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刹那间静止了,只剩巴掌声在室内回荡。

    沈星淮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本事,能把巴掌打得这么响,又清又脆,甚至听到了回音。

    回声过后,沈星淮从脚底生起一阵恶寒,沿着他的尾椎骨一路直冲后脑海,头旋儿冒冷风。

    此时他已经可以确认,疯批没凉,他自己先凉了。

    望着疯批那双幽幽黑瞳,沈星淮坚信不疑,自己也会像这些家具一样,被他拆吧拆吧,砸稀碎。

    无比痛恨自己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长了这么欠的一只手,巴掌能打得这么响。

    但凡声音小一点,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咬死了只说自己想摸摸他,不过摸得重了一些。

    黑眸的主人还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似乎在计算,哪一秒起来撕了他最合适。

    沈星淮这边都快急哭了,真的急。自己刚刚哪里是打了他的脸,完全是一巴掌打在了老虎屁.股上。

    终于,床上的男人动了,他撑着胳膊打算起身。

    来了!来了!他要撕自己了!

    沈星淮心里着了火,那双惹祸的手又抬起来,一个俯冲紧紧将人抱住,死死摁回床上:“哥哥!”

    从前他都是甜甜软软的叫哥哥,今儿他愣是叫出了梁山好汉的气势,他自己也好意外。

    叶修忱低头看了看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黑眸中几番云涌:“沈星淮!”

    沈星淮吞了下口水,扬起小脸,眼圈泛着刚刚硬挤出来的泪光:“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

    叶修忱垂着视线,盯着沈星淮泛红的眼尾:“所以你就打我?”

    “打是亲,骂是爱……”沈星淮越说声音越小,又靠回叶修忱胸口,牢牢把人压住,以防他暴走。

    他这样依着说话,瓮声瓮气,哭腔就更明显了:“听医生说起你的情况,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刚刚打你也是因为我太着急了。

    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你出意外,害怕失去你。”

    房间很静,沈星淮靠在叶修忱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僵持了好一会儿,头顶才传来叶修忱不耐的声音:“起来!”

    “不起。”除非你说不会撕了我。

    叶修忱深吸一口气,双手掐着他的胳膊,把粘在自己胸口的人薅下来:“出去!”

    这人手劲儿真大,沈星淮被他掐得皱眉:“疼,你弄疼我了。”

    掐着他胳膊的手僵了一下,力道轻了些,但依旧没有松手,拎着他越过一地的碎片向门口走去。

    沈星淮膝盖还没完全好,加上他的挟持,脚尖被掉落的柜门绊到,一条腿跪到地上,刚好是他受伤的那条:“啊!”

    叶修忱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但沈星淮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地上的玻璃碎片硌破了。

    狗男人!你完了!

    好心好意从医院跑回来,怕你把自己作死了,你却弄伤我!

    现在的沈星淮不止眼尾泛红,眼睫都变得湿漉:“疼!哥哥,好疼!”

    刚刚还冷得和冰雕似的叶修忱这会儿终于有了点人气儿,目光也不晦暗了:“让我看看。”

    他伸手去捞沈星淮的裤子,手却被拍开:“别碰,疼!”

    叶修忱手落回身侧僵了会儿,呼吸跟着变得急促:“送你去医院。”

    “疼,我走不了……”

    叶修忱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来,长腿阔步:“抱你去。”

    沈星淮感叹,这么多天不吃不睡,还能稳稳地抱着自己走,果然是个精力充沛,体力惊人的疯子。

    但也怕他脚软把自己摔了,双手紧紧环住他脖颈,侧脸贴着他颈窝,时不时地啜泣几声:“疼……”

    等在一楼的明叔和佣人,看到几天没见的少爷终于下楼了,心里一喜,沈先生果然有办法。

    匆匆围过去,看清沈星淮满是泪光的眼睛,又都停住,只有明叔靠过去:“少爷,沈先生怎么了”

    “划破了腿。”

    明叔在医院照顾那么多天,认出是沈星淮受伤的那条腿,急得碎碎念:“林医生说沈先生的腿还没痊愈,一定要仔细照顾,现在伤上加伤,这可怎么办,我现在就去叫林医生过来。”

    “不用,我送他去医院!”叶修忱已经抱着人走到门口。

    怀里的人蹭着他的侧颈,小声呜咽:“我不去医院,不去。”医院床小睡不好,吃的清汤寡水咽不下去。

    他最开始也没想去医院,就是想遛一遛叶修忱,狗男人和狗一样,遛累了就没劲儿拆家了。

    叶修忱脸色倏地沉了,刚要凶巴巴地拒绝他,怀里的人小猫似的,额角蹭着他侧颈的皮肤,委屈极了,声音颤得厉害:“不去,就不去。”

    叶修忱张了张嘴,把人怎么抱下来的,又怎么抱了回去,上电梯前吩咐明叔:“叫林萧马上过来!”

