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五月初八, 皇上奉太皇太后慈谕，册封荣贵妃为摄六宫事皇贵妃，赐中宫笺表, 大赦天下。
朝野内外，无不感叹皇上当真孝顺，竟然为了太皇太后破例册封皇贵妃。
只有宫内妃嫔知道的明明白白，太皇太后对荣贵妃素来平平，皇上是自己想立皇贵妃。
只是皇上已经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非议皇贵妃, 违者一律发配辛者库为奴。
起火之事证明是人为，命格之事自然不攻自破。自此后, 后妃们都暗自约束宫人, 不管心头如何嫉恨, 都不敢再议论皇贵妃的是非。
册封之日, 内外命妇无不入宫参拜，再次见证皇贵妃的盛世容颜和万千宠爱。
钮祜禄妃和佟妃等人身着吉服, 心里再怎么不愿意, 也不得不下跪行礼。
清音坐在宝座上, 不过微微一笑，就已经得到一百点凡尔赛, 内心无比轻快。
她看向交泰殿外蔚蓝如洗的天际, 对美好的未来画了一个蓝图。既然已经是后宫之主，刷凡尔赛的法子自然就能更多样了。
盛大的册封礼过后, 标志着后宫之主终于再次出现。第二日, 皇上就命后妃每日到钟粹宫向皇贵妃问安, 受皇贵妃训诫。
这是五月中旬的一个清晨，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钟粹宫的廊下就已经放满了各宫仪仗。
妃嫔们坐在钟粹宫大殿里，桌上的茶水添了又添，终于见皇贵妃姗姗来迟。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妃嫔们压下心头不满，稀稀拉拉地起身问安。
清音扶着漪莲的手坐下，就见佟妃偷偷撇了撇嘴，顿时心中好笑。
这段时间她都没有怎么整治她们，看来被蹬鼻子上脸了。佟妃一向和自己不对付，不如就让她来做儆猴的那只鸡。
想到这里，她打量了一下佟妃，目光停留得久了些。
佟妃顿时有些不自在地问：“皇贵妃在看什么？”
清音笑了笑：“佟妃如今长得越发奇怪了，皇上不喜欢去你宫里，想来也是不想看你歪嘴吧。”
【佟妃凡尔赛+15】
皇上不来长春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是你这个狐媚子缠着皇上不放？
只是听了“歪嘴”一词，佟妃有些心虚：“什么歪嘴，臣妾不明白。”
她刚刚撇了嘴，是对皇贵妃不敬，若被抓住可是要治罪的。
“你不明白不要紧，听闻你昨日又打伤了宫女，可有此事？”清音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新做的指甲。还别说，凤仙花汁染的指甲十分好看。
宫女也是上三旗的满人，可不是奴隶，后宫妃嫔是没有权力打骂的。
佟妃见皇贵妃突然提起此事，心中有些慌乱，嘴上却不服软：“奴才伺候的不经心，臣妾只是小惩大戒，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清音顿时笑了，“连皇上都不轻易打骂下人，佟妃竟然比皇上还高贵不成？”
佟妃一听这话，顿时不知所措：“臣妾何曾比皇上还要高贵？”
“既然如此，本宫便小惩大戒。着你闭门思过半月，抄写金刚经十遍，你可服？”清音说着好整以暇地看向佟妃，若她敢说不服，那她就不客气了。
佟妃脸色变换莫测，最终还是担心皇上得知此事，对自己更加厌恶，不情不愿地福身：“臣妾谨遵娘娘教诲，不敢不服。”
见佟妃被整治，其他妃嫔都有些紧张。她们这几日也有些放纵，对皇贵妃不够尊敬。
“至于诸位妹妹，这几日天气炎热，也需要清一清心。”清音说着让人送了一杯水来，“这水中加了苦瓜汁，妹妹们喝了再走吧。”
她说完就起身离开，留下众妃嫔面面相觑。
宜嫔当先喝下水，笑道：“皇贵妃的一片心意，诸位莫要辜负才是。”
其他妃嫔犹豫了一会，想到如今是皇贵妃管理宫务，想要整治她们容易得很，大部分都纷纷喝下了苦瓜汁。
只有钮祜禄妃和惠妃推辞不喝，其他人都自觉离她们远了些。
不过她们很快就知道，皇贵妃是如何整治不听话的人。没两日，皇贵妃说梦见了先皇后，说她遗物被烧毁心中不平。
皇上为了安慰皇贵妃，命后妃为先皇后祈福。皇贵妃“体谅”众人辛苦，便命钦天监选出身份和命格适宜的妃嫔祈福，钮祜禄妃和惠妃赫然在列。
这祈福可不是个享福的活，不仅一整天打坐念经，还要吃斋。接连半个月下来，两人都瘦得脱了形。
从此以后，后妃们都不敢明着违抗皇贵妃的命令，后宫一片“和谐”。
转眼间到了六月十五，天气愈发炎热。各地接连旱灾不断，北京接连渴死多人。
宫中不知从何时起，偷偷传一种谣言：皇贵妃乃是妖孽，自她当上皇贵妃，就再也没下过雨，导致旱灾不断。
康熙得知这种谣言时，就第一时间惩治了宫人。但是妃嫔们却时常偷偷议论，借此发泄内心的嫉恨。
清音见妃嫔们如此，就知道有人刻意推动谣言，目的依旧是动摇自己的后位。
至于是谁，她也有些猜测。
多日未曾下雨，康熙决定斋戒三日，于三日后步至天坛祈雨。
斋戒前一日，康熙驾临钟粹宫，透露出少有的迷茫：“朕登位以来，灾害频发，如今旱灾如此严重。朕真是上天喜欢的皇帝吗？”
清音没想到他竟然会怀疑自己，不由担心若祈雨不成功，会不会更受打击。
“此乃天灾，和皇上有何干系？”清音嘴上安慰，却偷偷问了系统：“系统，你能检测到什么时候下雨吗？”
【检测天气需支付一百凡尔赛，宿主可要查询？】
清音犹豫了一会，咬咬牙：“查。”
最近后宫的流言就是和天气有关，因为此事，她刷凡尔赛都艰难了许多。不如利用这个流言，提高自己的威望，让别人再也不能利用命格之事做文章。
【检测到后日夜晚会有一场大雨，宿主剩余凡尔赛点：100800】
后日？
清音琢磨了一下，明日就是去慈宁宫请安的日子，看来时间紧迫啊。
次日后妃们都来慈宁宫请安，清音坐在太皇太后左侧，钮祜禄妃坐在太皇太后右侧，大家都说说笑笑。
“天气炎热，太皇太后昨日可睡得好？”钮祜禄妃面上十分关切。
“各地旱灾不断，哀家哪里睡得着？”太皇太后听说皇帝在前朝辛苦，转头看向清音，“这几日皇帝辛苦，你要多加体贴，莫要让他坏了身子。”
清音自然称是：“老祖宗放心，臣妾每日让小厨房预备吃食送去，不让皇上饿着肚子。”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依旧心里不踏实。如果再不下雨，只怕天下动荡不安啊。
佟妃此时却道：“光是送些饭菜有何用？皇贵妃若真有心，何不退位让贤，也让上天有感而雨？”
现在宫里都在传皇贵妃是旱魃转世，吸收龙气之后法力大增，把旱灾带到了大清。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看向清音的眼神微微一变。这段时间后宫若有若无地传出流言，此事她也有所耳闻。
早前她要当是无稽之谈，只是如今旱灾越发严重了。神鬼之事，自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到这里，她看向清音：“这几日皇帝要去天坛祈雨，皇贵妃不如跟着斋戒几日？”
清音听了这话，哪里不知道太皇太后也相信了流言。目光不由划过众妃嫔的脸，就见她们各个目露喜色，心中一叹。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即集万千怨恨于一身。
这句话她如今才有切身体会，康熙这段时间极少去其他人宫里，看来这些女人都将怨气算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她如今是摄六宫事皇贵妃，她们不敢明着对她如何，只能玩这些神神叨叨的事罢了。
清音心如电转，面上却笑道：“斋戒算什么，臣妾正要向老祖宗请示，预备到奉先殿祈雨。一日不下雨，臣妾一日不中断。”
听了这话，众妃嫔都屏住了呼吸。
皇贵妃竟然玩这么大，不下雨就不停止祈福。要知道祈福可是要清心寡欲的，祈福期间自然不能侍寝。若后宫没有皇贵妃，皇上岂不是她们的？
在万众瞩目下，太皇太后看着清音半晌，眼中明明灭灭，问道：“皇贵妃竟有如此魄力，哀家万分惊讶。你当真愿意到奉先殿祈雨？”
马佳氏竟然有如此魄力，浑不似寻常后宫女子，她似乎低估了她。
若当真祈雨成功，只怕她的威望会大增。可若没有成功，她再出来只怕谣言会更严重，更多的人会认为她是妖孽转世。
她就不怕吗？
只是马佳氏此举，却正中自己下怀。她正愁皇帝对她太过眷顾，如果能分开一段时间，也许能让皇帝对她淡下来。
清音见她们目露惊色，心头暗笑。
奉先殿是什么地方？那里都是大清帝后的牌位，整个阴气森森的，她可不想久待。
明日她就从里头出来。
清音这么想着，脸上却大义凛然：“臣妾所言，句句为实，明日就去祈雨。”
她说着转头看向众妃嫔：“妹妹们不必为本宫忧心，本宫素来逢凶化吉，必定祈雨成功的。”
谁为你担心了，她们巴不得你永远别成功。
钮祜禄妃心中暗喜，看来传播流言果然有用，皇贵妃这就被逼到闭关了。不过这样也好，已经一个多月未曾下雨，就不信这么巧，皇贵妃祈雨就成功。
如此一来，皇贵妃闭关不出，她们只需要设法吸引皇上。凭她的人品样貌，时间一久，皇上必定能看见她。
而马佳氏，此次必定威望大降。就算当了皇后，也不过是众人鄙夷的“妖孽”罢了。
祈雨之事已定，太皇太后怕皇帝阻拦，即刻就命人打开了奉先殿，让皇贵妃进去祈雨。
前朝康熙也在斋戒，预备三日后亲自步行天坛祈雨。听闻皇贵妃已经进了奉先殿，顿时赶了过来。
“清音，你何必如此？”康熙只觉得心头发软，没想到清音嘴上不说什么，却愿意和自己同进退。
门外的妃嫔们见皇上看皇贵妃的眼神越发温柔，顿时恨得咬牙。原来这就是皇贵妃的用意，以骨肉计博得皇上怜惜。
如今只求天起继续干旱，坐实马佳氏旱魃之命格，让皇上不得不远离她。
第082章 真龙真凤
皇贵妃进入奉先殿的第一天, 众妃嫔纷纷喜笑颜开，就等着看皇贵妃的好戏。
这个女人一直霸占着皇上，有她在, 皇上根本瞧不见别人。如今好不容易腾出位置，岂能不让众人兴奋？
可惜皇上这几日也在斋戒沐浴，众妃嫔只能送些素食糕点去乾清宫，侍寝还要等祈雨之后。
次日众人起床，见依旧是艳阳高照，心中嘲讽更浓。皇贵妃这是作茧自缚, 要在奉先殿待到地老天荒了。
“听说皇贵妃天刚亮就去了奉先殿，真是虔诚。”佟妃和钮祜禄妃在御花园相遇, 幸灾乐祸地笑着。
钮祜禄妃含笑打量了一下天际, 此时正是朝阳升起之时, 天边泛着淡淡的霞光, 瞧着像素淡的锦缎。
“瞧着又是一个大晴天，看来皇贵妃的虔诚并未感动上天呢。”钮祜禄妃和佟妃对视一眼, 就相互错开, 往不同方向去了。
若皇贵妃失势, 她们就是彼此最大的对手。
这一整天，清音都在奉先殿祈雨。
当然, 所谓的祈雨, 就是在殿内摆满了冰盆，再把大殿门关起来, 无人时坐在蒲团上打瞌睡。
“主子, 该回宫了。”漪莲进来就见清音坐在蒲团上睡得正香, 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把门关好。
清音不敢睡得太死, 此时也醒了，扶着她的手起身：“可准备好了晚点？”
虽是坐着，却也觉得有些累，幸好明天不必来了。
漪莲笑道：“主子放心吧，今日太子命人送来了几样新奇的糕点，闻着就香得很呢。”
“太子可还说了什么？”清音这两天祈福，胤礽又是送冰盆又是送吃食，显得十分贴心。
“太子说啊，若明日还不下雨，他也来陪主子。”漪莲说着有些担心，“祈福辛苦，太子能吃得消吗？”
清音默默打量了漪莲一眼，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辛苦”这个结论的，祈福无聊倒是真的。
“放心吧，肯定会下雨的。”清音说着让漪莲把门打开看看，就见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乌云，瞧着倒是十分可爱。
漪莲顿时惊喜：“主子，这是要下雨了？”
“还早着呢。”清音见太阳刚刚下山，离夜晚还有段时间，还是先回去吃东西睡觉吧。
清音回到钟粹宫洗漱了一番，就吃到了胤礽送来的糕点。香气扑鼻，口感软弹，还挺好吃。
此时后宫众人无不抬头看天，只见那朵乌云飘了片刻，就不知飘到了何处，天际依旧是惨淡的颜色。
佟妃呼出一口气，忍笑道：“看来还不是时候，皇贵妃还得再求一求。”
旁边端嫔附和：“娘娘放心，这雨一时半刻下不来。听闻永和宫在抄写经书祈福，娘娘可要抄一抄？”
佟妃顿时撇了嘴：“她倒是会卖乖，眼看着皇贵妃把自己关死了，她倒来邀宠了。”
皇上此时最关心的就是祈雨之事，钮祜禄妃此时抄经，不过是吸引皇上的注意罢了。
只是这法子虽然老套，皇上却可能喜欢，她有些心动。
很快夜幕降临，后宫妃嫔们都在憧憬如何被皇上宠爱。半夜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风雨之声，顿时从梦中惊醒。
“下雨了？”佟妃不敢置信地往窗外看，就见雨水从天际飘落，将窗外的树枝打得摇晃不断。
旁边的宫人都不敢说话，担心触怒佟妃。
后宫其他宫殿都一片寂静，似乎都在默默承受什么。只有窗外的风雨大作，将窗户击打得哗哗响。
