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玹看着她,点头,朦胧的月色与晕黄的烛光为他清冷的俊脸添了几许温柔的神色。
沈漪漪抿唇一笑,嘴角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忽然觉得仙气飘飘的世子离她仿佛也没那么遥远了。
蹲着不方便,她干脆就半跪在地上,将衣袖撩上去襻膊绑住,露出两条细嫩的藕臂,嫩得如同白豆腐一样抖得卖力。
泡脚的水中放了草药,室中浮动着淡淡的药香。
不过魏玹的鼻端,始终只有小奴婢身上那清冽淡雅的甜香,他静静地看着脚底下认真专注的沈漪漪,一言不发,眼眸却渐渐晦暗了下来。
主子不发话,沈漪漪自然也不敢说话,她性子本就有些羞怯。
姨母崔夫人是医药世家,沈漪漪以前就研究过人体的穴位,她凭着记忆中的几个穴位,给魏玹边泡边捏,手中的那双大脚被揉搓慢慢变红,直到水差不多冷了,她想去倒水。
魏玹却道:“去添热水。”
沈漪漪抬起头,世子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沙哑,狭长的凤眸幽黑晦暗,里面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懵懵懂懂的,还以为主子喜欢她给捏脚呢,欢喜地又去添了一次热水。
“日后,你来洗。”
洗完脚,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沈漪漪听了这话,甜甜笑着应是。
虽然世子没夸她捏得好,但她若讨了世子欢心,是不是代表以后有机会做湛露榭的大丫鬟呢?
二等丫鬟的月例只有一两银子,一等却有三两,自从被卖到齐王府后沈漪漪每日省吃俭用,胭脂不敢买,唇脂也不敢涂,攒的银子都是为了日后赎身。
要是以后升了分例,一年就有三十六两,加上她之前攒的银子,不用一年就能凑够三十两银子呢……
她心里边盘算着,边乐滋滋地端着冷水出去了,竟做了甩手掌柜一去不回。
让世子爷独自一人站在衣槅前,等了许久都等不来人。
那清风朗月般的面庞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凉飕飕的笑来。
真是个够笨的蠢丫头啊。
*
春夏之交最易生灾,从三月开始各地陆续起了旱灾,尤其是关中与山东河北等地。
加上飞蝗害田,一时百姓流移至长安洛阳等地,饿殍无数,灾情已是刻不容缓。
先前圣人下令开仓放粮,减免赋税的同时,又从国库拨了大笔银子运到受灾严重的几个州县,熟料当地与朝中的官员勾结贪墨,救济粮与银子运过去经层层盘剥,官官相护,竟所剩不过十之一二。
此事被永州一知县秘密入京参奏了一本,圣人看后震怒,重新派遣安抚使前往永州彻查永州知州与户部侍郎李皖贪墨赈灾银粮款一事。
前朝一派风声鹤唳,湛露榭中仍是一片安静祥和。
今日魏玹休沐,齐王最宠爱的小女儿阿鸾赖在长兄身边就不走了,非要兄长答应让她和姑姑端阳长公主的小孙女月娘一块儿出去施粥。
“大兄,父王最听你的话了,只要你帮我说情,父王一定会答应,大兄,求求你了!”
小姑娘今年才八岁,乃是齐王的侧妃冯氏所出,齐王先前与先王妃也有过长女,后来不满周岁夭折,故此十分宠爱幼女,几乎当做眼珠子,家中三个哥哥,就连最不着调的魏琏在妹妹面前也颇为容让。
可惜对方是素来清冷威严的大兄魏玹,小姑娘怎么哼哼世子爷都始终不松口,直接下了逐客让吉祥将姑娘请回去。
求父亲和大兄未果,阿鸾下午就搬来了救兵——姑姑端阳长公主。
端阳长公主是齐王与圣人的姐姐,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与两个弟弟关系尚且融洽,端阳长公主早年守寡,儿子与儿媳又皆因病早逝,膝下就一个小孙女月娘,与阿鸾关系极好。
齐王这几年不怎么理朝堂之事,府里大部分也都是长子看管着,端阳长公主挨不过疼爱的小孙女,只好亲自过来找侄儿魏玹求情。
“近来关中灾情甚重,后宫、各王府的宗亲女眷也纷纷效仿前朝,筹钱赈灾,更有贵女在附近的县搭建粥棚施粥,施粥事小,心意却大。月娘和阿鸾年纪虽小,然一片赤诚之心,着实令人动容,云卿看在姑姑的面上,就准了阿鸾去吧!”
长辈来求情,盛情难却,魏玹看了一眼一旁两个眼巴巴小姐妹,终于点头应了。
不过两个小丫头,一个七岁一个八岁,年纪都太小,魏玹先前不放心,也是因为流民看着可怜,实则并未有她们想的那般柔弱,有时哄抢起食物来连官差都拉不住。
既然姑姑都开尊口了,他能做的只有多派人手跟着妹妹保护她。
“就让兰蕙跟着你和月娘去西城郊,不准乱跑。”
沈漪漪在一旁看着阿鸾欢快地叫了一声,拉着小姐妹的手就跑了出去。
晚上,她端着热水进了房中,心情却有些忐忑。
她……也想和兰蕙、阿鸾姑娘一起去西郊的万年县施粥,世子会答应吗?
当初表哥要参加第二年的春闱,提前一年来到长安温书,两人甚至是在路上过的年,作为他的未婚妻,沈漪漪本想留在苏州老家照顾年迈的姨母,但姨母坚持要她一同追随表哥,路上也有个照应,顺道出来见见世面。
长安物价高,两人囊中羞涩,就在离长安颇远的万年县租赁了一套房子,后来她被卖,曾托韩永替她打听表哥的音讯,韩永说那宅子已是人去楼空。
那表哥会去哪里?他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不可能离开长安,若是自己此去万年能够遇见表哥,是不是就可以找到他问个明白?
