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眼神微凝,那脚印虽有模糊,但大小太像那只足,将好能被他一手握,夜夜蜷住雪粉的脚趾,受他挞临,温顺绵弱,挣扎都不曾有。
傅音旭看他发愣,唤了声,“陆大人?”
陆恒收回思绪,接过她手里的纸张,缓声道,“傅姑娘细心,我回头来盘查。”
傅音旭点头,“若有结果,还望陆大人知会一声。”
陆恒没回她。
傅音旭顿了顿,解释道,“此事毕竟发生在我姑母寿辰那日,姑母知道后一直惦记着,总怕还有其他人遇害,若结果陆大人不便相告,也请说明那人死活,好让我姑母安心。”
陆恒颔首,“这个自然。”
傅音旭浅笑,“陆大人应该已经知晓,我表哥回京了。”
陆恒嗯了一声,“昨晚国公爷同我说了,他受了重伤,现在不宜露面,还望傅姑娘保密。”
“那大人打算何时与他会面?”傅音旭正声问。
陆恒告诉她,“下月上巳节。”
傅音旭将日子记下,冲他弯了弯身,转步离去。
陆恒将手里的那张纸叠好揣进香囊里,进屋去换了身常服,从更衣室出来探头往里间看了看,余晚媱手里的络子打得甚是漂亮,秀烟坐在凳子上编风筝架,一主一仆虽没话说,倒也其乐融融。
陆恒没打算进去,悄步走出屋,又见廊下几个丫头在摘草休花,不远处有青烟缭缭,约莫是小厨房在炖药。
颇有烟火气,陆恒立在台阶上,思绪飘远,若那天真是红儿把她推下池塘,寒冬腊月,她得有多冷。
他缓慢沿着石阶走,快过一半时,顿住脚步,目光盯着那光滑的青石面,半晌对一旁做洒扫的婆子道,“这地上太滑了,铺些毯子之类的,谨防以后夫人出屋会脚滑。”
他撂完了话,自己先滞住,这种小事用得着他来说吗?他何时婆婆妈妈成这样了?
他眉心打结,只见那些婆子搬来毛毡毯,又懒得再说其他,兀自走了。
外头响动,屋里还是能听见一二的,秀烟笑着道,“夫人,您说世子爷是不是转性了。”
余晚媱将打好的络子递给她,懒散的伸了伸懒腰,没答话。
秀烟往风筝架上系好络子,嘿的笑,“等做好了,上巳节那天往天上一放,不知有多好看呢。”
她旋即皱着眉头,“要是在江都,咱们还能出去踏青野游,现在关在屋里,都快把人憋坏了。”
余晚媱笑她,“你也想回江都?”
秀烟瞅着她,窘迫道,“想也不想,以前在江都多自在啊,没这么多规矩,也不怕被人祸害,可江都好归好,老爷、少爷都不在,回去都没地方住呢。”
余晚媱耷拉着眼像是要睡着。
秀烟慌忙将她后背的枕头放下,托着她睡倒,小心关上窗,悄声出去。
——
春上日短,才过酉时天就黑下来了。
陆恒踏着夜色进院子,身后小厮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快入垂花门时把食盒交给了门口的丛菊,使眼色告诉她,是陆恒买给余晚媱的。
丛菊拎着食盒跟在陆恒后头,小声汇报着余晚媱白日里的情况,“您走后夫人又睡了会,中午用的半碗饭都吐了,还是秀烟姐姐叫厨房做了几个江南菜,夫人才有胃口吃。”
陆恒紧闭着唇,眸光扫到丛菊拎着的食盒,这蒸羊肉不知她能不能吃的下。
“夫人下午睡过好几个时辰,这会子刚醒,”丛菊站到门边挑帘子让他进屋,那食盒她放到外间的方桌上,便自行到外面候着。
陆恒拉开阁门到里间,见余晚媱坐在床头,散着发,容色楚楚,甚是乖巧的任秀烟将亵裤卷起来,露出两条细长雪白的腿,秀烟随后起身,一回头看到陆恒站在那儿,战战兢兢的给他行礼。
陆恒走近,问道,“做什么?”
