也不能让你吃亏。”又道:“当得知郡主有意与你的时候,我父亲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莫磐惊讶:“为什么?”
王阮笑道:“你也见过我父亲了,是不是跟田里的老农没甚区别?我父亲这一代,是由叔祖父这一枝在外做官,支撑门楣,而我父亲,则在家务农,支撑家业。自从父亲收到那一罐花生油之后,他老人家就立志要将此物种遍琅琊郡,所以,落花生的推广种植势在必行,只是冠谁家名头而已,其实,王氏并不是非要争这个首功。可是,莫氏在王氏面前,实在是、有些太过弱小了,好像不论怎么做,都好像我们在占你的便宜一样,所以,”王阮好笑道,“从我父亲决定来扬州开始,他老人家就在思量要给你什么样的好处才不会显的王氏是在仗势欺人。”
莫磐皱眉道:“我是想做一锤子买卖,没想四处宣扬,旁人不知道事情始末,只会知道此为王氏之法,又何来仗势欺人只说?”明面上,他不想与王氏有太亲密的关系,这样有利于王氏在京城开展秘密工作!
王阮却道:“只要发生了,那就是谁也改不掉的事实,王氏不会做首鼠两端之事,不论结果如何,王氏都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记录在氏族谱上。如果你另有打算,一会可以跟我父亲好好商量。”
莫磐赞叹道:“都说做人要有风骨,如今,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王阮笑眯了眼睛,谦虚道:“一般,一般。”
莫磐不理他的骄傲,哼声道:“你还没说王伯父为什么得知我与郡主的事之后松了口气呢?”
王阮咳了一声,继续道:“如果没有郡主之事,那接下来王氏会举全族之力,大力推广落花生的种植和榨油技术,费时耗力是肯定的,几十年后,或许花生油也能经常出现在普通百姓的餐桌上?但有长公主的参与就不一样了,如果长公主在她的封地内下令或者鼓励百姓种植的话,那就会省却许多的麻烦和时间,王氏的压力也会小很多,但王氏得到的利益却没少多少。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跟郡主真的成了,从莫夫人这边算,王氏这边明里暗里的也会得许多的好处,这才是真正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呢,这也是王氏喜闻乐见的。”
莫磐:……
莫磐倒是没觉着自己家受到了利用。
他只是疑问道:“你与我说这么多,可以吗?”这就相当于提前得知对方谈判真正态度,这于他接下来提条件是很有利的。
王阮无所谓道:“我来之前就跟我父亲说过,我会提前找你谈一谈,他还教我怎么跟你说清楚这里面的关联呢,唯恐你不明就里,提出一些我们能轻易达成的条件,让你吃亏呢。”
莫磐:…他没觉着自己受到了安慰,他倒是觉出了王大伯对他能力的质疑,人家这是唯恐谈判的双方能力不对等,让他觉着自己胜之不武吧?
莫磐只是笑笑,与王阮一起回了正堂。
等他们回去之后,莫磐就发现屋子里安静的很,大家都看着正坐在桌前的净言师太身上,而净言师太,她正在一脸正色的占卜。
屋子正中摆着一只装着大雁的笼子,还有两匹绸缎,两盒装满了各色果品的果盒,还有两个已经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是一对玉镯,一对金钗。
这是,纳采礼已经完成了?
莫磐视线落在净言师太面前的桌子上,上面放着两张红纸,其中一张是他母亲的生辰八字,另一张上也有一个生辰八字,想来是王钥的。
莫磐:这怕是已经走到第二程序,问名了!
莫磐询问的看向母亲,母亲对他笑笑,点点头,表示她同意了。
莫磐:既然母亲同意了,那么,他也无需反对,这本来就是已经定好的,不是吗?只不过时间提前了而已,没关系的,至少现在,他已经做到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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