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灯光映在她眼底,抬起头那一瞬间显得异常地亮,她睁着一双大而无辜的眼睛,略带迷茫地看着他,赵惟清发现她只涂了口红,素着一张脸,她身上的香味钻入他鼻腔里,柠檬是前调,夹杂着淡淡的木质香,给人一种清澈干净的感觉,和他上次在她衣服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赵先生。”


    随欢没想过会在这遇见他,总觉得这不是他该出现的地方,夜晚的便利店没有了白天的匆忙,生活气息更浓,来往的客人穿着随意,赵惟清长相和气质太过引人注目,显得店面的装修都上了一个档次。


    忽地她想到什么,偏头往右边看去,“安贝宠物医院”几个大字在夜晚仍旧醒目,终于意识到白天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也明白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这么明显的标识到现在才发现,可见她的心思都是飘着的,随欢勾了勾唇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也没有勉强。


    赵惟清被她那一眼看得呼吸一窒,甚至感觉能清晰地听到心跳声,等他收拾好心情时,那道身影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随欢直接在货架上拿了瓶水,然后到收银台付款,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眼见着她又要留给他一个背影,没有要进一步交流的意思,仅仅是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赵惟清在她走到身旁时提醒说:


    “注意安全。”


    随欢一条腿迈下了台阶,望着前方的车流点了点头,拧开水瓶一口气喝完,准确地投进垃圾桶,豪爽地用手抹了下巴,完全不见平时的娇气,赵惟清知道她柔中带韧,但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还有两幅面孔,摩托车停在路边内敛而不张扬,她连着车一起融进夜色里,赵惟清没想到他多活了那么多年,还会有像个毛头小子的仓皇时刻。


    对她的爱很盲目,赵惟清发现自己甚至不够了解她,说不清来由,心脏仍旧有力地跳动,不过从他遇见随欢的那一刻起,便只会为她跳了。


    赵惟清整天西装衬衣,几乎是焊在了身上,穿在他身上分外合适,一般人出席正式场合的服装,偏被他穿出了不同的感觉。


    听着电话那头秘书的汇报,他眼睛微咪,手腕上的佛珠晃动,夹在指尖的烟从一开始就没点燃,形成一种怪异的反差。


    旁人突然地靠近让赵惟清不适地往一侧走了半步,用眼神询问对方的意图。


    来人是个女生,知道他在打电话刻意地压低声音,但秘书还是听到了,问他老板要微信注定没结果,就算长得貌若天仙都不行。


    “抱歉。”


    他再往旁边走就快要从平台上跌落下去,将对方视作洪水猛兽,随欢回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她后知后觉,心头涌现出异样。


    没在原地停留太久,她拧动手把,身体前倾,飞快地驶离。


    “我要知道她最近发生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赵惟清一直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打听她的私事,只要她幸福快乐,但当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发现根本没办法置之不理。


    这其中有几分出于关心,几分出于妒忌,他不想去分辨,唾弃自己的卑劣的同时,又有奇特的满足感。


    至少她人还在,不是吗?


    瞄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他忽然不太放心,将和纪知弦的约定抛到脑后,大步迈开腿,吩咐司机跟上去。


    鹿鸣山经过一番开发,已不复原来的原生态,道路宽阔平整,旁边有路灯照亮,没有灯的地方是黑黝黝的山林,路绵延向山顶,像一条通天大道,随欢站在山脚,生出一股敬畏,可能是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的缘故,没看到其他人。


    越靠近山顶,风越大,加上这边有许多180度的弯道,随欢骑得很慢,牢牢地握紧刹车,在国外时有人笑她胆小,她也从不争辩,车速视心情和环境而定,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和胜负欲而冲动,免得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正因如此她成了那群人里最另类的一个,随欢实在融不进他们的氛围,不再参加群体活动,但这不妨碍她去看比赛,前提是得恰巧碰上她有空的时候。


    要是被他们看见她以龟速骑行,肯定会骂她暴殄天物,离山顶不远处有一小块相对平坦的空地,随欢将摩托车停在那,选择步行上去。


    山顶风很大,随欢脚踩着石块才勉强站稳,头发迷了眼睛,她一把抓到脑后,露出一张清纯又艳丽的脸,她从手机屏幕的反光中看到自己这幅扮相,和电影里的女鬼别无二致。


    随欢盘腿坐下,城市的景色绚烂又华丽,她被黑暗包围着,像是身处两个世界,近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仿佛看一眼就会被吞噬。