秀烟磕巴声,“徐医娘说,要每晚给夫人擦擦身子,泡泡脚,容易祛寒气。”
陆恒半沉脸,转步绕到更衣间去。
秀烟直呼气,忙将两盆热水端过来,拧了帕子要给余晚媱擦。
那更衣间的门骤然打开,陆恒从里面出来,三两步走到她们面前,冲秀烟伸手,“给我。”
秀烟冷汗都给吓出来了,连忙把帕子给他,都不用他眼神示意,慌张退出屋。
丛菊看她毛毛躁躁出来,拉住她道,“你没见那桌上放着的食盒?是世子爷给夫人买的吃食。”
秀烟勉强镇定,“我还要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过会世子爷出来,你拿进去喂夫人。”
她说完就往厨房走去,快的像身后有鬼追,丛菊已经习惯了她冒失的样子,也无所谓什么,遂还等在外面。
屋内,陆恒蹲到地上,攥着帕子往她腿上擦。
余晚媱的身体僵直,蓦然想避让,“这种粗活让丫鬟来吧。”
陆恒置若罔闻,一手握到她脚踝,不让她乱动,帕子擦干净双腿,才将那两只足按进热水中,五指轻抚描摹,肌肤柔嫩,只要捏在手里,便能叫人心猿意马。
那只足像是挨不住他这样对待,突的一使力,水盆里的水溅到他手上,他从晃神中回悟,抬头就看她侧低着眼,纤长的睫毛在颤动,只是脸上维持着平静,若不是她的脸别过,下唇咬紧,刚才的那一幕真像是没发生。
他猛地松开那只脚,像是嫌恶般迅速起身出去。
余晚媱揪紧手指,呆坐着。
陆恒出来对丛菊道,“你进去服侍夫人洗脚。”
丛菊便入内。
陆恒负手立在栅栏前,胸腔里尽是愤怒,他现在和陆韶安有什么区别,连触碰她的肌肤都能杂欲丛生,他甚至连禽兽都不如。
从前尚能说是她的一言一行勾缠着自己,现在她都有孕了,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他这生长在血脉里腐烂发臭的贪欲,已经无法再遮掩了。
丛菊拎着食盒进来,先给她洗好脚,然后将蒸羊肉拿出来,对她道,“夫人,您瞧世子爷多疼您,这蒸羊肉可是红袖招的招牌菜。”
可余晚媱见那羊肉第一眼便腹中酸水翻滚,终是忍不住吐出来。
丛菊唬了一跳,登时屋子里都是余晚媱的呕吐声,陆恒负手侧听着声音,五指紧握,秀烟捧着药从他身后偷偷跑过,被他叫住,“药拿过来。”
秀烟只好把药呈到他面前,他捏勺浅尝了一口,并没觉得不适,才挥手道,“送进去让她喝吧。”
秀烟这才进屋里,喂余晚媱喝下药,她的吐才止住,再被两个丫头放回床。
陆恒深着眸,屋中终于消停了。
他回想着刚刚抚过的脚,和那张纸上的脚印完全对的上,那晚被推下水的就是她。
几乎是一瞬间认清这个事实。
他慢步下了走廊,招来墨砚道,“你现在去把二妹妹院子里那个死了的红儿哥嫂带进府,偷着去,不要让人知道。”
墨砚道是,带了几个壮汉从檀棠院的后门出去。
陆恒大约等了有一个时辰,墨砚空手而归,那家人早就离开了燕京城,不知去向。
陆恒扣在手中的扳指忽的砸落,啪的掉地上粉碎,又被深夜所掩盖,再无动静。
——
三月三上巳节,这天是贵女们能出来游玩的大日子。
英国公府一早派人来接陆璎去京郊的桃花台,原本陆恒在这天要当值,但陈氏央着他去送送陆璎,便随着马车一起往桃花台去了。
桃花台之所以叫这个名,是每到这个时节,那满园的桃树都开满了花,甚得年轻男女欢喜,若不是京中男女大防,说不定也会在这里闹出些桃色来。
陆恒送陆璎到地方,看着她上了傅氏的马车,马车一路行到园子里,陆璎将头伸出来,“大哥哥,你先别走,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呢。”
往常,陆恒看到她这样俏皮的模样都会失笑,但现下却冷冰冰的看着她,看的她打了个哆嗦,把头缩回马车里。
傅音旭打趣道,“瞧璎妹妹这声音铿锵有力,莫不是病好了?”
陆璎便又装出气虚,靠到傅氏怀里,蔫巴巴道,“要真是好了,我也不至于这个德性,母亲是叫了道士进家里做法事,可嫂子也没喝那符水,家中阴煞也没走。”
傅氏慈祥的拍着她,“改明儿住我的院子,就不怕什么阴煞了。”
陆璎暗暗窃喜,她这是打算认自己了。
是时她的丫鬟香盒在马车外道,“二姑娘,奴婢照您吩咐摘了两朵芍药。”
傅音旭促狭,“璎妹妹这是有心上人了,芍药要送给谁啊?”
陆璎脸微红,“我才没有心上人,音旭姐姐可别乱说。”
她挑开帘子对香盒道,“你把芍药送去给大哥哥吧,就说是我摘给嫂子的,她怀着身孕不好出来,这花她定喜欢。”
傅氏和傅音旭相互看一眼,两人俱是阴下来脸,待她再转头,又是笑盈盈。
香盒拿着芍药花出了园子,找到陆恒,把芍药花朝他递去,“世子爷,这是二姑娘特意嘱咐要给您的,让您带回去给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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