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饭时,苏厌卿果然像苏笙说的那样没有回来。


    那位严小姐也没有出现,阮竹还好奇问了问,结果被苏笙一副看笨蛋的表情望着,回复道:“我不是说了吗?哥哥经常中午不会回来。”


    所以那位严小姐没有必要出现?


    阮竹恍然大悟,突然觉得这位严小姐还挺实诚。


    苏笙操心的用公筷夹了菜放在阮竹的碗里,语重心长道:“你可别念着那位严姐姐了,要是真成了我嫂子就惨了。”


    “阿笙不想要嫂子,还是不想让严小姐做嫂子呢?”


    阮竹突然来了兴趣,毕竟原书里并未提起过这位严小姐,甚至是苏厌卿的姻缘,难道是因为苏笙对严雁灵不喜,所以连丁点儿的回忆都没有?


    “不要嫂子。”苏笙毫不犹豫的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更不想让她做我的嫂子。”


    他皱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场面,嫌弃的表情显而易见。


    阮竹算是看出来了,苏笙与苏厌卿相依为命,多半是不肯接受别人闯入他们家,打乱了兄弟之间的关系,毕竟苏笙算起来也能称的上是兄控。


    饭后,苏笙要继续读书练字,见阮竹微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提议让阿柳带着阮竹去染坊转一转。


    阿柳有些迟疑,却被苏笙一句话给堵住。


    “你不是要给哥哥送东西的话,带着阿竹一起去,就走一趟,这样回来的时候我就正好空出来了。”他这算盘打的好,既让阮竹见到哥哥,也能回来就陪着他玩。


    阮竹听见染坊,心里满是好奇,但他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安静的看着阿柳等着回复。


    阿柳无可奈何,想着苏厌卿之前的吩咐点了头,不过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句,“到染坊后还请阮少爷紧跟着阿柳,莫要走神。”


    “阿柳放心,我定会紧跟着的。”他连连保证,脸上的喜悦掩饰不住。


    阮竹本就长了张干净白皙的脸,圆溜溜的眼看着别人的时候满是真挚,让人多瞧几眼后难免心中柔软,阿柳也是如此,心道难怪大少爷多次包容,


    临走前,苏笙特意嘱咐道:“去了染坊见到什么都别害怕,就跟着阿柳转一圈就行,等你回来我就陪你去在那边大院里放风筝!”


    他的语气像是哄着个小孩,让阮竹哭笑不得,不过面上还是乖乖点头。


    染坊。


    阿柳带着阮竹刚一靠近就嗅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这种味道像是很多东西杂糅,倒也不是很难闻,只是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阿柳早有预料,拿了一块绢布给阮竹,边走边说,“这是离着苏府比较近的一处染坊,专门用来赶急用的,里面都是染布用的各种东西,所以难免有些味道。”


    “大少爷应该是在西边的房里,阮少爷小心些脚下。”


    阮竹拿着绢布覆盖在脸上,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后有些不好意思,这明显是阿柳的个人物品,现在却被他捏在手里,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放下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地方。


    门口站着的人见是阿柳纷纷打着招呼,瞧着阮竹后满是好奇。


    阿柳摆了摆手,问道:“大少爷可是在里面?”


    两人一同点头,推开门让人进去。


    阮竹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两人是专门在门口守着的,他又不是苏家的人,进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阿柳察觉阮竹没有跟上,转头望过去,“阮少爷?”


    见阿柳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阮竹有些紧张的微微跺脚,一咬牙跟了上去。


    一进门阮竹就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里面的房间都是贯通的,四处都有窗虚掩着,里面是一个小染池,走近后才看见另外一边站着好些人凑在一起,应该是在讨论着什么。


    阮竹安静的跟在阿柳身边,目光不由的被满池子的红色吸引,明艳显眼但不刺眼,只是颜色好像有些瑕疵。


    他看着那红色发着呆,直到熟悉的声音惊扰了他。


    “无用!”这声低斥很轻,却让人无端不安。


    阮竹下意识抬头朝着苏厌卿看去,第一次见到了对方发怒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苏厌卿不笑的时候眉眼如此锋利。


    深邃的五官此时覆盖上寒霜,原本秋波荡漾的眸里染上一片阴云,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嘴角微勾着,却满是危险,狭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压抑着什么。


    这幅模样倒是和照片上的苏厌卿有几分相似,难怪苏笙会说出那样的话。


    原来看不清的人是他。


    阿柳上前提示了一句,苏厌卿这才抬眸望见了阮竹,双目相对的瞬间阮竹竟是忘记了眨眼,眼眶逐渐酸胀不知所措。


    瞧着被自己吓到的阮竹,苏厌卿垂着眸转移目光,抬手将手里的东西丢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开口,“滚出去想办法!”