这一场雨，证明了皇贵妃得上天眷顾，乃是天降贵命。她们的计划非但打了水漂，还让马佳氏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这如何不令她们如丧考妣，心灰意冷？
与此同时，钟粹宫却一片欢天喜地。娘娘果然是真凤之身，一祈雨就就感动了上天。
宫人们都来到正殿外行礼：“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清音被门外的动静吵醒，也发现了下雨了，顿时批衣起来。
“主子可是要出去？”漪莲满脸笑意，比过年还要高兴，有这一场雨，谁还敢质疑娘娘的命格？
清音摇了摇头，坐着等了一会，果然见康熙的御驾亲临，满脸喜色。
“清音，辛苦你了。”他拉着清音的手来到室内，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激动，“天降甘霖，都是你的功劳。”
“皇上过奖了，臣妾不过才求了两日，哪有这么快起效？此次天降甘露，肯定是上天眷顾大清所致。”清音自然无比谦虚，让康熙更是目露柔情。
上天真是眷顾他，竟让清音陪伴自己身侧。
“等平定三藩，朕要带你去祭祀祖陵，感谢上苍赐下此等贤妻。”康熙说着看向她有些憔悴的脸色，让魏珠去库房取些好药材和奇珍异宝，待明日都送来钟粹宫。
“皇上明日祈雨，也要早些休息。”关键是她现在很困，他不走自己就不能睡。
康熙听了这话，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他掐了掐她的脸蛋，起身道：“罢了，朕回去歇着，皇贵妃也早些睡，明日就不必去奉先殿了。”
皇贵妃祈雨成功，自然功成身退。
次日皇上的赏赐流水般进了钟粹宫，就连太皇太后也赐下了许多赏赐。皇贵妃的地位稳如泰山，威望陡增，后宫众人再也不敢议论皇贵妃。
毕竟，皇贵妃乃是真凤之身，命格贵重着呢。
等次日康熙也祈雨成功，朝野内外顿时欢天喜地。皇上是真龙天子，未来的皇后是真凤之身，天佑大清啊。
太皇太后对此也只能叹息：“看来，马佳氏的命的确是好啊。”
马佳氏得上天眷顾，往后要对付她就更难了。希望她知道分寸，做对大清有利的事，这样她也不必整日提醒吊胆了。
等旱灾过去，就到了七月，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康熙见紫禁城实在炎热，就起了念头带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到南苑避暑。
后宫妃嫔得知这个消息，次日请安时纷纷讨好皇贵妃，希望能得到些内幕消息。
以皇上对皇贵妃的热乎劲，肯定早就透露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避暑的名单上都有谁。
“皇贵妃娘娘如今是越发光彩照人了，瞧这肤色，简直比六月的荷花还要鲜嫩呢。”惠妃似乎选择性遗忘了彼此的恩怨，又拍起了清音的马屁。
清音顿时笑了笑：“妹妹过奖了，本宫都老了，不过是底子撑着，瞧着能看罢了。”
什么底子？自然是绝色美人是底子，不是其他妃嫔可比。
【惠妃凡尔赛+15】
惠妃有些后悔夸了她的美貌，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泡在了酸水里，想到自己在皇贵妃的衬托下越发平凡的容貌，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佟妃见此，笑道：“皇贵妃娘娘和皇上最是亲近，想来陪着去南苑的定然有娘娘一个。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些人，是不是要留在宫里了。”
她说着悄悄打量皇贵妃的神色，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众妃嫔听了这话，都竖起耳朵听。
清音自然知道她们现在最想知道什么，面上微微一笑：“昨日皇上还说起此事呢，说这段时间宫里吵吵嚷嚷的，不宜带太多人去南苑，省得没个清净。”
这番话无疑是意有所指，那些参与造谣的妃嫔顿时神色微变。
钮祜禄妃顿时问道：“那都带谁去呢？”
清音看了她一眼，低头喝了一口茶：“妹妹前段时间忙得很，皇上自然是想让你歇一歇的。”
钮祜禄妃顿时脸色发白，皇贵妃这是知道了自己传流言的事，在这里等着她呢。
“至于其他妹妹们…”清音说着环视一周，对上视线时妃嫔们有的神色闪躲，有的谦卑低头，“前几日忙的，本宫自然向皇上陈情，还是歇一歇的好。”
惠妃和佟妃顿时面色又红又白，红色是被气的。皇贵妃这是趁机报复，让她们去不了南苑。至于白色，则是传流言也有她们一份，皇贵妃竟然已经知道了。
所以，去南苑的名单根本就是皇贵妃定的，皇上这是纵容皇贵妃报复她们了。
三日后，御驾前往南苑，随行名单果然没有造谣之人。除了皇贵妃，随行的只有咸福宫妃和宜嫔僖嫔，以及皇贵妃的小狗腿兆佳常在。
众妃嫔于乾清门送行，见皇贵妃一身明黄色立于皇上身侧，含笑的双眸怎么看都带着一丝丝嘲讽，心头堵得慌。
【众妃嫔凡尔赛+100】
清音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微笑道：“这几日本宫不在家，妹妹们需勤修女德，莫要松懈。”
不是喜欢传谣言吗？这段时间就呆在宫里，还好学会闭嘴吧。
皇上也表示赞同：“皇贵妃的教诲，你们需谨记于心。”
众妃嫔心头憋屈，却不得不福身应下。皇贵妃借机讽刺她们，皇上却似乎乐见其成，这更加令人心痛。
可不管她们怎么想，御驾很快就驶离了皇城，很快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众妃嫔对视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很快分道扬镳，各自回宫了。
等着吧，皇上总会回宫的。
第083章 天伦之乐
夏季的南苑郁郁葱葱, 蔚蓝的天际和碧绿的湖水交相辉映，成群结队的水鸟在湖面划过，带着悠闲的节奏。
正午时分, 车驾达到南苑，恭送御驾进入南红门，随行的王爷福晋们才到外围下榻。
清音在丽正楼用了午膳，准备歇息一会，就见胤礽带着一身热气进来：“儿臣给额娘请安。”
“快坐着歇一歇。”清音见他额头冒汗，又让漪莲打水来给他擦一擦。“可用了膳？”
“在汗阿玛那里用过了。”胤礽擦了脸, 又坐着喝了一碗凉茶，才缓过来：“额娘, 汗阿玛正说傍晚时去垂钓, 叫我来问问额娘可有闲暇？”
清音笑道：“我自然有空, 你汗阿玛怎么突然想到要去钓鱼？”
康熙一贯是喜欢骑马射箭这类活动, 钓鱼是极少的。
胤礽回道：“刚刚七叔来了，说七婶有孕在身, 不宜徒增杀戮。只是常日无聊, 就请汗阿玛去钓鱼消遣。”
清音不由一笑：“你七叔还真是有心, 天气炎热，钓鱼倒是比骑马凉快些。”
傍晚时分很快降临, 两岸的垂柳随着微风飘拂, 澄澈的湖面泛起阵阵水波。
清音一身浅绿纱衣，穿着轻便的平底鞋, 老远就看见康熙明黄色的华盖。
“额娘快来, 儿臣钓到好几条鱼了。”胤礽看见清音的身影, 瞬间放下鱼竿，向她展示今天的成果。
“这么快？”清音打量了一下, 见木桶中几条巴掌大的鱼活蹦乱跳的样子，十分惊讶。
这鱼这么傻的么？
胤礽可是钓鱼新手啊，这才一会的功夫，就钓了这么多。听说越没人钓的地方鱼就越傻，看来十分有道理。
旁边康熙清咳一声，提醒道：“胤礽，小声点，别把鱼吓走了。”
清音走过去福了福身，起身时发现康熙身边的木桶只露出一个边角，魏珠死死低着头站在旁边。
这奴才刚刚应该偷偷把桶移得远了些，她不由挑了挑眉：“皇上钓到多少了？”
康熙见她眼中含着一丝促狭，不由有些赧然：“朕今日似乎不大适合钓鱼，鱼都到胤礽那里咬食去了。”
清音见他耳根微红，心中惊讶，没想到他还会害羞呢。不过康熙一向十分爱面子，她可不能戳破，不然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笑道：“皇上龙气太盛，这些鱼啊虾啊的，闻见龙气早就吓跑了，哪里敢来吃食？”
康熙听了这话，哪里不知道她在打趣，不由含笑摇头：“有皇贵妃此言，这满池的鱼只怕都不敢咬勾了。”
她刚刚才说了鱼虾不敢吃食，若他此时钓了鱼上来，倒是落了她的面子。
想到这里，他干脆将鱼竿一扔，拉着她的手在旁边树荫下坐下。
“行宫之中没那么多规矩，待会咱们和胤礽一起用晚点，一家人亲热些。”康熙将桌上的葡萄推到她面前，一边看向不远处的胤礽。
宫规森严，皇帝是不能和人同桌而食的，就连除夕之夜也是分席而坐。此次来行宫避暑，他也想和清音及太子亲近些，享受天伦之乐。
“臣妾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只是太皇太后那里….”清音说着看向他，眼中有些顾虑。
太皇太后一向忌惮自己，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被她知道了，只怕又有话说了。
康熙眉头微皱，片刻后又松开，握紧她的手：“无事，朕不叫她知道便是了。”
清音听得心中一动，看来康熙已经完全掌控局面，不似前些年般依赖太皇太后了。而且上次的命格之事，成功在他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他对太皇太后起了防范之心。
“有皇上在，臣妾什么也不怕。”清音回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怀里。
微风拂过，带起她清新淡雅的发香，康熙在她发顶轻吻：“你放心，朕说过会护着你，便永远作数。”
帝妃二人情谊绵绵，奴才们自觉回避。只有胤礽在不远处看着，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
额娘现在似乎开心了许多，不似前些年般郁郁寡欢了，看来汗阿玛的真情还是打动了她。
“皇上，我家爷突发高热，先出宫去了。”纯亲王隆禧身边的太监王度来报，“爷让奴才禀报皇上，下回向皇上请罪。”
康熙愣了一下，十分关切地问道：“怎么会发热？可请了太医？”
“爷是突然发热的，已经请了太医了。”王度恭敬回道。
康熙轻轻点头，眉头轻皱：“你回去仔细照顾隆禧，务必让他恢复健康。”
隆禧是他幼弟，自小就是疼惯了的。见他生病，康熙自然十分着紧。
不过隆禧年轻，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康熙想到这里，交待魏珠收拾些药材送去纯亲王住处，便放下此事。
“去将太子叫来。”康熙见隆禧生病，有些担心胤礽中了暑气，将他叫到身边察看。
“汗阿玛。”胤礽很快走了过来。“刚刚那是七叔身边的奴才吧，发生什么事了？”
隆禧年轻，素来喜欢带着胤礽玩，两人关系十分亲近。
“你七叔病了，不过应该是小病，养养就好了。”康熙解释了一句，就询问他有没有不适。
“儿臣并无不适，汗阿玛放心吧。”胤礽说完笑嘻嘻地撸了几颗葡萄吃，又跑回去钓鱼去了。
“胤礽今日怎么瞧着跳脱了许多？”清音见胤礽脚步轻快的样子，有些惊讶。
康熙却有些不满道：“如此喜形于色，需得好好教导一番。”
他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如此容易被人看出所思所想，不易掌控朝臣。
清音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胤礽欢快的身影，有这种望子成龙的父亲，你的前途必定光明，为娘就等着躺赢了。
这日夜晚三人在勤政殿吃晚点，清音就见证了康熙教子的现场。
“这碗豆黄可想吃？”康熙让太监将碗碟放到胤礽跟前，神色如常地问。
胤礽咽了一口口水，目不斜视地摇头：“不想。”
“撤下去。”康熙不满地挥手，显然对胤礽的表现不满意。
清音坐在旁边吃着绿豆酥，一边看胤礽可怜的样子，良心微微一疼。然后让漪莲将康熙撤下的糕点，一一端到面前品尝。
在她的“鞭策”下，胤礽终于学会控制自己的表情，一脸嫌弃地吃完了最喜欢吃的枣泥糕。
愉快地吃完晚点，胤礽回去休息，清音自然歇在了勤政殿。
太皇太后得知皇贵妃侍寝，已经见怪不怪，只是长叹一声：“希望皇帝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他答应过自己，不能专宠马佳氏。
不过太皇太后很快顾不上关心皇帝的后妃，只因隆禧病得越来越重，到了第五日，竟然出花了。
“你说什么？”康熙接到隆禧天花的消息时，正在丽正殿看清音教胤礽几何。
“纯亲王得了天花，太医说怕自己也传染了，不敢进宫，只让外头的侍卫传话进来。”魏珠小心回道。
“怎会如此？”康熙顿时心焦，天花可是不治之症，除非自己挺过去，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他的几个兄弟都死于天花，嫡长子承祜也是感染天花而亡，现在连隆禧也…
“皇上，纯亲王福晋怀胎六月，只怕不宜和纯亲王待在一起。”清音也没想到隆禧会得天花，此病传染性极强，还是先控制住病原从好。
康熙也意识到这一点，迅速下令：“将隆禧所居之处隔开，除太医和贴身伺候之人，任何人不得靠近。”
