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也不知道到底还要等多久,但他了解周敬屿这个人,如果他想要告诉她的话, 会说的。
她又看向周敬屿的脸色, 有些寡淡, 也有些疲惫, 没有再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今天是个灰蒙蒙的阴天,没有下雨,清晨还算凉爽,散去了盛夏的燥热干燥。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 周敬屿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周浅山特助打来的,询问一些其他细节,说是人还没有找到。
挂断电话,周敬屿脸色更笃定些许,又给周浅山办公室去了电话,那头说周浅山已经回去工作了。
周敬屿心下了然, 摸了摸姜梨的头, “走吧,我们先回去。”
“不去找他们了吗?”
“与其说是去找, 还不如等。”
“为什么。”
周敬屿没再解释,看一眼表, 也没再让其他人继续找, 拉着听得稀里糊涂的姜梨上了车。
院方的人还再继续, 向他们再三道歉, 将他们送出了医院大门。
“就这样回去吗,真的没事吧?”
姜梨开向毕弗利,还是有些担心地问。
“嗯。”
周敬屿道:“梨梨,你相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还有点糊涂,就这样回去没事了吗?还是——他们会主动找上我们。”姜梨想到了老房子一事。
周敬屿眯了眯眼睛,“不会的,我心里有数。先回去休息吧。”
忙碌一夜,昨天又出去游玩,姜梨实在也累了,听见周敬屿既然这么说,将车停好,走进公寓。
但她一路上也忍不住还在想,医院没有,墓地没有,别墅附近没有,宋蘩丽娘家那里也没有,那会在哪里呢……而且周敬屿愈发笃定,甚至不再寻找,是他们周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算了,不想了。
毕竟她也不是周家人。
姜梨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周敬屿也抱着她休息了一会儿。
直到中午的时候,姜梨睡得有些不安,感觉身侧好像隐隐有动静。
起初以为是错觉,姜梨困倦地抬起眼皮,才一愣,“周敬屿?”
果然见周敬屿已经起床了,但他轻手轻脚,好像没打算吵醒她。
“醒了?”周敬屿正在扣衬衫的纽扣,好像也有些意外,低淡地问。
“你是要出门吗,你弟弟有下落了吗?怎么你也不叫醒我啊。”姜梨手指揉着太阳穴,大脑清醒了很多。
“没有,薛豪来找我,我出去一趟。”
周敬屿脸色看上去很平淡。
姜梨哦了一声,抱紧了被子,“那你弟弟呢?什么时候回来?”
“薛豪就是和我说这事,一会儿吧。”
周敬屿道。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周敬屿俯下身,低头轻吻她额头一下,系好最后一粒纽扣,“我先出门了。”
姜梨嗯嗯应道,在床上躺了半分钟,大脑清醒过来几分,才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
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是就有所预感。
姜梨敲了敲额头,飞快拿起床脚衣服套上,去卫生间简单洗漱,追下楼去。
“周敬屿!!!”
还好,周敬屿的车刚从小区大门车库驶出来,姜梨一路飞奔,追了上来。
“梨梨?”
周敬屿眉心一拧,停下车。
“我和你一起。”
姜梨拉开副驾跳了上去,系好安全带,又问:“你和薛豪约的是什么地方?他人呢。”
“梨梨。”
周敬屿舔了下唇角,轻声道。
姜梨盯了他两秒,也是刚才起床时脑子里灵光一闪,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也全部了印证了,“你不是去找薛豪吧,是去找你那个弟弟。”
“嗯。”
“他们……根本不是想要逃去哪里,或者想要看谁,而是……想要去找你爸,对么。”姜梨捋了捋头发,也渐渐明白过来了。
所以,周敬屿见到周浅山时就有这个猜测了,后续又打了电话核对,也问过周浅山的日程。周浅山从医院离开就赶往办公室,显然集团那边是没什么事的。
“我想是这样。”
周敬屿见她也猜到了,道。
“那带我一起去,你说好要带我一起的。不管发生了什么。”
“我不确定他们会怎么样,做什么。”周敬屿如实地道。
“你要去阻止么。”姜梨吸了一口气,问。
“嗯。”
“梨梨,总要有一个了断的。”周敬屿淡声道。
“那让我和你一起,好不好。”姜梨握紧了他消瘦的手指,掌心紧贴,“你一个人,我真的放心不下。”
周敬屿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声,也重重回握住了她软软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前,重新发动起车子。
***
这一路十分漫长,周敬屿将车子开得车速飞快,到的时候,比周浅山的日程表上回家的时间还要早了许多。
