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到冷白音信息时,燕冽正在拳馆挥洒汗水。
他周燃野对打,紧实肌肉随着跳跃微微颤抖。
放在拳台旁的手机嗡鸣声响起,他迅速往后闪动,然后跟对面的人比了个手势,低头咬住拳套粘带,撕开,然后将它夹在腋下把手抽出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抽出手第一时间去拿手机,随着他的动作,汗珠滑过额头顺着他凸起的眉骨掉落到屏幕上,屏幕解锁,这抹水光正好在冷白音的名字上。
燕冽喉结滚动,微微喘着气,还冒着热气的指腹抹去汗珠。
然后才低眸看她来信所言。
【燕先生好久不见,“三章”第二您还记得嘛?劳烦您周五陪我回冷家一趟。】
【万分感谢您。】
燕冽手指缓缓抹过好久不见这四个字,轻笑一声。
狭长眼眸中暗光涌动,仿佛透过方块字已经看到她殷切又狡黠的神情,她圆圆的猫眼此时定泛着锃亮的光。
唇角向上勾了一瞬,又迅速拉直。
周燃野兴奋不已追着过来。
“哥,今天真是酣畅淋漓!我觉得你跟我打了一场之后我悟了,但还差那么点。”
“明天再来一场呗?”
周燃野呼哧带喘的,追在燕冽屁股后面诚心邀打明天的下一次。
燕冽断然拒绝。
“不行,我明天有事。”
并仿佛不经意般将手机屏幕往回收了收,不给周燃野看。
“有什么事?又加班啊?少加一天没事吧?”
周燃野知道燕冽是工作狂,但他乃咸鱼,觉得工作生活得搞好平衡,不至于这么拼吧?
之前跟空中飞人似的,飞行次数超过全国99.99%的人。现在都结婚了,不会再……
思及此,周燃野猛然回神,盯着燕冽隐有得意的唇角恍然大悟。
“哥,您这是……明天又要陪嫂子?”
燕冽默不作声,只转眸瞥他一眼。
一切皆在不言中。
这“情意绵绵”的模样让周燃野不禁感慨,“嫂子看起来挺冷清的,没想到还挺粘人。”
锐利的目光又扫过来,周燃野打个哆嗦,连忙站直身子要解释。
他可没背后议论嫂子的意思,谁不知道燕冽极其护短,他可不想因为口无遮拦把燕冽给得罪了。
然后就看燕冽目光柔软下来,无奈又温柔地用手指点了点额头,弯唇淡笑。
“她是有点黏我。”
周燃野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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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再见面是回冷家那天。
燕冽的黑色宾利停在别墅门口,冷白音上车时他正闭目养神,好像是睡着了。
她迟疑不过一秒钟,果断扭头干自己的事。
正好不用“应酬”。
她已经扭头过去,于是就没有看到燕冽面色更沉。
很快就到冷家。
冷家的庄园在海滨路尽头的那座灵山的半山腰。
黑色宾利拐过山脚盘旋道,白色庄园渐渐映入眼帘。
上个世纪古朴又非常有书生气的大别墅,大到已经有点城堡的架势。被郁郁葱葱的绿植挡在后面,像温婉的美人抱扇半遮面一般神秘诱人。
她托腮望着那出神。
当初她答应跟燕冽联姻,就跟白色庄园有关系。
回忆悄悄跑出去铺成一条摇摇欲坠的路,她刚踏上一步,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时就听到身旁的男人轻咳一声。
冷白音连忙回神,扭头看他。
燕冽正缓缓睁开眼,温暖的阳光映在他锋利的脸颊,一层金色绒毛。
这一刻,她居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与她的距离短了点。
“你习惯走哪边?”
男人突然开口问。
“什么?”
冷白音没听懂。
燕冽看过去,与她对视。
“一会儿在你家人面前,我牵着你还是你挽着我?”
冷白音哑然,顿了顿,“挽着吧。”
燕冽沉吟颔首,再没说话。
两分钟后车停稳,燕冽先下车,绕到车另一侧,在冷白音疑惑诧异的眼神中拉开车门,对她伸出手。
冷家热闹非常。
冷成励早早回来,正在客厅里翘首等着。
冷白音那十三岁的矜贵弟弟冷墨还没放学,她的继母郑盈开车去接他去了。
知道小两口回来,冷白音奶奶隔了许多年之后亲自下厨炖了锅子。
厨房里咸香四溢,冷白音进厨房跟奶奶亲昵地贴贴一会儿就出去找燕冽。
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奶奶炖的锅子是家中祖传的“壮.阳神锅”。
从前每每家中要孕育新生命之前,这道富有深意的佳肴总会隔三差五出现在餐桌上离小夫妻最近的位置。
尤其是男人。
他们进屋,冷白音挽着燕冽的手臂看他与家里人一一寒暄。
他的右手时不时轻轻按在她挽他手肘的那只手上,奶奶爸爸还有赶过来的七大姑八大姨瞧着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小燕来啦”,白发小老太太小步跑过来,一下撞开冷成励,“正好饭刚好,快来快来。”
一群人忙不迭上桌坐好,没等郑盈和她那个弟弟。
谁都没提,冷白音在心里冷笑一下也装不知道。
古朴的红木大圆桌,上面还有小两圈的转台,看起来结结实实非常有分量。
现在摆满了各色佳肴。
坐下之后,冷奶奶就热情招呼燕冽,眉开眼笑,好不开心。
起身主动给燕冽盛菜盛汤。
燕冽连忙起身接过,躬了躬身子温声道谢,“谢谢奶奶。”
冷白音仰头望着魁梧高大的男人,眸光温软。
冷奶奶高声诶一声,又看眼自己孙女,别提多开心。
待冷奶奶坐下后,冷成励赶紧伺候母亲吃饭,被冷奶奶一抬手挡回去,冷瞥混账儿子一眼低声讽道,“人没了你倒来奶了。”
女儿都让他给卖了,现在搁这装什么人呢。
冷成励讪讪不语。
这边的母子官司没人注意。
桌上其他人一一起身跟燕冽自我介绍,开头都是—我是白音的叔叔/阿姨,她小时候………
燕家势大,燕冽更是燕家唯一继承人,谁不想攀上关系。
都想攀上关系!