“纯亲王居所暂时封闭，任何人不得出来。”康熙也怕其他人感染天花，将病带到别处。
他自己得过天花不怕，但是行宫里头还有其他人，太皇太后和皇贵妃都是没有得过天花的，太子更是年幼，极其危险。
清音见康熙有条不紊的安排，也帮不上更多的忙。就算是现代，也没有治疗天花的药物，只能通过疫苗预防罢了。
至于大还丹，她想了一下就放弃了。隆禧对她来说不过是认识而已，不能为他冒险。
隆禧病重，康熙几次前往探望，一次比一次失望。到了七月十五这日，隆禧还是咽了气。
因为怕天花传染，隆禧火化之后停灵于住所，三日后葬于蓟县。
好在康熙预防及时，又找了得过天花的人照顾纯亲王，病情并没有扩散。
不过此事无疑给清音敲响了一记警钟，纯亲王都会得天花，那么胤礽和自己也不会例外。
她不想浪费大还丹，就必须未雨绸缪，想办法预防天花。
只是此时清朝还没有研究出天花疫苗，太医都没有这个概念，也不知道康熙后来是怎么弄出疫苗的。
不过清朝的天花痘种来自人痘，种痘是有风险的。万一没挺过去，也是要死人的。
据她所知，最安全有效的天花疫苗叫牛痘，这东西似乎是从牛身上的痘提取的。
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小林子，你去寻一寻，后宫之中可有家中养牛患过痘疮的。”清音说着重点强调，“此事务必悄悄地办，不能叫人得知。”
小林子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就去寻那符合条件的的人。
这日康熙驾临丽正楼，清音就演了一出戏。
“在想什么？”康熙见她心不在焉坐在镜前，走过来轻轻搂住她。
清音回过神，轻轻摇头：“臣妾无事，只是想到胤礽还小，担心他生病。”
“可是隆禧之事吓到你了？”康熙十分明白她的心事，因为他自己也有这种担忧，“胤礽生来就有福气，又有龙气护体，不会有事的。”
清音抬头看他，就见他一身单薄的寝衣，看她的目光称得上柔情似水。
她犹豫了一会，说道：“其实有一件事，臣妾一直不知该不该说。”
康熙笑了笑：“无论是何事，朕都不会怪罪。”
清音咬了咬唇：“只是此事乃是臣妾猜测，不一定是真。”
“究竟是何事？”康熙拉着她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思索了一会，“可是有事求朕？”
“若臣妾异想天开，皇上可会信？”清音有些紧张，双眸看向康熙的时候带着一丝忐忑。
“朕自然信你。”康熙叹息一声，“不管是什么，朕必会尽力为你办到。”
清音垂眸道：“昨日臣妾觉得无趣，就让小林子寻人来讲笑话，不想竟然听见了一件奇事。”
在康熙专注的视线下，她狠了狠心：“说乡间养牛时常感染牛痘，但是得过牛痘的人竟然不会再得天花。”
“臣妾便暗自留心，一直在心里琢磨，”清音说着看向康熙，“皇上，你说这牛痘有没有可能预防天花？”
康熙听见预防天花时，心跳慢了半拍。
若牛痘之事为真，就不必担心他身边的人得天花了。而天花将在他手上被克服，大清江山将会更加稳固。
“清音，此事若为真，你就是大清的功臣。”康熙说着抱了她一会，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天蒙蒙亮就起身召见了太医询问。
一个月后，康熙公布了天花疫苗之事，言说是仙人于梦中授于皇贵妃，此乃皇贵妃的恩德。
大家都将信将疑，康熙却让太子和皇室中人带头种痘，等太子和几位宗室阿哥种痘成功，天下哗然。
大清受上天眷顾，竟然克服了天花。
云南的吴三桂得知此事，顿时气病了。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身。吴三桂死了，世子吴世藩不过是个草包，被大清打得节节败退。
前朝康熙意气风发，后宫太皇太后却神情肃穆：“哀家没想到，马佳氏竟然有武曌之能。”
武曌，即武则天，乃是古往今来唯一称帝的女子。
苏麻顿时惊骇：“太皇太后会不会高估她了？”
马佳氏不过是命好，应当没有武则天的野心和能耐啊。
“哀家就是太低估她了，以往她插手治水之事，哀家就该想到的。如今她又弄出天花疫苗，威望日重，如今已经成了气候。”太皇太后想到这个女人无声无息地就研制出了天花疫苗，而皇帝却一无所知，心中就忌惮不已。
什么无意间得知，也只有皇帝被感情蒙蔽，相信了她的鬼话。
只怕她早已偷偷研究牛痘，发现有用才和皇帝说起。不然太医每每遇见难题，怎么都碰巧被马佳氏解决呢？
如今马佳氏不仅独占圣心，还十分具有威望。自她祈雨成功，就已经有真凤之说，如今又有天花之功，更是如日中天。
往后马佳氏还想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她想一想就心惊肉跳。
第084章 生病
见太皇太后心头忧虑, 苏麻安慰她：“可是皇贵妃一向疼惜太子，应当不至于生出那种野心。”
太皇太后却依旧摇头：“人心易变，武曌开始不也是个慈母吗？哀家阅人无数, 马佳氏却总让哀家心里不踏实。”
“可是皇上他？”上回太皇太后对皇贵妃下手，皇上就怨上了太皇太后。若再害皇贵妃，只怕皇上会和她们离心啊。
科尔沁的势力在大清一年比一年弱，若皇上再冷淡下来，只怕更是没落下去。
“皇帝才警告了哀家，哀家自然不能对马佳氏如何。只是哀家不信, 皇帝对马佳氏当真情深似海。”太皇太后手中的南红玛瑙不停滑动，透露着心绪的不平。
她似乎为了说服自己, 接着道：“皇帝是哀家一手扶持出来的, 他看似多情, 实则寡情。不过是一时被马佳氏迷惑, 看不见其他人罢了。”
只要皇帝对马佳氏冷淡下来，自然会看见她的危险性。到时不必她动手, 皇帝自会打压马佳氏。
苏麻若有所思：“那格格的意思是？”
“哀家得想个法子将马佳氏调离皇帝身边, 时间一久, 皇帝对她自然也就淡了。”太皇太后原以为祈雨之事能暂时隔开他们，却不想马佳氏运气极佳, 如今只能另寻他法了。
这日正是九九重阳节, 康熙请示了太皇太后，在南苑观鹿亭举办重阳宴。
观鹿亭就在鹿池旁边, 是一幢二层楼阁, 掩映在苍松翠柳之间。亭外有清澈的水池三口, 池边不时有麋鹿和飞鸟瞧来饮水，一片悠闲祥和。
亭中摆着各色菊花, 清香扑鼻。
临近午膳时分，亭中奏响雅乐。妃嫔和福晋们都纷纷起身，恭迎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到来。
“给太皇太后、太后请安，见过皇上、皇贵妃，太皇太后、太后吉祥，皇上、皇贵妃万福金安。”众人一边说着，一边福身。
康熙扶着太皇太后，清音在后面扶着太后，依次在上首入座。
“都起身吧。”太皇太后环视一周，发现少了什么似的，“胤礽到哪里去了？”
刚刚还在这呢。
“老祖宗，我在这里。”胤礽带着一队太监宫女进来，各自捧着各色吃食。
“你怎么到后头去了？”太皇太后招手让他过去，拉着他在身旁坐下。
胤礽顿时笑道：“老祖宗瞧瞧桌上的炙肉，可知从何处而来？”
太皇太后看了看桌上的烤肉，闻着倒是香：“这是鹿肉吧，哪来的？”
“老祖宗，这是我昨儿猎到的，特地留了活口，就等着今日好献给老祖宗。”胤礽说着有些殷勤地给太皇太后布菜，“老祖宗尝尝？”
太皇太后吃了一口，笑道：“胤礽也长大了，竟能打猎孝敬哀家了。”
旁边咸福宫妃见此，惊讶道：“太皇太后不是不能吃鹿肉吗？”
康熙闻言，立即关切问道：“老祖宗老毛病又犯了？”
太皇太后素来有个病根，到了秋季容易生疮，发作时夜不能寐，十分磨人。这病不能吃发物，不然发作起来就更严重了。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哀家老了，还能吃几口东西，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康熙有些担忧，却拗不过太皇太后，只能看着她又吃了些鹿肉。
正式开宴后，众人饮菊花酒吃蟹黄。太皇太后似乎兴致颇高，命妃嫔们写菊花诗唱和。
清音一听这话，顿时头皮一紧，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要求作诗。如今她可是有才女人设的，在这里崩了人设可不成啊。
该怎么办呢？
清音沉思期间，太皇太后已经让众妃嫔起身赏花，并命人准备笔墨，若有所得便立即写下。
“皇贵妃怎么不去赏花？”太皇太后的声音在上首传来，清音抬头去看，就见她一脸慈和，似乎一位寻常的长辈。
太皇太后今日有些怪怪的。
清音在心中划过一丝犹疑，面上笑着回道：“前几日臣妾不过感叹了一句宫中花卉寻常，胤礽就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别致的菊花，将臣妾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沾了他的光，这菊花臣妾早已赏过了。”
【太皇太后凡尔赛+20】
每次听马佳氏说起胤礽，太皇太后不知怎么的都觉得心塞。不过她依旧面带慈和的笑意：“胤礽一贯是个孝顺的，你有福气。”
太皇太后感叹了一句，面上有些遗憾：“听闻你素有才名，哀家一直想要瞧瞧，今日是不成了？”
今日是重阳节，康熙自然想要太皇太后开心。况且太皇太后难得主动亲近清音，此次不失为两人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他便征询般看向清音：“皇贵妃素有捷才，不如随意作一首？”
清音无奈之下，只能起身走到菊花之间，看似在赏花，实则暗自琢磨太皇太后的意图。
巨额凡尔赛告诉她，太皇太后依旧那么厌恶她。那么她今日为何表现得如此和蔼，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不安好心。
只是不管她有何目的，这诗是一定要作的，难道只能抄一首？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宜嫔已经拿起纸笔挥毫而就，太皇太后顿时惊讶问道：“宜嫔竟已经有了？”
宜嫔写完诗，笑道：“老祖宗可高估臣妾了，臣妾素来是不爱诗书的，不过是拾人牙慧，凑个趣罢了。”
清音走到旁边一看，果然是拾人牙慧，宜嫔竟然在她前头抄了一首元稹的菊花诗。
宜嫔见清音看了她的诗，脸上顿时一红：“皇贵妃素来满腹诗书，臣妾大字不识几个，皇贵妃可不要笑话臣妾。”
宜嫔所言大字不识自然是夸张了，不过是谦虚罢了。不过她虽然无意，却也吹捧了清音一番，让清音必须作诗了。
等僖嫔也抄了一首白居易的咏菊，太皇太后便叹气：“作诗竟如此为难你们，皇帝身边幸好还有皇贵妃这般人才，不然连话都说不上了。”
清音听她将自己高高捧起，更是心头筋惕，面上笑道：“老祖宗过誉了，众姐妹各有各的好处。宜嫔善于算账理事，僖嫔善女红，博尔济吉特妹妹骑射一绝，都是臣妾拍马也不及的。”
听她说起自己的优点，身边几个妃嫔都纷纷露出笑意，皇贵妃素来是不善妒的，这才让她们甘愿追随。
太皇太后见马佳氏进退有度，心中暗赞，果然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怪不得皇帝喜欢。
“你是极好的，瞧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已经有了好诗？”太皇太后兴致十足，似乎突然对才女充满了兴趣。
再三催促下，清音无奈拿起旁边的笔，心中默念抱歉，缓缓写了一首曹雪芹的菊花诗。
她喜欢看红楼梦，里面有些诗词是反复看过的，此时还有几分印象。不过全部还原是不可能的，只能写删减版了
“胤礽，你来念给哀家听听。”太皇太后见清音停笔，便吩咐旁边的胤礽念诗。
胤礽起身走到桌边打量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额娘还真会作诗。往常让她教自己写诗，却推三阻四的，肯定是想偷懒。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1
胤礽吟诵完毕，清音只觉得尴尬得脚趾扣地。红楼梦里的咏菊诗黛玉那首最有名，她只记得其中四句，干脆凑了个绝句。
不过诗歌自唐宋之后就逐渐没落，这首删减版已经算得上佳作。
“好诗。”康熙听罢，不由赞叹不已，“皇祖母，此乃咏菊绝佳之作。”
太皇太后眼中划过一丝讶异，没想到马佳氏当真有此才华。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就更顺利了。
“哀家平日里也爱看个书，只是眼睛不行了。皇贵妃往后有闲暇，常来哀家宫里读书。”太皇太后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康熙，“皇帝若担心累着皇贵妃，就每两日来一回如何？”
康熙倒不是怕累着清音，只是觉得太皇太后有前科，他有些担心她刁难清音罢了。
只是太皇太后话说到这里，孝道为上，他不好拒绝：“若能哄皇祖母开心，朕愿意亲自读书给祖母听。”
太皇太后却摇头道：“你们男人自有大事要做，哀家岂能耽误了你。皇贵妃是哀家的孙媳妇，有她孝顺也是一样的。”
她说着看向清音，说道：“不知你可愿陪一陪我这个孤老婆子？哀家也一大把年纪了，有些事不想带进棺材里去，也想教给你们这些小辈。”
