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蔷薇控 > 12、车祸
    纪霖深从温蔷所住的小区出来,就接到了司机的电话:“纪总,请问今晚还出行么?”


    明早在另一个市有一个招商引资会。从这里到临市,开车是最快捷的方式,只是累了点儿。


    本来可以早点出发,但是他来了一趟温蔷这里。现在出发的话到达已经是下半夜,睡不到三四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又要起来参会。


    因此司机专程打电话来询问。


    “嗯。”纪霖深没有犹豫,报了地址。


    二十分钟后,便坐上了车。


    夜色弥漫,城市却繁华不减,道路上车辆依旧川流不息。


    司机觉得他太劳累了,于是提议道:“纪总,您可以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您就行了。”


    纪霖深没有应声,手肘撑在窗沿,看着外面转瞬即逝的夜景。


    他并没有感到疲惫,好像这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他一向自律又拼命。


    离开温家的那一年,他考上了大学。靠国家贷款入学,从第一天起,他就开始兼职打工,除了要挣自己的生活费,还要挣母亲的医药费。


    他什么都做过,从一开始的发传单,到餐馆端盘子,再到接程序设计外包的活,兼职的档次一层层提升。


    随着技术含量的上升,挣的钱也越来越多。同时,受到的训斥和白眼也越来越少。


    他大学选择的专业是计算机。


    无所谓什么喜不喜欢,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什么挣钱选什么。


    如今看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已经成为如火如荼、蒸蒸日上的行业,而他优异的成绩和履历无疑是锦上添花。


    毕业后很多家公司同时争抢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给出薪水最高的一家。


    后来光芒初露,就被更大的资本挖去。再后来软件被收购,有了原始资本开始自己创业,发展壮大为如今的公司,又开始涉足其他行业。


    他永远不知满足,从受制于资本到操控资本,商业版图不断在扩张。


    这一路走来,时间说长不长,他将正常人所需要的时间无限制地浓缩,也将其中的辛酸苦楚在短时间内都尝尽了。


    但他从未想过放弃。他不会再屈居人下,不会再有心无力,他要站上顶峰,他要傲视平川。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成功。


    ——


    第二天,温蔷去致远科技送译员考核评价表,这是文星翻译公司要求译员每次出翻译任务后的附加工作。


    服务对象给出的评价等级,是对译员的绩效进行评定的最重要标准。


    到了办公室,听外面总裁办的秘书处工作人员说,纪总没来公司。


    温蔷哦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她本来打算掉头走掉,正面迎上纪霖深的助理。


    “温小姐。”陈助主动跟她打招呼。


    “陈助你好,我是来送上次会议的考核表的……”温蔷正准备让他代为转交。


    “纪总今天没有来公司。”


    “我听说了,所以能否请您……”


    “纪总他出了车祸。”陈助突然道。


    温蔷有一瞬间的怔愣,身子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说不出话。


    “那他——”


    “人没事。”陈助急忙又补充,“现在在市一院住院部12楼的v1203病房。”


    温蔷放松下来,不管怎样,她也不愿意看到纪霖深有什么意外。


    看到陈助说完后并没有走开,像是还有什么事。


    “怎么?”她问。


    陈助沉默了。


    温蔷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下唇:“陈助可能误会了,我和你们纪总,并不是朋友。而且,他恐怕并不想见我。”


    她将那份文件拿了出来:“这份考核表,能不能请您帮我转交一下?”


    “现在不行,我要赶着去临市。纪总本来就是要去参加那个会议的,现在没法出席了,他要求我代替他去。”陈助紧接着又说,“要不您亲自去交吧。”


    温蔷没办法,叹了口气。


    陈助出市的途中,顺路带着温蔷。


    一路上他一直在说话,温蔷第一次发现这位总助这么健谈,而且话题全部围绕他老板。


    他告诉她纪霖深不容易,忙于应酬,忙于研发,是个工作狂,才能一路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奔波,不是在出行,就是在出行的路上。这次出意外,也只是迟早的事……


    温蔷沉默着没有接话。


    以前的她可能不会理解,那时候她天生拥有一切。她的生活在众星捧月的云层之上,丝毫见不到底下的泥泞。


    但现在,她也成为了这茫茫市井中的一员。她知道从底层爬上去要经历多少艰辛,遭受多少白眼。


    她知道他不容易,因为生活从来就不容易。


    只是,她似乎不是那个适合去安慰他的人。


    市一院12层。


    雪白的墙壁,空旷的病房,蓝白条纹的帘子从天花板上垂下来。


    纪霖深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臂搭在边沿,透明的管道从他的手背蜿蜒到顶上的吊瓶,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昨晚他并没有在车里小憩,所以车祸发生的全程他都清醒地经历了。


