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秋没想到陈明嘉会无动于衷。
来时她已经想过了陈明嘉的各种反应,却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连半点舍不得都没有的,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从郦水院要丫头走,为的就是让陈明嘉难受,看着陈明嘉伤心又莫可奈何的模样,只有看着陈明嘉这般她才能畅快,若是陈明嘉半点都没有伤心,那她把人要去又何用?
陈明秋心里堵得慌,但上辈子陈明嘉惯会装模作样,她不知道被骗过多少回,陈明秋轻易不敢信她的话,万一这只是陈明嘉的对策,为的就是降低她的心里,让她觉得陈明嘉当真不在乎两个丫头,那她岂不是就不会要她们走了?
她才不会这样便宜了陈明嘉的!
陈明秋决定来个重击:“既然妹妹没有舍不得,那过几日我就把她们给带走了。”
陈明秋看着陈明嘉眼里并没有露出被她发现后的慌乱,只是眼瞪得圆了些,橙橙还悠闲得甩着小腿,重重的点头:“嗯嗯。”
橙橙不明白为什么瑶瑶姐姐要反复提这件事,她明明都已经同意了,让春雾杏雨跟着她走了,她为什么还老是问呢。
春雾杏雨是二等丫头,平常负责郦水院洒扫,轻易不会在主子跟前儿伺候,橙橙见她们的时候也不多,只从前春雾杏雨是郦水院的人,她们郦水院人不多,橙橙得了好东西,也想着她们一二,给她们分一份。
橙橙心思都放在了碟子里的零嘴身上了,瑶瑶姐姐来的时候她才刚吃了一口,对给小姐吃的东西,林嬷嬷最是谨慎,府上对小姐们的膳食也严苛,怕她们重口腹之欲,从前瑶瑶姐姐来时,橙橙欢喜得很,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奉到瑶瑶姐姐面前,但现在橙橙还在生气呢,她才不给瑶瑶姐姐吃,而且瑶瑶姐姐今日奇奇怪怪的,橙橙虽年纪小,却也是有感觉的,瑶瑶姐姐看她的目光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陈明秋没有达到目的,反衬得她跟小丑一般上蹿下跳的,叫陈明秋一下变了脸色,她的脾性本就称不上好,现在连装模作样都懒得遮一下了,起了身连一句告辞话都没有,带着下人就走了。
现在她才是侯府的亲女儿,陈明嘉不过是他们侯府的养女,是要靠他们侯府施舍过日子的,陈明秋心里对陈明嘉又是忌惮又是轻蔑,她笃定陈明嘉不敢得罪了她这个侯府亲女儿的。
一出了郦水院,陈明秋满脸的趾高气扬顿时一收,郦水院的院子离正院这些主子们住的地方更近一些,侯夫人杨氏当初特意为橙橙挑了离正院不远的郦水院,谁知橙橙非是侯府的亲女儿,如今陈明秋回来了,要再挑一处离得近的却是没有,只能挑了一处比郦水院远一些的虞秋院。
杨氏对陈明秋这个女儿百般疼爱,怜惜她遭了罪,隔三差五便有东西流进虞秋院里,仆妇下人们见风转舵,知道虞秋院的明秋小姐才是夫人的心头肉,也时常在虞秋院流连,指着哪日能巴上去。
陈明秋走在路上,便有仆妇们巴结上来:“明秋小姐又去郦水院了?小姐心肠可真是好。”
明秋小姐才是这侯府的亲女儿,正儿八经的千金,但回回都见她往郦水院去,也不见郦水院的过来,郦水院那位也不是真的,实在拿乔了些。
陈明秋眯了眯眼,半点没有在郦水院的趾高气扬,陈明嘉上辈子在外头名声好,都夸她心胸宽广,反倒说起她陈明秋来,都说她心胸狭隘,比不得陈明嘉大度,陈明嘉不就是会装模作样了些么,故意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和善的模样,引得别人都推崇她,陈明嘉可以,她自然也行。
陈明秋看不上这些讨好巴结的人,但对他们的阿谀奉承却也是极为受用的,她忍着心中的不耐,笑盈盈的:“我是当姐姐的,自然该去看妹妹,再说了还不知道妹妹会不会生气呢。”
问话的婆子眼中一亮,拐着弯的打听起来:“小姐这话何意?橙小姐为何会生小姐的气呢?这中间指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婆子故作劝说,陈明秋自然听出来婆子暗里的打听,这些下人婆子最是碎嘴,传得到处都是,陈明秋正愁着不知如何宣扬出去,这婆子就送上门来,陈明秋顺水推舟的说道:“说起来也怪我,妹妹前些日子送了两个丫头到虞秋院来搭手帮衬,我见这两个丫头手脚不够麻利,便想着从妹妹的院子里要去,请了王嬷嬷给郦水院送两个手脚麻利的过去,虞秋院人多,稍差一些也没事,但谁知...”
陈明秋顿了顿,这婆子已经上钩了,必然会追问下去,婆子也确实像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勾着背,压着声儿小声问着:“谁知什么?”
