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陆霁也沉默无言。
苏琴仿佛献祭一般，让这只男恶鬼吃掉了自己，她连被吃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美好的笑容。
可这只恶鬼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吃掉她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嫌她吵和烦。
听完恶鬼的话的众人都不免替苏琴感到了一丝诡异的悲伤，这也太惨了吧。
宋闵抿了抿唇，冷冷地质问道：“那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恶鬼不看他，也不理他，漆黑阴冷的眼瞳就死死地盯着陆霁。
陆霁的唇角微僵，也抬眸看着恶鬼。
“怎么了？”
恶鬼脸上的肉块滑落了一小块，腥臭的黑色液体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滴落在了地上。
地面上一滩粘稠的黑色物质。
他的声音黏黏糊糊，湿湿冷冷的，像是糊了一大块青苔。
“我......认......识......你......”
陆霁缓缓收起了笑容，透明的镜片闪烁着微光，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的情绪有些意味不明。
“哦？”
这是个熟人？
他暂时还没从这张腐烂的脸上看出来是谁。
恶鬼的脸上又掉了块皮，他又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头，腮帮子嚼了嚼，又熟练地咽了进去。
“陆......哥......”
陆霁呼吸微顿，声音依旧平静。
“你是谁？”
这个称呼，曾经确实有人这么叫过他。
恶鬼黑漆漆的眼眶注视着他，眼里是无法消除的深深的戾气和恶念。
“你......想......不......起......来......吗......？”
陆霁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生性淡漠，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无情。对于折磨他到大的养父母，他没有仇恨，也没有爱意，只是觉得深深地厌烦。
在上学以后，陆霁超出常人的聪明就展现出来了，他无论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学会，养父母却并不怎么高兴，迎来的是更加严厉的打骂和责罚。
后来他才刻意藏拙，也成为了外人眼中的伤仲永，虽然成绩还算不错，却没有以前显眼了。
那时的他并不爱笑，总是面无表情，并不爱与人交流，同龄人并不想靠近他，只有一个男孩，无论他怎么冷漠以待，都会每天来找他玩。
久而久之，陆霁也逐渐愿意让这个跟屁虫靠近他了。
而上了高中之后，他也逐渐学会了人类的社交和伪装，笑容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他的人缘越来越好。
甚至在外人看来，他也成了一个老好人的形象。
而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男孩早在他高一的时候就突然搬走了。
陆霁凝视着面容腐烂的恶鬼，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阳光爱笑的男生。
“倪安。”他轻轻念出了恶鬼的名字。
倪安的眼眶漆黑无比，粘稠浓郁的液体从他的眼眶滴落在地面，滋滋地腐蚀出了几个小坑，看起来有点像是眼泪，只是更加诡异和恶心。
“我......想......回.......家.......”
宋闵在一旁听着他的声音都在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悲伤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恶鬼。
陆霁没有笑了，他面无表情，神情淡漠，此时的他更像当年那个还不会伪装情绪的小男孩。
倪安有些害怕这样的陆霁，轻轻退后了一步，在陆霁冷漠的视线的注视下又重新走回了原地。
他再度开口讲了一个故事，声音依旧晦涩难听。
那个男生跟随父母一起离开了自己待了十几年的乡村，离开了自己的朋友们，去到了一个大城市，他在那里上学，交友，玩乐，似乎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直到——
说到这里，倪安的眼眶里流露出源源不断的黑色液体，眼中是无边的恨意与恶意。
有一天他在学校被人诬陷偷东西，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从前与他交好的人都视他如脏污，他们排斥他，造谣他，后来甚至还对他拳打脚踢。
他们还把他准备送给陆霁的生日礼物摔得粉碎，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玻璃杯。
死前的倪安被人关在了学校的八楼的天台上，他看着自己满身伤痕，绝望地从楼上跳了下去。
他的身体粉身碎骨，就如同那个被摔碎的玻璃杯一样。
他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着来给他收尸，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他的仇人却逍遥法外。
“对......不.......起......，给......你......的......礼......物......没.......有.......了......”
