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往苏笙院子的路上,阮竹依旧四处打量,争取将所有走过的路线都记住。


    他一开始还记得认真,直到他发现前面带路的阿秋时不时的转头,并且转头的频率越来越高,他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索性停下了脚步,问道:“阿秋,你是有话要说吗?”


    谁知他这么一问,丫鬟阿秋立即低头不敢去看他,手指死死的捏着手中的衣角,瞧着像是被逼迫了似的。


    阮竹觉得有些莫名,正准备继续开口询问的时候,远处正好传来苏笙的吼声,听起来应该是生气了。


    “阿笙。”虽然好奇阿秋为何要这样,但显然苏笙在阮竹的心中更为重要,也来不及多想就朝着声音的方向大步而去,同时也不忘喊着阿秋跟上。


    落后的阿秋揉了揉脸蛋,跑的都踮起了脚后跟。


    幸好本就离着苏笙的院子不远,跑过这条走廊后就见到了门,阮竹想也没想的推门而入。


    一进去就撞见苏笙朝着门口跑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苏笙撞了个满怀,一屁股直接垫在了最下面。


    “唔。”阮竹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人,疼的闷哼出声也没有轻易松手。


    事发突然,苏笙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听见阮竹的闷哼声后才手忙脚乱的挣脱对方的怀抱从地上爬起来,见阮竹面容疼的都扭曲了,慌张道:“你,你怎么不躲开啊!”


    不躲开就算了,竟然下意识将自己护在怀中。


    这不是让他做了吃亏的那一方吗?


    这灾星果然是有点手段。


    有点手段的阮竹皱着脸伸出手扶着自己的腰从地上站起来,佝偻着腰差点又倒回去,幸好后面追上来的阿秋上前搀扶住了。


    阮竹感觉到阿秋的搀扶,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阿秋瞧着不过才十五力气竟这么大。


    “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回答着阿笙的问题,瞧见苏笙既担忧又后怕的眼神,开口道:“没事的,只是一时间没有站稳而已。”


    他说着话,竟是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安抚对方,谁知这手刚伸出一半,直接就要将人给吓哭了。


    “你,你流血了!”苏笙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在眼眶里聚集,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顺着睫毛坠落。


    哭……哭了?


    阮竹哪里见过这阵仗,吓的又要伸手过去,结果一看自己掌心的污血又赶紧收回,只能嘴上哄着人,“别哭别哭,一点都不疼的。”


    这倒是说的实话,男子汉大丈夫一点擦伤他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


    更何况现在只感觉到伤口一阵麻加上一股灼烧感而已。


    苏笙撇着嘴,捂着脸就朝着身后的人吼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赶紧去拿药来啊!”


    身后的丫鬟家丁们这才手忙脚乱的赶紧去寻要用的东西。


    而苏笙则是小心翼翼的上前准备搀扶着阮竹走,瞪着另一边的阿秋道:“你去找找水来,要温水。”


    阿秋不敢怠慢,只好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转身快步离开。


    阮竹没想到一次意外,竟然让苏笙这么关心自己,心里还竟有几分高兴,保护苏笙是种本能,就算对方不是苏笙,而是一个陌生孩童,他也还是会这样做的。


    直到被搀扶着做到柔软的小塌上,阮竹才回忆起书中描写。


    苏笙最怕的就是见到刺目的鲜血,这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在被苏厌卿还在之前只是恐惧多一些,但苏厌卿去世后就是噩梦是绝望。


    可就算是这样,苏笙也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打出一条血路,以至于每到夜晚就无法安睡。


    这么恐惧的吗?


    阮竹看着手掌心的擦伤,其实真正的伤口面积并不大,只是看着比较吓人而已,发现苏笙正盯着伤口看,连忙翻过来露出还算赶紧的手背。


    “阿笙在看什么?”


    苏笙气笑了,“看在一个笨蛋的手。”


    阮竹也不生气,点头表示认同,“的确是个笨蛋,不过笨蛋一般都不会感觉不到疼的,尤其是一些小伤口。”


    他试图让苏笙心里好受一点,谁知苏笙却一副你但我是白痴的表情看着阮竹,甚至翻了个白眼,喃喃道:“等着吧,等我哥知道我就完了。”


    客人到苏家还没过一天就受伤了,亏他之前还说别人是灾星,这回他可不就成了阮竹的灾星。


    阮竹刚想说自己会给苏厌卿解释,结果被端着水进来的阿秋打断。


    阿秋小心翼翼弄湿了手帕上前想去握阮竹的手,谁知还未碰到就被苏笙抢了手帕,吓的傻愣愣的看着苏笙。


    苏笙不耐烦的冷哼出声,“看什么看啊?你一直都笨手笨脚的,万一弄疼了他怎么办?你去看看阿四阿六拿药箱来了吗?”说到这里,他又扭捏道:“顺便看看谁去通知我哥,记得找个会说话的人。”


