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孟皎收回胸针,递还给跟过来的柜姐,“我不喜欢了,麻烦你帮我收起来。”


    柜姐挂上训练有素的微笑,谁会傻到得罪一个衣着不菲的潜在大主顾:“没事的,欢迎您再来。”


    尽管很想吃瓜,但她认出来了顾东林,顶头boss的瓜很香却没胆子吃,她收好胸针落荒而逃。


    气氛凝滞,陈木仔细观察顾东林的神情,十分奇怪。


    顾东林不应该很讨厌孟皎吗?为什么听见孟皎提起生日会让步。


    没见到孟皎之前,他只听说圈内有个男生倒贴顾东林倒贴得厉害。见到孟皎之后,发现顾东林看孟皎坐在钢琴前的眼神,他打通关节般想到“替身”的情节。


    可当孟皎真真切切站在他的面前,他又怀疑眼睛。


    粗略一瞥,孟皎的眉目确实和秦雨像,但细细观察,陈木也要忍住厌恶承认对方是个顶级美人,望向他时整副心神被全然吸引,再也想不到其他。


    他感到不妙,秦雨和他提过,顾东林其实容易心软,只要孟皎这时候服软撒个娇,反而占据了道德高地,再加上孟皎那张会骗人的脸蛋,顾东林怕不是又要被攻略下来几分好感度。


    终于孟皎开了口,张嘴就是冷笑:“才二十万就叫贪心吗?看不起谁呢?”


    陈木:……


    放心了但也被嘲讽了。


    顾东林的体会更直观,就是那种“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穷”的怜悯。


    顾东林:……


    陈木脸绿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孟皎能轻松拿捏顾东林。


    让顾东林站在一边反思为什么格局小了,孟皎侧过身转向陈木,陈木刚要挂起微笑介绍自己,一句“我是……”堵在嗓子眼,孟皎就突然问他。


    “第一台ero出厂是什么时候?”


    “查理斯大师1990年在维也纳用ero演奏的曲子是什么?”


    “分析一下艾德里安钢琴奏鸣曲op.109的创作特征。”


    几个问题下来陈木头晕眼花。


    当初他能留在ero工作全靠秦雨求情,他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是秦雨的朋友。”顾东林说。


    孟皎开玩笑的语气:“秦雨可不会不务正业。”


    陈木心中一凛,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我不在乎你叫什么?把工号报给我,我会投诉你上班时间找客人闲聊。”孟皎笑眯眯地说,“以及专业知识不过关,建议ero换个人上班。”


    ero的工作清闲体面还工资高,陈木不可以失去这份工作,他不甘地大声斥道:


    “你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


    孟皎严于待人,宽于律己,似乎不明白他的质疑:“当然不知道啊,我又不在这里工作。”


    陈木快要气晕过去,把希望的眼神投到顾东林身上,希望他能说上几句话斥责孟皎的任性。


    孟皎没给顾东林说话的机会:


    “我生气了。”


    “我们最近不要见面。”


    说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便走开。


    原地留下呆立的两个人。


    却根本不是陈木想象中微妙模糊的氛围,而是尴尬、震惊的沉寂。


    顾东林冷漠的脸色更沉,似乎酝酿着风暴。


    陈木又酸又怒的心情好转,孟皎作成这样不给顾东林面子,顾东林肯定会发脾气。


    顾东林良久后终于询问:


    “他为什么生气?”


    陈木满头问号:


    你真的在意孟皎生气了?


    他是替身还你是替身?


    这种问题你居然问我?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


    孟皎出了商场顺带在导引台填完投诉后,站在路边等待孟家的司机来接他。


    和顾东林生气倒不是在玩什么小情趣,而是单纯脾气不好,受不了委屈于是当场翻脸。


    孟家的车子很快驶入眼帘,但在驾驶座上的并不是司机大叔,而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孟津言。


    孟皎打开车门钻进车窗一气呵成,没有对此表示过任何的疑惑,直接说:“回家。”


    孟津言微微挑眉。


    不得不说孟津言不愧是个隐藏版的金牌管家,车子开得平稳无比,伴随电台温柔的女声,孟皎早起的困意逐渐席卷而来。


    再醒来是半个小时后,孟津言透过后视镜观察到孟皎睁开眼,提醒道:


    “快到家了。”


    “嗯。”脑子还有些混沌,孟皎放空眼神发呆。


    时至黄昏,夕阳透过玻璃在车内笼起一片暮色。


    气氛太刚好,孟津言问出始终盘旋在他心里的疑惑:“阿皎,你讨厌我吗?”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爱问同样的问题,早上曲闻也问过。要是换成孟皎,才不管别人喜不喜欢自己,反正他肯定最喜欢自己。


