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支线任务:灭族之夜〗
〖任务说明:请保证自己与同伴(宇智波佐助)从灭族之夜生还。〗
〖任务奖励:“幸运轮盘”抽取机会一次。〗
※※※
很多年以后,我和佐助争执过那一晚的月光。
佐助说那天的月亮非常明亮,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之上,明亮得让人心慌。
但我却一直记得,那一晚的月亮是红色的。
血红的满月高高悬挂在空中,像是一只血红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
血红的月光将视野里的一切都涂抹成了猩红,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置身血海之中。
而我在血红的月光之下行走,茫然地伸出手去,想要捉住什么,却连自己要捉住什么都无法明白。
红色的月亮在看着我。
无论我走到哪里,她都在看着我。
所有的东西都是红的。
血是锈红的,流出来太久,也就干涸了,变成了泥土的颜色,泥土的质感,泥土一样肮脏。
肉是深红的,深深的,深深的,快要腐烂的红。可以从撕开太久的切面看到脱水的静脉,像是一只一只手,努力想要从空气里抓取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到,只好徒劳而绝望地枯干了。
内脏……内脏是混乱的颜色,紫色,蓝色,绿色,黄色,白色……那么多的颜色混杂起来,全部全部都和红色搅和起来……
太多、太多的颜色。
颜色钻到了我的眼睛里面,争前恐后地撕扯着神经,爬到我的脑子里面,把我的脑子搅得乱七八糟,一切都在颠倒,一切都在融化,视觉有了味道,鼻子闻到了声音,所有的东西都混在了一起。血红的月光像融化的奶酪一样流到了我的脸上。
我想要尖叫,脱口而出的却是大笑。
断断续续,颠倒错乱的……比起笑声更像呕吐的大笑。
月光会让人陷入疯狂。
疯掉的到底是月亮,还是我呢?
还是说,也许除了我以外的世界都已经疯了。
不然的话,要怎么解释我眼前的这一幕呢?
“哥哥。”
我用手蒙住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的喉咙被呕吐物一样的笑声呛到。但是声音,声音还是涌了进来,讨厌的声音像蠕虫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在脑髓深处摩擦出唧唧喳喳的窃笑。
于是我也笑起来了,如同从内里捶打着腹部一样笑起来了,塞满喉咙的笑声一直翻涌到了鼻腔,笑得浑身发抖,笑得喘不上气来。
“你在做什么,哥哥?”
我这样问他。
血红的月光之下,血红的少年转过脸来,用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注视着我。
到底杀了多少人,才会被染上这样的颜色呢?
宇智波鼬将刀从又一个族人的胸腔中抽了出来,隔着喷溅而出的鲜血,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许久,方才给出了他的回答。
“在做该做的事。”他说。
杂音越来越强,我不得不死死抓住自己的肩膀,才能扼制住那种近乎抽搐的颤抖:“那么,爸爸妈妈呢?”
宇智波鼬闭了一下眼睛。
只是一瞬。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恢复了那种钢铁般的冷酷。
“我杀掉了。”他说。
我笑了起来,明明不想笑的,但是脸颊的肌肉抽搐着,不知不觉,便扭曲成了一个近乎于笑的弧度。
“……这样啊。”我说。
湿濡的液体滑过我的脸颊,在两颊拖曳下两道潮热的痕迹。
世界在这一瞬间,完全为血海所淹没。
……
……
……
轰——!!!
伴随着撼动大地的巨响,红色的骷髅屹立在大地之上。
宇智波鼬第一次看到了纯云罗查克拉的颜色。
那是血一样凄绝的红,是此时此刻正从她眼中滴落而下的颜色。
红色的查克拉变成了血肉筋络,无声无息地攀上那骷髅的身躯,化为了三眼四手的巨人。赤红的刀剑在巨人手中凝结起来,高高举起,随后,重重朝着宇智波鼬的方向挥下!
“纯云罗!”
那声呼喊,并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唤回已经不在此处的妹妹的神智。
在血红巨人的脚下,小小的女孩子独自站立着——摇摇欲坠地站立着。
以她的年纪来说,无论是万华镜写轮眼还是须佐能乎都太过勉强了。红色的查克拉大股大股地从她身上抽出,汇入上方红色的巨人,那感觉简直就像是——在攫取她的血液,她的生命一样。
或许那也不是错觉。
在宇智波鼬视野的尽头,那小小的女孩子如同抽搐一样颤抖着,她甚至不得不用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双臂,手指深深陷进肉里,划出触目惊心的血痕,只有这样,才能对抗这可怖的榨取,才能勉强维持不让自己倒下。
“——纯云罗!”
似乎是他的呼喊终于传达到了妹妹的耳中,那女孩缓缓抬起头来,鲜血源源不绝地从她的脸上滚落,在白色的裙子上染开大片大片的赤红。
然而,她仍旧在看着他。
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破碎的星辰在她眼中旋转,交错成无穷无尽的幻境地狱——想要捕捉他,想要将一切都拉入她的眼中,然后撕得粉碎!
如同在呼应她的内心一样,红色的巨人发出了响彻天际的咆哮,随即猛地向前一步,朝着宇智波鼬重重挥下了手里的利刃!
