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仪式开始了,会场全暗,追光只打向红毯与舞台,音乐声中,唐亦宁和所有人一起望着一个方向,新娘子潘蕾挽着爸爸的胳膊走上红毯,最后与舞台上的奚文帅站在一起。
唐亦宁知道潘蕾和蟋蟀的恋爱经历,潘蕾一开始根本看不上蟋蟀,在她的一众追求者中,蟋蟀最矮,还有点胖,但他最诚心,坚持得最久,足足追了两年后,终于打动了潘蕾的心。
婚庆公司把仪式安排得特别浪漫,有一阵子舞台上还飘落下花瓣雨,新郎新娘的幸福完全显露在脸上,当他们相拥接吻时,唐亦宁和大家一起鼓掌,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
仪式结束,灯光大亮,唐亦宁仓促地抹了抹眼睛,抬眼后发现对面的霍云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探究。
唐亦宁不动声色地用湿毛巾擦手,没去管他,霍云舟倒也信守承诺,后来再也没“骚扰”过她。
吃饭时,小方低声问唐亦宁:“你和那个帅哥以前有过过节?”
唐亦宁不想多说,只回答了一个字:“对。”
这一桌六个女孩,三个是潘蕾的高中同学,带来两个男伴,另三个是大学同学,带来一个男伴。因为唐亦宁和霍云舟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桌上五人对四人的格局划分得很清晰,大家各聊各的,不像别桌那样融洽。
霍云舟很绅士,偶尔会给女伴夹菜、倒饮料,两人小声地说着话,看起来就像一对恩爱的小情侣。无奈唐亦宁知道真相,又坐在他们正对面,每次看到这两人亲密互动,真是又雷又尴尬。
她不明白,面子有这么重要吗?就为了在老同学面前秀个恩爱,连分了手的前男友都要拉来助阵?
霍云舟也是奇葩,怎么会答应的?分就要分得彻彻底底,藕断丝连最是要不得,他这样做会让女方产生误会,以为两人有复合的可能……
想了半天,唐亦宁又想到自己和江刻,突然觉得,她好像没资格腹诽人家。
婚宴桌数太多,新郎新娘敬酒速度很慢,场上有不少商界大佬,年轻人们就默契地没去闹新人。唐亦宁这一桌早就吃好了,大家坐着等新人来敬酒,因为女生多,胃口小,桌上的菜剩了很多,有些硬菜上得晚,竟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唐亦宁知道,按照潘蕾和蟋蟀的家境,不可能会打包剩菜,她觉得很浪费,却也不好意思打包。
这桌空了一个座位,早知道……就把江刻带来了。
哎呦,不行,潘蕾讨厌江刻。
不知道江刻晚上吃什么,她不在,他很可能就是炒个饭或煮碗面,将就着对付一口。
等到潘蕾和蟋蟀敬酒到这桌,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一桌子人都站起身,再一次和一对新人说“恭喜”。
唐亦宁看到几位伴郎伴娘,钟隐贤和吴丹娜也在其中,钟隐贤拿着酒瓶,帮蟋蟀加酒,吴丹娜拿着喜烟,给新娘递打火机。
他俩眉来眼去,那甜蜜劲儿真是要腻死唐亦宁。
一对新人都不认识霍云舟,潘蕾给他点上一根喜烟,说:“多吃点哦,帅哥。”
“一定一定,恭喜大婚。”霍云舟说完,居然和钟隐贤打了个招呼:“嗨,阿贤。”
钟隐贤上前拍拍他的胳膊:“enri,好久不见,居然在这儿碰见你。”
蟋蟀问:“你们认识呀?”
钟隐贤说:“认识好几年了,我给你介绍一下,霍云舟,娅仕玫服装集团的设计总监,我爸和他爸是好朋友。”
蟋蟀连忙和霍云舟握手,几个富二代愉快地聊了几句,霍云舟也看到了钟隐贤和吴丹娜的互动,笑着问:“阿贤,下一个是不是要喝你的喜酒了?”
吴丹娜羞红了脸,钟隐贤指指霍云舟身边的女伴,说:“咱俩谁先还不一定呢,真办事了一定叫你,你准备好红包就行。”
霍云舟这个戏精,居然说:“那我为了让你回礼多一点,是不是应该抢个先?”
唐亦宁旁观着这一切,等新人走去下一桌,她收拾东西,提上伴手礼,告别老同学后离开了宴会厅。
她是开江刻的车来的酒店,把车从停车场开出去后,车旁突然响起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唐亦宁转头看向车外,一辆红色跑车从后面超上来,在她车旁放慢速度,驾驶室车窗降下,露出霍云舟英俊的脸庞。
他冲她微笑:“唐小姐,再见。”
跑车副驾上坐着他的女伴,那女孩瞥了眼唐亦宁的车,眼神里尽是不屑。唐亦宁看到霍云舟就像看到瘟神,回了句“再见”就升上了车窗。
霍云舟一笑,踩下油门,跑车“轰”地就向前冲去,眨眼工夫连个尾灯影儿都看不见了。
——
唐亦宁回到公寓时,江刻正坐在写字台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干活。他戴着眼镜,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衫,底下是大花裤衩,左脚踩在地上,右脚居然踩在桌旁的垃圾桶上,那姿势大开大合,估计只有唐亦宁见过。
唐亦宁走过去,把一个装着盒子的塑料袋放在他手边。
江刻看了眼,去拆塑料袋,问:“婚宴上打包的?”
