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踹之后,世界清净了。
但薛玉润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到底是个陌生的宫殿,她还有一点儿残存的警醒。
她醒了之后,下意识地往自己踹的地方看去。
床榻上空荡荡的,楚正则站在床榻边上,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薛玉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搭着被子撑起小半个身子:“什么时辰了?你怎么站在床边呀?”
她还没有完全睡醒,声音含糊又软绵。
楚正则似是磨了磨牙:“你说呢?”
他万万没想到,他们都已经真的成亲了,薛玉润竟然还会像小时候一块儿午睡时那样,只要没被被子裹成蝉蛹,做梦的时候气性一上来,说踢人就踢人。
也就是现在的他们,比起小时候,不论体型还是体力差距都很大,这才让他被猛地踹了一脚之后,好歹还有半个身子在床上。
可饶是如此,他也一个激灵翻身下床,彻底清醒过来。
薛玉润直愣愣地看着他,略显涣散的目光渐渐的聚拢——她终于将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
紧接着,她麻利地将被子往上一拉,同时往下一缩,整个人便藏进了鸳鸯绣被里,悄声嘟囔道:“我一定还在做梦。”
楚正则二话没说,立刻重新回到床上,伸手拉下绣被——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藏在被子底下,咬着一点点锦被,笑得发颤的薛玉润。
楚正则差点儿被她气笑了:“这么好笑?”
薛玉润忍着笑,努力板着脸,摇了摇头。
楚正则面无表情地道:“把你的小梨涡收一收。”
薛玉润哪儿能收得回去呢。
她乐不可支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眨了眨眼,亲昵而关切地问道:“皇帝哥哥,你摔疼了吗?”
这关切如此的真诚,但对她了如指掌的楚正则丝毫不买账。
“……你但凡问的时候,不是如此笑靥如花,朕还能信你的关切有几分真心。”楚正则冷呵了一声,略掀锦被,将手伸到薛玉润的腰际,稍一用力,就将薛玉润揽到他的身上。
然后,楚正则随手扯过锦被,披盖在她的背上,道:“我没有摔下去。”
着重强调了“没有”这两个字。
“喔——”薛玉润拖长语调,显见有几分遗憾。
楚正则瞥她一眼,威胁似地将手托在她的腰窝再往下几分,薛玉润下意识地往前挪,想避开楚正则的手,然后就被楚正则顺势又往自己怀里多揽紧几分。
眼看着就要贴上楚正则胸口,薛玉润急急忙忙地停下了往前挪的步伐,结果,只好让后腰被楚正则紧揽着。
薛玉润:“……”
楚正则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薛玉润这回收敛了小梨涡,气鼓鼓地哼道:“谁知道哪来的毛茸茸的登徒子,我睡着了还要蹭我,闹得我怎么都睡不好……芝麻和西瓜都不会这样!”
楚正则在听到“蹭”这个字时,目光就下意识地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在她纤细雪白的脖颈上。
她肤如凝脂,细腻光洁。但此时,从肩窝往下,她的胸口泛着红晕,这红痕一路没入覆雪酥山的山壑,与她身上松松垮垮搭着的红锦里衣交相呼应,随着她的呼吸高低起伏。
楚正则呼吸微滞。
“你——”薛玉润从他罕见的沉默中,飞快地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异样,她羞恼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登徒子!”
楚正则搭在她肩窝的手略一用力,将她抱着贴坐进自己的怀中。
此时此刻,薛玉润再也不会犯“为什么他每条腰带都会硌人”的错误了。
她腾出手来,攥着自己的衣襟,对楚正则怒目圆瞪。
但显然,她的“怒目圆瞪”没有丝毫的作用。
因为,楚正则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缓缓地沿着衣摆上探,声音喑哑:“汤圆儿,不要唤登徒子。唤——”
他压低声音,微微倾身。
薛玉润认定自己内心是想拒绝的,但他的热气扑在胸口之时,她回想起昨夜后来的欢愉,缓缓地松开手,攀上他的脖颈,便听得怀中人隐忍地低喃:“唤夫君。”
哼。
理智残存的薛玉润,心里高傲地扬起头。
才不要!
薛玉润和楚正则敢如此“荒唐”,也是因为翌日不用起个大早。
新婚第一日,为祭神和朝见。
大概昭文帝和孝惠文皇后的新婚燕尔,也是如此如胶似漆。所以,从昭文帝时起,以“午时日盛,光明鼎旺”的名义,祭神、朝见太皇太后、太后,并一齐用团圆膳,都设在午时。
等用过团圆膳,太皇太后很是贴心地拉着薛玉润的手,道:“累坏了吧?”