太皇太后辅佐三任帝王，若真能倾囊相授，清音自然受益无穷。康熙听到这里，也劝道：“皇贵妃不如受累替朕孝顺太皇太后一番？”
话说到这里，清音似乎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图，她在拉近和自己的关系。
只是光是去陪伴她，门面上对自己是没什么影响的。和康熙不同，她不认为太皇太后如今会明着为难自己。
上次命格之事就让康熙对她起了隔阂，若她再动手，必定更加谨慎。
那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清音想不通这一点，只能先答应下来：“孝顺太皇太后，本是臣妾该做的。”
“好孩子。”太皇太后露出笑意，从手上取下常年戴的南红玛瑙，“这东西陪伴哀家多年，今日便赐给你，保佑你万事顺遂。”
清音见此，心中更加警觉，脸上连忙推辞：“这是太皇太后心爱之物，臣妾怎敢夺人所好？”
康熙却乐见其成，笑道：“长者赐，不敢辞。老祖宗一片心意，皇贵妃就收下吧。”
如果太皇太后能真正喜欢清音，那是再好不过了。
“多谢太皇太后。”清音接过了南红玛瑙，只觉得万分烫手。
总觉得太皇太后挖了一个坑给她跳，她却一头雾水，这种感觉真是令人难受。
重阳宴在一片欢乐中结束，第二日清音就去了太皇太后所居的宁佑斋请安，太皇太后表现得也很正常，只是让她读了一卷经书，便让她回去了。
正当她疑云重重时，次日宁佑斋就宣了太医。
康熙晚间来丽正楼时，就满脸忧虑：“太医说太皇太后吃多了发物，导致旧疾复发，只怕要受几个月的苦。”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长期下来，身体只怕吃不消。
“太医也没有其他法子？”清音心中疑惑越来越深，太皇太后病得还真是及时，那日她吃鹿肉，当真不是故意的？
康熙叹息：“太医说要到温泉处疗养，距离最近的也只有遵化行宫有适合的汤泉了。”
“太皇太后不愿意去？”康熙如此苦恼，肯定是太皇太后没有同意去行宫。
这个老太太，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太皇太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朕也劝不动。”康熙说着着拉起清音的手，病急乱投医，无奈说道，“明日你去宁佑斋，可能帮着劝劝？”
清音自然不能拒绝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垂眸答应了。
次日宁佑斋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清音脸色微僵，总算明白了太皇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觉得高兴。
太皇太后一脸苦闷：“行宫太过孤单，皇帝有政务要处理，皇贵妃可能陪哀家前去疗养？”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太皇太后要将她从康熙身边调开，这一去只怕不是一日两日。康熙是成年男子，身边自然不会少了女人。
太皇太后是想让自己失宠。
第085章 祭祀
康熙得知太皇太后愿意去疗养, 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听太皇太后要皇贵妃也去，顿时喜色稍减。
遵化离北京两百多里路, 车马在路上就要一天的功夫，他不能时常前去。
“年底事多，皇贵妃还要准备皇额娘千秋节，只怕走不开。”康熙第一反应是换人陪太皇太后，商议道，“不如让佟妃和钮祜禄妃陪伴皇祖母前去, 咸福宫妃是皇祖母的娘家人，也可以陪着去解闷。”
太皇太后却不满意, 叹息道：“她们又不是哀家的孙媳, 陪着去像什么样子？哀家老了, 你们个个嫌弃哀家, 哀家不去便是了。”
说着她翻身背对着众人，闹起了脾气。
康熙顿时语结, 旁边苏麻及时道：“太皇太后昨日又没睡好, 今日已经发了好几场脾气呢。”
这是哀兵之计, 却十分有用。康熙本就十分孝顺，见太皇太后的病如此严重, 心里自然着急。
清音见此, 就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大清素来强调孝道，康熙若为了女色选择让祖母痛苦, 传出去只怕被戳脊梁骨。
想到这里, 她微微笑道：“皇上前朝事忙, 臣妾自然要在太皇太后跟前尽孝。皇上，就让臣妾跟着去吧？”
康熙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话虽如此, 他哪里看不出清音是在委曲求全，离开宁佑斋时心里沉甸甸的。
太皇太后身体要紧，皇贵妃他也舍不得。
走到宁佑斋前的长堤时，就见胤礽满头大汗地过来，他顿时驻足。
“见过汗阿玛。”胤礽蹲身请安。
“起来吧，这就下学了？”胤礽虽跟着来南苑避暑，但是上书房的师傅们也跟着来了，依旧逃不脱头悬梁锥刺股的命运。
胤礽称是，见康熙似乎有些不愉，关切道：“汗阿玛这是怎么了？可是老祖宗病情加重了？”
康熙没有隐瞒，叹息一声：“老祖宗病情十分不好，要到遵化行宫去疗养。”
他说着看向湖面上的一对鸳鸯，眉头微蹙：“不过老祖宗觉得孤单，想让你皇额娘也跟着去。”
“什么？”胤礽顿时急了，“皇额娘就不能不去？”
康熙顿时皱眉：“胤礽，百善孝为先，不可因小失大。”
如今太皇太后出了个难题，如果清音不去，他日必定留下不孝的罪名。她是要当皇后的，不能有污点。
胤礽刚刚也是一时情急失言，此时冷静下来，问道：“那儿臣能不能跟着去，也能孝顺老祖宗？”
“你去做什么？”康熙瞥了他一眼，自然知道这小子对清音感情深厚，舍不得母亲。
他是天子，政务要紧，轻易不宜离开京城。胤礽是储君，自然也一样。
胤礽顿时语塞：“儿臣去护送老祖宗。”
“那也不过一日就回来了。”康熙早就想到这一点，却没有说出来，一日太短了。
“那…”胤礽思索半晌，突然急中生智：“儿臣去祭祀皇玛法！”
虽然他从未见过顺治爷，但不妨碍孙儿孝顺爷爷。
“祭祀先帝？”康熙眼前一亮，他怎么没想到呢？
康熙想到这里，立即宣召礼部官员商议祭祀孝陵。御驾和太皇太后凤驾一同出发，也能护送左右。
太皇太后接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喝药。清音亲捧药碗，就见她一口药没喝下去，反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说，皇帝要去祭祀孝陵？”太皇太后还不容易将肺里的药液咳出来，迫不及待地问。
那不孝子在白云禅寺活得好好的，倒不必这么急着让他享用香火。只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些年她怕朝野动荡，就隐瞒了此事。
如今皇帝成长起来，她也年事已高，想在蹬腿前见见那不孝子，时常想着告诉皇帝此事。
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如今皇帝已经下了旨，不好出尔反尔，更不能贸然戳穿了。
“听闻皇上见了太子，就想起此事。”苏麻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看了清音一眼。
皇贵妃真是有福气，生的这一个麒麟儿，不仅天生聪慧万中无一，更是十分的孝顺。
太皇太后顿时明白皇帝是听了太子的话，才想起他汗阿玛，心中叹气，转头看向清音时有些复杂。
这个女人，有时幸福得令她都有些嫉妒。
论前途地位，她已经是注定的皇后。作为女人，她得到了皇帝的一片真心。作为母亲，她也有世上最贴心孝顺的孩子。
世上竟有这般十全十美的命格，她平生所见的女人里，竟没一个比得上的。
“皇帝既然有这片孝心，哀家也十分欣慰。”太皇太后压下心头酸涩，脸上笑道，“太子这孩子聪慧，倒比他阿玛小时候还有灵气。”
小小年纪，就知道曲线救国，真麒麟儿也。
其实单论生育了皇帝唯一的子嗣这一点，皇贵妃是有大功劳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顾虑重重，一直没有朝她下手。
她也是被吓怕了，当年太宗皇太极对她姐姐何等情深。姐姐死了，他竟也伤心而死。留下她和福临孤儿寡母，为了保住这份基业，她受了多少委屈？
后来福临也和他阿玛一般，董鄂氏死了，他也仿佛没了魂，最后竟出家为僧了。她扶持玄烨登基，这些年劳心劳力。
如今皇帝似乎也随了他祖辈，越来越像个情种。而马佳氏瞧着柔柔弱弱的，实则高深莫测。若她当真心怀不轨，她必要除了这个祸害的。
只是她尚有顾虑，一来她毕竟是太子生母，乃是皇家的大功臣，不能轻易动她；二来，皇帝对她越来越看重，万一随了他父祖殉情而去，难道她这把老骨头还能继续辅佐胤礽？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动她的。
皇帝对她恩深意浓，只希望马佳氏投桃报李，一心辅佐皇帝。
清音不知道太皇太后心中忧虑，心头只觉得暖洋洋的。看来康熙心里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胤礽不愧是自己生的，就是灵泛。
她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对太皇太后道：“太子孝顺，也是皇上的血脉传承。说到底，也是老祖宗这里的根子好。”
太皇太后先是听得一笑，然后想到不孝的儿子，顿时笑不出来了。
如此看来，她这里的根子也不一定都是好的。太子青出于蓝，是马佳氏的福气。
【太皇太后凡尔赛+20】
清音心中挑眉，太皇太后到底对顺治有多大的怨念啊。史书上写顺治爷死时，她还逼着人写罪己诏。如今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怨念不改。
太皇太后的病情拖延不得，康熙定下御驾出行后，队伍于第三日就从南苑出发了。
宫里的妃嫔们对皇上望眼欲穿，不想皇上越来越远，知道的时候都已经离开北京了。
御驾出行队伍连绵几里地，太皇太后的凤车和皇贵妃的翟车围绕在中间，康熙和胤礽都骑马在太皇太后凤车周围护送。
清音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见胤礽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便让小林子去请他过来。
胤礽拉了拉缰绳，就减速到了她车窗外，探头问她：“皇额娘有事吩咐吗？”
他骑射虽然娴熟，毕竟年纪还小，此时已经有些疲累了。
清音见他嘴唇干裂，有些心疼：“不如上来喝口茶，歇一歇？”
胤礽却摇头：“额娘若疼儿子，就赏口茶喝，歇就不歇了。”
清音见他一脸坚强，心中无奈，将放凉的菊花茶拿来给他喝了：“你实在累了就歇一会，别把身体累坏了。”
胤礽喝了菊花茶，笑道：“不过是骑马走走，累不着的，额娘放心。”
他说着让清音把车帘放下，车马行走灰尘很多很多，别呛着了。
清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会，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胤礽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抽了条，瞧着已经有了少年的影子，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失了。
那双遗传自她的杏眼顾盼神飞，一身杏黄色的行服看着十分精神。
“那你去吧。”清音放下车帘，心头有些怅然。她似乎不知不觉就错过了胤礽的幼儿期。如今他已经长大了，竟反过来照顾自己。
“主子可是担心太子爷？”漪莲给她捏了捏肩，一边问道。
她的按摩手艺十分到位，清音微闭眼眸，说道：“路途遥远，是有几分担忧。”
“主子放心吧，有皇上在，定能看顾好咱们太子爷的。”漪莲这话倒不是句空话，满宫里不知道皇上才是对太子最着紧的？
上回太子种痘，皇上辍朝三日，亲自看顾太子，就怕他出了差错。
“嗯。”清音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便安心地吃了几块桂花糕补偿自己。
事实证明她们想的没有错，才出来不久，康熙就命众人临时驻扎，中途休息。
“皇贵妃，皇上有请。”魏珠在车外传旨。
清音扶着漪莲的手下车，就见康熙带胤礽坐在河边，底下铺了席子。
见她过来，康熙起身：“久坐无趣，陪朕在附近走走？”
清音看向胤礽，就见他笑着说：“儿臣让小德子按一按腿，皇额娘去吧。”
他说着就在旁边席子上躺下，小德子当真给他按了起来。
清音笑了笑，跟着康熙在河边走了走。
“这几日委屈你了。”康熙走到一处树荫下，伸手拉住她，“太皇太后这几日脾气可还好？”
“太皇太后再慈和不过，哪有不好的？”清音回握着他的手，“倒是皇上，能出来不易。”
