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漪显然也没想到月娘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观她的神情却并非是抗拒的,甚至在听到月娘的话之后,眼中焕发了几分动人的光彩,仿佛一瞬之间整个病恹恹的人都有了精气神儿。
端阳长公主思忖片刻,方正色道:“依依,适才月娘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再过不久我就要和月娘回陇西老家,你不是齐王府的家生子,若是你想和我这个老婆子离开长安,我自然是乐意。”
“你救过月娘一命,月娘也喜欢你,若有你在身边照看月娘,我心安矣,只是……”
“只是什么?”沈漪漪紧张地看着端阳长公主。
端阳长公主温和一笑,“你想离开齐王府吗?这点你可要想好了,陇西靠近边塞,远不及长安繁华,你这一走,可能永不能再回长安。”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样的日子沈漪漪不是没有过过。
来到长安快一年,她惊叹于长安的繁华富贵,却也被迫为奴为婢,任人欺凌作践,吃了太多的苦。
魏玹救了她,可是她根本就看不透他,对他又怕又敬,生怕那夜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在他眼中,她只是个卑微低贱的奴婢,可以救,因那不过是他举手之劳。
即使随意□□作践,供他取乐玩耍,亦无可厚非,谁要她不过是个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奴。
齐王府再好,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她每日都活得战战兢兢,没有丝毫的快乐可言。
而端阳长公主慈祥和蔼,她又救过月娘一命,只要她肯开口,相信端阳长公主一定会允许她寻找自己的家人。
那时候就算是要给月娘姑娘做奴婢十年,她也心甘情愿!
“奴婢不在乎,奴婢愿意。”沈漪漪哽咽道。
*
端阳长公主虽应下了月娘和沈漪漪,然事情能不能成她却不敢拍着胸脯担保。
阿鸾当时说沈漪漪并不是魏玹的通房,她也观察过侄儿对这个奴婢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便是站在一处都不会多看一眼,这才下了决心去试探一番。
若能玉成此事,不失为一桩两全其美的美谈。
不想魏玹听了这事之后,竟是好说话得很,还微笑着说过几日就把沈漪漪和她的身契一起送到长公主府去,让长公主宽心。
端阳长公主喜上眉梢,姑侄两人客气一番,领着恋恋不舍的小孙女回去了。
端阳长公主走后,魏玹脸上仍笑着,那笑容却渐渐变得阴沉森然,“啪”的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翅膀都还没硬,就想着要飞了呢。
“纪乾。”他冷声道。
纪乾附耳过去,却是越听越不对,想劝谏主子几句,只是一看主子那冷若冰霜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做了缩头乌龟,领命而去。
……
装病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一直躲着魏玹。
沈漪漪蹙眉苦思,想到落水之前世子对她说话命令时的神态,仿佛……也并未将那夜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不免起了疑心:是不是世子那夜只是来了兴致,而凑巧那一夜又是她在值夜,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并非是对她有意呢?
她本想去问问朱樱和兰蕙,是不是以前也帮世子做过,嗯,那种事情,但每每话到嘴边,又十分地难以启齿。
这要她怎么问呢,想想还是算了,横竖世子都已答应要把她送给端阳长公主了,那可是世子的亲姑姑,世子总不能对自己的长辈食言而肥罢?
晚上魏玹回湛露榭,看见小婢女俏生生地立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见他进来后,纤细的身子一颤,低下了头,略带几分怯意地问他要不要洗脚。
魏玹眯了眯凤眼。
沈漪漪也不知怎么的,今晚的世子似乎格外不好伺候,她明明水添的不冷不热,和之前一样,世子却总说过热,等她出去添了一瓢冷水,他又说太冷。
等到尊贵的世子爷满意之时,小奴婢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汗水都湿透了胸前的衣襟。
“这么殷勤,是感激郎君给你找了个好归宿?”魏玹掀了掀唇角,皮笑肉不笑。
可惜小奴婢过于蠢笨,没听懂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反而十分感激地道:“伺候主子,原是奴婢该做的,世子救了奴婢,奴婢就算是衔环结草也报答不了世子的恩情。”
“世子身份尊贵,雄才大略,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于世子来说微不足道,可微贱之人亦怀感恩之心,就算是奴婢日后随长公主去了陇西,只要世子一句话,奴婢愿为世子肝脑涂地。”
她说得很慢,也很诚恳认真,却并不知道这世上仁义善良之人活不长久,反而多的是背信弃义与道貌岸然之辈。
譬如他。
魏玹盯了她片刻,微微一笑道:“很好漪漪,望你记住今日说的话。”
第二日沈漪漪紧张地等着端阳长公主的好消息。
不过世子今日似乎有些忙,一直没给她传信,沈漪漪也不敢过早收拾包袱,让人觉得她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王府。
虽然这么想确实不仁义,但她实在是害怕魏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想活着,也想回家,昨夜对魏玹说的那番话亦确为心中所想。
所以就算有一天魏玹真的要取她性命要她报恩,那她也认了,是她的命。
可要是让她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那她做不到。
“事情办好了,银子,你不必担心。”
一名身着青布长袍,手执桃木剑的道士从魏玹的书房中出来,纪乾丢给这道士一个钱袋子,道士原本看着还尚且算是仙风道骨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郎君放心,包君满意!”
沈漪漪端着茶水过来,看见这陌生的道士大摇大摆地离开,疑惑道:“纪大哥,怎么会有个道士在王府?”
纪乾瞥她一眼,不避讳,却不做解释,“与你无干。”
纪乾都这么说了,沈漪漪便不好多问了。
她端着茶水进了书房,魏玹在写东西,他写东西的时候兰蕙嘱咐沈漪漪不要过去打搅,所以沈漪漪看了两眼就走了。
那日的事情她并未放在心上,一晃又几日过去,端阳长公主那里依旧没有消息,沈漪漪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知为何,她这几天心跳得总是很快,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她悄悄来到阿鸾居住的蒹葭馆,装作不经意地问阿鸾的贴身婢女桃叶,“阿鸾姑娘近来怎么也不来湛露榭玩了?”
桃叶讶然,“你还不知道么,月娘姑娘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还在床上病着昏迷不醒呢,我们姑娘忧心如焚,哪里还有闲心去湛露榭玩耍!”
沈漪漪一惊,不敢置信道:“月娘姑娘生病了?怎么会!那日她和端阳长公主来看我,明明还活蹦乱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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