    “嗯。”阿秋木楞的点头,然后一步两回头的朝着阮竹看,直到完全见不着了之后才大步离开。


    见苏笙拿着手帕真要给自己擦拭,阮竹连忙道:“我自己来就好,伤的是左手。”


    苏笙本就害怕见到血,他不想让苏笙难受,更何况这点小事他本身自己就能做到的。


    “闭嘴。”苏笙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又看见血吓的,开口就是泣音,握着阮竹的手就朝着自己的位置拉,一滴泪水正巧融入了伤口里。


    看着凶巴巴的苏笙,阮竹却勾唇笑了,他从书里的文字就可以感受到苏笙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的命太苦了,以至于出现一缕阳光后就想拼命的抓住。


    这一次他想把太阳为苏笙留下。


    当伤口上的污血全部被擦拭干净后,苏笙立即嫌弃的将手帕丢进盆里,摆手让阿四上前给阮竹包扎,自己则是捧着脸在一旁盯着,时不时发出指示。


    比如,药少了,纱布歪了。


    阿四显然早已习惯,完全就跟没听见似的,手都没有抖一下,只是在起身的时候语重心长道:“阮少爷您真的就只有手心有伤吗?”


    阮竹先是一愣,随后觉得背后和屁股有点疼,不过应该不至于流血吧?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很想脱衣服把自己露出去给别人看这么隐私的地方。


    见阮竹不开口,阿四也没有多说,只是朝着一旁的苏笙使眼色,然后端着盆准备退出去。


    看人要走,苏笙立即急了,忙问道:“你们,你们谁去通知我哥的啊?要是没去的话能不能稍微晚一点去啊?”


    阿四摇了摇头,看着苏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当时我们都没有拦住,是阿秋去的。”


    阿秋!


    苏笙瞬间觉得天都塌了,让阿秋找个会说话的人去找他哥,不是让阿秋自己去啊!


    阮竹在一旁见苏笙一脸奔溃的模样,没忍住问道:“阿秋怎么了?”


    他觉得除了有点社恐之外,好像没有什么问题,长的也挺可爱的。


    苏笙幽幽道:“没什么,就是阿秋特别喜欢说话说一半,你问她的话,她就只会低着头,然后将之前的话再重复一遍,等着吧!等我哥来的时候就知道阿秋多会说话了。”


    阮竹差点笑出声,开口安慰道:“没事的,等苏大哥来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然而苏笙却并没有被安慰到,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朝着阿四摆了摆手,让人先出去。


    等人一走,他就脱了鞋上了软塌,扯着阮竹的衣角低声道:“你别怕,我就是看看你背后还有没有伤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解阮竹的盘扣,阮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躲开,只能嘴上不断的劝说,“别别别,我真没事!阿笙你别解扣子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阮竹成功倒在了软榻上,背部挨着的瞬间疼的抽气,但解扣子正起劲的苏笙完全没听见,甚至是就着这个姿势压在了阮竹的大腿上。


    阮竹哭笑不得的的将包扎好的手挡在自己身前,“别闹了,不然这手可就白包扎了啊!”


    看着雪白的绷带,苏笙不敢再动手,只是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万一留下什么暗疾怎么办?你怎么还避讳这些啊!我跟你说啊,时代在进步,我前几天看的书里面还有给人肚子剖开做手术的呢!”


    新时代青年阮竹认同的点头,但手异常坚定,没有移开的意思,吐气道:“但阿笙不是医生,阿笙是个十二岁的小孩。”


    这下正好踩到苏笙的痛脚上了,直起身怒声道:“好啊你,我为了你好,你居然嫌弃我是个小孩,你见过我这么厉害的小孩吗?我告诉你,我会的比别的小孩多的多!”


    阮竹连连点头,折中道:“这样吧,我实在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不如你给我拿条毯子,我自己脱了遮掩一下,然后喊你进来看看?”


    听着这话,苏笙犹豫的点了头,临走前不由嘱咐,“那你快点啊!”


    “好!”


    阮竹高声回应,确定人已经离开后抱着毯子开始脱衣服,倒不是妥协了,而是后面是真的疼,他自己也怕受了什么伤,一点点褪去之后,用毯子盖住下面,然后趴在软榻上,声音有些虚的喊着,“好了!”


    外面的人听着回应,掀开衣摆跨过门槛,一步步朝着里面去。


    最先入眼的是一块玄青色的毯子,再往上是一片白皙,可怜的是突出的肩胛骨处一片青紫。


    “疼吗?”入耳是一声低沉的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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