沈漪漪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巧,可她是想知道答案的,就算是死也该做个明白鬼。
这水盆添水后颇重,她一个人端着还有些吃力,放下之后脸蛋儿红红,娇吁微微地唤了坐榻上的男人一声,“世子。”
魏玹望着她清丽微红,带着一丝期待的面庞,原本还打算再看一会儿书的主意就改了。
沈漪漪搓洗了一会儿,心里的小算盘却有些说不口,难以启齿。
她刚来世子身边没多久,就和世子提要求,这是不是不好啊?
可是她又实在想跟着去,若是不试一试,又怎知世子不会答应呢?
再说世子外冷内热,心地良善,万一他就答应了呢?
小奴婢咬着红红的唇,闷头不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头都快要垂到了胸口。
“抬起头来。”魏玹说。
沈漪漪一愣,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就是顺便拢了拢松散的衣襟,叫人再也看不见那片雪腻香酥的风光。
“有话说?”魏玹问。
沈漪漪一惊。
世子真是能洞察人心,她自以为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没想到早就已经被世子看穿了。
“世子,奴婢,可不可以明日和兰蕙姐姐一起陪七姑娘去万年施粥呀?”
她忐忑地看了一眼魏玹,却不敢多看,很快又低下头。
世子的眼神也不知为什么,总让她有种古怪的感觉。
魏玹扫了一眼她捂得结结实实的衣襟,目光又落到窗外白簇簇的海棠花上,语调很淡:“不行。”
沈漪漪也没意外,低低地“哦”了一声。
兰蕙比她稳重,且有资历,世子让兰蕙跟着七姑娘,是为了保护她,若是她也跟着去,兰蕙大约是要保护两个人吧。
她撩了半掌热水在魏玹的脚上,魏玹看了片刻她垂下的长长眼睫,轻启薄唇,“不让你去,心里可是怨怪?”
沈漪漪受宠若惊,“世子误会了,世子有自己的考量,奴婢不敢置喙。”
说罢抿唇一笑,嘴角漾起的两颗梨涡里好像盛了满满当当的蜜糖,甜腻得醉人。
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幅水灵灵,又单纯不谙世事的小模样有多诱人。
魏玹微微眯了凤眼。待泡完了脚,沈漪漪出去倒水,魏玹叫住她道:“替我更衣。”
沈漪漪一怔,扭头看去,便见世子已经走到了衣槅旁,话好像是对着她说的。
沈漪漪只好把水盆交给门口的吉祥,迟疑了一下,缓步走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魏玹长身玉立,月光的清辉透过帘拢落在眼前白衣的郎君的身上,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飞落人间,清冷疏离,光华摄人,令人心生畏惧。
沈漪漪还从未这般伺候过一个男人,连表哥都不曾,她抱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魏玹没有等到她,也未转头,只是微微侧过头去,长睫微垂,低声道:“过来。”
磁沉的声音犹如清泉石上潺潺流过,沈漪漪听了竟莫名地心尖微颤,走到魏玹面前。他高她好多,她只到他的胸口,就连他的肩膀都足有两个她宽。
她便不敢抬头,虽然呼吸已经慌乱到毫无节奏,依旧低头老老实实地解开男人的腰封,哪里也不敢乱看。
小奴婢垂着脑袋,魏玹只能看到眼前一团乌黑似绸缎般的发,微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徐徐吹进来,没有任何的脂粉俗香,只有她身上淡淡的,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清冽甜香不浓不重,拨动人的心弦。
“漪漪。”
他忽然轻声唤她的名字。
两人离得那样近,就贴在她的耳旁,宛如情人之间的呢喃低语。
沈漪漪呼吸一滞,手一抖,差点忍不住要腿软跌倒,原本便解不开的腰封这下更是似乎解不开了。
“你原本的名字,便叫漪漪?”
过了片刻,魏玹随意捻起她身后的一缕发,在手中捻了捻,漫不经心问。
也不知怎的,沈漪漪微松了口气,她看不见魏玹的动作,轻声回话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是奴婢的名字。”
说话间,她终于顺利地解开了腰封,长袍脱下,露出单薄的中衣,以及若隐若现,块垒分明而精.壮结实的白皙肌肤。
原本以为世子该是瘦弱干净的文弱书生,可是衣服脱下来……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世子的身上几乎没有一丝的赘肉,肩膀和腹部的肌肉高高隆起,线条结实紧凑却又不显得过分壮实,就连胸口,都是鼓鼓的一片,让人想摸上一把是硬是软……
不行不行,她在想什么呢!这是在亵渎世子!
漪漪慌忙低下头去,虽然极力忍着,白皙小巧的耳垂还是慢慢地发热发烫。
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面对陌生男人结实而漂亮的身体,沈漪漪不免脸红。
她怕被世子看出来,就一直低着头,帮世子换上了新的中衣,系好系带。
“世,世子,奴婢先走了。”她抱着换下的旧衣服就要落荒而逃。
“站住,”男人声音淡淡的:“脱完了吗,回来把事情做完。”
沈漪漪心道糟糕,竟忘了还有绸裤没脱。
她怕世子又责怪她笨手笨脚,忙匆匆回来给魏玹脱裤子,意外地看见世子的另一处似也有肌肉高高隆起。
她惊讶地抬头看了魏玹一眼,这一处也有肌肉吗?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做奴婢的,除了缝衣端茶做饭什么的,给主子更衣也是分内之事,自己不看旁的人也会看,沈漪漪深吸一口气,半蹲下抽开白绸裤的系带,哪知眼前突然有个影子一晃……
沈漪漪花容失色,猝不及防地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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