    那道炫白得几乎刺眼的闪光照射过来的时候,耳边轰隆声几乎穿透耳膜的时候,车身像要被掀翻了的强烈震荡的时候,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前倾的时候,身体像是飘荡在空中的时候,眼前模糊失去知觉的时候。


    所有这一切,他都清醒地经历了。


    而下一秒,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刹那间他便和这个世界阴阳两隔。


    他身处于何处,将要去何处,他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那种无助感。生命不再由自己决定,虚无缥缈,怎么都抓不住,只能够任由它游离或残存。


    但那一瞬间,他的意识里不是害怕死亡的来临,而是想到了母亲。


    母亲当年,是不是也经历了这些?而且更甚他百倍,因为她是以□□面对一辆突如其来的卡车。


    比他更恐慌,更绝望,也更痛楚。


    这一撞好像将他蛰伏的愤恨又重新撞醒了,将那天忍不住给温蔷打电话和去她家的混沌和犹疑撞得荡然无存。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当年母亲的车祸,是源自于温家。


    所以当温蔷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胸口积郁的愧疚和懊悔一下有了发泄的对象。


    “你来做什么?”纪霖深抬眼,眸里一片冷色。


    温蔷挪步进来,将买好的一篮水果放到了他房间的茶几上:“我听说你...你出了点事,就来看看你。”


    纪霖深下巴微微昂起,眯眼看她,语调阴沉又嘲讽:“是不是很失望我没有被撞死?还是说,十年前,你就希望被撞的是我?”


    温蔷没想到他的话会如此锋利,忙道:“你别这么说,我没这么想。”


    纪霖深不说话,但面色依旧阴冷。


    见他又陷入了自己的偏执中,温蔷抿唇,柔声道:“纪霖深,你需要好好休息。”


    纪霖深没接话,右臂抬起枕在后颈,就这么斜躺在床上。


    这间是vip特需病房,像精装修的套间,住宿条件很好,设施也齐备,而且还配备了专门的护工。


    刚才护工出去拿新的消毒用品去了,现在回到病房来,看到多了一个年轻女人。


    她很有眼力见,将东西放下,本来想直接出去,但碍于义务,还是询问了一下:“纪先生,配备好的复合维他命需不需要现在去拿?”


    由专门的营养师针对每个人的情况开具,每日在护士台处领取。


    “让她去。”纪霖深示意向温蔷。


    温蔷一愣,有些意外,但似乎觉得也没有什么。她对护工点了下头:“那我去吧。”


    说着就转身出了门,没有丝毫勉强。


    护工见温蔷走远,试探着问纪霖深:“那...我出去转转?”


    纪霖深点了点头。


    护工会意,急忙离开了。


    温蔷拿着药回到病房,问:“你现在要吃么?我帮你倒水。”


    见他默许了,她就拿着杯子去直饮水机接水。伺候他吃了维生素,又端着水果去水池处洗。


    纪霖深就这样躺在病床上,看着温蔷做事。


    他没有命令什么,但温蔷能够自己找事做。他也不阻止,好像就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甚至他都有些惊异于,她的逆来顺受。


    这间病房的位置极佳,正对着外面院子里的重重树影。青葱横枝从窗外蔓延而过,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射进来。光线不强不弱,恰到好处。


    窗边的水池处,温蔷的面庞被照得白皙得近乎剔透,唇瓣嫣红。


    鬓边有碎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耳后垂下,她又撩了上去,正好将圆润而小巧的耳垂形状勾勒得更加明晰。


    纪霖深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


    恍惚间,他的思绪飘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的温蔷也是如此,明艳娇俏,肤白如蝉翼,像是一触即碎的水晶。


    他会在花园的篱笆墙后偷偷瞄她,却一次也没有被她发现。


    因为她的目光不会朝他这里转过来,她也不会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但偏偏,少年的情窦初开,心潮涌动,势不可挡。


    他长相清俊,成绩又好,在学校很受欢迎。


    但是,看到一封封递过来的情书,脑中浮现的,却是温蔷的面庞。


    在她的映衬下,所有其他女生的面孔都显得寡淡。


    曾经无数次,他告诫自己不要去幻想,却又抑制不住地在意。


    对于年少时的他来说,有的事物太过奢侈,比如她,比如感情,比如对她的感情。


    即使身处在同一个宅院里,他们也生活于不同的区域。


    每次她放学回家,都会从蔷薇丛边路过。但她从来都是走在青石板路上,而他从来都是站在花园的泥土里。


    从不逾越,从未交集。


    终于有一天,他不安分地想超出自己的限定范围。


    就这么一次,就给母亲带来那么大的灾难。


    他发誓会好好孝敬的母亲,他从小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他在学业之余去帮忙干活,怕她累怕她苦,因为他见过母亲受了太多苦了。


    但是,最深重的痛苦,却是由他带来的。


    他们的生活本就该是清贫的,渴望太过奢侈的东西,于他,于家里,都是灾难。


    这件事,已经应验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纪霖深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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