陈明秋摇着头,轻叹了一声:“谁知,也没什么,妹妹也同意了。”
在大户人家当差的丫头婆子,便是主子一个字都能浮想联翩的,何况是陈明秋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明显这要丫头的里边有事,婆子心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但哪位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她还是分得清的,婆子朝陈明秋恭维着:“也是小姐心善,橙小姐就是一时想不通,以后也定能明白小姐你的良苦用心的。”
“许是这样吧。”陈明秋只说了声儿便带着下人走了。
婆子知道了这样一个消息,高兴得在原地都了好几圈这才匆匆走了。
陈明秋一走,橙橙立时从碟子里捡了颗梅子果脯,酸酸甜甜的她极为喜欢,橙橙还不忘了伺候的棋书,给她也捡了一颗递过去,仰着小脸,脸上全是稚气纯真,并未受到陈明秋的影响:“棋书,给你吃。”
小姐年幼,还不知明秋小姐今日来的目的,但棋书却是心知肚明的,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欺压她们郦水院呢,而且一点隐瞒遮掩都没有,是知道她们奈何不得,只能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的。
虞秋院简直欺人太甚了,棋书气得很,为她们小姐委屈呢,直到现在见小姐没被明秋小姐影响,心里这才好受两分,接下了小姐手里的果脯,勉强挤出笑来:“奴婢谢小姐赏。”
橙橙眼眸清澈,仿佛感知到了棋书的情绪,她踮着脚尖,抬手在棋书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挺着胸膛,拿出了自己小主子的威风来:“棋书,你不高兴吗?谁惹你了,你告诉橙橙,橙橙给你做主。”
她可是郦水院的小主子,她要保护好她们。
棋书一低头,就见小姐脸上的关切,压下心里的酸楚,忙道:“小姐,奴婢没事,你看奴婢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橙橙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又见棋书确实好好的,只能点点头,又告诉她:“那好吧,要是谁惹你了你可要告诉橙橙。”
棋书应下了。
林嬷嬷在知道虞秋院的明秋小姐来过后,沉默了片刻,便让棋云棋书两个继续做事去了。
“以后你们多看着点,别让小姐跟明秋小姐多接触了的。”
从外头回来的这个明秋小姐心眼子也太多了,哪里像是几岁的孩子,比自小在府上长大的还厉害呢,才回府就知道狐假虎威了,就跟那些老谋深算的一样,她们小姐心思单纯,哪里斗得过的。
她们郦水院如今处境艰难,上有侯夫人杨氏不喜,下有虞秋院的明秋小姐针锋相对,实在难捱了些。
橙橙下晌在院子里坐了坐,现在天太热了些,她整个人都没甚精气神,连晚食都只用了几口就不想动了。
棋书举着勺子哄着:“现在还早着呢,小姐再多用几口,免得夜里饿着肚子了。”
天本就燥热,厨房里准备的又是热汤热菜,自是叫人没胃口,爷们有厨房准备的凉食解热暑,但妇孺体弱,凉食用多了容易坏了身子,女子身体贵重,万不能出这种差池的。
不讲究的人家凉食、凉水什么都碰,妇人倒是无碍,若是闺阁女子,身子要受了寒气,等出嫁后便是要出问题的。
橙橙撅着嘴,额边一缕头发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橙橙不想吃。”
棋书吹了吹:“小姐看,奴婢已经吹了,现在已经凉了些了,小姐再吃两口。”
橙橙没有食欲,但在棋书再三的劝说下,还是皱着脸吃了一口便不肯干了,棋书还要劝,房外传来了动静,传进耳里很是吵闹,橙橙顿时朝棋云看去。
棋云朝她福了个礼,便出去查看,很快她就回来了:“回小姐,是春雾杏雨回来了。”
这两个小蹄子知道过几日就是虞秋院的人了,现在张狂得不得了,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才回来,全然不把郦水院给放在眼里了,正撞到林嬷嬷手上。
林嬷嬷自知道虞秋院的明秋小姐到她们郦水院来的事心里就不得劲儿,明秋小姐是主子,她们奈何不得,只能忍着,但春雾杏雨两个小蹄子凭什么?还是当真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当上了凤凰不成?
她奈何不得当主子的,还奈不何两个丫头了?
“林嬷嬷正盯着她们,让她们干活呢,今日的活计还没干,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躲在外边哪里享福去了,现在还没去虞秋院呢,就想着当甩手掌柜,不想伺候了。”
林嬷嬷说了,她们要是不愿干,立马收拾东西走人,既然都不是她们郦水院的人了,那也没必要住在她们郦水院。
春雾杏雨去虞秋院的事做不得假,但现在王嬷嬷还没给郦水院挑人,虞秋院现在也没她们的位置,春雾杏雨心里明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动手做活,在心里把林嬷嬷给恨透了的。
橙橙对常年伺候在身边的棋云棋书最熟悉,最依赖林嬷嬷,对春雾杏雨两个在外间伺候的丫头鲜少接触,闻言只点了点头就不管了。
棋书趁机又劝了几句,喂了几口饭食,等橙橙用了小半碗,这才不劝了。
夜里凉了下来,橙橙高兴的在院子里玩了一个时辰,这才在棋书的伺候下回房里歇下了。
翌日,棋书一大早先从柜子里取了紫檀匣子出来,避开人群,去了府上角落里,等着相府那小子来,但迟迟没有等到人,棋书只得先行回去了。
一连三日,棋书都没有见到人,手上的紫檀匣子沉甸甸的,宛若烫手山芋一般,棋书只能把事情报到了林嬷嬷面前。
林嬷嬷也没好主意了,那隔壁相府的小子她们除了知道叫涛涛,别的是一概不知。
她们小姐金贵,隔壁相府的小子还想着哄骗她们小姐呢,哪有不出现的,定是他偷窃家中的紫檀匣子被发现了,这才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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