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当天傍晚扎克利就带回来大量骨头。
伊薇特把骨头分门别类放好, 同样做了对照组后放去不同的地方。有埋到泥土里的,有放去河边的,还有模拟了山洞环境, 放到另一个小山洞里的。
扎克利不知怎么回事,全程都显得非常兴奋。
伊薇特:看来他真的很爱他的藏品。
生活暂归于平静后, 伊薇特开始思考她的能力。
自从扎克利和她说过能力都是需要代价的之后, 她的潜意识里就比较抗拒预知。
也是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做过预知梦。
直到这次突发情况, 她一面担心普雷斯科的伤势,一面忧心在外的扎克利, 她才久违的做预知梦了。
伊薇特有个猜想, 是不是预知梦也和催长植物一般受她意念的驱策, 只要心情足够迫切, 渴望足够强烈,就能预知未来?
伊薇特仔细回想, 好像之前几次预知梦也是自己潜意识里迫切的想知道什么才会做梦的。
她驱策植物需要魔力, 那预知梦也是需要魔力吗?
做过预知梦后身体的疲累和她驱策植物魔力用尽时的感觉确实非常像。
那么, 假如她锻炼自己的魔力, 哪怕预知梦还是会带来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副作用能否不作用到自己身体上呢?
至少至少,预知梦后下一个“关德琳”到来之前,让她留有足够的魔力反击。
想到就去做。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后, 扎克利重新铺石板路, 伊薇特催熟完好的爆炸果, 得了许多种子后再把新种子种进去。
绿色的粒子跳跃舞蹈, 很快就长成整整齐齐一片。
爆炸果植株比较小, 催熟不用太多魔力, 伊薇特顺带整理了一下石屋前的草坪后目光投向了远处橡树林。
银色的巨龙正在辛勤的“工作”。
昨天关德琳先去查看了雇佣兵们破坏的森林。看过后关德琳差点一口气厥过去。
大火不像蛮力碰撞。
哪怕是巨龙,碰撞能波及到的范围都是有限的,但大火不一样,没有防火带,如果不幸还没下雨的话,连绵的火势有时候能烧几天几夜。
幸运的是雇佣兵们放火的那片山林一边遇到溪流,另一边烧到悬崖,关德琳过去的时候火都熄了。
不幸的是,大火已经肆虐了许久,连成片的三座山头几乎都被烧没了。
从空中望下去,一片焦土。
关德琳:绝望。
这她怎么复原啊?!种树吗?!这么一大片,她是不是得种好几年?!
我没种过树啊!!!
关德琳深深地觉得,自己下次出门前一定要找人占卜一下。
无论关德琳怎么绝望,该种的树还是要种的。
她决定先从石屋前的橡树林种起。
原因无他,早日种完这部分,就不用再看到那只讨厌的黑龙了。
首先要把撞断的树木都搬走。
关德琳连夜把断树搬到烧焦的土地上踩碎,给后来的树种做肥料。
今日一早,她就捡了树种,开始播种。
银发女子长长的卷发编成花苞盘在脑后,修长的手指一手握了根树枝在地上戳洞,一手搓动,把握在手里的橡种一颗颗扔到小洞里。
她今天穿的是件更加繁复的大红蓬蓬礼裙,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去参加舞会似的。
然而关德琳不动还好,她一动,就露出了背后随意捆扎的衣带。
细红的带子纠结错位拧成一团,抽得整件裙子背面都皱皱巴巴的。
伊薇特上前几步,察觉到来人的关德琳倏的转身。
扎克利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重新铺石板路,观察到伊薇特靠近关德琳,他龙虽没动,眼睛却满含警告的看着关德琳。
关德琳没好气的开口,“干嘛?来看我热闹吗?”
她一脚后撤,肌肉紧绷,看起来像只炸毛准备随时逃跑的猫。
“不是,”伊薇特指了指她身上的裙子,“我有一些更方便活动的衣服可以借给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少女语气平静,关德琳也没听到其他声音,这意味着她没说谎。
关德琳更警惕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谢谢,不用了。”
平心而论,伊薇特对关德琳的印象不算太差。
虽然一开始不发一言就攻击她,显得蛮不讲理了些,但考虑到关德琳出于对普雷斯科处境的担忧,和身为龙族一向对人类的成见,有这样的反应伊薇特是能理解的。
毕竟与龙相处这么久,见多了人对于龙的垂涎,关德琳和扎克利的警惕和敌视似乎才是正常的,而普雷斯科那样善良与理智才更显难能可贵。
更何况,哪怕她与扎克利的战斗输了,只她表态要堂堂正正的赢这一点就足够赢得伊薇特的尊重。
而且……
伊薇特觉得关德琳虽然看起来脾气很差,但重诺,没有趁机逃跑而是留下来乖乖种树,加上她也从来不会撒谎什么的,意外的有些可爱。
“好吧。”穿什么是她的自由。
“那你需要我帮你重新系一下衣带吗?”伊薇特善解人意的替她找了个台阶,“毕竟背后的衣带确实不好系。”
这话让关德琳态度软化了一下,背后的衣带结成团,虽不会弄伤她但总归硌得不舒服,更重要的是也不好看呀。
关德琳往伊薇特身后扎克利的方向看了一眼。
伊薇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见伊薇特看来,扎克利目光对上她的,巨龙眼睛一亮,挺胸迈动脚步,似乎要过来。
伊薇特制止他靠近,手掌虚握,手指转动,示意他转过去,“男士勿看。”
扎克利脚步尴尬的顿在半空。
关德琳看了一眼伊薇特,又冲着扎克利得意的挑了挑一边眉毛。
扎克利爪子落回原地,半晌闷不吭声的背过身去,尾巴在地上呼啦啦带起一圈土,“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喊我。”
“我才不会!”关德琳声音不大,但难掩得意。
不管是谁,只要能让扎克利吃瘪,她就高兴。
“好吧,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关德琳转身,毫不设防的露出自己的后背。
伊薇特也曾被衣服上复杂的带子“折磨”得很惨,不过这种东西自己穿和帮别人穿难度完全是两个级别。
她大概看了一下衣服两边系带孔洞,心里就有了想法。
伊薇特细细拆开纠缠在一起的系带抚平,她一边把系带穿进系带孔,一边随口问道:“你很喜欢这样的裙子吗?你昨天的黄裙子也是这样繁复。”
“对呀,”关德琳毫不犹豫,“你不觉得穿着好看的裙子打架超酷的吗?”
尤其是打赢的时候。关德琳在心里补上后半句。
“想象一下,周围一圈是被你打倒的人,他们躺在地上痛苦的喘息,而你站在中央,轻轻拂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灰,然后高贵冷艳的‘呵’一声。难道不酷吗!”
关德琳有些激动,连带着肩膀都随着说话在动,好在伊薇特已经穿好了最后一根系带。
她一边打好漂亮的蝴蝶结,一边顺着关德琳说的想了想,“嗯,是挺酷的。”
关德琳咯咯咯笑出声,回身满意的拍了拍伊薇特的肩膀,“很好,你很有眼光。”
伊薇特就也笑眯了眼睛。
关德琳动了动肩膀,感觉身后带子捋顺不再扎了,她转过身继续在森林的地上戳洞往进扔种子。
这篇森林里的土地湿润,不用引水,伊薇特微微闭眼感受了一下。
森林在她“眼”中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大片浓郁的绿色的活跃粒子。
伊薇特感知到刚刚播种下的橡树种子,她搅动森林中流动的绿色粒子,注入种子。
下一刻,绿色的嫩芽顶破泥土,嫩枝抽长,枝干变粗变硬,顶出一片片叶子。
眨眼间,空旷的一片土地上便顶出了无数年轻的橡树。
橡树们约莫只到伊薇特胸口,虽然比起原先长在这里的粗壮橡树它们还只是孩子,但这已经比光秃秃的一片好太多啦!