    众人连连点头,头也不回的鱼贯而出。


    阮竹也得了机会底下头,微喘着粗气,方才太过紧张,捂住口鼻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差点把自己给捂死,关键是就算是这样,他的手也只是松开了一些,完全忘记了放下。


    绢布的花香被吸入,引发了轻声咳嗽。


    “吓着了?”苏厌卿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随后是轻柔的力度拍在后背,不过片刻以往的苏厌卿就回来了,轻笑出声,“没想到阿竹竟然这么胆小,那我以后可要好好收一收脾气才行,别吓着阿竹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苏大哥……”阮竹闷声开口,知道这人是在调侃自己,因为咳嗽有些结巴,“我,我才没有,那么胆小。”


    苏厌卿轻叹出声,手上又拍了拍后,从上往下轻抚着阮竹的背,“好,阿竹不胆小。”


    接连被苏家两兄弟当孩子哄,阮竹暗自撇了撇嘴站直了身,脱离了苏厌卿的手掌,悄悄朝着苏厌卿看去,瞧见了是含笑的双眸后松了口气。


    嘴上说着不怕,但实际上还是有点害怕的。


    虽然都是这双桃花眼,好看是没有半分减少的,但阮竹还是喜欢现在的苏厌卿,让人觉得他是欢喜的。


    阮竹刚想转移话题,问一问这红色,谁知却被苏厌卿抢了先。


    “阿竹这绢布瞧着有些眼熟,阿柳的还是阿秋的?”苏厌卿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落入阮竹耳中却多了分质问,吓的阮竹连忙将绢布拿下来,就怕自己这样连累了谁。


    刚一拿下,一股别样清香夹着淡淡苦味散开,和苏厌卿身上的味道很像,但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是……”


    阮竹手里的绢布被苏厌卿抽走交给了一旁的阿柳,拉着他的手腕朝着染池那边的位置走,越是靠近那股味道就越浓郁,直到看见满框的凤仙花。


    大红的颜色让他想到了染池里的红色,这是用来染布的原料吗?


    苏厌卿伸出手拿了一朵放在掌心,递到阮竹面前,“喜欢这个颜色吗?”


    “喜欢。”阮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应,他的眼睛没有看着掌心的凤仙花,而是落入了盛满自己的双眸里,高眉弓深眼窝,漆黑的眉往下是清澈明亮,眼尾狭长下垂。


    眉眼如画,人比花艳。


    而此时这双眼睛是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他怎么拒绝的了,别说凤仙花本就美丽,就是一朵干花他也会点头。


    苏厌卿很满意自己听见的回答,手指轻轻捻动花瓣,红色就落在了干净圆润的指腹上,“阿竹,把手伸出来。”


    阮竹噢了一声,将没有受伤的右手抬起来放在苏厌卿的掌心旁,一脸懵懂的回望,不知道苏厌卿要做什么。


    下一刻,花被放在阮竹掌心,手指被紧握后往下轻压让掌心抬高,染上花汁的指腹落在掌心,留下淡淡痕迹,花瓣被反复捻动,花汁是有些凉,落入掌心却是热的,行过是微凉,隐隐有几分失落。


    被紧握的手指忍不住抖动着,痒意顺着手腕往上,侵向全身。


    阮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耳旁,但眼睛却舍不得移开半分,数着苏厌卿低垂的睫毛,直到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住的时候,那作乱的指腹总算离开。


    “好了,阿竹瞧瞧。”苏厌卿将剩下的残渣拿下丢进了一旁的竹篮里,换了角度捏住阮竹的手,“可瞧的出写的什么字?”


    手臂往后撤,阮竹偏头去看。


    是竹字,是他的字。


    苏厌卿浅笑出声,带着几分遗憾,“阿竹的手太小,盛不下苏字,厌字不好。”


    厌卿,怎么会是这两个字。


    阮竹反手握住苏厌卿的指尖,反驳道:“厌字好。”


    “怎么好了?”苏厌卿来了兴趣,笑意更甚月牙轻弯,“阿竹觉得好吗?”


    “厌字当然好了。”他一脸认真的点头,满脑子都找着关于厌的诗词,但却脑袋空空,以至于最后蹦出了这话,“因为它是苏大哥的名字。”


    苏厌卿睁着眼,诧异的眨了眨眼,随后笑出了声,嘴角上扬微张,露出整洁的牙齿,很赞同的点着头,“阿竹说的对,既是我的字,那必然是好的。”


    阮竹听着这笑声,心跳的越发剧烈,飞快抽回了手,拳头紧握着,里面的竹字在发着烫,就和他现在的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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