    电梯回到五楼,叶修忱把沈星淮送回房间,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

    可屁.股刚一挨床,沈星淮环着叶修忱脖子的胳膊抱更紧了,缩进他怀里:“疼!”

    叶修忱弯腰顿了两秒,又把人抱起来:“这样疼吗?”

    沈星淮轻轻点头,嗓子都哑了:“疼,但是比床上好一点。”

    叶修忱满腔的烦躁都被他磨没了,只剩无奈:“……”自己弄伤得,只能继续抱着。

    沈星淮在他怀里动了动:“你走走,总站一个地儿,我累。”

    叶修忱目色幽幽,寒着脸,抱着人慢慢踱步。

    林萧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起的还有韩与戎。

    进门看到他们俩的姿势,杵在原地愣住,这怎么还一直抱着呢?

    叶少爷的小男友够磨人的。

    不过身为医生需要冷静,意外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提着药箱走到他们跟前:“修忱把人放下,我看看伤口。”

    叶修忱没动。

    林萧以为他病情又加重,听力受到影响,半说半喊:“把人放床上!我看看伤口!”

    叶修忱舒口气,没了冷声冷调的口气,只剩无奈:“放床上他说疼,抱着看吧。”

    “……”林萧和韩与戎对视了一眼,这竟然是叶修忱说出的话?

    真新鲜,他还有怕谁疼的时候?不都是别人越痛苦,他不是越兴奋吗?

    男友待遇果然不一样,疯子发病这几天见人就急,撩眼皮儿都嫌麻烦,这会儿倒是有耐心,抱着人家撒手。

    韩与戎比林萧还要意外,无声地打量着他,以及他怀里的人:“修忱,你……感觉累吗?”

    累吗?

    “你说呢?”叶修忱瞥了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一直抱怀里,还得走,站一会儿歇歇都不行,你说累不累?

    韩与戎笑笑,能感觉到累就很好。前几天他的感官处于麻木状态,现在能感觉到累,有问有答,不再封闭自己,说明已经在慢慢回归正常。

    得到了积极的回答,韩与戎却不敢多问,这位少爷性格不定,保准哪一句又惹火了,示意林萧给沈星淮看伤。

    “沈先生,你忍着点。”林萧慢慢掀开沈星淮的裤管。

    这……

    林萧探着腰又凑近了几分,甚至眯起眼,终于在沈星淮的膝盖上找到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呃……需要赶快消毒包扎一下。”不然伤口就愈合了“不能一直抱着,沈先生你忍一下。”

    沈星淮点点头:“好。”

    叶修忱将人放在床上准备甩甩酸胀的胳膊活动一下,还没来得及转身,衣角又被拉住:“别走。”

    他的力气不大,却偏偏把这头发怒的狮子给拽牢了。

    一旁的韩与戎看着二人的小动作,眼神多了几分深意:“人受伤时精神会比较紧张,加剧疼痛,有亲近的人陪在身边会减轻紧张感,缓解疼痛。”

    叶修忱目光闪了几瞬,将信将疑,但挨着床边儿坐下来。

    沈星淮不客气地将他当成靠忱,半依在他怀里。

    林萧拿出消毒棉,仔细地擦拭着他伤口周围消毒杀菌。

    整个过程,沈星淮并没有喊疼,只紧紧抿着唇瓣,但他身旁的叶修忱额头却是一层冷汗。

    沈星淮嘴上是没出声,但他的手一直掐着叶修忱的胳膊,松开时,指甲在他胳膊内侧留下了四个深深地小月牙儿。

    伤口处理完,林萧慢悠悠地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并没打算立刻走,时不时地瞄他们俩一眼,似有话要说。

    韩与戎也在一旁酝酿中。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林萧清清嗓子:“修忱啊,你胳膊上的伤口很深,我顺便帮你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叶修忱穿着黑色衬衣,袖子撸到手肘处,两只小臂上长长短短挂着几道口子,应该是砸东西时溅起的碎片割伤。

    有的结了浅浅的一层血痂,有的泛着红,动作幅度过大还时不时地向外渗血,沈星淮被他抱着,衣服上也蹭了几块血渍。

    但这点伤,叶修忱根本就没当回事:“不用,你们可以走了。”