“……”
挡住这一击的同时,宇智波鼬心中生出了某种明悟。
纯云罗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无论是他的声音,还是眼前的现实,都已经无法传达到她那里了。
现在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发狂的、哭泣的孩子。除了要把一切都破坏掉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的罪孽用这样一种形式出现在他的眼前,用这样一种方式报复了他。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
孩子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狂暴的力量,须佐能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纯云罗的生命。
证据就是,在最初的狂暴之后,血红的巨人便像被无形的力量腐蚀了一般,褪去血肉,露出半边深红的骨头来。
在骷髅的半边脸庞里,血红的查克拉,像眼泪一样源源不绝地涌出,那空洞的眼窝始终朝向他的方向,如同某种无声的嘶喊——或者红色的诅咒。
宇智波鼬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钢铁般的冷酷。
三轮勾玉在他眼中飞速旋转,连成了锋利的手里剑。他这一晚已经使用了太多次万华镜写轮眼,早就超过了眼睛可以承受的极限,细密的血管破碎,血浆沿着眼角滚落下来,他却没有要擦拭的意思。
下一秒,他毅然决然地冲向了纯云罗。
——必须阻止她。
宇智波鼬的心中,只余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
……
……
之后的事情,就算是宇智波鼬,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击败了纯云罗,怎么接住她倒下的身躯,怎么欺骗了佐助,怎么打发了那个面具男,又是怎么带着她一路逃出了木叶。
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像是隔着水镜。无论是意识还是知觉,都像是蒙上了白雾。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究竟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唯一明确的,只有手心的温度,渐渐失却的妹妹的体温。就算是打晕了她,就算是结束了一切,还是源源不绝从她眼中流下的血。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流了一路,流满了他的双手的……妹妹的血。
月亮好像也变成了血红色。
他最终在森林的边缘停下脚步,并且,下定了决心。
没有办法了。
他想。
不能把纯云罗留在木叶。她拥有万华镜写轮眼的事情已经暴露了,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团藏夺取双眼,最坏的结果……他并不愿意去想。
三代火影无法保护好她——虽然他们的交易就是宇智波鼬灭族而三代火影保护他年幼的弟弟妹妹,但是,那个交易的前提是佐助和纯云罗都是年幼又无助的孩子。
纯云罗的强大足以摧毁木叶——再没有人能比宇智波鼬更清楚这一点了——三代火影纵然有心保她,也不可能扛得过长老团和团藏的压力。
而他也不可能骗得过纯云罗。
和佐助不一样,纯云罗太过早慧了,早慧到在几年前就已经看到了村子和宇智波家的矛盾。她也过于了解他……或者说,过于相信他了。宇智波鼬骗过佐助、骗过世人的那一套说辞,绝对不可能骗过她。
如果她今夜不是受了这么大的冲击,如果她还清醒着,以纯云罗的聪慧,宇智波鼬毫不怀疑,她马上就可以将那些散落的线索拼凑起来,得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宇智波鼬是为了木叶村,才杀了意图谋反的族人和父母。
到了那个时候——等到纯云罗意识到一切的时候,她会做什么呢?
没有人比宇智波鼬更了解纯云罗的天才,也没有人比宇智波鼬更了解纯云罗的可怖。
所以……
没有办法了。
“看着我,纯云罗。”
宇智波鼬下定决心,捧起妹妹的脸,强迫意识不清的女孩睁开眼睛,注视着他的双眼。
那双眼睛依旧是血红的,尽管因为查克拉不继,已经解开了万华镜写轮眼,但是三枚勾玉依旧在她的眼中旋转着,错乱而迷离地注视着他。
血红的眼睛依旧注视着他。
宇智波鼬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斩断了最后一丝留恋。
——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对自己说。
再睁开眼睛时,他发动了止水的瞳术。
止水在死前,将自己仅剩的眼睛托付给了鼬——拥有着“最强幻术”的万华镜写轮眼——能够永久而又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意志的术式“别天神”。
鲜血再一次从宇智波鼬的眼中滚落,他看着纯云罗的眼睛,发动了“别天神”。
“不要记得。”他说,“把这一切都忘了,把我,把爸妈……把宇智波,把这一切都忘了,纯云罗。”
不要记得这些日子。
把一切都忘记。全部忘记。彻底忘记。
“不要……”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纯云罗在半昏迷的状态下还是挣扎起来,“不要……不许这么做……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苍白的手指拼命探向他,在宇智波鼬的脖颈处留下一道又一道徒劳的血痕,但是少年没有动摇,他死死抓住她的肩膀,强迫性地将幻术入侵到了她的大脑最深处。
意识扭转。
记忆清洗。
就像止水曾经想过的那样,别天神的确是世上最为强大,也最为可怕的幻术。
那只手终究还是无力地滑落在地。
血红的眼睛闭上了。
如同诅咒一般的血流也寂静了下去。
在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的妹妹面前,宇智波鼬猛地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眼前的一切都迅速黑了下去,他单手捂住嘴,鲜血淅淅沥沥地从指缝间滑落,每一次咳嗽都带来内脏破裂的错觉。
宇智波鼬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昏迷过去。
万华镜写轮眼虽然强大,但代价也同样巨大。
每一次使用都是在透支生命。更何况他今天实在是用了太多太多次,早就已经超过了身体可以承受的极限。
但他还不能倒下。
他还有没有完成的任务。还有必须去做的事。
而且……而且还有纯云罗。
他必须保护纯云罗。保护自己无力的,脆弱的,一无所知的妹妹。
宇智波鼬咽下胸腔里的血腥气,强迫自己站起来。
摸索着旁边的树木,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站立的支点的手,却摸到了一双冰凉却柔软的小手。
“……哥哥?”
他听见纯云罗的声音。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对上了一双纯黑的眼瞳。
没有愤怒,没有憎恨,没有悲伤……一如既往的,天真而又纯澈的黑眼睛。
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孩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不知道是不是万华镜写轮眼的副作用,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茫然地,无知无觉地伸出手去。
“你在哪里,哥哥?”
她摸索着,困惑地问。
“这里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宇智波鼬再也承受不住,他伸出手,将年幼的妹妹紧紧抱在怀里。
“……我在这里。”他说,“我在这里,纯云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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