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乾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的意思,把她带回湛露榭?!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打量小奴婢,目光掠过她稍显局促的衣襟和系带,仿佛并没有衣衫不整。
沈漪漪被他打量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纪乾忽然挪动了一步的时候,她吓得颠颠地跑到门后,探出半张脸紧张地提醒纪乾道:“郎君别杀我,世子都说留我一命了!”
纪乾面无表情,口中道:“主子说留你一命,我可没同意。”
“铿”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对准小奴婢那苍白的小脸蛋。
沈漪漪一时腿都软了,跑是跑不动了,她眼里含了泪,颤声道:“那你能不能快些杀我,我……我怕疼。”
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目如点漆,盈盈似水,当真是楚楚动人,纪乾却没心思欣赏这美景,反倒有些尴尬。
不就是吓唬吓唬她么,怎么还当真了?真是不禁吓。
世子要他把人带回去,他可不敢真把人杀了,越是尴尬他就越凶,当下竖眉喝了小奴婢一句道:“闭嘴,不许再哭了!你……只要日后伺候好世子,自有你的荣华富贵享,否则你若背叛世子,我纪乾手里的刀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沈漪漪忙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会伺候好世子。”
纪乾口中的伺候,与沈漪漪口中的伺候显然不是一个意思。
可惜两人都没搞明白对方话中之意。
纪乾这才满意了,收了刀,用下巴努努院门,“走吧。”
……
沈漪漪就这样跟着纪乾去了湛露榭。
她心中还有些忐忑,小声问纪乾道:“纪护卫,我就这样去了世子院里,不用回沁芳苑通禀王妃一声吗?”
纪乾绷着脸瞥她一眼,“你愿意回就回,出不来了可甭赖我。”
沈漪漪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万一宋淑仪还没走,那可就……还是乖乖地跟着纪乾走吧。
朱樱正在廊下美人靠上盘腿嗑着瓜子,看见纪乾回来,好奇地问:“怎么你也不跟着世子回来,去哪儿啦?”
纪乾轻咳一声,给身后惴惴不安的小奴婢闪开一条道。
朱樱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瓜子顿时洒了一地。
“小贱人,竟然是你,你还敢来湛露榭!”
朱樱扔了剩下的瓜子,抄起腰间的鸡毛掸子往沈漪漪身上抽去,沈漪漪惊呼一声,忙后退两步躲到纪乾身后道:“姐姐别打我,我是跟世子回来的……”
朱樱打断她的话,“放屁,世子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狐媚子!”
“朱樱!”
正鸡飞狗跳着,屋门一开,走出个着深绿衫裙的女子,神情严肃地看着三人。
王府婢女的等级是按照衣裙颜色来排,眼前这婢女与朱樱显然是同为一等,但她为人沉稳,平日里朱樱也要听她的话。
朱樱放下鸡毛掸子,瞪眼道:“兰蕙,这婢子真是世子带回来的?”
兰蕙颔道:“确然,我现在就要去安排她的住处,你可有何异议?”
朱樱当然有异议,但管什么用,她也不敢去置喙主子呀。
这小蹄子也不知给世子下了什么迷魂药,竟哄得世子当真收了她,齐王妃这美人计使得委实毒,连世子这般清心寡欲的人也不知不觉着了道!
兰蕙领着沈漪漪去了正房后一间空置的抱厦,另有仆妇替她抱来被褥在床上,简单打扫,又递给她一只装了冰块的布袋给脸消肿。
“你先在这里住着,二等丫头里面有一个空缺,日后你便领二等丫头的月例,世子爷性子清冷些,不喜人多言卖弄,但只要你尽好自己的本分,好好伺候世子,就会发现世子是个再宽和不过的人。”兰蕙轻声说。
沈漪漪深深一揖,感激道:“多谢兰蕙姐姐,我知晓了。”
兰蕙微微一笑,“朱樱性子直率,有什么便说什么,她为人一向如此,却没什么坏心思,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漪漪深以为然,朱樱这样,她倒放心,可怕的反而是那些表面与你交好,背地里却捅你一刀的小人。
当初采盈对她,也是一口一个妹妹喊着,她被魏琏要去的时候,漪漪还送了她一支自己珍爱的银簪子。
可是一转头,采盈就帮着魏琏两人合伙逼迫她。
曾经她也是被爹娘捧在掌心不谙世事的掌上明珠,如今却要学着在大宅院中的勾心斗角艰难求生。
这一夜,于沈漪漪来说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翌日一早齐王妃才知道沈漪漪去了湛露榭,十分吃惊,赵嬷嬷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听说是无意从角门跑进了听雨阁,当时世子正在里头休憩,似是吃了点酒,许是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
齐王妃扶着发鬓上的金步摇冷笑道:“美人乡,英雄冢,我还道是个多清心寡欲的郎君呢,没想到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一盏杯中之物就引得破了戒。”
宋淑仪昨日确实失礼,竟咬着她屋里的一个婢女不放,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沈漪漪那丫头最是胆小怯懦不过,怎么可能去偷宋淑仪的簪子,这事多半是她捏造的。
给她这个新妇一点子教训吃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给教训的这人是世子魏玹,齐王妃就不高兴了。
成大事者需徐图缓之,她懒得跟沈漪漪计较没来沁芳苑同她辞别一事,只吩咐赵嬷嬷给沈漪漪把之前留在沁芳苑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到湛露榭去,还包了一笔封红,并花钿钗环数只一道送去给她。
赵嬷嬷来了抱厦后想法子把人都支了出去,又是对沈漪漪好一顿敲打。
无非是她的身契就捏在王妃手中,叫她好好听话,服侍好世子,赢得世子的信任云云。
沈漪漪不卑不亢一一应下,送走了赵嬷嬷,她赶紧清点了一下齐王妃送来的银子首饰,估计能值七八两银子,不由有些失望,齐王妃怎么这么小气啊。
不过里头的花钿钗环她一支也不想戴,全都归置好后锁入了匣中,拿起一旁针线笸箩中的针线,做起了针线活儿。
傍晚时魏玹自府衙下值,看见紫檀木案几上放了块如意祥云纹玉佩。
这玉佩是他前几日丢的那块儿,后来派人去找也没找回来,如今不仅自己回来了,玉佩的底扣上还多了一条小巧精致的翠络子。
魏玹将玉佩拾起,用帕子细细擦拭,络子却解下来,无情地丢到了地上去。
沈漪漪端着茶水进来,看见案几旁被丢弃的络子,眼底不禁闪过一抹失望,跽坐到魏玹身旁轻声问:“世子是不喜欢这条络子吗……”
“不是你的东西,日后不许乱动,听清楚了吗?”
未等她说完,魏玹忽然抬眸看向她,狭长的凤眸中仿佛笼了一层冰冷冷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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