关德琳惊讶的看着这一切,手心里的种子都被她捏成了粉末。
她倒不是震惊女巫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伊薇特会这样帮她。这哪里是树苗啊,这是她回家的希望啊!!
同时催动太多树苗,伊薇特又有了脱力的感觉,眼前有些微发黑。
关德琳激动得上前给了伊薇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太好了!”
伊薇特对着关德琳笑了下,扎克利心疼的从关德琳怀里把伊薇特扒拉出来,带她回石屋休息。
伊薇特发现,这样耗空后再重新灌注魔力,自己明显有进步。
之后的几日,伊薇特跟着关德琳催长树木,一边算是帮关德琳,一边算是自己在锻炼魔力。
她还试着操控树木长成不同模样,以便于实战中应用。
此外因为去了更多地方,伊薇特有意识的收集了许多不同种属植物的种子。
这样以后哪怕不在森林里,只要有土地,她就能播撒种子为自己战斗。
探索和挖掘自己的潜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伊薇特过得充实又快乐。
可扎克利就不那么好受了。
自从伊薇特可以操纵植物,她有空就和关德琳到处跑着种树。
虽然每次都是他送过去的,但他们的接触实打实的变少了啊!
而且因为接触多了,伊薇特和关德琳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变好,有时候两个人坐一起说话都能说好久,偏偏还不让他听!说是什么女孩子的秘密。
就连捕猎的时候,伊薇特都不坐他的爪子了,她愿意走的时候就自己走路,不愿意走的时候就操作植物变大托着她前行。
又快又稳!
扎克利一方面有些后悔让关德琳留下种树,一方面难免焦急。
伊薇特的信寄出去已经一个礼拜了,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已经寄到荆棘王国了。
他和她相处的日子是真的不多了。
辗转了几个日夜,扎克利还是没想到什么能解决目前局面的办法。
要不……去问问普雷斯科?
作者有话说:
关德琳:穿裙子打赢别人的时候爽感翻倍。
伊薇特:可你打架的时候不是用龙形吗?
关德琳:……有道理。
伊薇特:龙形虽然不能穿裙子,但是可以涂个指甲油?
关德琳:那涂什么颜色好呢?红色?红色衬我肤色吗?
伊薇特:要不试试豆沙色?
扎克利:她们说什么不让我听,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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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扎克利最近心不在焉的样子太明显了。
这天上午, 伊薇特帮关德琳催熟树种,不经意间回头,就看到扎克利虽然眼睛是在看着她们的方向, 但眼神空洞,明显是在走神, 整只龙蹲坐在地上, 脖颈都有些下弯,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伊薇特催熟树种的动作一顿。她掐了掐手指, 反思自己最近对扎克利的关注是少了许多。
他这种状态多久了?
唔,好像是关德琳来了之后不久?
伊薇特有点心虚, 她是不是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了?
这么说起来……她最近一直在帮关德琳种树, 上次测试惰性药剂的骨头她还没取回来看过。
伊薇特抿了抿唇, 随意在地上丢了一把草种, 催动草叶,将自己托到扎克利面前。
草叶生长的唰唰声与树苗生长的声音有微的不同, 关德琳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发现草叶的目的地是扎克利的方向后, 她撇了撇嘴重新转回头继续播种树种。
哪怕有伊薇特在中间做调和,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扎克利?”伊薇特轻声唤他。
扎克利眼睛眨也不眨,仍在出神的想着什么,伊薇特不得不催动草叶,将自己托高到与黑龙视线平齐的地方。
伊薇特伸手在黑龙面前晃了晃, “扎克利?”
扎克利的目光飞快聚焦,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坏境。一切正常, 关德琳在仍在远处播撒树种, 面前细嫩的草叶卷着伊薇特的腰把她托举到自己面前, 生怕细嫩的草叶托不住她, 扎克利一边用翼垫在下面,一边伏低身子,龙头紧贴地面。
嫩草随着他矮下身子,把伊薇特放到地上。
“怎么了?你累了吗?我们回去吗?”扎克利问她。
“嗯,或者我们回去看下惰性药剂的试验怎么样了?”伊薇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先给一部分藏品涂上药剂了。”
“唔,好。”扎克利脸上没有对她遗忘了这么久试验的指责,但也没有喜色。整只龙好像还沉浸在刚才那种放空的状态里。
伊薇特掐了掐手指,迟疑着问他,“扎克利,你有什么心事吗?或者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是我能帮你的吗?”
“没有没有没有。”扎克利心虚的摇头,否定的话穿成了一长串。
他这幅样子就是写明了有啊!
眼看伊薇特的眉毛慢慢皱起来,扎克利否认的话卡了壳。
可这让他怎么问呢?
问她和关德琳都说了什么?问她我和普雷斯科对你来说谁更重要?还是问她能不能不走?
前两个他问不出口,他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劲,就是感觉怪怪的,后一个……也还是问不出口。
他知道她有多想家,她曾不止一次的和他表达过,还再三问他是否真的将信寄出去了。他不想让她为难,更害怕自己连让她为难的分量都没有。
“咳,”扎克利偏过头不自然的咳了一下,避重就轻,“我最近有些困惑想去问问普雷斯科。”
他确实想问问普雷斯科怎么看,这也不算说谎。
伊薇特恍然。
自从他上次出门,关德琳上门差点闹出事故后,扎克利几乎跟着她形影不离。
他全天跟着她转,哪里有时间去找普雷斯科?
她本想说我可以陪你去,又很快反应过来,她有想和关德琳说话但不想让扎克利听到的时候。哪怕她们说的可能只是一些废话而不是什么秘密。
扎克利是否也有这样的需求呢?
如果他们一块去,他不放心自己离太远,岂不是还要被她听到他们的谈话?
