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一班的教室里，虽是自习课，却罕见的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能来一班上学的人打小便是见惯了世面的孩子，却因为事情实在超过了自己的认知范围而无法平静。
——沈淮枳分化成beta，还有比这更魔幻的事吗？
此时沈淮枳的位置上空着。
她刚刚被带着医生的校长找过去了，一直没回来。
沈淮枳是三中，乃至宋城可能有的唯一一位顶级alpha苗子，这件事情让整个学校都犹如经历了一场没有人员伤亡的地震。校长让医生为沈淮枳用最紧密的仪器重新做一遍全身检查，看是不是哪里错了。
“哎，上次给我说就算沈淮枳分化成了beta也不缺人爱的人呢？我刚刚就看到论坛里面沈淮枳版块的关注人少了三万。”
“肤浅！就算她是beta那又怎么样？人家家里的背景在那里啊，还轮得到你来说。”
“你是不知道沈家那样子，沈淮枳是个beta，对她们家族已经失去价值了。”
“平常还不是看着沈家的背景给沈淮枳好好哄着，现在这样，我看她以后怎么横！”
“哎呦！你丫的谁干老子——”说上句话的人叫唐宗，是个男alpha，摸着被砸的后脑勺回头，看到了怒气冲冲看着自己的顾荷木，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顾荷木：“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唐宗以前就干不过顾荷木，但嘴上不饶人：“我说错了怎么？学校里多的是人看不惯沈淮枳的我告诉你！你做狗做久了是不是，这么忠心啊，主子都倒了还护着？”
顾荷木冲上去就和唐宗要打在一起，被旁边的贝南即使起来拉着：“别闹，现在已经够乱的了，我们等阿枳回来了再说，不要给她添麻烦。”
有了这么一闹，教室里更吵了。
后门突然被人推开，当沈淮枳的脸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时，教室陷入了一股异样的沉寂。
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沈淮枳唇角抿的很紧，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黑眸暗的浓稠，一个字都没说，走才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下一秒，下课铃响了。
沈淮枳疲惫的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经历一场不能控制醒来的噩梦。
顾荷木是个没审美心思的人，等沈淮枳到跟前来她就急切地上来问：“怎么样阿枳，是不是搞错了？！”
沈淮枳仿佛什么都已经听不见。
她的耳边也确实听不到，只有医生的声音：
“没有错，确实是个beta。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如果不放心的话尽快通知家长……不过沈同学以后的生活倒是没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吗？
沈淮枳只知道，那些或看戏或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在自己身上，有种火辣辣的痛。
“阿枳，你说话啊！”
贝南按住顾荷木的肩膀，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别问了。
顾荷木就站在舒眠的位置上，手臂不小心蹭到了沈淮枳课桌上立起来的一个小纸片。谁也没有注意，沈淮枳却睁开眼睛，在纸片掉下去前接住，放回到了桌上。
这是她进来坐下之后唯一的动作。
顾荷木还想去看看上面写了什么，门外突然一阵嘈杂。
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学生，高低年级的男女生都有，这架势不像是在学校，倒像是在动物园看猴子。可沈淮枳就像是把自己隔开了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顾荷木心里难受，想去把窗户都关上，从人群里冲进来一个男生。
“姐！”沈昊欣脸色担忧地进来，径直走到了沈淮枳的面前，“你分化成beta了怎么办！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看你以前那么辛苦学那些，现在是不是可以休息不用学了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但教室里安静，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外面更是直接炸开了锅。
“啊！沈昊欣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啊！”
“居然真的是beta了啊……我还特地来看看是不是大家传错了呢，莫学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喜欢沈淮枳了，我们学校另外的alpha又要活了！”
“beta又怎么样？莫学姐说对沈淮枳是真爱，怎么可能在乎这个，哼！”
“可是你们不觉得变成beta之后的沈淮枳好像是没以前那么吸引人了吗？”
“……”
沈淮枳抬起头。
她是坐着的，但身上气场实在强大，可以很明显让人感受到她的不悦。沈昊欣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后背反射性地一阵发凉，但想起沈淮枳已经是个beta了，又挺直了腰杆，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纸片，“咦”了一声。
“不讲题？哇，姐，来问你题目的人这么多吗，你还有特地挂个牌子？现在你已经是个beta了，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找你了，这牌子没必要。”