    孟皎还是那个回答:


    “没有啊。”


    “在家里你从来不怎么和我说话。”孟津言俨然一副好哥哥的模样,“之前还肯叫我表哥,现在正眼都不肯瞧我。”


    原身小时候曾经无数次羡慕过孟津言对孟初的偏爱,祈求老天爷也能够赐予他一个相似的好哥哥保护他陪他玩耍。


    但他妈妈也没有再给他一个兄弟的机会,孟初也完全将孟津言视为个人的所有物。


    “在家里我理你了,孟初不会生气不会难受吗?”孟皎的语气很平静,以坦然陈述的态度说出,没有丝毫暗戳戳上眼药的意思。


    孟津言知道孟皎说的是实话,只有特别熟悉的人才能感觉到,孟初有股非同寻常的执拗。


    “小初有点小脾气。”他说。


    孟皎诧异,没想到孟津言能没有完全眼瞎,能瞧出些孟初身上的矫情圣母劲儿,而不是无脑地护着说孟初全世界最好。


    能看出来,还能包容缺点,选择在一起。


    大概这就是真爱吧。


    这对缠缠绵绵、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目前还没拉开序幕。


    按照书里的描写,孟初先爆发强烈的占有欲,孟津言却死守哥哥的身份,孟初伤心,和其他备胎发展支线。直到病发,孟津言惊觉明白自己的心意,一番追妻火葬场,两个人he。


    当然,只要不关孟皎的事情,他很乐意为他们的故事拍手叫好。


    可是孟津言却是让原身捐肾的罪魁祸首之一。


    发现了原身对自己的濡慕之意,明面上温和地和原身谈感情,似乎真心把他当成弟弟来宠,暗地里手段强硬地断了原身的生活来源,防止他逃跑。


    既然如此,孟皎也想和他谈谈感情。


    “那天酒会,你泼了于伟一瓶酒,很厉害。”孟津言似乎打定主意没话找话。


    “嗯。”孟皎的指尖轻扣膝盖凸出的骨头。


    孟津言果然看见了那一幕。


    先前对孟津言的漠视和区别对待,五分真的,五分演的。


    钓鱼得耐得住气。


    铺垫这么久,可以开始逗鱼了。


    “我以为你没看见。”孟皎说。


    孟津言试探询问:“是因为我没帮你所以生气吗?”


    “难道不值得生气吗?”孟皎声音淡淡。


    原来是因为这个。


    孟津言解释:“我知道你能解决,下回明白了,不管你多厉害,都要第一时间去你身边。”


    多好听的话啊。


    把原身骗得将他当做最信任的亲人、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车子刚好停下,孟津言把车让给门卫去停好,下车和孟皎一起步行。


    晚风吹来橙花的清新气息,分不清来自花园还是孟皎的身上。


    孟津言站定,递给孟皎从车上拎下来的包装袋:“生日快乐。”


    孟皎惊讶片刻,似乎没料到他会记得:“谢谢,可以打开吗?”


    “当然。”


    一个复古的打火机,上个世纪一个系列只出了五套,每套上的图案由画师亲手绘上。孟皎有收藏癖,集齐了四个,但没找到最后一个。


    孟津言的情商顶级,特别擅长拿捏人心,孟皎对礼物根本挑不出毛病。


    “谢谢表哥。”他道谢。


    现在倒是肯叫表哥了。


    孟津言想。


    孟皎低头乖乖观察打火机上的雕刻,不再锋利。


    孟津言注视着他。


    孟家的一切是死气沉沉的,孟初的爸爸在扮演好爸爸的角色,他在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孟初病弱,全家都下意识压抑低声说话。


    刚来孟家时,孟津言要哄着孟初喝药,鼻尖总充斥着苦药味,以至于后来孟初身体渐渐好转,孟津言仍然觉得那股孱弱的药味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可孟皎是个和孟家完全不同的人,他的爱恨太浓烈,聪明但懒得伪装,明艳又灵动,对孟家没有好感,时不时就会冷下脸。


    孟津言最讨厌这种没礼貌、不懂伪装的行为。


    夏天总是明亮又鲜活的,傍晚晚霞浮动,把天空铺出一张色彩秾丽的油画。孟皎站在他面前,比他低一个头,眉眼间带了点笑意。


    因为礼物才肯施舍一抹笑,是不是十分愚昧、傲慢又骄矜?


    可是孟津言的心咚咚咚地跳动。


    他忽然明白,他似乎从头到尾不是在厌恶孟皎的冷漠。


    而只是因为孟皎的冷淡态度也对着他而——


    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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