康熙见清音十分体谅，心中柔软：“朕敬重太皇太后，却也心疼你，只能这样多陪你几日。”
“臣妾都明白。”清音换位思考，也不能比康熙做得更好了。
“汤泉养人，你素来体弱，此次要多疗养一番。”康熙说着轻轻抱了抱她就放开了，此处虽然无人，但也不可过于轻浮。
太皇太后坐在凤车里，远远望见那两个明黄身影，轻轻叹气：“这才离宫多久，竟也黏糊个没完。”
苏麻给她擦了擦脸，笑道：“格格怎么不生气了？”
“若生气有用，哀家早就气死了。”太皇太后喝了一口茶，“眼下看来，哀家根本就是白忙活一场。”
她要来遵化，皇帝竟也跟着来。她病了这一场，纯粹给自己找罪受。
“要奴才说啊，格格是杞人忧天了。”苏麻见太皇太后口气松动，笑道，“皇上最是江山为重，皇贵妃也是常年无病无灾的。他们啊，必定长命百岁的。”
只要皇上活的好好的，皇贵妃再有能耐，也做不了武则天啊。
“也许是哀家想多了。”太皇太后总是提着心，“哀家总觉得马佳氏心存算计，对皇帝不太真诚。”
作为一个寻常的女人，她已经什么都有了，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
除了权力，她竟然想不到其他。
苏麻这才明白太皇太后担忧的由头，细细想来，皇贵妃的确不像是情根深种的样子。
她是见过太宗和元妃海兰珠之情的，太宗去别人宫里，元妃非得将天翻过来不可。就连董鄂妃，见顺治爷去别人宫里，也是要吃醋个没完。
只有皇贵妃，皇上去别人宫里，她倒是十分淡定。
“格格，皇贵妃她莫非？”另有所属？
皇上乃是人中龙凤，对她有这般真心，她竟能稳住。这么一想，是有些奇怪。
“哀家早已查过了，她早年入宫，没那个机会。”太皇太后闭目养神，对这一点倒是放心，“依哀家看，她要么大贤，要么大奸。”
女人这一生，总有所求。不是追逐感情，就是追逐名利。这个马佳氏，却似乎无欲无求，令人看不透。
第086章 温泉行宫
“格格是不是多虑了, 也许皇贵妃只是冷情了些，只想做个后宫之主罢了。”苏麻觉得皇上还年轻，太皇太后想这些事也太早了。
“希望是哀家多虑了。”太皇太后说着闭目养神,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日久见人心了。”
若真有野心，马佳氏定会露出马脚。而时间也是打败女人最有利的武器，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故事并不鲜见。
到那时，她再做决定不迟。
“太皇太后，皇上着人来请示, 可能起驾了？”慈宁宫太监在车外恭敬问道。
太皇太后答：“起驾吧。”
“起驾。”一声令下之后，出行队伍又重新出发。
御驾走走停停, 到了这日傍晚才进了遵化汤泉宫。行宫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天边的晚霞将宫墙染上艳丽的光晕。
行宫分为先后宫, 前宫自然是康熙和胤礽及随行官员居住, 清音跟太皇太后住在后宫。
“今日疲乏，皇祖母不如用些晚点, 泡了热泉再睡。”康熙扶着太皇太后下车, 神情关切。
“哀家省得, 皇帝也累了，早些歇着吧。”太皇太后说着转头看向胤礽, 眼中露出一丝心疼, “快带胤礽去歇一歇，你瞧他可怜见的。”
胤礽年方八岁, 却骑马跟着奔袭百里, 此时一脸灰尘, 看着就疲累。
康熙自然也发现了胤礽状态不太好，带着他躬身告退, 回去就请太医来瞧。
清音在飞花阁中安置好，就见胤礽跟前的小德子一脸凝重：“皇上命奴才来禀皇贵妃，太子刚刚有些发热，已经喝了药睡了。”
“烧可退了？”清音顿时放下手中茶点，想去看看他。
“烧已经退了，皇上请皇贵妃安心，太子就留在德馨堂，皇上亲自照看。”德馨堂是行宫正殿，是康熙此次的居所。
清音听了这话，稍微放下心。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已经夜幕降临了。
“你回去仔细照看，太子若有反复，务必前来通禀。”清音说着让漪莲给了他一个荷包，打发他走了。
幸好胤礽体质极佳，第二日就恢复了。
清晨的汤泉行宫雾气弥漫，仿佛仙境。红日初升的那一刻，彩霞映照在池底，仿佛一潭朱砂。
“这便是汤泉浴日。”康熙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清音坐在池水中，回头去看。
“皇上尚在斋戒，可不好坏了修行。”清音见他越走越近，连忙阻拦。
祭祀前都要斋戒三日，是不能近女色的。
康熙却依旧下了水，见她一脸惊慌，连忙安抚：“无事，钦天监重新选了日子，祭祀还要到五日后。”
清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还以为康熙中邪了。他一贯重视祭祀，怎么可能做出破戒这种不符合人设的事。
“怎么突然换了日子？”清音拂了拂水，水滴在肩膀上低落，留下温热的痕迹。
康熙见她拉入怀里，低声说：“太子痊愈了，朕却有几分不适，要调理几日再举行祭祀。”
带病祭祀是对祖先不敬。
“皇上当真身体不适？”清音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不让他靠近。
康熙无奈笑道：“朕身体并无不适，只是想多留几日。”
祭祀完就要回京了，不找个理由怎么留下？
“皇上这样，当心太皇太后知道了生气。”清音这么说着，心里却知道太皇太后只会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引诱坏了孙儿。
“那就不叫她知道。”康熙说着将她搂入怀里，低头重重地吻住了她。
康熙倒是说到做到，来浴池都是偷偷摸摸的，宫里的太医照常开药，装病装得很真实。
可太皇太后听闻皇帝也病了，十分惊讶。皇帝一向弓马娴熟，怎么突然就病了？
“皇帝现在何处？”太皇太后泡了会温泉，身体的确松快了些，躺在塌上休息。
“在前宫议事呢，应当是真病了。”苏麻也明白太皇太后的怀疑。
“希望如此吧。”太皇太后闭目睡了过去，“皇帝还是要以江山为重，少些儿女情长。”
因为重新选定了祭祀日期，那就有几日空闲。这日康熙带着太皇太后和清音在行宫中闲逛，只是行宫僻静又无消遣，不免有些无趣。
晚间康熙驾临飞凤轩时，便提及此事：“过几日朕就要回京，行宫如此无趣，朕想请几个戏班来给你们解闷。”
“行宫偏远，哪有什么好戏班？可别白费了皇上一片心意。”宫中日子无聊，听戏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只是听来听去也就那些，清音都听腻了。
康熙听了这话，问道：“不想听戏，那你想要什么消遣？”
清音无奈：“宫里能有什么消遣？”
不就是亭台楼阁，富贵堆金。
康熙一听这话，有些惊讶：“听你的意思，莫非是想出宫去吗？”
宫里没有好消遣，那就只能看向宫外了。
清音愣了一下，倒没想那么多：“臣妾是后宫妃嫔，如何能到宫外去？”
康熙却若有所思，拉着她说：“若真要去宫外游玩，还需再等等。”
已经过了秋猎的时机，若要出巡，只能等明年。
清音听他的意思，还真打算带自己去玩。想到康熙曾经北巡，有些向往起来：“皇上，塞外风光如何？”
说来惭愧，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不是住在这个宫里，就是搬到那个宫里。面对的永远是四四方方的天，都快要忘了自由的感觉了。
“塞外？”康熙回忆了一下，“风景倒是壮丽，只是风沙大，不比南方风光旖旎。”
北面除了风沙牛羊，没什么可看的风景。要说风光秀丽，还要看南方。如今三藩叛乱逐渐扑灭，等收复了南方失地，再带她南巡不迟。
清音听了这话，心中一动。
南方哎，烟花三月下扬州，康乾盛世皇帝屡次南巡，想必体验感十分不错了。
不过三藩未除，要南巡也是以后的事了。
接这样过了好几日，这天清音正在太皇太后宫里请安，太皇太后让她读资治通鉴。
读到《唐纪》这一卷时，太皇太后问道：“唐代出了个武则天，皇贵妃如何看？”
清音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太皇太后，却见她正闭目养神，看不出神色。
不过这个问题很敏感，清音自然不能表现得离经叛道，回道：“武则天虽当了皇帝，却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实乃得不偿失。”
现在男权社会，写书的都是男人，当然会骂武则天了。不过到了现代社会，大家都承认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帝王。
“若不论史书，皇贵妃觉得武曌的一生如何？”太皇太后却依旧问道。
清音总算意识到了什么，太皇太后似乎在试探自己。提及的人又是武则天，莫非她怀疑自己有谋朝篡位的野心？
若真是如此，她就要小心了。太皇太后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女人，不能让她觉得有威胁性。
“武则天虽风光一时，却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实非幸事。”一般人也当不了武则天啊，光是杀死亲儿子这一点，就非常人能做到的。
太皇太后抬眸看向她，眼神带着一丝揣度，半晌点头：“是啊，武曌早年风光，晚年凄凉，实非幸事。”
她说着又问：“听闻你娘家兄弟近来入了仪鸾卫，可是真的？”
仪鸾卫负责皇帝出行的安全，其实就是御前侍卫。御前侍卫听着是个小官，实则是贵族男子镀金的捷径，一旦外放就是一方大吏。
清音有进献天花疫苗之功，康熙当然会有所表示，就让她二弟入了仪鸾卫，准备提拔他做官。
“是。”清音自然不能担一个培植外戚的罪名，解释道，“天花预防有效，皇上大喜，便提拔了二弟。”
这是她用功劳换的，并非谄媚所得。
“天花之事，的确功在千秋。”太皇太后说完沉默了一会，问道，“皇帝眼看着就要回京，你留下陪哀家，心里可有不愿？”
清音自然不愿意，只是却笑着说：“孝敬老祖宗，没有不愿意的。”
“山高路远的，你就不怕皇帝忘了你？”太皇太后今天的问题格外难缠，清音心中又是一紧。
咋回事，太皇太后不就打着这个主意吗？怎么还自己戳穿了？
她是想自己回答“是”还是“不是”？
“皇上素来念旧，必不会忘了臣妾。”保险起见，还是表现得对康熙在意些，不然也太奇怪了。
见马佳氏十分自信，太皇太后笑了一声：“你倒是相信他，那哀家就安心了。”
皇帝是多情之人，她不会看错的。马佳氏的自信，来得太早了些。
转眼间康熙起驾回京已有五日，清音每日陪着太皇太后，十分清闲。
这日去太皇太后宫里请安，太皇太后看了一封信，就目露惊讶，转头看了清音一眼。
“太皇太后可是有事吩咐？”清音猜测信上写了和自己有关的事。
没想到太皇太后却将信递给她，神色带着一丝忧虑：“皇贵妃瞧瞧吧，皇帝太不像话了。”
清音满腹狐疑，先看了落款，见是钮祜禄妃写的，有些惊讶。
再看信的内容，大意是：皇帝突然选了许多宫女到南苑伺候，钮祜禄妃担心皇帝伤着身体，便写信求助。
康熙选了许多宫女伺候？
清音正在心里琢磨，就听太皇太后叹息：“这些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才几日，哀家就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住。”
皇帝变得这么快，太皇太后已经不担心皇贵妃有威胁了，转而担心皇帝沉迷女色弄坏了身体。
清音却满腹狐疑，康熙素来注重养生，平日里临幸后宫也是克制的，怎么会突然沉迷女色？
“皇贵妃可要写信回去劝劝？”太皇太后见马佳氏眉头微蹙，就知道她还是没有了开始那份自信。
皇帝愿意看别的女人，她自然乐见其成。只是一下子选了好些个，到底放诞了些。
清音却摇头：“臣妾不知原委，倒不好贸然相劝。”
昨日康熙还写信来，瞧着深情款款的。若他一边猎艳，一边对她示爱，那还真够恶心的，她才不担心他的身体。
清音不担心，太皇太后却坐不住，连忙写信回去相劝，让皇帝送一部分宫女回宫。
不知是不是有了心理暗示，后来清音接到康熙的每一封信，都觉得虚情假意，回信就敷衍了许多。
十月中旬，清音几乎已经忘了康熙这个人。这日正在宫中午休，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小林子一脸笑意进来：“主子，皇上来了。”
清音瞬间清醒过来，往门外看了一眼：“在哪呢？”
“主子别急，皇上刚刚进了行宫，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小林子没有感觉到清音的冷淡，一脸喜气洋洋，“皇上刚刚命人来传话，说要主子准备接驾，皇上应该很快就驾临。”
第087章 母子情深
“嗯, 太子来了吗？”清音起身更衣，坐着让漪莲梳头。
“太子殿下应当没来。”小林子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传话的是前宫的太监, 奴才多问了一句，说皇上来得急，只带了御前侍卫。”
这话的意思莫非连御前太监都没带？
清音听得若有所思，难怪事先没有消息，看来康熙是临时决定出行。