他随手就把纸牌往下一丢。
沈淮枳毫无波澜的眸露出几分戾气，那张纸牌已经落在了地上，飘在前面舒眠的凳子边，紧跟着被沈昊欣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
当沈淮枳站起来的时候，沈昊欣抱住了头大叫：“别打我——”
“沈淮枳你是不是有病啊，自己弟弟都打！”唐宗一掀桌子，他本来就看沈淮枳不顺眼，只不过是想找个点爆发出来而已，随着他一脚踹过来，沈淮枳的课桌猛地歪向一边，上面摆着的水杯在地上碎成了一片，桌子里的书本也哗啦地倒了一片。
顾荷木要冲上去揍人，却看到了沈淮枳沉沉的眼眸，一时愣住。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阿枳。
“怎么，还想打我啊？我说的是实话，看你分化成beta了，家里一点表示都没有就知道，你沈淮枳没有alpha值钱。”唐宗的话就像刀，一道一道刮在真相之上。
沈淮枳的指尖发紧，周围同学的目光如同尖刺，让她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一言不发，漠然地看着地上的狼藉，转身就走。
*
还没走到班里，舒眠已经看到了外面围着的人和大家的交头接耳，心里的不安也就愈发浓厚。
舒眠不知道自己重新回到高一后身体会变得这么娇弱，她的发烧才刚好，走路的步子都是虚的。爬楼梯爬的她很吃力，到门外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肺里的空气都似乎被榨干了。
她走的磕磕绊绊，膝盖上红肿了一片，是因为太着急冲出门的时候摔的，但舒眠一点都没意识到。
走廊里站满了人，但是没人进去，也不敢进去。
舒眠往里面挤，就听见桌脚重重划拉地面的声音。
“你现在敢走？”傲慢的男生声音跋扈，“没看到地上都是你的东西？捡起来！”
舒眠听出来这是唐宗的声音，她记得的，唐宗后来特别喜欢带着一大群反复去找沈淮枳的麻烦，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她终于得以拨开教室后门那里围观的人群，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沈淮枳没有说话的欲望，她甚至很麻木，这一切与自己相关，可她竟然感觉自己像是个旁观者。
作为沈淮枳，她自然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个alpha的身份对父母的重要性。也正因为如此，她更明白，不会有任何人帮她的。
自己的父母，大概在想着如何和撇清这个麻烦吧。
沈淮枳冷冷地看了眼唐宗，抬脚踩上那些碎片和书本掉落的纸页，唐宗被无视后，恼怒不已，伸手要去按住沈淮枳的肩膀。
就在这时候，有个娇小的身影从围观的人里面出来，同时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沈淮枳的手腕。
沈淮枳抬眸与舒眠微红的眼眶对上。
在这之前，沈淮枳还觉得自己能扛过这一切。可是舒眠出现后，小姑娘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怜悯，难过，还有忧愁。
她为什么可怜自己？为什么只有她的眼睛里有这样的表情？
舒眠为什么要哭？自己都没有哭。
这份可怜让沈淮枳感觉到了令自己羞愧又酸涩无比的屈辱。
“沈淮枳，你不要听他们的。”舒眠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想到沈淮枳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却没有一个人帮忙就难过，声音颤个不停。
可以看得出，她对这种情况并不适应，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挺直了背站在自己的面前，等着唐宗说：“你不要在这里胡闹！老师等下就来了。”
舒眠都没自己高，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在努力的保护自己。
看到舒眠来了，沈昊欣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玩味。
“别去啊，我姐对外人很凶的。”沈昊欣温和地笑着，将舒眠往自己这边勾了一下。
但他没想到女孩子的身体那么软。
舒眠腿脚没力气的，注意力还全部都在沈淮枳的身上。沈昊欣力气没轻没重，把舒眠拉的踉跄两步，眼见着就要跌到地上。
舒眠已经来不及控制自己的平衡了。
但她没受一点伤。
沈淮枳的胳膊和手掌垫在了舒眠的腿根下面。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而那些碎片沈淮枳都帮舒眠挡的严严实实。
舒眠心都要疼的掉到深渊里去了，沈淮枳站起来就一拳砸在了沈昊欣的脸上。
从这一瞬开始，场面混乱起来，沈淮枳和唐宗，沈昊欣两个男生打在一起。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舒眠被顾荷木紧紧拽住了，她看到有血从沈淮枳的胳膊上一点一点落下来。
“老李来了！”
“不准打了！沈淮枳，唐宗，都和我到办公室来！其他人不要在这里，都给我散了！”李庸进来的时候表情严肃，他自然也认识沈昊欣，“还有你，也一起来。”
直到和班主任一起从后门离开，沈淮枳的眼神都没有再放在舒眠的身上。
地上，舒眠看到了那张有许多脚印的纸牌，上面写着：
不讲题。
舒眠从地上捡了起来，认出来是沈淮枳的字。
她记得，那时候顾荷木开玩笑地对沈淮枳说过是太多女孩儿来问题目，所以自己都没问过的。
所以沈淮枳为了照顾自己而写的这个纸牌是吗？
沈淮枳明明心思细腻，对人很好。
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舒眠心里难过的像是在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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