陆霁抿了抿唇，眸色浅淡。
“不用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送你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柔，犹如小溪流水，潺潺流淌，清澈明朗，流入人的心间。
倪安凝凝地看了他一眼，深深地鞠了个躬，他的头颅似乎又要掉下来一般，摇摇欲坠地挂在脖子上。
然后缓缓化为了一缕黑烟缓缓变成了一个漆黑如墨的手镯，镶在少年那苍白瘦弱的手腕上。
陆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倪安刚刚就偷偷地告诉他了。
由于灵气复苏之后，他因为生前强大的怨念而化为厉鬼，而他与其他新生的鬼魂不同，他的鬼气是普通恶鬼的几十倍，在他杀了几个仇人之后，他的鬼气就变得更加浓郁了。
灵气复苏前，他的意识飘飘荡荡，浑浑噩噩，甚至算不上独立的个体，只能算是空气中的微小尘埃，直到五天前，黑洞出现，他才有了自己的意识。
他也已经让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渣付出了彻骨的，惨痛的代价，这一次，他只想回家看看自己父母。
恶鬼变成了手镯，店里的鬼气也被收起，几个躲在角落里的普通人也颤抖着走了出来。
“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李辉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语气带着些许的讨好。
自从刚刚恶鬼说关于自己的事的时候，他们就彻底听不见了，只能看到那只恶鬼突然消失在陆霁的身前。
陆霁笑了笑，嗯了一声。
中年男人牵着妻子和女儿来到他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头顶的黑气消散了，脸上充满感激。
“真的很谢谢你们。”
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了声：“谢谢哥哥。”
陆霁抿唇浅笑，醉人的眸子里像是融了暖阳。
“不用谢。”
......
成功从火锅店出来之后，天色依旧晦暗。
陆霁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他在里面待了有四个多小时，揉了揉眉心，准备回家，就被宋闵突然叫住了。
“等等。”
他回眸看了过去，“怎么？”
宋闵神情严肃：“那只恶鬼能交给我吗？”
陆霁睫羽微刷，摇了摇头，“不行，我可是答应他，要带他回家的。”
宋闵凝视着他，“可他是厉鬼，他身上的鬼气和怨念你应该能感觉到有多重吧？”
“他没有害过无辜的人，你也能感觉到吧。”陆霁笑了笑，语气轻淡，“或许他回家之后，怨念就消了呢？”
宋闵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希望如此。”
等陆霁离开之后，一直在外面等他出来的青年才凑了上来。
“少爷，那人是谁？”
宋闵语气冷淡，眸光又露出了浅浅的波澜：“一个觉醒者。”
见宋闵似乎没有要说下去的想法，青年的视线又看向了一旁的那几个普通人。
李辉朝他露出了谄媚的笑，中年男人倒是点了点头，中年妇人不自在地垂下头，小女孩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好奇。
“少爷，这些人怎么处理？需要打电话叫灵异局的人过来吗？”
宋闵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
陆霁很快就买好了通往家乡的高铁票，现在天空中的黑洞依旧没有消失，飞机也只能暂时停用。
他答应了倪安的事就想能尽快做完，然后顺便回去处理一下养父母的后事，再找找倪安父母现在的下落。
而且自从他从他店里出来之后，他突然发现角色卡抽卡次数又增加了一。
【是否抽取角色卡。】那个声音问道。
他若有所思，“上次能再次抽卡，是扮演黑龙之后，这次是为什么？是因为我自己本身也算角色卡吗？”
声音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
【是否抽取角色卡。】
陆霁笑了笑：“是。”
熟悉的抽卡池转动起来。
一张浅金色的卡牌漂浮起来，落在他眼前。
卡牌上的角色乌发雪肤，眸光潋滟，如斯美好，犹如月华之光，皎洁而圣洁，似乎连星辰的光芒也难及其万一。
他似乎又带着丝丝缕缕，飘渺如烟，仿佛随时可能消失于尘埃，容色旖丽，如诗如画，清雅脱俗，犹如仙人降临凡间，吸引人的心弦。
【角色卡：被遗忘的神明。】
【种族:神族。】
【名字：清规。】
【技能：未知（可探索)。】
【等级：ssr】
【背景：不详（可自行探索或增加)】
【注：此卡牌的角色只可单独出现，不能用本体直接使用其技能】
陆霁与那双缥缈如烟，雾气朦胧的眸子四目相对。
卡牌上的神明微微一笑，如一朵仙气淡然的雪莲花缓缓绽放开来，又带有一股淡雅清幽的香味。
陆霁精神恍惚了一瞬间。
他的记忆似乎又增加了许许多多。
......
月神高坐在云端之上，俯瞰着人间万物，缥缈如雾的双眸仿佛蕴藏着无数的奥秘。
有神问他，“清规，何不令人为汝作神祠？”
月神微微弯眸，淡然一笑。
“吾不愿，亦不欲。”
他犹如是天山上的那片雪莲花，纯净无暇，在清冽微凉的空气中绽放，芬芳馥郁，透着淡淡的清冷。
问他的神明发出一声叹息。
“汝渐消弭耳。”
.......
陆霁意识回归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这个角色竟然是月神。
象征月亮的神明渐渐被人遗忘，淹没在沉沉浮浮的岁月与时光之中，再也无人知晓。
他不知道月神有没有后悔，后悔没有建造神祠。
但与黑龙不同的是。
他的意识在月神身上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仇恨，没有怨念，只有冰冷的孤寂。
.......
月神俯瞰人间之时，他看到了一座荒凉的山。
那座山他曾经见过。
山上影影绰绰，树木参差落错。
山下人烟稀少，炊烟袅袅升起。
——
那是他童年生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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