    卸磨就杀驴,用完就赶走,这很叶修忱。

    韩与戎和林萧对视一瞬,却谁都没多说什么,他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看上去平静,但谁也保不准哪句话就扯掉了保险栓,嘭得一声被炸得粉身碎骨。

    林萧把刚刚收起来的消毒棉还有包扎用的纱布又都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那……修忱你待会让沈先生帮你一下,伤口总是要处理的。”

    两位医生临走前,给沈星淮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星淮觉得肩膀一重,读懂了他们眼神的意思。房间内重回安静,叶修忱雕塑似的站在床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半晌情绪才勉强平复,只剩语气还有些急:“我回房间,不要再来打扰我。”

    沈星淮猜他估计是又要回屋继续发疯。

    他好敬业,疯批人设拿捏的死死地。

    把刚刚包扎好的腿向前探了探,方便疯批看见自己的罪行,又软软地叫他:“哥哥。”

    叶修忱目光落在他膝盖上,原本白润的膝盖现在裹着纱布,边缘处还带着淤青,印在白皙的腿上格外显眼,叶修忱装看不见都不行:“你走路不方便,想要什么和明叔说。”

    沈星淮低下头,留给他一个失望的头顶,小声小气地嗔道:“有些事不方便的,再说明叔也很忙。”

    叶修忱已经不耐烦:“那就找其他人。”

    “其他人都很忙。”沈星淮说完这一句,周围瞬间静下来。

    半天得不到叶修忱的回应,沈星淮慢慢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审视的眸子。

    此时的男人眼瞳深邃,看人时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沈星淮,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

    沈星淮扑闪扑闪眨眨眼,就是故意的,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腿:“膝盖真疼,腿可能废掉了。”

    叶修忱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星淮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拿过一旁的消毒面和纱布:“我帮你包扎伤口。”

    伸手去拉叶修忱流血的胳膊,疯批还想躲开,但被沈星淮提前察觉,一把抓牢:“别怕,我很轻很轻,不会弄疼你的。”说完沈星淮不可控地皱了下眉,自己刚刚说的话怎么有点别扭呢。

    沈星淮低垂着眼睑,捻起消毒棉很认真地在帮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怕他疼,还时不时地低头凑近伤口,帮他吹吹:“不疼。”

    人在认真做一件事时,总会显得很有魅力,认真又温柔的时候魅力就升级成为让人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叶修忱看着沈星淮俊秀好看的侧脸,抗拒的情绪慢慢消失,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

    沈星淮将染红的消毒棉扔掉,拿出一片新的:“我对你好吧。”抬起头,又乖又温柔地望着他,等着他回答。

    和他的视线对上,叶修忱目光顿了:“要不是一直抱着你会流这么多血?”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眼里的冰冷淡了一些。

    沈星淮讪讪一笑,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伤口的血迹已经被他擦拭干净,轻柔地将纱布覆在伤口上,自说自话:“我伤还没好就出院回来陪你,你把我弄伤了我也没怪你,还帮你包扎伤口。”

    叶修忱:“……”

    沈星淮用纱布在他胳膊上打了蝴蝶结,刚想问问他好不好看,抬头对上叶修忱嫌弃地眼神。

    算了,不问了,自己认为好看就行了。

    房门这时被敲响,明叔和两名佣人端着香气四溢的饭菜出现在门口。

    明叔看到叶修忱黑着的脸,以及他胳膊上的蝴蝶结,僵脸挤出勉强笑:“少……少爷,沈先生,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叶修忱发病时会伴随着厌食的症状出现,虽然现在情绪有所好转,但他还不大想吃东西,起身又要走:“我先走了。”

    但他哪里走的了,沈星淮已经先一步牢牢挽住他的胳膊,赶紧示意明叔:“明叔,放那边桌子上。”

    沈星淮行动不方便,房间里的书桌暂时被当成了餐桌。

    佣人们将餐具摆好,明叔兢兢业业地站在一旁:“少爷,沈先生,可以用餐了。”

    沈星淮非常自然地冲叶修忱张手:“抱。”

    一回生,二回熟,叶修忱这方面已经放弃挣扎,在佣人们意外的目光下,十分自觉地将人抱到桌子边

    沈星淮眼神示意旁边的位置:“坐呀。”

    叶修忱还在犹豫,沈星淮盛好一碗粥递到他面前:“给。”

    叶修忱没有胃口:“我不吃。”