伊薇特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了累赘,成了束缚扎克利的枷锁。
伊薇特吸了口气,“你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伊薇特控制细草向扎克利挥了挥,“我找得到方向,也可以保护自己。”
扎克利果断摇头,“不行,这太危险了。”
寻常野兽现在无法伤她,但他还是担心她。
虽然不太可能再来巨龙,但若是遇到其他猎龙人又或者魔兽什么的也很危险。
伊薇特咬了咬下唇,急中生智,“我可以拜托关德琳送我回去,再陪我待一会儿。”
“关德琳,一会儿你能送我回去再陪我待一会儿吗?”伊薇特转头对远处的关德琳大喊道。
关德琳不想看到扎克利,背对着他们高高举起大拇指,“当然可以,甜心。”
伊薇特转回来对扎克利耸了耸肩。
扎克利犹豫了下,没等他再说出拒绝的话,伊薇特连忙道:“关德琳也是非常优秀的战士。我保证,至少我们有向你求救,等你赶来的机会。”
扎克利动摇了,关德琳的实力打三个普雷斯科都不成问题,有“真实”的加持,很少有人能在她手上占到便宜。
“快去吧。”伊薇特催促道。
扎克利用鼻子蹭了蹭伊薇特的手背,“我很快回来。”
伊薇特脸上笑容温柔,“没关系,你可以多待一段时间。记得顺便替我向普雷斯科问好。”
“好,有突发状况一定要及时喊我。”扎克利安顿完,最后看了她一眼,展翼往普雷斯科的住处飞去。
伊薇特的笑容落下来,她松了口气,草叶托着她将她送到关德琳的身边。
气温逐渐升高,伊薇特催大草叶,遮在自己和关德琳的头上,投下一片绿荫。
伊薇特神情平静,脸上并没显露出什么,但关德琳就是觉得,她好像不太高兴。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天气太热了,”伊薇特重新笑起来,“我们早些种完早些回去吧。”
另一边,扎克利收翼站在普雷斯科巢穴洞口,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整座龙穴借鉴了他融金的想法,巢穴内部全部由厚厚的金子熔铸而成。一面石壁被刻成顶到巢穴顶部的书架,各书架间不光镶嵌有宝石,甚至还奢侈的用整块宝石刻注字,将书籍分门别类的标注好。
此外,不像他的石屋分隔成几个房间,普雷斯科的家是完整而又空旷的一整个石洞。
普雷斯科扩宽了原来的巢穴,内部修筑了向上的阶梯,悬空的石台同样金灿灿的,上面搁置了些他的日常用品。
山洞不像石屋有许多窗户,采光不够,普雷斯科在洞穴顶部贴了整块打磨好的各色宝石板。
宝石反射出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彩光,整座巢穴被照得熠熠生辉。
扎克利:……
我要瞎了。
普雷斯科第一时间发现了扎克利的来访,他热情的邀请扎克利进来,大方的展示自己的巢穴,“怎么样?是不是很棒?你熔铸金子的这个想法超棒的耶!就是我外面没敢熔,我怕太亮眼了惹人注意……”
扎克利知道要是自己不开口,估计普雷斯科能就这么自己一直说下去。
“伊薇特让我向你问好。”扎克利立马道。
“喔~别担心,我的朋友,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你看我还有精力重新熔铸巢穴……”
扎克利寻了个间隙赶忙言简意赅的问道:“伊薇特的信我帮她寄出去了,荆棘王国派来的勇者应该快到了。她快走了,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普雷斯科愣了下,“你不是喜欢她么,你没表白吗?”
“表白?”扎克利微微蹙眉,重复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啊,就是告诉你喜欢她,然后你们就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当然,不是所有表白都会成功,不过我觉得伊薇特不会拒绝你……”化成人形的普雷斯科拍不到他的肩膀,于是安慰的拍了拍扎克利的爪。
“告诉她我喜欢她?”扎克利化身无情的复读机器。
扎克利恍然想到盛夏狂欢节时那对在周围欢呼声中互啃的情侣。
他向她表白,他们也会像那对情侣一样互啃吗?
嗷,不对,伊薇特说那叫拥吻。
在他看来,他不光不觉得拥吻有什么好,甚至还有些恶心。可如果将主人公换成他和伊薇特……
扎克利忽然有些脸热。
“嗯,表白。”扎克利清了下嗓子沉声道。
眼见扎克利就要走,普雷斯科连忙拦住他,一脸一言难尽,“你不会打算就这么去说吧?”
经过几次实践,普雷斯科俨然成了扎克利心里的人类通。抓公主化形了,养公主的笔记也没错,和伊薇特道歉她也原谅他了。
扎克利微微低头,虚心请教,“不然呢?”
普雷斯科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我前面说过了,表白不是都会成功的,伊薇特也是有可能会拒绝你的,毕竟……”
扎克利爪子紧张的扣紧地面,融了硬铜的金地板隐隐有留痕的迹象。
普雷斯科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爪下的地板不敢再卖关子,连忙道:“针对伊薇特的性格,你可以……”
扎克利凑近普雷斯科,眉头严肃的皱起,听得连连点头。
石屋这边。
橡树林间树叶抖动,不多时就从里面钻出一只紫水晶般紫色的巨龙,他抽着鼻子往石屋方向走了两步,停住脚步。
他的身后很快钻出另两只巨龙。
金龙越过紫龙站到前面,他看着面前融金的石屋皱眉,“福尔肯,这是那只黑龙的珍宝?”
体型最大的红龙蛮横的挤开紫龙,往石屋的方向冲,“哥哥放心!我来搬!”
紫龙被红龙挤开,畏缩的慢吞吞说:“也不是。就是这里味道比较重。”
红龙一路踩倒爆炸果,紫龙出声的时候,他爪子已经抓碎了镶着月光石的石阶。
金龙不悦的召回红龙,“奥斯顿,回来。”
随后金龙目光颇有威势的注视着紫龙。
紫龙瑟缩了下,补上后面的话,“但我感觉到他的宝物在向我们靠近了。”
作者有话说:
新的角色√
猜到紫龙的能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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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炎炎烈日, 空气湿闷,伊薇特迫切的想要回到石屋纳凉,在这种迫切心情的驱动下, 草叶翻动,如浪潮般拱着伊薇特和关德琳往石屋的方向前行。
突的, 关德琳抽了抽鼻子, “这什么味道,福尔肯?”
离得越近, 气味越重,关德琳眼角下压, 长眉嫌弃的皱成一团, “还有那讨人厌的两兄弟?”
“什么?”专心操纵植物的伊薇特没听太清楚。
巨龙化作的人形比寻常人类重许多, 对于伊薇特这样的新手女巫来说, 操纵拱卫二人的草浪同速温柔的前进几乎占据了大半心神。
关德琳谨慎的攥住伊薇特的手臂,“停一下。”
草浪行进得很快, 加上她们本就离石屋不远, 几乎是关德琳话音刚落, 草叶轻柔的将她们放到森林边, 重新缩了回去。
关德琳倏的化身成龙。
伊薇特眼前一闪而过空地上站着的三只颜色各异的龙,不待她看到更多,体型庞大的银龙就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关德琳甚至用尾巴把伊薇特往森林里面推了推。
挡住了人却挡不住气味。
关德琳蹙着眉头,“你们来做什么?你们来晚了, 普雷斯科已经没事了。也不是我身后这个人类所为。”
银龙目光在紫龙身上一扫, 身体戒备的挡在红龙的方向, 眼睛却看向金龙说道:“如果你们是来抢财宝的, 那你们可以等主人回来。我们就先走了。”
金龙弓低身子,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银龙, “关德琳,我们对这些破铜烂铁没兴趣,把你身后那个人类交给我们。”
话音未落,局势陡变。
紫龙被金龙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向她们撞来。
伊薇特飞快催动草叶将自己挪远,与此同时,红龙与金龙则一起冲向关德琳。
紫龙在调整好身形的第一秒回头望去,恰好收到金龙一记警告的眼神。
收到威胁的紫龙福尔肯打了个哆嗦,不情不愿的扭头冲伊薇特奔来。
紫龙杀意不重,既没有喷吐龙炎,也没有试图用利爪或牙齿勾伊薇特。
他似乎只想用翼或身体将伊薇特撞晕过去,因此紫龙显得颇谨慎。他没有像其他巨龙那样粗蛮的撞来撞去,只是随着伊薇特灵活的在树林间穿梭。
他似乎打算就这样慢慢耗空她的体力。
短时间内织起的草网与树网很难拦住巨龙,加上紫龙太小心,伊薇特无论是挂在树枝上的魔药还是裹着草叶藏在草叶里的魔药都被紫龙或胸腹或尾巴爪子隔开了。
伊薇特躲闪得吃力,另一边,关德琳也不好过。
作为一起长大的同龄龙,他们彼此之间太了解了。
若单只是金龙奥斯本或者紫龙福尔肯,他们都不是关德琳的对手,就算他们俩一起,关德琳至少也能保证不败。
但红龙奥斯顿不一样。
他完美继承了红龙与生俱来的强攻击性,同时也不幸的保留了所有红龙的缺点——弱自控能力,以及没什么脑子。
此外,作为和金龙一母同胞的弟弟,红龙奥斯顿对哥哥奥斯本言听计从到变态的程度。
就像此刻,金龙奥斯本下达了攻击的指令,那么无论什么情况,哪怕是折断龙翼亦或者被斩断尾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只要奥斯本不说停,那么他就会追着自己不会停。
关德琳在意识到他们来者不善的第一时间就拔高试图发出龙吟给扎克利传递消息。
然而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金龙一边挡住她飞行的方向,另一边红龙猛地喷吐出粗长的龙炎。
红龙的龙炎格外炽热,就算是关德琳也无法硬抗,她不得不扭身收翼,险险避开龙炎。
“关德琳!”意识到关德琳想给黑龙报信,金龙奥斯本边堵截她逃窜的方向,边沉着声对她喊道:“不要试图帮那只黑龙。黑龙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黑龙是黑暗神与光明神置气的产物,他们是罪恶的源头!”
