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如此对待,当成一个交易的货物般,若当真是闺阁女子,怕是此时都已经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雷纯脸上却仍是带着淡淡的笑,仿佛没听见一般。
苏梦枕却着实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雷纯,又转头看向满脸带着算计笑容的雷损。
“雷大小姐人中龙凤,苏某虽忝居楼主之位,也不过一介布衣,怎会配不上,只是,苏某要谢绝您的美意了。苏某早已有婚约,是自小便定下的,苏某不能辜负未婚妻,也不能委屈雷大小姐,这联姻之事,便莫要再提。”
雷损摸着胡子,眼露精光:“老夫记得你是有门指腹为婚的婚约,你父亲在世时曾提起过,是金陵江家的女儿,当朝兵部尚书江大人的亲妹,到现在,那姑娘也有十六岁了吧,怎的还不成婚?”
苏梦枕眸中一暗,面上不动声色:“我忙于楼中许多事务,再加上未婚妻年纪尚小,江家伯父伯母想多留女儿几年,婚事便过几年再说。”
“哦?”
雷损抬了抬眉毛:“老夫怎么听说,江家大小姐十年前便失踪下落不明了呢。”
苏梦枕垂眸,喝了一口茶:“江湖谣传不可信也,这话若是当着江世兄的面说,怕是他那般温和的人也要不高兴了。”
雷损顿了顿,语气有些讪讪:“世侄倒是幸运,有福气跟江大人做姻亲。”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雷损想投靠蔡京,蔡京有权有势,只凭钱财便能招揽江湖绝顶高手为其卖命,他们六分半堂这种江湖势力,蔡相还真不一定能瞧得上。
江枫虽只是兵部尚书,职位不如蔡相高,可在天子面前的地位可不比他低,原因便在于,江枫长了一张好脸,而当今天子,就是这么一个看脸的肤浅之人,江枫又能文能武,不仅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如此风流才子的模样,被天子引为知己。
金风细雨楼能如此快的铲除迷天盟的势力,并在和六分半堂的相争中占得优势,很难说背后没有江枫的支持。
因为江枫时常为朝中清流忠臣说话,明里暗里帮着诸葛神侯,江湖中扶持苏梦枕这种清正的江湖势力,早就被蔡京一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明面上进谗言,天子却对江枫深信不疑,暗地里蔡党不是不想搞刺杀。
可江枫有个天下第一剑的结拜大哥燕南天,燕南天可是与大侠方歌吟齐名,名声最盛时,直逼曾经的武林第一奇人燕狂徒和大侠萧秋水,杀了江枫引来燕南天,这个账不划算。
雷损拍了拍手,便见樊楼的活计们端着盘子上来布菜,又有一队舞姬歌姬鱼贯而入,开始歌舞起来。
江无瑕本是因为无聊,跟着来一则想要见识见识这汴京最大最豪华的樊楼到底有什么神奇吃食,二则是想见识见识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
能生出雷纯那样美貌的女儿,没想到这位当爹的长得也并不怎么样。
苏梦枕与雷损相对而坐,离的她远一些,她的武功也没好到,细微声都可听见的地步,两人也不知打了多久的言语机锋,她肚子饿的都有些咕咕叫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来了上菜,这种宴席菜品,先上的却都是凉菜,扒拉了一筷子,味道很淡,她不愿意等着,也围观了雷损,顿觉有些无聊。
便跟杨无邪告了一声罪,偷偷溜了出去。
等到阿飞反应过来,樊楼内早就没了江无瑕的踪影。江无瑕的性子,阿飞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她喜欢恶作剧,性子跳脱,他都会无限包容,只是他唯一不懂得是,她怎么一刻都是坐不住的,那么爱吃爱玩,看见新鲜新奇的东西便走不动路。
阿飞没有玩过,也没有享受过,哪怕离开深山,进了汴京这个醉生梦死的繁华之地,也不曾被迷花了眼,所以实在不懂,江无瑕对那些好吃的零嘴和各种新奇的首饰衣裳的兴趣,来自哪里。
樊楼临着汴京最中心的小瑶河,有许多架着船的船夫在岸边等着生意,还有些小商贩用小船泊来商品,停在岸边售卖。
江无瑕难得见到如此江南水乡的秀美,一时瞧的目不转睛。
“姑娘,买朵花带吧,刚摘下的芍药花,新嫩的很,带上多衬你。”
江无瑕瞧着那农妇篮子里的芍药花,白□□粉的,有各种颜色,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见江无瑕停下脚步看,农妇越发热情起来:“姑娘买些吧,一朵才一文钱。”
她有些意动,给那农妇一小块碎银,挑了一束白芍药,又选了一朵橙粉的带头上。
农妇一个月也赚不到这许多银子,没想到这位姑娘如此大方,她乐不可支,将那朵橙粉色的重瓣芍药剪下长长的梗,留了一点茎,弄得弯弯的,簪在头上的时候便方面勾住发丝,不易掉下来。
“姑娘不是汴京本地人吧,若要寻些地道的吃食,还是去苦水巷子那边去,这樊楼都是达官贵人们来的地方,有些东西做的不如那些小摊子地道呢。”
“苦水巷子?怎么过去呢?”