    人和自然比起来实在显得太过渺小,她闭上眼,感受风时而粗重时而轻柔地抚过脸颊,带动几缕发丝,些微的痒意仿佛有蚊子在咬,耳边的嗡嗡声太过真实,她看到晃动的虫影才发觉这不是错觉。


    用手挥舞了几下,她有随身携带驱蚊滚珠的习惯,小小一个放在包里不占位置,她回到车上的手袋里去拿,效果很明显,获得了片刻的清净。


    风没有特定的方向,无知无畏地一直向前,试图贯穿一切,哪怕遇到了阻碍也不会停下,对象要么被摧毁,要么一直和风进行搏斗,随欢没有那么好的耐力,既然撞了南墙,也是时候该回头了。


    静坐了不知多久,随欢什么也没想,单纯地在放空,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掏出手机想要结束这段关系,把许斯宜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从他被拉黑前发的消息来看,应该是知道她去公司找过他,正如邢伊说的那样。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谈谈吧。】


    这个时候提出见面意味着什么彼此都清楚,对随欢来说这段恋爱经历是属于她的,既然有个正式的开始,也该有个完美的结束。


    作为初恋,不到迫不得已,随欢想留存点好的回忆。


    屏幕上方显示了几次“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又归于平静,界面仍停留在随欢发的那条消息上,她会给他时间考虑,不急于一时。


    趁这会还没下雨,随欢拍拍身上的灰打算回家,走到一半突然被一辆停在树林里的黑色汽车吸引,因为气温原因树林不如山脚的繁密,光秃秃的枝干肆意生长着,仿佛下一秒就有鬼魅要出现。


    她不记得上来时这有没有车,太过专注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终于产生了一丝害怕的情绪,刚才总觉得好像有人看着自己,种种迹象迫使她小跑到摩托车旁。


    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山脚下接她,顺便叫人帮她把车弄回去,她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骑,态度依旧小心谨慎。


    殊不知有人在暗处观察了她半晌,在她站在悬崖边往山下看时几乎就要冲出去,在确定她真的只是来放松而不是想不开后,忐忑的心终于平复。


    回去的路上雨落了下来,天空像一团蓄满了水的海绵,这次同以往不太一样,雨和缓而绵长,无声地润泽着每一寸土地,像是不把城市里里外外清洗干净不罢休似的,没有尽头。


    随欢折腾得有点累,仔细回想家里的门窗出门前被关好、柿饼粮食充足后,她接受了司机的提议,家里离这更近,她回去暂住一晚。


    邢伊考虑到她的心情,帮她把明天的行程推后,空出一天给她休息,随欢闲不住,想着明天带柿饼去打第一针疫苗,早点打完她更放心些。


    随遇安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家,穿得奇奇怪怪的,正想关心她一下,随欢率先道:


    “这个点还不睡,小心长不高。”


    “……”


    才九点四十好吗?随遇安挪了挪屁股,干脆背对着她,气鼓鼓地不说话。


    “哟,又有新玩具了。”


    随欢没理会他的小脾气,也没哄他,自顾自地走到他身边,这次是一艘航空母舰,有宽大的甲板和舰岛,除了航母还有许多其他船只,威风凛凛,蔚为壮观,这一块空地几乎被他的模型全部占据。


    “你最近做了什么好事?考满分了?还是又得了什么奖?”


    随启平时送他的就已经足够精巧,最近随欢看到的这些更上一层楼,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而是托人定制,果不其然随欢在其中一小块零件上找到了一个很特别的签名,看着就造价不菲而且很难得到。


    “你猜?”


    随欢拍了下他的头,轻易看穿他的意图,这小子有时候挺记仇的,不愧是亲姐弟,在这方面和她一模一样。


    手上力度不轻,随遇安刚扳回一局又被欺负了,他不会和女孩子动手,也就只能在嘴上争口气。


    盯着他姐莫名不友善的目光,随遇安摸着自己的宝贝模型,假装镇定地打量她,想起她今天像吃了火药似的,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这是……被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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