放屁。
关德琳听不到其他声音,这意味着他没说谎。
虽然知道他没说谎,但或许他本身认为的就是错的呢?
更何况,伊薇特又做错了什么呢?仅仅因为追求者里有一个黑龙就要遭受无妄之灾吗?
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龙族,她又没做错什么!
“那你去找黑龙啊!你抓一个人类做什么!你去找他的麻烦我才不会帮他!”
口吻那样大义凛然,却还要用这种抓人威胁逼龙就范的龌龊手段。
关德琳仰高头颅,长吟清啸。
龙吟在空气中荡过微波,以更快的速度向四周传去。
解释来得太慢,金龙心下着急,故意道:“我那天听到长老们说黑龙是无害的,他们说黑龙是龙族的希望!”
谎言。
几乎是听到奥斯本谎言的同时,关德琳耳边响起了更多嘈杂的声音。
她仿佛被带到了那个奥斯本误听到族中密会的雨夜。
狂风骤雨也无法完全掩盖洞穴中激烈的争吵。
而争吵的声音她很熟悉,是无数曾看她长大的成年巨龙,甚至还有金龙首领克利夫兰的声音!
直到听清他们吵架的内容,关德琳呼吸急促,心神震荡,眼睛倏的睁大。
红龙看准时机,烧到白炽的龙炎喷薄而出,直烧向关德琳。
凭着多年对弟弟的了解,金龙预料到了弟弟的攻击意图,奥斯本猛地加速,龙首微低,重重撞向关德琳龙翼与身体连接的脆弱处。
炽热的龙炎擦着金龙与银龙的身体而过。
心神剧震的关德琳却被金龙撞落在地。
拥有龙族最坚硬鳞甲的金龙毫不犹豫的对着关德琳脑袋猛撞几下,硬生生将关德琳撞晕过去。
龙的战场在天上。
森林中狼狈逃窜的伊薇特刚好看到了关德琳栽下来的一幕。
她的眼睛倏的睁大,下意识的往关德琳的方向赶,然而没等她逃出太远,空气中传来微的波动,下一刻,她刚才见过的两只巨龙从森林中钻出。
一金一红,连带着身后的紫龙,三条巨龙将她死死的围在中央。
巨龙堵住了她所有去路,一番激烈的追逐战后她体内残存的魔力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带离这种困境。
三只巨龙围困,伊薇特的长草还没催发就被紫龙敲晕了过去。
紫龙福尔肯一边将人类转交给金龙,一边忍不住问道:“关德琳怎么样了?”
金龙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爪里捏着人类,龙翼一展,急速向前掠去。
红龙紧随其后。
紫龙犹豫了一下,也追随着起飞。只是他飞得并不快,甚至龙翼越扇越缓慢,眼看和前面两兄弟越拉越远,直到两兄弟都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小点,他龙翼一扇,偷偷摸摸掉头,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回去。
红龙回头望了一眼,提醒前面疾行的兄长,“哥哥,福尔肯飞回去了。”
金龙对此毫不意外,“我知道,让他回去。”
死去的人类有可能对黑龙不再有吸引力,奥斯本尽力蜷起爪子帮爪里的人类挡风,又让红龙领飞,破开流风。
另一边,关德琳发出的龙吟清晰的传到普雷斯科的巢穴。
听到龙吟,不光扎克利,就连普雷斯科都立马直起了身子。
下一刻,扎克利反应极快的向外飞去,普雷斯科紧随其后。
黑色的巨龙如流星般急速往石屋赶。
然而等他赶到的时候,空气中仍残存龙炎烧灼后的热浪,石板路旁种植的爆炸果已被踩成红通通的一滩烂泥,精致的石阶被抓碎,留下巨龙深深的爪痕。
前不久刚刚催长起来的橡树再次倒伏成一片。
一片狼藉。
银龙关德琳凄凄惨惨的晕躺在树枝残骸之上,生死不知。
然而这里没有,没有伊薇特的踪迹。
扎克利的眼睛几乎瞬间充血,龙翼连接脊背的肌肉鼓起。
紫色的巨龙恰在此刻赶到。
福尔肯一眼就看到了空地上那只宛若深渊恶魔的黑色巨龙。求生的本能让他当即调转方向。
然而关德琳都无法逃开,实力远不及关德琳的紫龙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盛怒的黑龙牢牢按在了地上。
扎克利的利爪毫不留情的扣紧,一阵让人牙酸的爪尖与鳞片的摩擦声中,几片透亮的紫色鳞片崩落,黑龙的利爪深深陷入紫龙的脊背,扎克利犹不解气,利爪伸向他的龙翼。
福尔肯痛嚎一声,疯狂扭动挣扎,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普雷斯科肾上腺素飙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加速几步冲撞上去,硬生生撞开扎克利。
那一刻,普雷斯科在扎克利的眼眸中看到了雇佣兵团长曾感受到的东西。
不,是比那更厚重的,沉沉如山岳般浓厚的杀意。
普雷斯科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极力抑制住逃跑的欲望拦住扎克利劝解,“杀了他就没有伊薇特的下落了。”
他说谎了。
不仅仅是为了线索。
如果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他就必须阻止他杀福尔肯。
这不光是为了所谓的种族安危,更是因为禁止同族残杀是龙族的禁令。
龙族不禁私斗,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真的杀死对方。如果真有不死不休的仇怨,当上报首领。若私自杀死同族,哪怕是错手杀死,面对的惩罚也远比死去更加痛苦。
普雷斯科死死拦在扎克利面前。
他的身后,福尔肯痛苦的用翼支撑着身体,毫不犹豫的快速道:“奥斯本和奥斯顿把那个人类抓去泡影遗迹了。泡影遗迹在这里的西北方向,你最好快些去。”
空气中残留的陌生龙的气息和他来时的方向都是佐证。
福尔肯话音刚落,黑色的巨龙就往西北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说:
金龙红龙是兄弟,为了好记,名字取了相似的,笔画少的是哥哥(奥斯本),笔画多的是弟弟(奥斯顿)
最近写剧情感觉明显没有写感情的时候顺,虽然这些都是我之前埋好的,呜呜,好想快点写完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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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普雷斯科往前追了两步, 又猛地停下脚步。
他跑到福尔肯身旁化作人形,手扶着福尔肯翼尖的小刺在自己胳膊上一划,血液瞬间涌出。
福尔肯忍着痛乖乖伏在地上, 感受到普雷斯科踩着他的翼跳上他的脊背。
普雷斯科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把里面的液体和着自己的血液一起洒到紫龙的伤口上。
“这是我受伤的时候伊薇特给我用的麻醉药剂。你应该感谢她。你知道伊薇特是谁吧?”