冷白音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觉得腻歪,正要发作,下一秒搁在桌上的手被人按住。
低头一看,是燕冽,他正听她的长辈说话,微扬的浓眉显得他一如既往那般桀骜冷淡,但他眉心舒展着,她能看出来他在耐心听着。
冷白音抿了抿唇,有点犹豫。
正与人寒暄的男人仿佛知晓她的焦躁,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没事。
跟别人说着话,并没看她这边,却将他面前晾温的瓷杯挪到她面前。
冷白音眼睫颤抖,半晌后瞧他一眼,乖巧坐好了。
垂眸看着他仿佛不经意搭在她手上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白音安静看着他喝了别人敬的酒,接了长辈递的烟。酒喝了,烟接了却不抽,塞到冷白音手里。
燕冽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自然而然道,“她容易过敏,闻不得烟味。”
目光扫过桌上两个点烟要抽的长辈,两人陪笑着,立马把烟给按灭了。
冷白音不傻,她看出来燕冽这是在给她做面子,心里一股暖流流过。
第一次觉得,跟他联姻,可能也不是坏事?
他在人前护着她,冷白音投桃报李。
趁他推杯换盏时不停为他夹菜盛汤,推他手臂示意他不要光喝酒。
虽然他端着酒杯仰头时紧绷的下颚线很性感。
冷白音见他又喝两杯,收了心思又推他手臂。
有长辈见状满脸不认同地笑道,“音音,管老公可不能这么严啊。”
这可是鼎鼎大名的盛东燕冽。
燕冽动作顿住,放下酒杯抬眸看过去弯唇淡笑。
“没关系,我家家风如此。”
说罢不再言语,转眸看向冷白银。
不过目光扫过满满登登全是羊肉鹿肉的碗碟,还有略显诡异的汤羹时一瞬怔忪。
他凑过去与她耳语,“你真要我吃?”
冷白音微怔,不解看他。
怎么不能吃?
空腹喝酒当然要垫一垫肚子。
而且是奶奶特意亲自下厨做的呢。
燕冽见她误会,眸光闪烁。
这里人多口杂,他垂眼只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吃了之后如果不舒服,你能不能帮帮我?”
冷白音纳闷,怎么不舒服?
目光落在他满满登登堆成小山般的餐盘恍然,“你放心,我帮你。”
她记得她房里有健胃消食片。
犹豫片刻,还是按住他轻声嘱咐他,“要是吃饱了就别吃了。”
燕冽深深看她一眼,温柔地抚开她。
“没事,我能吃。”
“你记得要帮我。”
冷白音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动作利落又喝了一碗汤。
还夹了几块肉,细嚼慢咽极雅致地品味着。
不远处奶奶望过来,见小两口凑到一起浓情蜜意的模样,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
这一餐一吃就是两个小时,饭后七八姑八大姨还围着燕冽想多说两句话刷刷存在感,让奶奶一扬手都赶走了。
人都走了之后,奶奶才跟小两口说,“前面的小别墅我让佣人收拾出来了,怕你俩跟我们觉得不方便,你俩晚上住那边。”
“在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冷白音一愣,就听到身旁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
“谢谢奶奶,那我有点喝多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明天再来陪您聊天。”
“……”
冷白音还想跟奶奶腻一会儿,这下彻底没戏,直接被奶奶打包送走。
=
燕冽浑身酒气,冷白音指了主卧浴室就让他先去洗澡。
自己则去了楼下的小浴室。
等她洗好回来时,燕冽已经在床上安静躺着,双目阖着似乎已经睡着。
冷白音踮脚走到床边,捏着薄被钻进被窝里,侧身躺好。
不着痕迹出口气,还好他好像睡着了,要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办。
这好像是两个人婚后第一次同床共枕,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很尴尬。
冷白音躺在床上,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敢动,生怕她一动身旁的男人也跟着动。
月光皎洁,轻巧地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调皮拂过床上那对新婚小夫妻。
虽同在一张床上,泾渭分明一条暗线,宽大的双人床中央一条留白。
奶奶只准备了一条被子,不过还好是两米二乘两米三的,非常大。
不过即使这么大,隔得这么远,在被窝里她也能感受到他存在感极强的体温。