    “嗯,我知道,不是给你吃的,是让你帮我吹凉。”沈星淮说的很自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叶修忱站在桌边定定地看着他,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明叔见事情不妙,笑着打圆场:“沈先生,我来帮你。”准确地说是我来救你。

    但沈星淮自己心里有数,根本不慌,转头看向明叔:“明叔,这里不用人照顾,你带人把哥哥的卧室打扫一下吧。”

    刚刚送餐时明叔路过那间房时瞄了几眼,的确要好好清理一下,见自家少爷没反对,立马点头:“好的,我马上就去。”

    明叔带着人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俩,沈星淮冲叶修忱招招手:“快来吧,这会没人看着了,你喜欢什么就吃什么。”

    叶修忱盯着沈星淮浅笑的眉眼,就刚刚那一瞬间,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十岁时,被叶老先生救出叶鼎家,带回老宅的第一顿饭。

    当时他也是站在桌子边不动,叶老先生让所有佣人都离开,笑着对他招手:“小忱,来吧,没人看着你了,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顿是他在餐桌上吃的第一顿饭,不是残羹剩菜,也不是叶鼎家里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望着桌子上的饭菜,以及坐在桌边正笑盈盈看着自己的人,叶修忱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这一餐沈星淮吃的很满足,叶修忱吃了几口粥。

    沈星淮也没勉强,毕竟他好几天没吃东西,突然吃得太多,肠胃会不舒服。

    人吃饱以后就容易犯困,佣人收拾饭桌的功夫,沈星淮靠在床头已经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最后实在挺不住了:“午睡时间到。”

    叶修忱目光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躲开他的视线:“我去见韩与戎。”这次不等沈星淮有动作,叶修忱已经走出房间。

    沈星淮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舒了口气,转身钻进被窝。

    等他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吃过晚饭,明叔推着他在花园里的小路上逛了会儿。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明叔对沈星淮没有了最开始抵触情绪,已经慢慢地接纳他,把他当成这里的主人之一。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天,明叔简单地提了几句叶修忱的过去,但说的并不多。

    沈星淮根据自己已知的剧情,加上明叔的补丁,将叶修忱的童年拼凑了个大概。

    叶修忱是叶鼎的私生子,母亲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二人一夜放纵,小演员怀孕以后偷偷生下了他。

    在他刚满两周岁的时候被亲生母亲送回叶家,换了一大笔封口费。

    那么小的他,甚至完全不记得他母亲的样子。

    对于叶家来说,他再小也是一位不速之客,那时叶鼎的妻子谢莹第二个孩子刚刚怀上不久,得知这件事以后气得第二天就流产了。

    叶鼎一方面出于对谢莹的愧疚,一方面怕丑事传出去影响自己在叶家的地位。

    叶家那时继承人可不止他一个,叶老先生前后娶了两任妻子,叶鼎的兄弟姐妹加起来有六人,明争暗斗不可开交。

    叶鼎根本不想留他,但又不得不捂紧这件丑事,不敢把叶修忱丢出去不管,怕被哪个兄弟或是姐妹发现,捉住把柄。

    养在家里又碍谢莹的眼,干脆将年幼的叶修忱和叶修钧养得几条斗犬一起关在地下室,每天有佣人给口吃的,其余一律不管不问,其实本意就是想让叶修忱‘意外’丧命犬口。

    但叶修忱没有被狗吃掉,就这么毫无尊严地在叶鼎家地下室里被关到十岁,要不是叶修钧有一次在叶老先生面前说漏了嘴,叶老先生把他救出来,他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关在见不得光的地下室里。

    养尊处优长大的沈星淮不能对叶修忱的感同身受,但也能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

    逛得有些无聊,明叔又把沈星淮送回房间。

    按照惯例,沈星淮拿出手机,刚想点开游戏,却发现田园远给自己发了消息。

    自己受伤住院的事沈星淮一直没有和他说,田园远这几天刚好去家里的公司上班,每天被他爸提着耳朵数落,也没有心情出来浪,两人只在微信上偶尔聊几句。

    点开微信,之前生机勃勃的小菜园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蔫巴菜。

    蔫巴菜:——淮淮,我想离家出走。

    蔫巴菜:——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沈星淮对蔫巴菜发出了诚挚的关怀。

    沈星淮:——【爸爸抱抱】gif

    蔫巴菜:——别让我看到爸爸这俩字!!!【咆哮】

    沈星淮失笑:——【父亲抱】gif

    田园远把电话打了过来,压着声音狗狗索索的:“你别气我了,我已经崩溃了。”

    沈星淮也学着他的语气,压着调子:“你说话声音为什么要压这么低?”