等梳好头，清音在窗边榻上刚坐下, 就听外面宫人们的请安声。
“免礼，皇贵妃呢？”康熙的声音由远及近, 脚步声很快进了飞凤轩。
清音起身往外走, 就见康熙掀开门帘, 一脸风尘地站在门口看她。
“臣妾给皇上请安。”清音福了福身, 就被他握住手腕扶起，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多日不见, 生疏许多？”康熙见她神色如常, 却无端透着几分疏离, 拉着她进了内室。
两人再榻上坐下，清音给康熙奉了茶, 他接过喝了, 又道：“朕快马加鞭过来看你，你倒给朕脸色瞧？”
清音暗自咬牙, 看向他时却露出一丝笑意：“臣妾哪里敢给皇上脸色瞧, 皇上误会了。”
“朕没有误会。”康熙将茶盏放在旁边红木几案上, 声音下沉，“说说吧, 为何冷落朕？”
这几日的信件是一封比一封冷淡，纯粹在凑字数。来了一看，果然是闹脾气了。
清音抬眸看他，就见他发丝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着到有几分狼狈。他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满，还有一丝不明显的委屈。
自己在这里受老太太的冷眼，他在南苑风流快活，还有脸委屈？
“臣妾何曾冷落了皇上？”清音不想承认这一点，反而道，“皇上身边百花竞相争艳，这才衬托得臣妾冷淡罢了。”
“百花？”康熙似乎意识到什么，心头疑惑，“哪来的百花？朕身边有谁你不是清楚得很？”
这些日子他住在南苑，身边就只有宜嫔僖嫔几个，这些都是和清音关系好的。
清音见他实实在在的疑惑，心头一动，问道：“钮祜禄妃写信来，说皇上选了许多宫女相伴，莫非还是臣妾冤枉了你？”
康熙顿时挑眉：“钮祜禄妃都怎么说的？”
他是选了些宫女到南苑去，不过并非是那种用途。
清音无奈道：“她说啊，皇上选了许多宫女伺候，就怕累坏了皇上的身体。”
虽然有夸张之嫌，但也揭露了他猎艳之实。
康熙听了这话，却突然笑了：“所以皇贵妃是觉得朕有了新人，冷落了你这个旧人？”
明白清音这是吃醋了，他不觉得她不够贤惠，反而心头十分爽快。清音一贯是有些克制的，此番真情流露倒是让他惊喜。
清音听他明知故问，顿时蹙眉。抬头却见他一双凤眼含笑盯着自己看，神色十分愉快。
她心头有些怪怪的，他瞧着倒是颇为享受的样子，没看她还在生气吗？
“难道臣妾不该这么想？”清音蹙眉，康熙可是海王级别的男人，怎么可能让他专注一个女人呢？
不过她表现得如此在意，倒是有些夸张。得知他有了新欢，她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被欺骗感。
毕竟他一边诉说爱意，一边宠幸新欢，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你自然不该这么想。”康熙却笑着说，“钮祜禄妃只说朕选了宫女，却没说也选了太监？”
清音顿时惊讶抬眸：“选太监做什么？”
康熙可没有龙阳之好啊。
“上回你说宫中无趣，朕暂时不能带你出宫，只有把宫外搬到宫里来。”康熙说着握住她的手，解释道，“那些太监宫女都是扮演外头市井小民的，就在南苑的一条街道上，你回去便知了。”
“街道？”清音想象了一下，对康熙的突发奇想震惊，在宫里辟出一条街道来玩角色扮演，真是个天才设想。
“那些宫女朕并未宠幸，她们是给你找的。”康熙将她拉入了怀里抱着，在她耳边说，“如今可消气了？”
清音心里舒服多了，嘴上却不承认：“臣妾何曾生气？皇上看错了。”
康熙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半晌他仍旧笑意未改：“好，皇贵妃并未生气。只是朕连续几个时辰奔袭，身上脏得很，皇贵妃伺候朕沐浴可好？”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清音自然不能拒绝。
汤泉雾气缭绕，清音脱了外头的衣服，只着寝衣坐在池边，给康熙解开发绳。
连续几个时辰奔袭，乌黑的发丝上都是灰，明黄色的发绳也黯淡了许多。
清音一边给他洗头发，一边问：“皇上如此风尘仆仆，当真是专程来看臣妾的？”
康熙感觉她的手法不大专业，眼睛都快要进水了，只能闭着眼说：“朕本来打算三日后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只是昨日梦见你，便今日来了。”
“梦见臣妾？”清音有些好奇，“皇上都梦见什么？”
康熙嘴角微勾：“你在梦里说思念朕，让朕早些来看你。”
其实梦里的清音恰好相反，表现得极为冷淡，将他吓醒了。梦醒后怎么也睡不着，想到她信中也冷淡了许多，心中不安，就清早赶路过来了。
清音顿时笑道：“就因为一个梦，皇上就来了？”
“就是因为一个梦。”康熙拿过旁边的布巾擦脸，拉着她在旁边榻上坐下，“这些日子，你可曾想朕？”
清音靠着他说：“自然想过，臣妾常日无所事事，也只能想一想皇上打发时间。”
康熙听得一笑：“皇贵妃此话新鲜，如此看来还要多让你闲着，也能多想想朕。”
两人又说了几句，清音问起胤礽：“太子怎么样？”
这个儿子可是她的宝贝疙瘩，不能出任何差错的。在行宫里的每一日，她最牵挂的就是他。
“你放心，他的毓庆宫一切用度走的是朕的私库，绝不会出差错。”康熙见她眉间隐含愁绪，安慰道。
清音听他这么说，才放心了些。
只是这么和胤礽分开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远水解不了近火。
还得想法子快点回去才行。
想到这里，她看向康熙的目光带上似水柔情：“皇上这回在行宫待几日？”
康熙见她抱入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朕知道你舍不得朕，朕也舍不得你。过几日太皇太后病好些，朕就接你回去。”
“什么时候呢？”清音搂住他的脖子，眼神痴缠。
康熙心头柔软：“太医说还要疗养一月，朕会常来看你。”
一个月？
清音感觉太久了，康熙看重祖母，自然不会让她提前走。太皇太后不走，她也走不了。
所以关键还在太皇太后身上，如果她愿意提前回去，想必康熙也不会坚持让她停留。
想到这里，她看向康熙的目光带上一丝魅惑的水光，让他看得眼神幽暗下来。
这几日清音不在身边，康熙甚少去后宫，见她刻意引诱，自然被勾起了火气。
等康熙沐浴完毕，已经是日落西山。
清音这次没有捂紧消息，太皇太后很快得知皇帝白日宣淫，气得饭都少吃了半碗。
“就如此离不得她，这才几日，就忙不迭得跑过来。”太皇太后放下碗筷，总觉得心塞。
“格格可是担心皇上的身体？”苏麻给她拧帕子擦手，问道。
“连续奔袭半日，又在女人身上消磨这么久，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太皇太后觉得自己真是小瞧了马佳氏，以往倒不知她还有这一面。
幸好皇帝只待了一日，就因太后千秋节回京了。待皇帝离开行宫，太皇太后就把清音叫去。
“皇帝日常劳累，你身为妻子，要关心他的身体。”太皇太后说的不算隐晦，看向清音的目光带着谴责。
清音对此乐见其成，她嘴上答应，心里却恨不得康熙马上就来，再来一回。
上回的痴缠果然有效，康熙五日后又来了行宫。依旧是熟悉的配方，太皇太后气得饭都没吃，就将康熙叫去了。
“哀家是待不下去了，这就启程回京。”再这么下去，只怕皇帝要被妖精吸血吸死了。
康熙十分惊讶：“可太医说皇祖母还要疗养半月？”
太皇太后脸上怒意未消：“哀家好多了，不必再呆在这里。”
康熙还要再劝，却听她说：“若要哀家呆在这，你就把皇贵妃带走。”
那个女人真是狐狸精变的，她留不住。
康熙自然不能留太皇太后一人在此，若真如此做了，只怕世人都会议论清音不受太皇太后待见，竟被赶回了京。
于是三日后，太皇太后就启程回京，清音自然跟随。
坐上回京的马车时，清音终于笑出了声。她就说嘛，太皇太后不心疼她，总该心疼孙子，此举果然有效。
“主子这么高兴？”漪莲也一脸笑意，在行宫呆了许久，大家都想回京了。
她刻意引诱康熙的事，自然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这时清音也不便透露。
清音满足地喝了一口茶：“出来许久，本宫十分想念太子。”
“主子和太子，真是母子情深。”漪莲没有丝毫怀疑，皇贵妃和太子母慈子孝，人尽皆知。
第088章 不满
因为心情愉悦, 回程的时间过得格外快。黄昏时分，当南苑的宫墙映入眼帘的时候，清音竟然觉得十分怀念北京了。
御驾靠近南红门时, 一骑快马从门里飞驰出来，御前侍卫竟也放了行。
清音还没有看清是谁，就见一个身穿杏黄色马褂的男孩到了眼前，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如意。”胤礽利落下马请安，瞧着就十分高兴的样子。
清音探过车窗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 笑道：“可给你汗阿玛和老祖宗问安了？”
胤礽方才来得急，就没有周全礼数, 此刻赧然道：“汗阿玛那里已经问过安了, 老祖宗那里还没有, 儿臣这就去。”
清音摸了摸他的脸, 柔声道：“请过安也别过来了，晚些到丽正楼和额娘说话。”
胤礽连忙应下, 将缰绳扔给了旁边的小德子, 快步走到前面太皇太后的凤车外请安。
按理自然要给太皇太后问安, 再去皇贵妃处。只是太皇太后对胤礽疼爱无比，自然不会让胤礽落下话柄, 立即为他遮掩。
“你这孩子, 连老祖宗的车都看不清，倒找到后头去了。”太皇太后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皇贵妃仪同皇后, 翟车也是明黄色的, 和凤车长得十分像。
胤礽连忙告罪，又被太皇太后请上了凤车说话, 一路进了行宫大门。
宜嫔僖嫔几人在南苑等了好几天，都不见皇上回来，正心头纳闷，就听太皇太后和皇贵妃都回宫了的消息。
“皇贵妃也回来了？”宜嫔笑了笑，原以为皇贵妃不在，皇上会多分些恩宠给她们，没想到也还是老样子。
皇贵妃不在这一个月，行宫里也冷冷清清的，连廊下的鹦鹉都没精打采。
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今日皇贵妃宫里只怕是忙乱得很，你去问问，本宫何时方便去请安？”宜嫔决定还是延续老样子，跟着皇贵妃必有后福。
清音回到熟悉的丽正楼，又换了一身轻便是衣服，坐在梢间用了些晚点。
“启禀主子，宜嫔僖嫔和兆佳常在都着人来问，何时来给主子请安？”黛兰在帘外问。
清音喝了一口香浓的鸡汤，擦了擦嘴角：“让她们明日来吧，今日乏了。”
等会还要和胤礽说话，也没功夫见她们。
清音吃了晚点，就坐在榻上听黛兰汇报行宫的近况，听她说起新建了一条买卖街，有许多宫女太监都住进去了。
“听闻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生意，只待开市就要做起来。做得好的，皇上重重有赏呢。”黛兰有些向往，到了开市之时，他们这些宫人也能进去玩乐一番。
清音听得也起了兴头，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街道是什么样，想来也又许多好玩之处。
正听得兴起，胤礽就来了。
“皇额娘想看这买卖街又有何难？汗阿玛早就准备好了许多货物售卖，就等额娘回来就开市呢。”胤礽站在她跟前，让清音量身高尺寸。
刚刚清音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就准备给他做一身新衣服。
“到时你去不去呢？”清音量好了，让黛兰记好尺寸数据，就让他坐在身边说话。
胤礽笑出了左侧的酒窝：“汗阿玛说要等放了学再去，还要交一篇策论。”
真惨啊，出去玩还要交作业。
清音心中叹气，怪不得历史上能有九子夺嫡，大家都卷习惯了。
康熙现在只有这一个儿子，更是集中火力对准胤礽，想来不会比原本更轻松。
清音有些心疼儿子，问道：“近来学业如何？师傅们可严厉？”
“师傅们还是老样子，不过儿臣听额娘的话，一直留了三分力，倒是不觉得累。”胤礽也庆幸额娘有先见之明，若暴露了自己真正的实力，只怕师傅们会加快进度。到时就真要像汗阿玛那样，读书读得咳血了。
“你素来是机灵的，学业是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清音也不指望他成为学富五车的才子，当皇帝也用不着这么多学问。
清朝中晚期的皇帝哪个不是上书房出来的，只是一味死读书，终究趋于保守，王朝也逐渐没落了。
所以胤礽与其拼命读文学经典，还不如留着好身体，以后多增长些实践能力。
不过胤礽虽然留了力，在康熙那里倒还有聪慧好学的印象，可见他本就资质不凡。
晚间康熙驾临丽正楼，就说起胤礽。
“胤礽聪慧好学，眼界也开阔。有这一个儿子，就胜过别人好几个。”康熙想到昨日考教胤礽之事，忍不住夸赞。
这几日朝中正在和台湾郑经议和，只是郑经屡屡反悔，他便问政于诸大臣，该如何处置。
如今正是收复三藩的关键时期，朝中有许多人觉得三藩才是最要紧的，不应该分散精力和郑经纠缠。