这是姜梨第一次来到周家,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老城区中最美的一片,圈出了一整片海岸线,要比先前周敬屿的老房子还要贵上数倍,也是因为太美,才又斥巨资开发成别墅区。
明明在市中心,但由于靠海,独栋别墅间相隔甚远,反而给人幽静之感。
姜梨过去路过过这里,但再往里走就进不去了,也从未看过这片最美的海岸线,如果不是心里揣着沉甸甸的事话,恐怕会忍不住驻足欣赏。
周敬屿将车开进别墅大门,停进车库,牵着她走到门口。
他站了一会儿,微微皱起了眉。
只和平日里不同的是,春姐并没有来开门,今日是阴天,已经是下午,空气里仿佛涌动着一丝丝的凉意,院子里的月季经历过昨夜的风,也开得颓败了。
“周敬屿。”
姜梨心里莫名更加不安,叫住了他。
周敬屿原还是想说让姜梨回去,但是看着她坚决明亮的眼睛,又咽回去,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我们好像来晚了。”
“对不起,是我路上……”
“不是。”
周敬屿道。
其实昨晚别墅里周敬岭突然失踪,周敬屿想得便是他肯定去找宋蘩丽,那见了宋蘩丽那副模样之后呢。
很有可能会来找周浅山。
如果说原本周敬屿还不是很确定,那么见到周浅山本人后,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没有再找,是因为很可能找不到,他问过别墅员工,周敬岭拿了一套工作人员的衣服,还偷了手机和钱,也就是说早早有准备。
且,周敬岭先前躲过不少债,估计也很有经验。
与其找下去刺激周敬岭做出什么事,不如算着时间周敬岭差不多到周家后,直接再过来找他。
周敬屿原本也想过早些过来,但最主要的是,春姐是宋蘩丽雇佣的人,这个方面,他有点拿不准。怕自己先来了,事情又有变故。
只是……
周敬屿刚才停车时也注意到了,没想到周浅山居然也提前回来了。
是临时有什么事么。
他边思考边要开门,就在这时,一楼屋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来。
姜梨跟着看去。
是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穿着打扮尚可,身形微胖,但面容端正。
她看见他们,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小周先生,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父亲让我过来找他。”周敬屿面不改色地道。
“您别说笑了,早上陈秘才给我的日程表,说周先生今天晚上八点才能回来用晚餐,让我备饭。”
“是么,那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呢。”
春姐的笑容有些牵强,她一贯话不太多,今天话却多了几句,“周先生没有回来,车是司机开回来的,说是路上被蹭了一下,准备送去店里。”
周敬屿不想再跟她多言,往里走去。
春姐皱了下眉,还是阻拦了一下,压低声道:“小周先生,您还是带着这位小姐先回去吧。”
“周先生真的不在,您快走吧,改日再来。这位小姐您也劝劝他。”
周敬屿并不理睬往里进,春姐愈发着急,几次阻拦。
直到,天鹅绒窗帘阖着的幽暗客厅一角,木质的旋转老楼梯上出现一道消瘦模糊的人影。
脚步声一浅一重,听上去重心并不稳,摇摇欲坠的,让人担心他会从楼梯上滚下来。
但每一步都还是落地了。
脚步声逐渐清楚,身影也跟着渐渐清晰。
那是一道很瘦的人影,还有病态般的憔悴感。楼梯那里最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头发很长,肩膀像受过伤,轻耸着。
春姐听见脚步声,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怜爱心疼之情,“小少爷。”
周敬岭没有再下来,停在阴影交界之处。
他生得同样很漂亮,有着周家人特有的俊美,但和周敬屿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一丝典雅不同,也和周浅山的英俊狠戾不同,他线条居然有一丝钝感。
姜梨没有见过宋蘩丽正常的样子,大多都是偏执般的瘦,有些癫狂……但也听周敬屿讲过,周浅山很迷信,之所以娶宋蘩丽,一来是因为双胞胎,二来是她是有福之相。
周敬岭现下也很瘦,还显得病弱憔悴,眼底跃动着火焰般吞噬一切的疯魔般的光,但线条却是柔和的。
这让他看上去有些矛盾,而当他看向周敬屿时,神色似乎更加矛盾复杂。
有怨毒,有嫉恨,还有感激,甚至有丝惧怕……还有种种姜梨看不明的混乱情绪。
这种情绪让他几乎站不稳,连连咳了几声,面色更加苍白,手扶在栏杆上。
春姐往前走了一步,“小少爷?”
姜梨见过他先前凄惨的模样,亦有点不忍。
“他在哪。”
周敬屿平静地同他对视了一会儿,径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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