魔药混着绿龙血液浸入伤口, 剧烈的疼痛瞬间减缓, 扎克利爪子留下的血洞也开始结痂。
见此,普雷斯科跳下福尔肯的脊背, 马不停蹄的往关德琳的方向跑去。
肤色苍白的绿发青年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
他毫不怀疑扎克利会追上那两兄弟, 更不怀疑扎克利会战胜他们救回伊薇特, 他只是担心扎克利激动之下会杀掉他们。
他一个人绝对拦不住盛怒的扎克利, 他需要帮手和他一起拦住扎克利, 至少要保证他不会杀掉任何一条龙。
福尔肯不行,搞不好会让扎克利更生气, 关德琳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首选。
现如今当务之急是叫醒关德琳, 剩下的就是祈祷伊薇特没事, 扎克利没那么生气, 以及那两兄弟能多撑一会儿。
“关德琳?关德琳?”普雷斯科大力拍打银龙颊边。
紫龙拖着龙翼走到他们身边,“我知道伊薇特是谁。他们抓走的那个女巫。”
福尔肯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不会和首领多说什么的。”
如果他是为了让那只黑龙少受些惩罚的话。
“啊哈,”普雷斯科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要早这么聪明, 就该知道和他们两个混在一起不会有好事的。我以为你早就受够了教训。”
“我一百年前就搬家了, 是他们找上门来逼我的, ”福尔肯慢吞吞的道, “我不得不提醒你, 他们的目标是那只黑龙。”
这是自然。
虽说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但普雷斯科一向讨厌那两兄弟,自认和那两兄弟的关系也绝称不上和谐友善,关德琳听到他求救来救他普雷斯科并不意外,但那两兄弟绝不可能是为了替他报仇这样的理由来这里。
伊薇特本身也绝没有和他们结仇的机会。
那两兄弟的势力范围远在另一边,也不可能是势力之争。
排除了所有可能性,那他们只能是为了扎克利而来,只是普雷斯科想不通,扎克利作为一只野龙从来没有去过龙栖山脉,他们应当互不相识才对。
拍打不起作用,普雷斯科重新化作龙形,跑去关德琳耳边大喊,间隙抽空问福尔肯,“他们为什么针对扎克利?他们应该不认识。”
“不知道,”福尔肯老老实实回答,“也许是听到了黑龙的传闻来和他争个高下?”
“横空出世的黑龙烧死了斯曼公爵阖府的故事我也有耳闻。”
普雷斯科动作一顿,随即更急切的又拍又喊关德琳。
“呃……轻点,普雷斯科,你轻点……”眼见绿龙越发急躁,福尔肯忍不住心疼的小声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普雷斯科倏的抬头盯着福尔肯,“你站到关德琳鼻子那里去,把你祖传的那块宝石拿出来。”
福尔肯依言站过去,不明所以的掏出自己的宝石。
下一刻,银龙抽动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关德琳迷迷糊糊的站起来,下意识远离福尔肯。
普雷斯科连忙去拱关德琳,“醒醒醒醒关德琳,我们得去救龙了!”
福尔肯刷的收起宝石,眼神闪烁。他好像找到关德琳一直以来不待见自己的原因了。
关德琳晃了晃脑袋,昏过去前的记忆回笼,她的眼睛在周边扫了一下,猛地展翼起飞。
普雷斯科紧随其后。
福尔肯反应极快的变作人形,赶在普雷斯科离地前拽住了绿龙的爪子。
普雷斯科顺爪一张,把福尔肯握在了爪子里。
一银一绿顺着扎克利消失的方向追去。
飞行途中,普雷斯科把前后情况包括自己的推测一并说给关德琳。最后他总结道:“我们得去拦住扎克利。”
“你好像从来没想过他会输,”关德琳回道,“但我不觉得他会赢。”
奥斯顿没有脑子,但不代表奥斯本和他弟弟一样莽撞。那个遗迹,一定有什么非常难缠的地方。
“我不会帮那只黑龙,我只是去救伊薇特的,”关德琳冷静的陈述,“她不该被卷入这场风波里,更何况我答应了送她回去。”
普雷斯科一惊,扇翼的动作慢了一拍,当即被银龙落下一截。
普雷斯科连忙快速扇翼追上关德琳,急道:“关德琳!别说气话了!”
关德琳瞥了他一眼,“我劝你最好不要对那只黑龙抱有太深的感情。”不然你以后一定会伤心的。
普雷斯科更气了,“你在说什么……”
关德琳打断他,鄙视道:“你以为他们兄弟俩是来和他斗勇的?”
红龙奥斯顿做得出来这种事,但金龙奥斯本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大费周章。
提出这种猜测的紫龙尴尬的在普雷斯科爪子里缩了缩脖子。
“你那绿豆大点的脑子里就没想过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一条黑龙,长辈们也没提过黑龙吗?”
普雷斯科气得忍不住大声反驳,“颜色少见怎么了?橙龙不是也很少见?”
普雷斯科正义凛然,“你不能因为扎克利颜色长得丑就歧视他啊!”
要不是着急往前追,关德琳真想回头给他两拳,“我怀疑你那脑子里连绿豆大的脑仁都没有,全是棉花!”
龙族承受其他种族异样的眼光够多了,他们怎么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对同族抱有成见?
生怕普雷斯科再发表什么让人脑溢血的言论,关德琳快速道:“你就没想过,他是怎么一个人长大的?他的捕猎技巧,他的生存常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谁教的吗?”
关德琳咬牙,“你就一点都没想过,黑龙的天赋和代价是什么吗?”
那个雨夜,那个足以让龙栖山脉所有成年巨龙聚在一起激烈讨论的龙,是假以时日足以威胁整个龙族生存甚至大陆安危的存在。
另一边。
金龙红龙带着伊薇特飞快前行。
脚下森林由浓密转稀疏,他们越过高山,越过湖泊,直到视线的尽头出现一片平原,淡蓝色的长草随风抖出漂亮的草浪。
红龙回头瞥了一眼,远远有个小黑点越来越近,已经隐约可见黑龙狰狞的颅骨形状。
红龙肌肉鼓结,“哥哥,他追上来了。要我去拦住他吗?”
“不用,”金龙声音仍旧沉稳,“稳妥起见,我们把女巫丢到那片蓝草上就不要往前走了。”
“咦?”红龙迟疑道,“蓝草?那不是黄色的……”
话音未落,红龙凭空消失。
干干净净。
金龙倏的收翼,竭力停驻。
他回头四望,周围既没有红龙的影子,也没有黑龙的影子。
奥斯本下意识低头,只见原本抓在爪子里的女巫也消失了踪影。
风不知何时停了,天地茫茫,只剩他自己和脚下兀自摆动的蓝色长草。
另一头,顺着紫龙指的方向,扎克利一路猛追。
好在金龙红龙离开不久,除了初时气味消散有些难找,后来他们就像故意给他留下了方向似的,扎克利一路直直追去。
突的,两龙的气味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扎克利蹙眉,在他们气味消失的地方仔细搜寻。
若是此时有人在旁边看,必然能看到通体漆黑的黑龙和之前的金龙红龙一样,毫无预兆的消失在半空中。
约莫十几分钟后,关德琳和普雷斯科赶到。
“气味快消失了,不过怎么在这有座雪山?”普雷斯科疑惑道。
下一刻,关德琳猛地停住,宽大的银色龙翼鼓起巨风,风托着银龙如炮弹一般倒飞出去,狠狠撞上毫无防备的普雷斯科,一银一绿两只龙重重撞跌在身后的石地上。
细碎的石子与龙鳞划出沙沙声。
被撞得晕头转向的普雷斯科尚来不及发脾气,就被关德琳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普雷斯科转头环视,“石地,碎石。”
福尔肯从他爪子里站起来,弱弱道:“我也是。”
“不是,我是问之前。”
普雷斯科老实道:“雪山。”
福尔肯慢一拍的回答:“大海。”
普雷斯科皱眉,“福尔肯,这个时候不要捣乱。”
“我没捣乱,就是大海啊,”福尔肯茫然,“哪里有雪山?”