夏日里,有些热人,她悄悄又往床边挪了挪。
两道呼吸声被空调声盖住,还有院外野猫哭泣着嚎叫。
冷白音本来困意上头,在恍惚睡着那一秒被野猫叫醒。
下一秒意识到野猫呜咽的哭泣声代表什么之后,焦躁的困意渐渐被尴尬替代。
第一回和燕冽同床共枕,冷白音后知后觉地僵住。
她悄悄侧眸看一眼,压在脑后的长发擦过清凉的丝绸窸窸窣窣。
燕冽躺在床上,只拽了薄被一脚虚掩盖住腰腹。
冷白音安心下来,转头回去。
于是她也就没看到单薄轻透薄被下的异样。
她又阖上眼,准备睡觉。
另一边。
滚烫的汗珠顺着男人饱满的额头流进鸦羽黑发里,下一刻脖颈也一阵潮热。
燕冽抬手抹了抹,无奈扯唇。
平静假象终于开始渐渐龟裂。
熨贴肠胃的炙烤鹿肉和红烧羊肉煲在茫茫夜色中燃起火星子。
渐渐有星火燎原之势。
浑身上下像被架在火上烤,燕冽喉结难耐滚动,他迫切需要冷白音的温柔热情。
他不着痕迹侧眸看过去,身侧柔软起伏的一团盈盈软玉安静待着。
她轻柔地阂着眼,呼吸平稳顺滑。
没心没肺的,一点不知他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着。
他非常后悔。
不该吃那么多羊肉和鹿肉。
绝望闭上眼,无法抑制住熊熊燃烧的情火,长长出口气。
“这么热?”
“我把空调调低一点?”
冷白音听到动静,连忙出声询问。
可她轻柔婉转的嗓音宛如斯一捧汽油浇在火星上,瞬间火簇高扬。
隔着迷蒙夜色,她侧头看他深邃的侧脸,她能看清他眉宇间紧蹙的忍耐和焦躁。
她想了想,这栋小别墅有点年头,跟他惯住的奢华大宅肯定没法比。
他今天给她做足了面子,对奶奶也很尊重,于是冷白音很有耐心的低声安抚他,“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住这,要不我们明天就走吧?”
哪想下一秒,身旁男人低声轻嗤,薄唇轻启。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倒挺能冤枉人。”
冷白音一愣,就听他语气幽幽地又说一句。
“还胡乱喂我东西吃。”
“我怎么乱喂你东西了?”
冷白音不禁怔忪,疑惑并不满交杂下声调就有点高。同时侧身撑起身子,目光咄咄。
就像他说的,怎么能乱冤枉人呢。
燕冽没应声,只侧眸借着暗光里深深睨她一眼。
然后转回头阖上双眼,一副不想再聊的样子。
你不想聊,我还不想聊呢!
冷白音准备躺回去时,窗外有辆车转弯路过,一瞬间远光灯扫过的地方几如白昼。在她挪开视线的最后一秒,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燕冽正在不正常的发红,非常奇怪,要知道他可是极其健康的小麦肤色,可不是晶莹剔透的白。
冷白音立刻精神,她撑起手臂想摸他额头。
可别发烧了。
“你不舒服吗?”
她轻声问。
有点担心,燕家少东家“金枝玉叶”,可别在她家病了。
同时回忆那盒健胃消食片放在哪个抽屉里来着?
寂静夜里,猫叫不止。
而她温柔的嗓音像最曼妙的音符变成藤蔓,沿着他的身体攀着向上,经过那些敏感脆弱的肌肤,引起一阵战栗。
燕冽的喉结滚动着,艰难地嗯一声。
他的身体很不舒服。她的温柔点燃了它,熊熊火焰瞬间将他吞噬。
她的手掌距他只有一点,燕冽艰难侧头躲开。
瞧他这样,冷白音不乐意了。
男子汉大丈夫,磨磨唧唧成何体统。
难受就难受,发烧就发烧,她最讨厌这股“欲语还休”的别扭劲。
于是动作更快更大,寻思要真发烧了,她赶紧找药给他喝了,解决完问题好休息。
“别躲”。
冷白音没好气抻他肩膀上的布料一下,然后探手过去,温热的掌心搭在他额头上。冷白音不禁哎哟一声,“怎么真有点热。”
与此同时,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不堪重负”。
“我不舒服。”
“你吃饭时说要帮我,还作数吗?”
掀开眼帘,深邃的黑眸燃着熊熊火焰。
冷白音脸上茫然,但嗯了一声。
下一秒男人滚烫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然后一阵天旋地转。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整个人趴在他胸膛上,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洁白的额头。
燕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低头轻吻她额头,又侧头往下,薄唇停在她烧红的耳廓,握着她的手腕往下。
疑惑不耐又掺杂了一丝委屈,呼吸粗重,
“你家的鹿肉,后劲怎么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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