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了秋晚暄的反应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别紧张。”
对方身姿挺拨,一袭黑衣,衣襟及袖口上绣着繁复的暗色云雷纹,不细看不易分辨,乍一看颇为低调,但从衣料及绣工上来看都不是凡品。
其人模样也俊美衿贵,剑眉锋目,高粱薄唇,一双漆黑的眸子锋芒锐利。是令人向往的容貌,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感,令人不敢逼视。
其人将气息遮掩得彻底,只是从服饰来看应身份不低,不知是修士抑或易了容的妖魔。
秋晚暄在自己的容貌上做了些遮掩,虽然能让人记不住他的样貌,但若是遇到大乘境的大能,一眼就能勘破世间一切障眼法,立刻认出他的身份。
他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有些不安,于是警惕道:“你是何人?”
那人先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的眼睛看,那目光由最开始带着一点怀疑,片刻后变成了笃定。
最后对方微皱的眉宇舒展开,摆出一幅诧异的神色,“阿宣,不认得我了?”
秋晚暄挑眉,阿暄?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他。明堂剑尊地位尊崇,就算是五界之内的大能,也都只会平辈相称,他想不出来有谁会这样亲昵地称呼他。
他摇摇头,“你认错人了。”
对方眼神闪过失望,“看来几百年没见,阿宣把九哥哥忘了。”
秋晚暄微惊,几百年?
他没记错的话,剑尊才不到三百岁,难不成儿时就与此人相识?原著关于剑尊的背景记载是一片空白,就算真有什么旧识,他也认不出来。
到现在秋晚暄也探不出对方的修为,看起来如同凡人一般毫无灵压,却能一眼看穿他的隐容术,否则但凡见了他的容貌的,一转眼就会忘记,绝不会出现认错人的情况。
这令他有些不安。
秋晚暄抿唇,“抱歉,我真的不认识什么九哥哥。”
见了他的表情,对方俊逸的脸上竟露出了一点委屈来,“是吗,原来我又认错人了?可是你长得实在太像阿宣了。”
秋晚暄见对方松了口,放下心来,礼貌地笑了一下,“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谁知那人却又追了上来,自来熟般地道:“在下姓殷,单名一个九字,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秋晚无奈:“姓......”他顿了顿,改口道:“姓白。”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随口编了个姓氏。
殷九眸光闪烁了一下,并不揭穿他,而是微笑道:“原来是白道友,我看道友这是要出城?我正好顺路,要不要一起?”说完还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这五界交界处不太平,咱们结伴也好有个照应。”
秋晚暄欲言又止地看一眼对方,见其满眼的期待与真诚,便犹豫着点了点头。
毕竟对方修为在他之上,真要跟他,想甩也甩不掉,不如顺了对方的意,回头再找借口分道扬镳。
殷九见状露出笑脸,一面走一面攀谈起来。
“我寻了阿宣两百多年,从未见过白道友这样与之相像的,一时激动了些,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两百多年?秋晚暄微惊,连带着脚步也顿了一下。
如果他真是对方口中的阿宣,而故人寻了他这么久,他却不与之相认,会不会残酷了点?
可他毕竟不是原主,就算相认,也不是对方认识的那个人了。
莫名的一点愧疚令他有些好奇原主的身世来,“不知这位阿宣,是殷道友的什么人?”
殷九听见这一问,唇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欣然道:“是陪我从小长大的玩伴。”
秋晚暄一面听一面缓缓点头,竹马啊,的确会是记忆深刻的人。
“是我曾发誓要保护的人。”
嗯......秋晚暄皱了下眉,对玩伴来说这份羁绊似乎重了点?所以因为誓言才找了两百多年?
看他表情微妙的变化,殷九不由勾了下唇,又郑重其事地道:“是我心悦之人。”
“咳咳咳......”
“白道友,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殷九关切地询问。
秋晚暄以袖掩唇,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女子?”
只见殷九笑着摇头,“自然是男子,否则我又怎会将白道友认作他?你模样虽美,却并不像女人。”
秋晚暄心头警铃大作,虽然明确此人肯定是认错了,但他还是本能地想要离对方远点,脑海中正想着该如何离开,便听得一声“喵呜”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白猫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一眨眼就往秋晚暄身上蹿。
秋晚暄连忙将毛球搂住,灵机一动,故作镇定道:“你怎么来了?”
毛球喘了好几口气,“你怎么跑这么快?害我找好久。”说时眼光一瞥,“诶?这个人......”
秋晚暄并未理会它,而是自顾自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又对殷九道:“实在抱歉殷道友,同门正在寻我,耽误不得,先行一步。”说完,抱着猫躬身行了一礼。
殷九果然没再为难,而是笑着回礼,“当然,慢走。”
秋晚暄松下口气,抱着猫就如风一般刮远了。
直到出了城门,毛球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般瞪大了眼,浑身炸毛,“魔尊!刚才那个人是魔尊!他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秋晚暄一愣,“魔尊?”