    “我在上礼仪培训课!我爸新生的妖蛾子。”

    他声音压得太底,沈星淮没太听清:“你爸又生儿子了?那干嘛让你上礼仪培训课?”

    田园远早晚被他气死:“妖蛾子!妖蛾子!不是幺儿子!”

    沈星淮在电话里笑得无情:“对不起,我听岔了,不过你上礼仪培训课干嘛?”

    “为了参加月底的临城峰会啊,我爸嫌我仪态不好。”何止是嫌他仪态不好,田园远他爸看他哪哪都嫌弃。

    临城峰会?沈星淮脑子里闪过的信息只有一个,在这次盛大的商业酒会上,陆衍认识了一个和自己有几分神似的安维,从此开启了霸道总裁和替身爱人的爱恨纠葛。

    这个安维被陆衍那个渣渣PUA傻了,知道自己被当做替身以后,他不怪陆衍,却报复原身,和陆衍‘两面夹击’,让原身和疯批之间误会频出,最终成功地把原身搞死了。

    “淮淮,怎么不说话?”田园远喊回沈星淮的思绪。

    沈星淮定了定心神:“刚刚信号不好,峰会具体哪天?”

    “31号,你也会去吧?有你陪我还好一点。”

    去,当然要去,陆衍和安维之间怎么折腾他不管,但是让自己当背锅侠不行:“嗯,到时我们一起。”

    挂了电话,走廊里传来电梯开阖的声音,沈星淮跛着脚蹭到门口,探出脑袋。

    叶修忱不经意间看到门口长出的毛绒绒头顶,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毛:“你怎么下床了?”

    沈星淮手扶着门框,挪出屋子:“听到电梯声,来看看是不是你回来了。”

    叶修忱下午去见了韩与戎,应该是愿意配合治疗,他的状态比上午时好了很多。

    但仍旧板着一张脸,看了看他包着纱布的腿:“不疼了?”

    “疼。”

    “疼就回去躺着。”

    狗男人,说话的语气就不能温柔一点吗?非得凶巴巴地拉着脸?:“那你抱我回去。”

    不过好在他的良心还没有全黑掉,冷着脸把人抱回卧室。

    沈星淮指指一旁的柜子:“枕头和被子在柜子里。”

    “让明叔找人帮你换!”叶修忱发现他现在使唤起自己来越发顺手了。

    沈星淮把自己摆在床中间的枕头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来:“不是换洗,是你今晚要睡的。”

    叶修忱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什么?”

    沈星淮拍拍空出来的位置:“你睡这儿,我们试试。”

    试试?叶修忱眼神又开始列函数方程:“试什么?”

    “当然是试试一起睡,你不是自己睡失眠吗?”沈星淮今天听明叔说了,因为童年阴影,叶修忱缺乏安全感,一直睡眠不好。

    他知道一个人习惯很难改掉,叶修忱的已经成了他的心病会更难,但任何事都要敢于尝试:“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我们就只是睡觉而已,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作别的,不交流。”

    他不说还好,一说叶修忱又往后退了一步:“没用。”其实明叔没有完全告诉沈星淮,他不是自己睡会失眠,而是他没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躺在床上睡觉。

    这么多年他一直再尝试,他换过各种各样的房间,睡过各种各样的床,但无一例外,都会睁眼到天亮。

    从叶修忱记事起,就被关在地下室,冬天又潮又冷的水泥地他冻得浑身青紫,根本睡不着。

    小小的他拖着冻伤的手脚小心翼翼地挤进狗窝,那时的他觉得狗窝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舒服的地方。

    十岁时他被叶老先生救走,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躺在舒服的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人却失眠了,他睡不着,整夜整夜睁眼熬到天亮。

    最后实在顶不住,他拖着被子,蜷缩进逼仄昏暗的写字桌下,才能勉强入睡。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痛恨幽暗狭窄的环境,可偏偏离了那样的环境会令他更加不安。

    他痛恨,可是他逃不掉。

    只有蜷缩进阴暗的角落,他身体里潜意识才会放松,才会入睡。

    反之他会一直紧张,虽然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被叶鼎拖走毒打,但他就是无法放松下来。

    沈星淮伸出食指比了个一:“就试一晚,我的床很舒服,你会喜欢的。”

    叶修忱卧室的床和他同款,这几天他一直逼着自己在床上睡,但还是失败了:“我卧室的床和你的一样。”

    沈星淮晃了晃自己立着的食指:“不不不,你的床和我的不一样!”