胤礽当时在场听政，说了一番震耳欲聋的话，这番话让他心头震荡，又是震惊又是自豪。
他说：“台湾虽小，却非收复不可。三藩乃眼前之急，台湾却涉临国，长此离散，只怕他国窃窥边场，遗患后世。”
在胤礽的眼里，台湾不仅仅是边境岛屿，更是防范他国是重要屏障。这一点，是许多大臣都看不到的。
清音听了这话，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吐槽。
这也是他不能生第二个，但凡有其他选择，他都会玩一玩帝王权术。历史上的太子胤礽难道就不优秀吗？
不，人家也很优秀，只是他的兄弟们也太优秀了，反而让他没有了活路。
但凡康熙死得早些，“胤礽”也能快快乐乐地做一个好皇帝。
正当她这么想着，就听康熙说：“等胤礽成了亲，能独当一面了，朕便禅位与他。朕和你长居别宫，做一对神仙眷侣。”
清音顿时心跳慢了半拍，一脸惊讶地说：“皇上正是青春正好，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康熙都还没到而立之年，就想着要退休了，不太像是那个留恋权势的康熙大帝啊。
历史上的康熙不仅在后宫擅长端水，在儿子中也十分擅长搞平衡，将儿子们搞得死去活来，自己一直牢牢地钉在龙椅上不下来。
是康熙本来就醉心权势，还是后来的时光改变了他？
康熙听了这话，沉思一会道：“是有些早，三藩眼看着是翻不起浪了，北边的沙皇俄国和准格尔却蠢蠢欲动。朕希望交给胤礽的，是一个完整强大的大清。”
所以他不是不想禅位，而是嫌弃现在的大清还不够好？
清音心里十分震惊，看向康熙的时候自然流露出了一点。他发现了清音神色异常，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不相信朕能统一蒙古？”
“臣妾自然相信皇上。”清音回过神，拍了一记马屁，“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竟有如此雄心壮志，心中敬佩。”
她说的敬佩也不算是假话，康熙此时的处境可不怎么好，三藩□□还没解决，竟然还有精力看向俄国和蒙古，真不是一般人啊。
况且人家说到做到，历史上的康熙的确是统一了外蒙古，将中国版图扩大到历史最大。
康熙听得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尖：“朕还以为，皇贵妃刚刚突然不认识朕呢。”
清音握住他捣乱的手，嗔怪道：“臣妾哪里是不认识皇上？只是没想到皇上竟如此豪情万丈，对皇上刮目相看罢了。”
“刮目相看？”康熙将她拉入怀里，不满地问道，“那原本你是如何看朕的？”
只有原本不满意，才能刮目相看啊。他到没看出来，原来她对自己还有不满之处。
清音心弦一紧，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嗯？”康熙掐着她的腰，眼神催促。
清音心如点转，无奈说道：“皇上是天子，与凡人不同。臣妾没想到皇上不仅志存高远，还有如此怜子之心，这才有些惊讶。”
“怜子之心？”康熙却看出不同的东西，不依不饶，“难道原本在你心里，朕对胤礽不好吗？”
胤礽的衣食住行，文学武功，他哪样不是亲自过问？
“皇上自然对胤礽极好。”也许是今晚的他格外亲近，清音不知怎么的就透露了一丝心声，“只是臣妾不知，那是对太子的好，还是对儿子的好。”
对于唯一的继承人，哪个皇帝会不重视万分呢？可若他不是唯一的继承人，那这份看重就飘忽不定了。
听了这话，康熙愣了一下：“朕对胤礽好，自然是因为…”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蹙：“若他并非太子，朕自然也会百般爱惜。”
不过太子之位就是这份疼惜最佳的证明，他想象不出来，胤礽不是太子的光景。
倒是清音，好端端地说这些怪话，莫非是在敷衍他？
他低头审视清音，问道：“你刚刚当真是想这个？对朕没有别的不满？”
清音自然不敢不满，笑道：“皇上自是没有不好的，臣妾何曾有不满？”
康熙却沉默一会，问道：“对你而言，朕是君，也是夫。对皇上没有不满，那对夫君呢？”
清音笑脸微僵，抬头看他，却见他眼神深邃，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幽深。
“作为夫君，皇上也是极好的。”清音说着却见他眉头一蹙，似乎并不满意，补充道，“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看她的目光更加专注，竟似有一丝紧张。
“只是皇上从未给臣妾画过眉，如何称得上完美呢？”清音急中生智，找到一个合适又不过分的理由。
民间恩爱夫妻素来有画眉之乐，这些平凡的小事，他的确没有为她做过。
康熙接受了这个理由，轻笑道：“那明日，朕便为你画眉。”
他说着将她一把抱起，往床榻上走去，声音低沉下来：“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不知皇贵妃明日何时起床画眉呢？”
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这话无疑带着强烈的暗示，清音接触到他炙热的眼神，将发烫的脸贴在他微凉的寝衣上。
第089章 买卖街
次日清音果然起不来, 只让漪莲去妃嫔们处通知晚些来请安，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康熙下朝时间，清音才被叫起梳妆。
纤毫毕现的西洋镜前, 清音一身淡紫色棉氅衣，乌黑的长发挽成轻便的小把头。康熙一身明黄色朝服尚未来得及更换，手上捏着黛笔在她眉间轻描，犹如画一幅绝世名画。
半晌，他停下手打量：“这螺子黛果然色泽如黛，眉毛瞧着只比原来显眼些。”
清音原本的眉形十分好看, 每日画眉只需描得深些。
“皇上竟有如此手艺，真令臣妾意外。”清音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会, 觉得十分满意。
他竟然没有手抖, 将眉毛完整地画完了。
“这可不容易, 朕上次如此仔细, 还是年幼时描红，也是不能出丝毫差错。”康熙说着放下黛螺, 拉着她起身, “用过早膳, 朕带你去看看热闹。”
清音含笑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什么热闹？”
“待会就知道了。”康熙只是笑笑, 却不直言。
见他卖关子, 清音没有再追问，心里却有所猜测。
此时已经是深秋, 天气转凉, 早膳也有许多滋补之物。
萝卜汤, 燕窝炖鸭羹，韭菜炒小虾米、江米肉丁瓤鸭子、万年青酒炖樱桃肉….
清音起得晚, 饿了自然吃得香。康熙见了，也要了一副碗筷。
皇帝按理不能和妃嫔同桌而食，只能由妃嫔伺候用膳。
旁边魏珠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阻拦。皇上为皇贵妃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此时点破倒是煞风景。
清音先喝了一碗萝卜汤，又让漪莲盛了一碗燕窝炖鸭羹吃。
“这道蒸鹿尾温而不燥，十分滋补，吃了冬日就不冷了。”康熙让宫女将菜端到清音面前，让她品尝。
“蒸鹿尾？”清音打量了一下这道普普通通的菜肴，还真没看出来是鹿尾。
“这是今秋的鹿尾，正和时宜。”康熙看起来十分喜欢这道菜。
清音尝了一筷子，软软糯糯的倒是十分弹牙，不由多吃了几口。
抬头见康熙笑得颇有深意，才反应过来。这鹿尾怕是滋阴补阳的，他竟然在调侃自己。
“皇上如此得意，定然吃过许多鹿尾？”清音软软回击了一句。
康熙顿时摇头失笑：“朕若再吃这些，某些人就要求饶了。”
皇上言语放肆，旁边伺候的宫人更是死死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大白天开车，清音听得脸颊发烫，嘴上却道：“皇上常日拉弓射箭，自然龙精虎猛。哪里像臣妾，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虚弱无力了。”
虽然是回怼，但康熙听见的重点是夸他龙精虎猛。
被她这记隐晦的马屁拍得身心愉悦，他笑得有些宠溺：“那下回朕带你骑马，也让皇贵妃强健一些。”
清音垂眸含笑，似乎是羞涩，又似乎是默许。
两人又坐着聊了一会，气氛透着淡淡地甜腻。吃过早膳，康熙换了一身便服，就带着清音出了丽正楼，往行宫西南角走。
“都走到了这里，皇贵妃可猜到这是去何处？”康熙走到一处宫墙外，忍不住问。
清音故意沉吟片刻，说道：“莫非是去药王庙上香？”
药王庙就在这个方向的边缘处。
“不对。”康熙示意她再猜。
“唔，不是上香，难道是出宫？”清音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
康熙见她果然猜到了，却假装不知，轻轻捏了捏她的发髻：“果然调皮，既然知道是买卖街，还来戏耍朕？”
“哎呀。”清音虽然没有被扯痛，却觉得头上的手十分有存在感，顿时求饶，“皇上可饶了这一回吧，发髻可是好不容易梳好的呢。”
“且饶你一回。”康熙见她服软，就撤离了手，当先走出了那处宫门。
清音跟了上去，刚刚迈过宫门，就听见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声音是突然出现的，却带着十分的烟火气息，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绕过宫门后的隔墙，清音抬头看去。就见街道平整，两侧的房屋高低错落，高悬的各色帆布招牌琳琅满目。
街上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
“冰糖葫芦咧，两文一根。”一个衣衫陈旧的货郎叫卖着，肩上扛着的稻草杆子插满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清音叫了一声：“货郎，来一根。”
货郎似乎才发现她，取了一根冰糖葫芦给她：“夫人拿好了，两文一根。”
“大胆，这是…”漪莲本能地呵斥，却被清音一个眼色制止了。
“给钱。”清音知道她身上带了赏人的荷包，不会没有钱付账。
漪莲此时也反应过来，这里是买卖街，大家都在假装不认识皇贵妃。
她将荷包里的银子拿出来，货郎却面露难色：“这位姑娘，小本生意，小的找不开啊。”
普通老百姓是很少用银子交易的，漪莲拿出的是二两银锭子，货郎找得开就露馅了。
清音见他演得十分卖力，笑道：“你可知道哪里有钱庄，将银子换了钱再付可成？”
她今天也决定扮演一个角色———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妇。
货郎面露难色：“这，我还要做生意呢……”
他说这话时，眼珠在漪莲的荷包上打转，一看就是个贪财的。
清音挑眉：“自然少不了赏钱。”
“那成。”货郎瞬间谄媚，“夫人找小的可算找对人了，这街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清音见他吹牛，问道：“那你瞧见一个蓝色锦衣的老爷？从那旮旯出来的。”
她指了指南苑出来的宫门，问起康熙的下落。刚刚一眨眼工夫，就没看见他了。
货郎顿时讪讪道：“这，小的没注意。”
漪莲顿时给了货郎一个白眼：“刚刚还说没有你不知道的，吹牛皮不嫌风大。”
这整条街都是在康熙进来后活起来的，货郎不可能不知道他去了哪。
想到货郎的人设，清音让漪莲赏了他二两银子，问道：“现在可知道了？”
货郎立即接过银子，慌忙用衣襟藏好，还戒备地四处张望，好像怕人来抢一样。
“夫人可别露了财，街上有许多扒手。”货郎说着指了指东面的街道，“夫人要找的钱庄和锦衣老爷，都在前头呢。”
货郎说完，趁她们不注意就溜了。
漪莲反应过来，气愤不已：“什么人啊这是。”
她此时也入了戏，做出被骗了钱之后的反应。
清音似乎也没有料到货郎会跑，回过神一脸悻悻然：“算了，还是找老爷要紧，走吧。”
两人走了一会，果然见不远处有一家财源钱庄，就进去换了些铜钱备用。
过了钱庄，就有许多商店。这些店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古玩、丝绸、服装、瓷器、珠宝首饰应有尽有。
看见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逛街的欲望油然而生。清音逛了一会，买了些东西，就进了一家成衣店。
“哎呀，这是哪阵风把姑娘吹来了？”老板娘长相艳丽，表现得十分热情，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你…”清音一见她就愣住了，不知道宜嫔怎么在这里开起店来了。
“你认识我？”清音见她叫自己姑娘，看来还有预设身份。
“姑娘长相倾国倾城，在城里是出了名的，奴家如何不认识？”宜嫔热情地拉着她进了店，给她介绍起店里的衣服。