“您坐船顺着小瑶河往下游走,那些船夫们都知道在哪。”
接过那只修建精致的橙粉芍药,簪在鬓边,抱起那束白的,江无瑕点点头,招手叫来了一位船夫,登上了船:“多谢大娘告知。”
上了船,江无瑕坐在船舷边,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瞧着河岸两边的民居。
过了一栋拱桥,迎面也来了一条小船。
两船擦肩而过之时,船头站着的男人飞身而起,一道青中泛黑的暗光闪过,直取江无瑕胸口处。
“诶?”
江无瑕只来得及诶了一声,矮身躲过,下一刻,那男人便已经跳到她这船的船头。
船夫也是见识过江湖人械斗的,急忙丢下船桨,跳进水里游走了,跟吃饭的家伙事相比,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此时,江无瑕才看清这人用的是什么兵器。
他好似带了一双手套,青黑如龙鳞铠甲般套在男人的双手上,冒着森森的寒气,一看便是淬了剧毒。
“什么人?”
江无瑕缓缓抽出腰间软剑,横在身前。
那男人冷笑一声:“哼,取你命的人!”
说着,他摊开双掌,一掌打向江无瑕,这手套很是古怪,她不敢硬拼,脚尖一点全身跃起向河岸边。
谁知男人提前洞悉了她的打算,直接足下用力,掀翻小船,追上来一拳打向江无瑕背心,手套上奇怪的尖锐凸起,弹起三根小小的刺,疾射她背后三处大穴。
都是致死的穴位!
江无瑕来不得转身,侧过身去,白练一卷,有两根黑刺被卷入白练之中,另一根则刺破了她白练上的罡气,直要刺入她咽喉处。
虽被白练阻了去势,那黑刺依然速度极快。
男人面露喜色,刺上有剧毒,且只要沾了人的肌肤,便会顺着经脉游走,哪怕剧毒能解,这刺也会游走至心脏,无药可医。
江无瑕心中却并不慌张,正要运功,却撞入一个坚实的怀中。
这个怀抱泛着好闻的雪松青柏的淡淡香气,长臂搂住她的腰,微微将她往边上一带,青刺便从江无瑕的面上擦了过去,将她的银质面具击落,发出一声细微的叮声。
“找死!”
男人气急了,一跃而起拍出一拳。
江无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怀中白芍药便被抽走丢了出去,也不知身后的人用了什么障眼法,叫带着诡异手套的男人打了个空。
他则带着她缓缓降于河岸边。
白芍药被拳风打了个七零八落,飘然于半空中缓慢落下,就如同下了一场花瓣雨。
这花瓣雨后,男人看见的,是一个身材挺拔颀长的俊美青年与白衣绝美少女之间的对视。
那少女只是侧脸,便叫男人看的心旷神怡,像只呆头鹅一般呆住。
这男人是如此,直面江无瑕美貌的锦衣青年便不必再说,他痴痴的望着怀里少女的脸,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就连搭在她腰间的手,也忘了撤回来。
她年纪不大,却如此纯真又妖冶,他简直不知是她鬓边的芍药花更美更娇灼,还是眼前的少女更姝丽。
“公子,你该放开我了。”
江无瑕微微蹙眉,青年的手臂看似温柔虚虚的圈着,实则却断了她后退的空间。
青年是个很英俊的青年,年龄也不大,约莫不过二十岁左右,他宛如从梦中惊醒,撤回手臂,红着脸颊后退了一步。
“对不住,一时情急,唐突了姑娘。”
他就像是一个一下子陷入情网之中的任何一个年轻男孩般,支支吾吾的,不敢瞧江无瑕,不敢看自己的心上人。
“无瑕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等回去后便遣人送上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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