    叶修忱没忍住打量了一下,没发现不同:“哪里不一样?”

    沈星淮指指自己:“你卧室的床上没有我。”

    叶修忱:“……”

    见他不为所动,沈星淮又把自己受伤的膝盖亮出来,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走路不方便,如果夜里想喝水,想去洗手间都没人帮我。”

    叶修忱静静地看着他演戏:“……”

    沈星淮惨兮兮:“我好可怜,受伤了男朋友把我丢在医院不管不问,回家也不照顾我……”

    叶修忱的脸色越来越冷:“……”

    沈星淮继续凄婉地望着他:“和男朋友诉苦,他也不安慰我,就知道黑着脸瞪我。”

    叶修忱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别阴阳怪气,被子和枕头在哪个柜子里?”

    沈星淮一秒变脸,顿时露出甜笑:“你都打开看看,我也不知道。”

    负责沈星淮睡前的佣人今天工作比较轻松,因为有少爷替自己顶班。

    沈先生的洗澡水是少爷放的,洗澡时水果点心果汁饮料也是少爷端的。

    沈星淮被抱到浴室的小沙发上,看了看浴缸的准备,很满意:“帮我拿防水绷带,谢谢。”

    叶修忱这辈子就没像今天这样被人使唤过,闭了闭眼,把绷带递给不知天高地厚的某人:“给你。”

    沈星淮把膝盖裹好防水绷带,叶修忱刚刚接过,还没来得及转身放回去,沈星淮欻得一下就把自己裤子脱了。

    他上身穿着宽松的T恤,刚好遮到腿根,两条白花花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啪!绷带脱手掉在浴室的地上。

    沈星淮看得清清楚楚,叶修忱这次的眼里没有冰也没霜,满满的全是慌乱。

    “你怕什么,我只是脱掉了外裤。”说完怕叶修忱不信,撩起T恤下摆,把自己的短裤露出来:“没光着。”

    叶修忱弯腰捡绷带,并没看他:“我知道,衣服放下。”

    沈星淮看出他是在躲着自己,眼中玩味儿更浓了。

    他还挺纯情的。

    叫放下,偏偏不放下,谁家泡澡穿着衣服啊。

    两手抓住T恤下摆一扬,这回上身真光着了。

    他丢衣服的时候刚好是叶修忱捡起绷带抬头的时间。

    叶修忱抓着绷带的手握出青筋:“……”

    “可以了。”沈星淮没有一点自觉性。

    叶修忱半晌回过神儿,把手里的绷带往旁边一丢,满眼的无奈,弯腰将人抱起。

    沈星淮皮肤不仅白皙,摸着还很软滑,抱在怀里只觉得……烫手。

    叶修忱抿了抿唇,两大步走到浴缸边,将人放进水里,随后脚下生了风,转眼刮出浴室。

    沈星淮泡完澡重新换上睡衣,叫了叶修忱好几声,人才出现把他抱回床上。

    叶修忱洗澡要比他快的多,一会功夫就出来。

    他的头发没有吹,湿漉的垂着,平时留在前额的刘海向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衬得眉眼更加英挺立体。

    沈星淮早就觉得,如果单纯只看疯批的颜值和身材,他真的可以。

    但是一想起他狗脾气,默默叹了口气,就做朋友吧。

    叶修忱将手里的毛巾按在头上擦了擦,丢进门口的篮子里,明天早晨佣人会来收走。

    转身看到沈星淮正在看着自己:“关灯。”

    沈星淮看了看时间,马上十一点,也该睡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嗯,睡觉。”

    房间里陷入黑暗,沈星淮感受到旁边的床沉了一下,紧接着挨在一起的枕头被人拖向另外一边。

    沈星淮不屑:“……”躲什么,我只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他的床很大,非常大。

    两人各睡一边,抻着胳膊都碰不到对方。

    沈星淮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屋子里很静,身旁躺着的人也很安静,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跳着,半个小时过去了,睡不着的不止叶修忱,沈星淮下午睡多了,现在两只眼睛瞪得比灯还亮。

    好无奈地舒了口气,慢慢转身,慢慢向叶修忱旁边蹭过去。

    在他即将要碰到某人的时候,额头被两根手指抵住,黑暗中的声音不仅冷,还透着几分落寞:“又要做什么?”