“他是殷胄啊啊啊啊!他把瞳色跟着装都改了,害我还辨认了好一会。他为什么在这啊!”
毛球感觉刚刚才被拉回的主线又要开始跑偏了。
秋晚暄深吸口气,忽然就全想明白了。
既然是魔尊,那就不可能认不出他来,他的障眼法在这种半步渡劫的大能面前连一层窗户纸都不如。
此前他还把自己动过手脚的画像送给了七刹城,最终打开画像又被吓一跳的就是殷胄。
而殷胄明知他扯谎说自己姓白也没有拆穿,说明根本没有认错人!
所以刚才殷胄说的那些话全是真的!
他打了个寒噤,忽然间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
不是恐惧于对方魔尊的身份与修为,而是感觉自己似乎又莫名被叠加了一层高危buff。
仅次于师尊的高危角色是什么?
仙尊啊!
仙尊与魔尊的狗血虐恋套路也多如牛毛!
秋晚暄浑身一僵,不能再想了。
说好的起点文呢?这层出不穷的绿江设定叠加是怎么回事?还什么九哥哥,听着就很不点家!
他快生出心理阴影了。
他下意识攥紧了毛球,猫猫嗷了一声:“你揪我作什么!”
他沉下脸,也不管夏初染为什么会觉醒了,而是一脸严肃地道:“回宗门。”
等主角回来就把他逐出师门,把主线走完!
*
衿贵俊逸的男人伫立原地,远远望着视线中逐渐远去的人影。
一名影卫闪身出现他身旁,“尊主,可要派人跟上?”
男人摇摇头,“你等修为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
“那......”
只见男人眯了眯眼,噙笑道:“终于找到你了阿宣,我早晚会让你全想起来的。”
话落,两道身影便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
夏初染在收集完所有材料后便动身往宗门赶回。
青鸾的一句关键词提示,点亮了他埋在识海中的记忆种子,由一点开始抽丝剥茧,记忆的全貌逐渐蔓延展开,令他全部回忆起来。
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被压制的血脉也一朝迸发。他能感觉到妖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可他修习的皆是道门功法,无法驾驭体内这汹涌的力量,一时间有些失控。
好在当时他反应快,立刻压制了妖气,否则若是被其他妖族感应到,不知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只是记忆里神仙哥哥的样貌还是朦胧一片。
唯有在阳光下折射的辉光的耀眼银冠以及发尾偶尔露出的两道细细的红绳。
虽如此,但他还是感觉那个人的身影形态很像一个人,他想要回去确认。
途中在一处驿站落脚。
夏初染本想喝盏茶便走,此时青鸾不知发现了什么,在他脑海中兴奋地叽叽喳喳。
“主人,旁边有个瓦舍,有人在说书。”
“不得乱听。”夏初染有了前车之鉴,叮嘱道。
“诶,可是之前的话本子都被主人没收了,青鸾都没书看了。”
“不如主人讲给青鸾听吧。上回讲到哪了?谢春和他的徒弟怎么样了?”
被刚入口的凉茶呛了一下,夏初染蹙眉没好气道:“逐出师门了。”
当时念书他反应过来后又往后翻了几页,瞥见师徒决裂就把书烧了,所以并不知晓后头的剧情。
青鸾啊了一声,“可是他明明是喜欢徒弟的,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夏初染想快点结束这个莫名其妙又被挑起来的话题,提了剑就要走。
“所以虐徒就是喜欢,把徒弟赶出师门就是爱?你们修士好奇怪哦。”
“嗯嗯嗯。”夏初染敷衍着,“所以这种奇怪的东西不准再看了,也不准问。”
至驿站外迎面遇上三名身着药堂弟子服的同门,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对面便有人先打起了招呼,“这不是夏师兄吗?你怎么在这?”
夏初染收敛妖气尚不熟练,也不知会不会被发现,正迟疑间,几人已经围了过来。
“替师尊采买剑材,这便回山门。”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众人反应。
离开鱼市起他就在中途休息时故意靠近驿站等地,试探人们是否察觉到他,一路下来,他已经对妖气的拿捏十分到位了。
三名弟子来到他身旁坐下,一面喝茶一面攀谈,期间没有任何异样,夏初染终于放下心来。
唯有师兄弟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回到宗门才是安全的。
“诶跟你们说,方才我好像看见剑尊大人了。”
听见这句,夏初染抬至唇边的茶盏顿了一下。
“你看错了吧?”
“看着身型像,但就是没看清脸,还搂着一只白猫。”
一名弟子埋怨他,“那你怎么不早说?尊上都连着好几日没露面了,你是不知道藏典阁那些人每日都扑空,好像明堂也不见人影。”
“他身旁跟着个凶神恶煞的,看起来比尊上的压迫感还强,我哪敢打扰?”
夏初染闻言噌地站起身,“在哪?”
那名弟子见他阴沉的神情微吃了一惊,“就在驿站外的岔路口,本来看尊上是要往宗门方向去的,但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拐了道往北去了......”
弟子话没说完,夏初染就如一阵风消失了。
三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纷纷提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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