普雷斯科和福尔肯对视一眼。
普雷斯科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就连颊边的肌肉也不自觉的绷紧,“关德琳,你看到了什么?”
“这应当就在泡影遗迹的边缘了。没有猜错的话,泡影指的是幻觉,”关德琳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继而安顿道,“不好确认遗迹的边界,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走,不然随时可能踏入遗迹。我去找伊薇特。”
普雷斯科心有余悸的点头,倏的,他化作人形取出匕首就往胳膊上割。
关德琳眼疾手快的用翼尖的小钩挑飞他的匕首。
她挑高了一边眉毛看着普雷斯科。
被关德琳这么看着,普雷斯科不知怎么就觉得话很难说出口,“呃……我是想说,既然是遗迹,里面肯定很多陷阱什么的。你拿点我的血液以防万一……”
关德琳都气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龙而是储备粮?”
“省省吧,”关德琳脸色变冷,“绿龙的天赋不是让你随时随地给别人做补血包,至少你不该这样看轻自己。”
普雷斯科还想解释,“我不是看轻自己,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受伤……”
关德琳掉头就走,“老实待在这里。”
普雷斯科还想再追,下一刻,银龙的身影倏的凭空消失在他眼前。
幻象在天赋“真实”的银龙眼里形同无物。
普雷斯科问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累累白骨、形状奇诡的枯枝、残破风化辨不清原形,风一吹就散成灰的布料以及高悬的太阳都驱不散的浓稠黑雾。
关德琳清醒的踏入了这个遍地尸骨的遗迹。
作者有话说:
普雷斯科:你不能因为扎克利颜色长得丑就歧视他啊!
扎克利:?(捏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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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伊薇特是在一阵浮动的花香中醒来的。
身下是柔软绵密的织物, 头顶是浮刻着荆棘缠玫瑰花纹的鎏金纹饰,房间内的装潢高贵典雅。
这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寝宫。一切都很熟悉。
侍女劳拉上前扶起伊薇特,一旁等待的侍女替她洁面净手换衣服。涂抹润肤花露的间隙, 伊薇特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屋顶的纹饰。
“劳拉,我的屋顶纹饰一直是这个吗?”
“当然, 公主。或者您想换什么别的图纹吗?我们可以安排匠人更换。”劳拉帮她固定好最后一缕头发, 温柔的回道。
“不,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这里本该有些别的什么, 比如……一只烤焦了的烧鸡?
伊薇特忍不住再次抬头望向屋顶纹饰。
荆棘王国的国徽是由草叶和一簇荆棘组成,没有花朵。
那里本该纹刻国徽的, 只是彼时父王母后纵容的表示寝宫内可以随意一些。于是宫殿重建时, 觉得单独纹刻荆棘纹太过单调的伊薇特在荆棘的元素中加入了几朵线条锋利的玫瑰图纹。
簇拥着玫瑰的荆棘中有一簇荆棘向外微弯, 那是她自己画的设计图, 她记得很清楚。
“没什么。”伊薇特收回目光。
为什么要纹刻烧焦了的烤鸡,我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公主, 王后为您邀请了几位贵族小姐, 她们已经在花房等候了, 我们现在过去吗?”劳拉笑着眨了眨眼, 解释道,“您不是一直想要些同龄的朋友吗?也许里面有合您脾性的小姐。”
她一直都想要朋友没错,但是神奇的,此刻她的心情居然没有那么迫切与激动。
为什么?伊薇特蹙着眉头, 想不明白。
“唔。走吧。”
其余侍女取了宽大的遮阳伞, 一行人一路往花房行去。
阳光灼得土地都微微发烫, 透过伞的边沿, 伊薇特隐约看见火红的太阳。
好在寝宫离花房不远, 在她被灼烤得受不了之前, 她们来到了花房。
铺满而来的水汽减缓了酷热,花房内错落摆置着精心培育的花朵,每一朵花都开得娇艳热烈。
而比鲜花更美好的,是花房内或站或坐的十几位年轻小姐。见公主到来,她们提裙优雅的向伊薇特行礼。
伊薇特回礼,眼睛却一下被其中一位绿发绿眸的小姐吸引。
“你叫什么?”伊薇特迫不及待的上前,几乎是有些失礼的问道。
“普雷斯科,公主殿下,我叫普雷斯科·劳伦特,”少女微笑着回答,唇边的弧度像是丈量过一样标准,“我是劳伦特伯爵的二女儿。”
伊薇特顿了一下,怀着她也说不清的期待问道:“你有什么爱好吗?”
少女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微笑不变,就连语气都没什么额外的波动,她恭敬地回道:“殿下,我闲时喜欢插花。”
伊薇特也无法解释那一刻心头涌上来的失望,她只是觉得,她似乎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循规蹈矩,这样无趣。
伊薇特掩住心头的失落,她笑了下,告别这个普雷斯科小姐,去和其他贵族小姐搭话。
这场茶话会并没有她想的那样有趣,不一会儿,她就有些倦了。
绿发的少女端了一杯果茶过来,她将果茶往前递了递,“殿下,这是我们那里的特产果茶,您尝尝吗?”
伊薇特礼貌的微笑颔首。
下一刻,少女手一抖,果茶溅湿了伊薇特的衣摆,茶杯落地碎成几块。
伊薇特下意识的躬身去捞茶杯。
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一片碎片溅起,在伊薇特指尖浅浅划过。
伊薇特的指尖当即渗出血珠。
“刺客!保护公主!”身后的侍女尖声叫道。
花房瞬间有序的混乱起来。伊薇特被侍女牢牢按在身后,其余贵族小姐则如排练好般,快速且不发一言的自行散在花房边缘。
两旁的执剑士兵一拥而上,绿发少女沉默的低头,任由士兵将她往外拖。
“不,”伊薇特焦急的伸手去推拦在自己面前的侍女,“她只是不小心的。”
侍女如木偶般立在她身前,面无表情的道:“伤害公主贵体,她理当受死。”
伊薇特发狠,用力推开侍女。
花房好像陷入了寂静,侍女与其余贵女皆安静的立在一边,沉默的注视着她向外追去,就连光线都凝固,叶片与衣角都不再晃动。
死寂里,只有她鞋跟敲击地板发出的一串急促嗒嗒声。
阳光在花房檐下划出清晰的光与暗的界线。
伊薇特将将追到花房门口,便看到士兵高举长剑,挥剑砍下少女的头颅。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下,血液从颈腔中喷涌而出。
红色的液体像是怎么都流不完,它们染红了少女的衣裙,又一路从尸体的位置蜿蜒,它逆流上台阶,沾湿了伊薇特的鞋子。
伊薇特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迹。她想大喊,喉咙却像被黏住一样无法发声。
不。
不该是这样的。
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伤,本不该受这样严苛的责罚。
不,不对。她刚才为什么要下意识的弯腰?她打算捡起碎片吗?茶杯碎片会有侍女收拾,她为什么要弯腰?