    沈星淮屈指弹了自己额头上的指节一下:“我看看你有没有睡着。”

    “没有。”

    沈星淮丧气地摔回床上:“我也睡不着。”

    空气静了一会儿,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某人坐起来:“我回自己房间。”

    离得近,沈星淮抬手就能揪住他的衣服:“我是下午睡多了,又不是因为你。”

    叶修忱没有动,但也没有躺回来,直挺挺地坐着,也不说话。

    沈星淮抓着他睡衣下摆的手扽了扽:“回来,躺下吧。”

    叶修忱在犹豫,沈星淮就一直不松手。

    最后无声地舒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沈星淮无聊地在床上滚了一圈,duang地撞到他身侧:“睡不着,讲个故事吧。”

    叶修忱望着天花板的眼睛生出问号:“谁讲?”

    沈星淮撑起半个身子,理所当然到:“你。”

    叶修忱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想不通自己当时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会答应他睡过来。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沈星淮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病人,自己迁就他一下吧:“那我唱个摇篮曲。”

    又是良久的沉默,叶修忱在自己讲睡前故事和他唱摇篮曲之间选择了后者:“唱吧。”

    沈星淮清了清嗓子:“睡吧,睡吧,我亲爱的……”

    叶修忱望着天花板的眼睛慢慢转向忘情歌唱的人,丧失了表情管理功能:“沈星淮。”

    灵魂歌手不满被打断:“干嘛?不要打断我!

    睡吧!睡吧!”

    叶修忱实在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沈星淮的嘴:“你不是搞音乐的,会弹钢琴吗?”

    黑暗中,沈星淮眨眨眼,隔着他的手回答他:“嘚呀,窝会,&$^*&%…~”

    知道自己的问题会很伤人,但叶修忱还是没忍住:“那你唱歌为什么没有调儿?”

    沈星淮:“!?!”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唱歌没有调儿?自己难道在诗朗诵?

    疯批以前不干人事,现在人话也不会说了?拍掉某人的爪子:“你唱歌才没有调儿!你全家唱歌都没有调儿!”气死人了。

    叶修忱静了半晌,把炸毛的唱歌没有调的歌手摁回床上,妥协道:“躺好,我讲故事。”

    沈星淮不满地哼了一声,自己不和疯批一般见识,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讲吧。”

    叶修忱搜肠刮肚的想了好一会儿,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他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内容。

    沈星淮等得不耐烦,阴阳怪气的劲儿又上来了:“要不我给你讲一个。”

    没等叶修忱答应,他已经开始了:“从前,有一个黑兔子和一个白兔子,白兔子让黑兔子出去找吃的,黑兔子不去,白兔子就自己去找吃的,还带回来一些分给黑兔子,黑兔子吃了一口白兔子带回来的胡萝卜就吐掉了,还问白兔子‘你找的胡萝卜怎么没味儿啊?’

    白兔子抬手就抽了黑兔子一个嘴巴‘叫你去找你又找不到,还敢嫌我找的胡萝卜没味儿!’”

    沈星淮讲完了笑呵呵地看叶修忱:“哥哥,我讲的故事好听吗?黑兔子是不是欠打?”

    黑暗中,叶修忱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和黑兔子产生共情:“好听,困了。”

    “真的困了吗?那正好,我再讲一个,你就会睡着了,从前一座山上有两只老虎,它们……唔!”

    叶修忱不想再他的内涵小故事,一手捂住他的嘴:“别讲了,睡吧。”

    沈星淮膝盖有伤,没法踢开他,只能扭来扭去挣扎:“放开,我要讲!”

    叶修忱无奈一个翻身将人揽进怀里锁住:“闭嘴老实点,不然我去拿胶带把你嘴封上,手脚捆起来。”

    疯批好事不会做,但这种捆.绑.变.态行为他看上去就很在行,更何况他现在还处在不稳定的发病期。

    沈星淮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不动了,睡觉。”

    叶修忱松开扣着他的手,将人平移着推出一个身位:“回自己位置。”

    沈星淮回到自己的枕头上,刚刚一通折腾,已经过了十二点,闭着眼睛眯了会儿,困意很快袭来。

    不过叶修忱就没他那么容易入睡,迟迟睡不着,他的情绪逐渐焦躁,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收紧叫嚣,呼吸跟着变得急促,就在他忍受不了即将要起身的时候,一条腿很没有礼貌地砸在他的肚子上:“嘶……”

    没礼貌地不仅仅是腿,胳膊也跟着得寸进尺,一招锁喉压得他呼吸一滞。

    某人在睡梦中用腿和胳膊成功驱散了他的焦躁,看着半边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叶修忱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喜欢大床,按照他的一招一式来对比,床小了根本发挥不开。