还别说，宜嫔做生意很有天赋，不一会清音就买了好几套衣服。
其中一套鹅黄色绣海棠的汉服尤其出彩，清音十分喜欢，在宜嫔和漪莲的帮助下换上了。
为了吻合身份，宜嫔还让漪莲给她梳未婚女子的发型，清音觉得有趣，自然没有拒绝。
当清音再次出了成衣店的时候，已经大变了模样。汉服更衬得她身段窈窕气质婉约，瞧着就是江南来的汉家千金。
“姑娘，咱们走吧？”漪莲也换了装扮，和她相视一笑。
两人没走一会，就闻到了许多食物的香气，走近一看，竟然是小吃一条街。
浓郁的食物香气顿时充斥了鼻腔，卖混沌的、卖包子的叫卖声不绝，旁边还有卖糖人的，看着手艺十分不错。
清音正要店家烫一个糖人，就听前面传来一阵嘈杂。
“打架了，快叫差役来抓人。”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不一会就有带着弓箭的官兵来将打架的人带走，说是要到衙门审案子。
正在慌乱间，漪莲突然大喊：“抓小偷啊。”
原来刚刚有人趁乱将她的荷包摸走了，只是此处人多，那人没一会就溜之大吉了。
“姑娘，如今怎么办？”她们的钱都在荷包里，没钱寸步难行啊。
清音看着人群移动的方向，沉吟道：“跟上去瞧瞧，顺便去衙门报个案，看看能不能找回银子。”
也不知道康熙设计了怎样的剧本，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有趣得很。
清音跟着人群来到衙门，就听公堂之上威武之声不绝于耳。
没一会功夫，官老爷就出场审案了。
那官老爷一身青色补服，肌肤白皙，眼神深邃有神，大马金刀地坐在公堂上。
“何人闹事？”
声音十分熟悉，清音抬头一看，此人正是康熙。
第090章 强取豪夺
康熙此刻也看见了她,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惊艳的光芒。
宫中满妃多高挑健硕，举止透着大方稳健, 却到底少了几分汉女的玲珑风情。清音在宫中一向着旗装，无法完全展露含蓄温婉的气质。
如今她一身汉家女子装扮，举止清新淡雅，竟让人体会到几分江南烟雨的朦胧情致。
“老爷，该审案了。”旁边魏珠扮演的师爷提醒，皇上再发呆下去, 场中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康熙回过神，开始问案, 得知打架两人各有过错, 就判定各打二十板子, 即刻行刑。
“青天大老爷, 小的不敢了。”
“请老爷饶了这回吧。”
两个打架的“犯人”顿时求饶，却很快被绑在了老虎凳上, 板子高高地落下。
“哎哟, 疼啊。”扮演犯人的太监卖力的演绎, 表情十分夸张，想取悦皇上和皇贵妃。
“主子, 你瞧, 那人叫得多欢，活像是在杀猪似的。”漪莲瞧得好笑, 让清音看热闹。
整个就是一场活生生的话剧表演, 清音笑着看了一会, 就感觉康熙的目光不时在自己身上打转。
只是当她转头的时候，他又故意移开目光, 十足的欲盖弥彰，也不知道搞什么把戏。
等打完了板子，堂上的“老爷”就带着师爷去了后堂。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漪莲有些奇怪：“主子，皇上怎么不理咱们，仿佛假装不认识？”
清音笑了笑：“现在本姑娘可是待字闺中，和堂上的老爷可是素未谋面的。”
漪莲问：“那如今怎么办？”
银子丢了，街上的东西都买不着了。
清音回头看了一眼“明镜高悬”的牌匾，若有所思环视一圈，就见旁边几个衙役十分明显地在眼前晃动，生怕她们看不见似的。
“咱们再去逛逛。”清音恶趣味上来，不想按照剧本来就带着漪莲往外走。
其中一个衙役急忙上前，眼神暗示：“姑娘在此徘徊，可是要报案？”
漪莲顿时明白了什么，看着清音笑：“主子，这衙役倒是未卜先知呢。”
这场戏剧演到这里，线索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在指引她去报案，之后恐怕还有后续剧情。
清音有些好奇后面的发展，接受了这个安排，笑道：“民女在集市上丢失了钱袋，的确是来报案的。”
“那请姑娘随小的进去，将案情记下。”衙役见皇贵妃应了，才松了一口气。
魏总管可是叮嘱要将皇贵妃引入衙门和“老爷”相见的，若让皇贵妃走了，只怕会扒了他的皮。
几人在班房登记时，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清咳，不一会，“老爷”昂首阔步地进来了。
“小的见过老爷。”衙役十分入戏，立即起身行礼。
“嗯。”“老爷”似乎有些高冷，轻轻点头后打量了一下班房，问道，“今日可有报案？”
“有的。”衙役立即看向清音主仆，“这位姑娘丢失了钱袋，想要报案。”
“老爷”终于看向清音，似乎才发现她似的，眉头一皱：“小小女子，为何不对本官见礼？”
清音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倒像是真的一样，被迫福了福身：“民女见过青天大老爷。”
和冷酷的表情相反，“老爷”的目光却十分炙热，一脸淡定：“与本官到后堂陈述案情。”
说着扔下表情夸张的衙役，转身去了后堂。
清音见衙役还有戏份，问道：“小哥，老爷都会亲自接受苦主报案吗？”
衙役瞬间收回惊讶的表情，笑得有些虚假：“老爷素来秉公执守，一向十分关心案情的。”
看来这个“老爷”的人设是高冷型，却偏偏亲自接受报案，其中必有蹊跷。
“姑娘请。”“师爷”抬手为清音指路，一路绕过了前殿，往后院花园里走。
清音看见影壁时，脚步迟缓表情犹疑：“此乃后院，民女不宜入内。”
身为矜持的未婚女子，怎么可以大剌剌地走到别人内院去呢？这不符合人设啊。
“师爷”却似乎早有准备，带着几分压迫：“老爷还在里头等着，姑娘还是快些。”
说着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丫鬟婆子，将后面的路堵死了。
竟然是强取豪夺剧本，真是刺激！
清音心头微动，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过了影壁，路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就到了后花园。
此时正是深秋，后花园中茶花盛开，红的粉的错落有致，将后院点缀出几分温柔情致。
“这是…”清音在中间一株粉色茶花前停留，好奇道，“十八学士？”
十八学士素来是茶花中的珍品，花型典雅精致，就是皇宫里也是不多见的。
这个“老爷”若真是官员，有这样名贵的茶花在，只怕也是个贪官。
“你喜欢这茶花？”“老爷”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不一会就到了身后。
清音回过头，就见他已经换了一身汉服装扮，头上戴着方帽，瞧着十分斯文。
“民女见过老爷。”清音也装作不认识他，眼中带着一丝畏惧，“只是不知，民女不知何时能回去？”
“待找到了钱袋，自然就放你走。”“老爷”说着笑了笑，伸手摘下一朵茶花想插在她头上。
清音后退了一步，仿佛小白花附体，眼中愤恨：“老爷这是要强抢民女？”
“强抢民女？”康熙咀嚼了一下这句话，眼中划过兴味，“不错，本官就是要强抢民女。”
他说着将她一把拉入怀里，按住她乱动的双手，笑道：“不过若伺候的好，老爷也不是不能娶你？”
清音看起来有些动心，停下挣扎问道：“老爷说要娶我，将家中妻房置于何地？”
既然是“娶”，那自然是正室了。
“本官的夫人自然是十分贤惠，愿意接纳你为平妻，两人和睦共处。”康熙说着用打趣的目光看她，似乎在说，夫人就是你自己。
清音也笑了：“可我却不想和她平起平坐，不如老爷休了她？”
她说着抓住他的衣襟，好整以暇地看他。
“老爷”故意沉吟片刻，犹豫道：“贤妻难得，老爷不能做了薄情寡义之人。”
见她面露不满，又哄道：“不过夫人远在老家，此处只你一人，不需要和她平起平坐。”
“老家？”清音觉得很有意思，如此一来，竟将两个马甲隔开了，王不见王。
“娘子可满意了？”“老爷”宠溺地刮了画她的鼻尖，哄道，“若还有条件，不如先用些茶饭，边吃边谈。”
清音刚刚在街上逛了许久，只吃了些小吃，还没有用午膳，的确有些饿了。
见她没有拒绝，他转头吩咐宫人备膳，拉着她到了花园中的暖阁稍坐。
两人在暖阁亲亲热热地说了一话，又用了午膳，就到了午休时间。
花园旁边僻静的房间里。
“男未婚女未嫁，如何能同床共枕？”清音推拒，眼神却带着几分欲拒还迎。
康熙眼神幽暗下来，将她拉到怀里抱住，哄道：“既然郎情妾意，何不早日亲近，也好快些生个大胖小子？”
“老爷有了我不够，还想要大胖小子？”清音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咬唇忍笑。
果然暴露了，他心里其实还想再生儿子的。
康熙没有回答，含笑看了她一眼，就一把抱起往床边走：“夫人莫急，老爷这就来生大胖小子。”
清音见他动了真格，赶紧求饶：“老爷饶了我，奴家累得很呢。”
昨夜劳累了半宿，今天又来，清音很怕肾亏。
“夫人莫慌，老爷很快的。”康熙说着挥手打下了床帘，将她的衣襟拉开。
正在清音纠结要不要拒绝时，就听外头管家来报：“老爷，少爷来了。”
“少爷？”清音立即意识到是胤礽来了，顿时推拒康熙，“快将他请进来。”
康熙无奈起身，整理好衣服：“少爷怎么找过来了？”
这场戏是哄清音开心的，可没有胤礽的份。
他打开门，魏珠才发现情况不对，他似乎扰了皇上和皇贵妃的好事。
他低头请罪：“太子爷一路打听皇贵妃过来的，奴才拦不住。”
太子可是皇上的宝贝疙瘩，谁也不敢得罪，就让他找过来了。
说话间，外面就传来一阵动静，只听胤礽问：“额娘在哪呢？”
“太子爷，皇上也在呢。”门外的太监不敢让他闯进来，又不敢拦，急得快要哭了。
“汗阿玛也在？”胤礽的脚步停下了，似乎也发现了不对，“那孤在外头等。
清音此时也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门：“让太子进来相见。”
不一会，胤礽就到了眼前，见康熙脸色不佳，收敛喜色打了个千：“给汗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快起来。”清音让他起身，见身后小德子手上捧了许多东西，问道，“刚刚在哪里玩呢？”
胤礽悄悄看了康熙一眼，康熙瞪他一眼：“看朕做什么，回你额娘的话。”
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能打他咋的。
“是。”胤礽答应了一声，笑着对清音说，“儿子在街上逛了一会，给额娘买了些东西。听说阿玛和额娘在这里，就过来请安。”
“都买了什么？”清音说着让胤礽进房，小德子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胤礽一一打开当她看。
“瞧这个面具，十分有趣，额娘喜不喜欢？”胤礽拿起一个老虎面具戴上，又翻到一个盒子打开，“这冰糖葫芦也不错，额娘尝尝？”
“额娘都喜欢。”清音拉着他坐下，让人上了茶，对康熙说，“胤礽孝顺得很，光想着给我买的东西，自己倒没有几样。”
【康熙凡尔赛+1】
“这些都是寻常的玩物，也就他看得上眼。”康熙说着看向无知无觉的胤礽，气得喝了一大口茶。
买东西就光惦记额娘，就没有一样是给他的，不孝子。
清音得了凡尔赛，也意识到了什么，问胤礽：“可有男子喜欢的东西？”
胤礽接到暗示，反应过来：“儿子还买了扇坠送给汗阿玛，只是品质寻常，望阿玛不嫌弃。”
他从袖口掏出一个扇坠呈给康熙看，一边打量他的神色。
这扇坠是和田玉的东西，但也称不上极品，对于胤礽来说，品质的确寻常。不过天然长成了蝙蝠形状，有几分趣味罢了。
有这个台阶下，康熙缓和了脸色：“不错，算你有心了。”
几人正坐着说话，就见魏珠一脸喜色进来：“皇上，靖纯亲王福晋刚刚生了，是个小世子。”
“当真？”康熙顿时喜笑颜开，隆禧去了也快半年了，这个遗腹子总算平安生下来。
他转头看向清音，问道：“天色尚早，咱们不如去瞧瞧？”
隆禧是在南苑避暑时病故的，他的福晋身子重了，就一直留在南苑养胎。
“那自然好。”清音说着转头看向胤礽，“你也来瞧瞧新弟弟？”
胤礽立即应下了，一家三口立即出了买卖街，在侍卫太监的簇拥下从南红门出了宫。
行宫的纯亲王府就在宫墙边上，此时天气带着几分寒意，产房旁边的暖阁点了炭盆，婴儿床上铺了厚厚的被褥，就怕小世子着了凉。
床上的小世子不哭不闹，眼神呆呆地看着屋顶的雕梁画栋。
他是已经病故的理亲王，康熙朝两废两立的废太子胤礽。却不知为何没有喝孟婆汤就投胎了，此时重新变成了婴儿。
奶娘说的是满语，称呼生自己的女人为福晋，看来还是投生在大清。
通过奶娘们的对话，他得知自己是王爷的遗腹子，亲爹前几个月病故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王爷，当今皇上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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