他没觉得打包剩菜有什么问题,边拆边问,“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唐亦宁回答:“买的,鸭脖。”
“?”江刻一愣,“你吃喜酒吃不饱的吗?还要买吃的?”
唐亦宁拿好衣裤往卫生间走,头都没回:“给你买的。”
江刻:“……”
他哪儿还会再管什么鸭脖鸡脖,把电脑一推,人就蹦了起来,几大步跨到唐亦宁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干吗要给我买吃的?”他低声问。
唐亦宁说:“怕你饿死。”
江刻笑了,松开她,拍拍她的屁股:“去洗澡,洗快点。”
这是某个信号,唐亦宁懂的,她回头看江刻,眼里含着淡淡的怨气,江刻心里忐忑,又加了一句:“呃……不是,就,看你的意思,你要不想……”
唐亦宁抬起腿就往他大腿上踹了一脚,还挺用力,江刻被踹得后退一步,脸色有点变了。
“哼!”唐亦宁扭头走进卫生间,飞快地关上门,江刻在门外挠挠脑袋,又走回写字台边,从盒子里拿了个鸭脖开始啃。
他真的搞不清唐亦宁的心思,她给他买吃的呢,是不生气了吧?
怎么能气这么久的?都十几天了还没消气。
整个长假过了六天,江刻其实没闲过,一直在为新房忙碌。家具是有了,冰箱和洗衣机还没买,墙没重刷,窗帘没装,阳台也得包起来,还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得新买。
他加入了星云坊的一个业主群,经邻居介绍,前几天已经定好窗帘,是和唐亦宁一起去挑选的花色。
老板建议他们全屋贴墙布,说比刷墙好看,更好清理,江刻摸过墙布样品后,咬牙采纳了这个建议,窗帘和墙布交给一家店做,一共花了七千多。
冰箱、洗衣机和电视机在淘宝下单,花了一万一,节后会送到。
江刻和唐亦宁去同户型的邻居家参观,发现包阳台前最好贴瓷砖,洗衣机放在阳台上,要装个洗手盆和柜子,全部加起来起码要花一万三。
还有宽带和电视线、微波炉、电饭煲、唐亦宁想要的榨汁机……七七八八一合计,江刻手里的钱不太够,得等十月底发完工资才能凑齐。
可他们十月中就要搬过去了,江刻想,是不是可以问问尤达,能不能先还他一万?
心里正在算账时,唐亦宁洗完澡出来了,散着湿发,江刻坐在椅子上没敢动,唐亦宁拿着一个电吹风,走到他身边,说:“你给我吹头。”
江刻求之不得,唐亦宁坐在床边,他拿着电吹风耐心地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声音很大,头发吹干后还会发出一股特别的香味,江刻吹着吹着,手就开始不老实,从唐亦宁的睡裙衣领往里探,她拍掉他的手,他收敛了没几秒,又探,又被她拍开。
但她什么都没说,一直低着头,江刻喉结“咕嘟”了一下,突然关掉电吹风丢到床头柜上,从身后重重地抱住唐亦宁,嘴唇印到她雪白的后脖颈上……
他们很久没做得这么激烈了,小床差点要被摇散架。
江刻不担心它散架,他和唐亦宁马上就要搬离这间小小的出租屋,以后再也不用挤睡在如此狭小的单人床上。
他们的大床有1米8宽,床垫有乳胶层,躺着非常舒服,次卧的榻榻米床都做了1米35宽,唐亦宁说她爸妈要是过来住几天,两个人得够睡……啊!糟糕,四件套买好了,被子还没买,天马上就要凉了,现在盖的小被子只适合单人床,还得买一床大大的厚被子,又是一笔钱。
还有抱枕和地毯,唐亦宁说沙发上一定要有抱枕,茶几下要铺一块地毯,不用大,冬天可以盘腿坐在地上吃水果、看电视……
江刻发现自己好厉害,竟然可以一心多用,身体与精神都沉浸在极致的愉悦中,脑子里还能算细账。
他与唐亦宁手指相扣,濡湿的黑发交缠在一起,他吻着她的脸颊,低声叫她“老婆”,她浑身颤栗,他便更加神勇,低哑的声音飘在她耳边:“那天的事,真的对不起。”
唐亦宁心里并没有完全放下,可在参加过潘蕾的婚礼后,她突然有了一种新的领悟。
她不可能拥有潘蕾那样的婚宴,九十八桌,一万多一桌,光摆酒就要一万。
她不可能拥有那么多的鲜花,不可能有星月装饰,不可能有十几万的婚纱,不可能有几十万的钻戒……
她和那些人距离很远,潘蕾、奚文帅、钟隐贤、霍云舟……哪怕是霍云舟身边那个漂亮的女伴,听她讲起,她父母也经营着一家公司,所以才会和潘蕾交好。
他们永远不会为柴米油盐发愁,不会为一套小房子到底是刷乳胶漆还是贴墙布犹豫不决,他们的新房装修不用自己操心,有的是人会去帮忙搞定。
潘蕾永远不会经历唐亦宁装柜子时经历过的事,就像奚文帅不会被抓去公司加班、不做完就不能走一样。