明知太皇太后说的是大婚的仪程,但薛玉润心虚得很,低着头,摇了摇。
虽然荒唐归荒唐,彻底消停之后,她反倒能睡一个酣畅淋漓的好觉。
而且,楚正则其实也没有强要,她哼着疼的时候,他满头大汗,也能忍下来。所以,虽然她定是要叱他一声“登徒子”,但真理论起来,她也算是“同党”。
薛玉润轻咬了一下嘴唇,确保自己坐得足够端正,其他人好不至于留心她的脸色。
但太皇太后和许太后都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她这含羞带怯的模样。
太皇太后慈爱地笑了笑,伸手还想去摸她的发髻,又忽而想到薛玉润如今已经是皇后了,便缩回了手,慢悠悠地道:“今儿恐怕是你和陛下最松快的时候,不管累不累,都好好休息休息。”
今日祭神和朝见过后,明日薛玉润和楚正则一起去皇家的宗庙祭祀。
后日为民间的三朝回门,而薛玉润要在千秋宫召见女眷,同时楚正则于太和殿筵宴薛家族人和王孙贵族。
大后日,楚正则接受王公大臣的贺表,向天下发布诏书,与民同庆。
许太后也道:“待过了这些日子,含娇的婚事,还要请你帮着参谋。”
薛玉润想了想,其实不仅三公主。二哥哥和滢滢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三哥哥也要开始相看合适的小娘子了,这些事,多半都要由她来主持宴会。
还有顾姐姐,她跟赵哥哥之间,薛玉润总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别扭。仿佛是互相有情的,可顾姐姐不知为何,总有些许抗拒。
顾如瑛的性子,可不是会欲拒还迎的人。
“接二连三的喜事可不少。”太皇太后也点了点头:“宫里头六局二十四司的事务也都得你来打理,忙着呢。”
听到“六局二十四司”,许太后微垂眼眸,但她还是笑应了一声:“母后说得极是。”
薛玉润很清楚,太皇太后此言,也只是提醒许太后不要贪恋掌事之权。先前六局二十四司一直都是许太后在管,薛玉润可不想还没摸清楚门道,就马上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因此,薛玉润立刻道:“儿臣年幼,请皇祖母和母后能者多劳,多加提点。”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好好好,现在,快回去歇息吧。”
太皇太后如此体恤,薛玉润和楚正则自无不应,躬身告退。
尽管太皇太后让他们俩多加休息,但楚正则离开懿德宫后,还是去了御书房。等发布诏书之后,第一次大朝会,就是他亲政之时,他要做万全的准备。
薛玉润没有挽留,只吩咐小厨房替他蒸上茶点,好让他饿了随时可以取用。她自己,则施施然回了长秋宫。
薛玉润一回到长秋宫,芝麻和西瓜就疯了一样地跑了上来,呜咽着要她摸头挠背。薛玉润赶紧摸了摸这个,揉了揉那个。好不容易把它们都哄到开心地露出肚皮,薛玉润才笑盈盈地松了一口气。
“娘娘,您放心。芝麻和西瓜的住处已经安置妥当了。”珑缠笑着替薛玉润斟茶,又让宫女来替她捏腰捶腿。
“那就好。”薛玉润发出舒服的喟叹声:“再揉揉脖颈和腰吧。”
珑缠心疼地道:“这两天的吉服都很重,辛苦娘娘了。”
她说着,请薛玉润更衣。待褪去皇后朝服,看到薛玉润的背,珑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薛玉润的背上,零星散落着一个又一个的团状的痕迹。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留下的。
难怪晨时薛玉润不肯让她们服侍换贴身的小衣。
站在一旁,小宫女们捧着薛玉润换下的朝服,倏地红透了脸,深深地低头,一动不敢动。
珑缠红着脸,赶紧把小宫女们打发了出去。
小宫女们低首告退,撩开床幔走出去后,步伐一个比一个快。
珑缠轻轻地按了一下薛玉润腰上的红痕。谨慎地问道:“娘娘,您疼、疼不疼?”
薛玉润趴得怪舒服的,闻言微愣:“不疼呀,怎么了?”
问完,薛玉润立刻就明白了。她恨不能挖条缝把自己给埋进去。
她怎么会连背上都有吻痕!
楚正则是属狗的吧!
然而,她现在是皇后了。薛玉润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强作镇定地道:“我不疼,不碍事。”她顿了顿,道:“不用医女来了,你替我揉一揉便是。”
珑缠也是这么觉得的,她连忙应声,将花露倒在掌心,揉热之后,才去捏薛玉润的腰。一边揉,珑缠一边附耳建议道:“娘娘,女医给了婢子一瓶泽芳露。专给初、初承云雨的新嫁娘用。”
珑缠做事素来周到,难得像现在这样,结结巴巴。
薛玉润只觉得枕头跟火炉没什么两样,好在她是趴着的,要是让珑缠瞧见她胸前的吻痕,恐怕在珑缠眼里,用上十瓶泽芳露都不够。
“嗯……”薛玉润虽然害羞,但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大不了她自己抹就是。
珑缠大松一口气,手下轻重得当,没一会儿,薛玉润就舒服得昏昏欲睡。
等到薛玉润呼吸平稳,珑缠悄然替她盖上锦被,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从箱底拿出了那瓶泽芳露。
然而,还没等她回到薛玉润的床边,楚正则就阔步走了进来。
因为担心薛玉润可能在小憩,楚正则没有让人通禀,是故一眼就看到了珑缠手中的泽芳露。
楚正则面色微凝:“汤圆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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