还有屋顶的纹饰和绿发的少女,这处处合理又似乎哪里都不对的情形。
到底哪里不对?
伊薇特头疼欲裂,眼前的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她按紧太阳穴下意识的抬头,只觉得太阳也如那地上的血液一般,红得要滴下来了。
下一刻,眼前场景如镜子碎裂般出现蛛网状裂纹。
花房与士兵,鲜血与草叶,都碎成了几片倏的消散。
伊薇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条长长的走廊,地板被擦得光可鉴人,走廊两边的墙上倒挂着画像。
她放下双手,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手指,她刚才为什么要按着脑袋来着?
她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
“公主?”侍女停下脚步,忧心的轻声喊她。
伊薇特垂眸,她身着浅黄色长裙,衣裙舒适又不过分简约,兼顾了出行与见客的需求。
啊,想起来了。
她今日要作为荆棘王国的公主,前往身为百合国王后的姑妈那里做客一段时间。
而现在,她要去拜别父母和尚在王宫的兄长。
“没什么,我们走吧。”伊薇特微笑,挺胸压肩穿过长廊。
国王、王后以及王子已经等在殿前。
三人皆着常服,但厚重的铠甲将欲盖弥彰的常服顶出一圈轮廓,伊薇特忍不住揪心的捏紧手指。
胡子掩住了国王的唇,伊薇特看不出来父亲是否笑了,“看起来精神不错,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伊薇特下意识的用手指背贴了贴脸颊,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吗?
王后不赞同的微微蹙眉,有些严厉的道:“伊薇特,不要做这样粗陋的动作。去了百合国,你代表的便是整个荆棘国王室。”
伊薇特当即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她敛眸应道:“好的,母亲。”
就在这时,伊薇特恍惚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喊自己,“伊薇特。”
那声音太轻,以至于伊薇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她下意识抬眸,眼睛无措的在半空中转过一圈。
王后抿紧了唇,不高兴的看着她,再次提醒,“注意仪态。”
伊薇特当即敛眸,她突然有些不太确定,父亲和母亲对自己一直这么严格吗?
年轻的王子越过父亲上前,给了妹妹一个大大的拥抱,“保护好自己,伊薇特。”
伊薇特回抱哥哥,手掌触到了他衣服下坚硬冰凉的铠甲。
王国要有动荡了是吗?所以他们要把自己送走是吗?哪怕不惜编造这样粗陋的谎言?送自己去百合国避暑?
伊薇特也说不上那一刻心底翻上来的悲伤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都怪她如此脆弱,这样危急的时候,他们还要分神关照自己。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这个拥抱还未结束,宫殿外突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伊薇特仓惶的抬头,只越过哥哥的肩膀看到如血的残阳。
兄长松开她,长剑抽出刀鞘,转身杀入人群。
兵刃交接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王后一把撕下碍事的宫装,手掌按在伊薇特的脖颈上把她按下去。
锋利的箭矢擦着伊薇特的发梢钉在墙壁上。
伊薇特回头,从肢体格挡的缝隙里看到闪着寒光的兵刃和兵刃不时带起的道道血线,偶尔掠过一两张狰狞而又贪婪的面庞。
伊薇特被王后半拉半抱的拽起来,士兵拱卫着她们退后。
太多了,太多叛军了。
到处都是鲜血,时不时有残肢砸在伊薇特脚边,耳边是士兵痛苦的哀嚎,拱卫着她们的士兵越来越少。
不知是谁打翻了长廊边上的绿萝,泥土带着草叶咕噜噜的滚到伊薇特前面。
她下意识的盯着绿萝翻动手掌,随即一怔,她要干什么来着?
伊薇特向前的脚步不停,目光却钉在绿萝上不动,随着绿萝的后退而后移。
不该是这样的吧?
这个绿萝是不是应该窜高,化作什么利器反攻敌人,又或者托起士兵的身体避开对方刺过来的兵刃,哪怕是编织成网络替她们阻隔一瞬?
愣怔间,余光里有寒光刺来,那一瞬好像突然变得漫长。
漫长到她清晰的感受到胳膊上母亲的手掌是如何用力,自己是如何被她一把拉离。
漫长到她听到□□裂帛刺穿盔甲刺入血肉的轻微噗嗤声。
漫长到她清晰的看到利刃刺穿母亲的心脏,血滴沉甸甸的溅落在她面庞。那血滴滚烫,烫得她浑身颤抖,眼泪如注。
失了平衡的伊薇特重重跌倒在地,肘骨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她对此一无所觉。
□□噗的从王后胸口拔出,染血的利器直直向毫无防备的伊薇特刺来。
不。
不该是这样的。
父亲和母亲不该这样严苛,那盆绿萝也不该那样无动于衷。
利刃忽的停驻在眼前。
一切行动间带起的风,一切厮杀与兵刃碰撞声,一切带着黏腻铁锈的腥味忽然停驻。
就像被施了魔法,整个世界停驻在那一刻。
世界倏的变黑又刷的变亮。
就像有人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睛。
与此同时伊薇特又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那声音清晰了一些,隐约能听出是个女声。
她噌的抬头,只透过斜挡着的廊柱看到太阳下边一个弯弯的弧度。
世界再次“碎”了。
世界碎裂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忽然想起寝宫顶的纹饰,想起花房与绿发的少女。
然而只有那一瞬。
下一刻,世界再次变了。
她刚刚想起的东西也随着世界的变化而消散。
昏暗的夜,连月光都灰蒙蒙的。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
伊薇特跌坐在地上,手肘在地上撞得发麻发痛,然而此刻她根本顾不得手肘的麻痛。
她前方几步远,拦着一只凶恶的黑狗,黑狗体型硕大,看着似乎并不比她低矮太多。
潮湿的雨气中混着一丝淡淡的血气,恶狗伏低身子,双眼凶狠的瞪视着她,它亮出参差的犬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她要做什么来着?伊薇特忍不住回想。
啊,对了。她要回家来着。
恶狗身体压得更低,后腿肌肉绷紧,眼看就要扑上来,伊薇特倏的回神,她反应迅速的掏出怀里湿哒哒的面包扔给黑狗,面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落在黑狗不远处。
恶狗如临大敌的后跳一步,当即就要扑上来撕咬,它的前肢已经跃起,然而瞬间他就被空气中散发的那一丝丝幽微的香气俘获了,大黑狗身体灵活的一扭,居然落到了面包前小心的嗅闻。
伊薇特谨慎的贴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见黑狗还在嗅闻那块面包,她轻轻的踮脚向后退去。
她家在哪来着?
啊,想起来了。
伊薇特转过小巷,扭身推开自己家房门。
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木屋。
哪怕是这样的小雨,木屋缝隙处还是不停的渗漏雨水。
木屋不大,家具也很简单。
伊薇特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然而她把整座木屋翻了个底朝天,也只在破烂的橱柜里找到一小根蔫蔫的胡萝卜。
面包已经丢给了黑狗,伊薇特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她只能用这个果腹。
伊薇特就着雨水洗净胡萝卜,然而却怎么都咬不下去。
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她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下一刻伊薇特蹙起了眉毛,对自己的用词感到不解。
她为什么要用“沦落”?