奚文帅只会抓人去加班,命令人家不做完就不能走,才不会去管对方家里有没有急事,有没有一个无助的人在等他回家。
归根结底,还是钱惹的祸。
可那是唐亦宁自己选择的生活。
她不想再去纠结自己在江刻心目中是否重要了,柜子、房子、工作、钱……都是江刻的宝贝,其实,也是唐亦宁的。
说白了,她和江刻没什么两样,就是个俗人。
事情发生时,她还没找到工作,而现在她是在“带薪休假”,这个认知让她对未来产生了新的希望。
她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工作上,多赚点钱,一年八万十万十二万都没关系,她还年轻,和江刻一样,她只能靠自己。
……
欢爱结束后,江刻和唐亦宁挤在床上,一起拆唐亦宁带回来的伴手礼。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江刻很好奇,寻宝似的把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两盒进口巧克力、一包中华烟、一瓶香薰、一个小玩偶、几样进口零食、一瓶看不懂文字的洋酒,外加一张印着新人婚纱照的贺卡。
江刻只在小时候跟沈莹真去参加过婚礼,最近十几年都没喝过喜酒,完全不了解如今的婚礼模式,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目瞪口呆:“是每个人都要发一盒吗?”
“不是,应该是以家庭算。”唐亦宁解释给他听,“爸妈带小孩去,拿一盒,夫妻或情侣去,拿一盒,单人去也拿一盒,要是我爸妈和我俩一起去,就能拿两盒。”
“这得花多少钱?”江刻都懵了,“我以前吃喜酒就只拿到过喜糖,我们以后摆酒,也要给人家发这个吗?”
唐亦宁说:“钱够就发,不够就不发,只有喜糖是必备,别的也没硬性规定,有些人仪式感比较重,就喜欢搞这些,这叫伴手礼。”
江刻拆开一盒巧克力,撕掉糖纸,喂唐亦宁吃了一颗,又往自己嘴里丢一颗,唐亦宁尝过后眉毛都飞起来:“唔!真好吃!比费列罗都好吃!”
江刻也觉得比费列罗好吃,心想,原来还有比费列罗更高档的喜糖。
他心里有了紧迫感,婚礼花销这么大,他还答应过岳父两年内要办婚宴,这都已经过了三个月,还有二十一个月,他得多赚点钱才行。
马上就要年底,又到了领导和员工谈心的时候,江刻对明年的薪资有一个心理价位,就是不知道窦钧能不能同意。
窦钧最近很忙,在忙着接触投资人。
两年前,杋胜科技还没发展到现在这么好,公司在写字楼里只占两层,创始人及ceo窦钧带着团队拿到了a轮融资——三千万,两年来公司发展稳定,规模壮大许多,窦钧想要进行b轮融资,为今后的上市做准备。
这一轮,他的目标是拿到至少一个亿。
江刻很看好杋胜科技的发展前景,暂时没想过跳槽。
两人分着吃完一盒巧克力,唐亦宁靠在江刻肩上,说:“江刻,和你说两个事。”
这么正式的吗?江刻挑眉:“什么事?”
唐亦宁:“第一,我入职后要去厂里住半个月,算是入职培训,中间就周末回来两天。”
江刻:“你们那厂不是就在云遥吗?开车过去半小时都不到,为什么不能回家?”
“人家规定的。”
“哦,行。”也就两个礼拜,江刻没什么意见,“第二呢?”
“第二。”唐亦宁说,“我上班后,前面会跟着老业务员跑几个月,后期,领导要求我必须有一辆车,你的车能借我开吗?”
江刻为难:“以后住到云遥,我骑电动车上班有点远了,我是打算每天开车的。”
唐亦宁:“……”
江刻:“……”
“呃,其实可以这样。”看着她冷下来的脸色、翘起来的嘴巴,江刻脑子转得飞快,“早上,咱俩一起去科创城上班,你不是说你那单位离我单位很近么,那就一起去,完了你把车开走,白天你尽管用。晚上,我们电话联系,看看能不能一起回家,要是不能,我就坐公交,怎么样?”
唐亦宁:“你上班很晚啊。”
江刻:“你上班很早吗?”
唐亦宁:“八点半,要打卡的。”
江刻:“……”
他每天都是九点半才到公司,有时甚至十点,八点半真的早了点,公司里搞不好一个人都没有。
江刻想了一会儿,问:“你们平时用车,给补贴吗?”
唐亦宁:“给,一个月一千,比你多。”
这句话最有效果,江刻右臂揽住唐亦宁的肩,左掌伸到她面前:“不要再生我的气,小朗就归你。”
唐亦宁与他击掌:“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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