    正琢磨着是先把腿掀下去还是先把胳膊丢开时,某人又动了,屁股靠在他身侧,竟然想把另一条腿也甩他身上。

    叶修忱无语望黑暗,翻身拢住沈星淮的手脚将人推开。

    可还没等他躺稳,某人又贴过来……

    睡着的沈星淮很倔犟,大有不把他压在身底不罢休的意思。

    来来回回推了几次,叶修忱心都累了,沈星淮再再再一次凑过来时候,他先出手了。

    大手扣住他的腰,将人揉进怀里,有胸膛挡着,腰也被自己搂得死紧,某人没法翻身乱动。

    沈星淮不满地蹭了蹭叶修忱的胸口,终于安生下来。

    叶修忱怕他再往自己身上压,只能暂时搂着。

    沈星淮地薄削的背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胸口,过近的距离让叶修忱不用低头也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是淡淡的果香,甜甜的却不腻人,很像叶修忱在国外读书时养得那盆小植物。

    小植物喜阳,被他放在窗口,每晚他蜷缩在书桌下睡觉时,一有风吹过,就会带起一阵香甜略过他鼻端。

    萦绕在周围的香气和小植物很像,但今晚他的心情却大不一样。

    他没有不堪地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而是堂堂正正和每个正常人一样,躺在床上,等着入睡。

    意识到这一点,叶修忱不得不承认,他冰冷阴暗的心,伴随着某人温热的体温透出了一丝光亮,是欣喜的。

    欣喜过后,他又变得贪婪,将某人搂得更紧一些,埋首在他颈间……

    这一夜,把沈星淮累坏了。

    他做了好长的梦,起初自己在攀岩,身手矫健,飞檐走壁,即将要登顶的时候,天降绳索将他给捆了个结实。

    接下来的一整夜,他都在捯身上的绳子,但绳子太长,捆得还紧,忙活了一夜也没解开,最后把他给累醒了。

    终于不用解绳子了,他长长做了个深呼吸,准备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

    嗯?怎么还动不了。

    睁开眼睛,是某人贴近的脸,腰上是他的胳膊,自己和他贴得严丝合缝。

    刚醒来的懵懂瞬间退个干净,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捋清了现在的状况。

    自己窝在叶修忱怀里,叶修忱抱着自己睡了一夜?还抱得死紧?

    沈星淮动了动僵直的脖颈,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一些。

    身边的人依旧闭着眼睛,眉头却有些皱,似乎很不满他躲开,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又蹭过来一些。

    他这是睡着了?

    这不是睡着了吗?

    沈星淮欣喜地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失眠这不是治好了吗?自己妙手回春!

    可能是他惊喜的目光过于热切,某人感觉到了,慢慢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黑泠泠的眸子映着他的影子,有瞬间的空白,随即才慢慢恢复以往的幽沉。

    沈星淮试探着轻轻开口:“早。”

    叶修忱眼神沉了沉,移开视线,跟着说了声早,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沈星淮重获自由,想动一动身体,一转身紧跟着嘶了口凉气。

    叶修忱抱得太紧,导致他一个姿势睡了一夜,腰又酸又麻:“你干嘛抱我那么紧。”

    叶修忱起身坐在床边,望着地毯的眼神罕见地有些恍惚:“不抱紧一点,你就要骑我身上了。”

    “……”沈星淮怀疑他在说谎,自己睡着一定是安静又乖巧的,不会做出骑到他身上那么狂野的姿势:“瞎说。”

    叶修忱哼了一声:“下次我录下来。”说完人已经起身去浴室。

    沈星淮赏他一个大白眼,自己也算帮他克服了心结,不感谢还要录自己睡觉的丑态?不干人事。

    伸着脖子冲浴室喊:“昨晚你睡着了吧!我就说我的床很舒服,对吧。”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叶修忱褪去睡衣站到花洒下,看着开关发愣。

    睡着了吗?

    睡着了。

    一夜无梦,睡得很饱。

    沈星淮膝盖上的伤已经基本好了,可以扶着东西着地。

    但是昨晚他的腰僵了一夜,现在是腰比伤疼,吃早饭时,还是叶修忱抱着去餐厅的。

    刚刚挨到椅子上,腰疼没忍住,哼了一声。

    一旁的明叔听到,急忙找了软凳过来:“沈先生垫一下腿吧。”

    沈星淮摆摆手,扶住自己的腰:“不是腿疼,是腰酸。”

    是腰酸。腰酸。酸。

    坐在对面的叶修忱撩起眼皮,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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