难道她以前过得很好吗?
伊薇特仔细回想,却觉自己前半生就和现在一样,作为一个孤女,随便凑合些什么东西吃用。
伊薇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小截胡萝卜。
也不全对,至少几分钟前她还是有一块面包的。
当天晚上,伊薇特抱着她被雨漏湿的棉被,在床铺一角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伊薇特推开房门,发现门口的柴堆里窝着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她一出门,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从里面站起来。
赫然就是昨天晚上那只大黑狗!
伊薇特心脏狂跳,差点吓得叫出来。
“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了。”伊薇特颤颤巍巍的说。
黑狗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见黑狗没有攻击意图,伊薇特抖着细腿离开小巷。
她今天还要去工作的,要是被这黑狗拦住,她又要饿肚子了。
伊薇特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工作?什么工作?她需要工作吗?
“伊薇特。”
伊薇特忽然听到好像有个女声在叫自己,她循着声四下张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转头转快了而感到眩晕,似乎整个世界都迟滞了一瞬。
然而女声只叫了一声。
伊薇特回神,微微蹙眉,一定是昨天没休息好让她幻听了。
啊。对了。工作工作。
她今天还要去给领主家画鸭子的。画不够一百只鸭子是得不到工钱的。
伊薇特在领主家画了一天鸭子,一开始她还画在纸上,很快管家就嫌她画得丑让她画在树上或者泥巴地上。
伊薇特看着纸上那黑漆漆的一团,总觉得那不应该是自己的水平,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因为那确实出于她手。
临到傍晚,伊薇特从管家手里仅仅获得三枚金币。
伊薇特抿了抿唇,用三枚金币换了两块面包和一些木板钉子,打算等回去重新补一下屋顶。
终于不用饿肚子的伊薇特完全忘记了自家门前还有只恶狗,于是等她走到门前的时候,差点再次被那只黑狗吓软腿。
恶狗没有叫,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伊薇特竭力平复慌乱的心跳,她咬了咬牙,再次向恶狗上交了一块面包的“供奉”。
伊薇特不甘心的看着黑狗将自己的柴堆占为己有,还可恶的分走了自己一半的食物。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对大黑狗道:“我的面包是我工作换来的。如果以后你想从我这里换取面包,那你就要为我工作。”
伊薇特抬头望了望木屋顶,“比如,帮我补住漏雨的屋顶。”
黑狗偏头看了她一阵,下一刻,它真的人立起身,在伊薇特惊恐的目光中从她怀里拿过木板与钉子锤子,兀自跳上房顶敲敲打打。
伊薇特惊讶的眨眼,世界随着她眨眼而眨眼,倏的变黑,又随着她睁眼变亮。
不一会儿,屋顶就被修好了。
“伊薇特,伊薇特……”
伊薇特又听到了那个女声。声音较之前更加清晰,她甚至听出了清冽女声中带有的一丝焦急。
“是你在叫我吗?”伊薇特小心的询问黑狗。
然而巨大的恶犬只是偏了偏头,不光面包,甚至连锤子都一并叼回了窝。
伊薇特摇了摇头,回到木屋。
之后的一个礼拜过得飞快。
她还是会去领主府画画。
不光是鸭子,有时候也画鸡、画鹅、画鹌鹑,还画过一次长了翅膀的蛇。
那是她唯一一次没有画家禽。
管家很少夸她,她工作的后半程总是蹲在泥地上画一排整整齐齐的家禽。
然而无论她画得或好或坏,她的工资总是雷打不动的三枚金币。
恶狗先生起先住在她家门外,后来她也不清楚哪天,恶狗不再是恶狗,它穿上了人类的衣服,系上了人类的领带,甚至带了帽子还像模像样的戴了一副眼镜住进她家里。
黑狗先生帮她买菜,煮饭,做家务。闲的时候,他甚至窝在壁炉旁用小刀雕木雕。
——壁炉也是他装的。
与此同时,她几乎越来越频繁的听到那个女声叫她的名字。
她时不时的会恍惚,恍然觉得这声音耳熟,又觉得现在的生活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太对劲呢?
伊薇特也说不上来。
直到有天回家。
哄闹的人群挤在她家门前,几个顽劣的孩童从人群中钻出来对着她做鬼脸,他们嬉笑着嘲笑她,“哈哈!看那个怪胎!”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不祥的血腥气。
伊薇特丢了怀里的面包,她几步上前,奋力拨开人群。
狗先生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常戴的那条蓝围脖被剪成几截和他身体一样落在地上。
他最喜爱的几座木雕被踩成粉末和着他的血和成了血泥。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周围人每个人身上都溅着血,他们嘲笑她,“真奇怪,这狗不是狗样,居然和人一样穿衣服。”
“哈,多可笑,她居然教狗做人。”
“他们都是怪物,都该被烧死。”
“最可笑的是那狗临死前还想解释。哈哈。”
伊薇特愤怒的捏紧拳头,想给每个哈哈大笑的嘴巴一拳,然而掌心黏腻。
她一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最多,那血液汩汩的流,像是怎么都流不干一样。
死去的黑狗眼睛突然转向她,他被拔掉牙齿的嘴巴一张一合,他问她:“你为什么教我做人?”
周围人影凭空消失。
她的耳朵一边回响着黑狗的质问,另一边是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
天边的红日像巨大的竖瞳。
伊薇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脑袋,拼命摇头。
不。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死的。他不该死的。
下一刻,幻境破碎。
伊薇特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色不再是那种浓得像血的红,而是晦暗得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她几乎是同时回想起三个幻境,每个幻境沉重的结局都压得她喘不上气,她耳边嘈杂的回响着各种声音,眼泪根本不听控制的流下,不一会儿就冲湿了鬓发。
下一刻,她眼前一暗,整个人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那个曾在幻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声再一次温声安抚她,“没事了,伊薇特,没事了。”
伊薇特用力抱紧她,喃喃出声,“关德琳。”
“嗯,是我。”关德琳松了口气。
她甩掉手上的血珠,用指尖轻拍伊薇特的脊背,“万幸你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解释一下为啥伊薇特的幻境里没有关德琳,不是不把关德琳当朋友,是银龙的“真实”让她无法被幻境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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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幻境残留的恐惧并没有停留太久。
很快, 幻境遗留的情绪就像蒙了层纱一样变得模糊,就连很多情节都变得模糊不清。
伊薇特从关德琳怀里退出来,突的问道:“普雷斯科和扎克利怎么样了?”
“普雷斯科在外面。”关德琳错开眼睛没有看她。
伊薇特点了点头, 继续追问,“那扎克利呢?他还好吗?”
关德琳很想说他很好, 我们快出去,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变成,“奥斯本和奥斯顿抓你来这里。扎克利应该跟着一头撞进来了。”
无法说谎让关德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就连语气都变得生硬,“别管他们, 我们先出去。”
身周围绕着黑雾, 无风, 空气中弥漫着腐化的霉菌味道, 远望能看到裸露的白骨散发的星星点点似有若无的荧光。
放在以前,若是把伊薇特留在这样的场景里, 她可能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然而见过扎克利的藏品, 见过巨龙与猎龙人的战斗, 见过巨龙堪称恐怖的吃相, 如今这个场景,除了让伊薇特觉得气味确实难闻以外居然没有让她心头泛起太多的恐惧。
伊薇特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关德琳的脸上,“谢谢你来救我。无论如何,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梦境遗留的情绪已经变淡。
但得知他也身陷险境,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救他出来。
不管是幻境里的黑狗还是现实里的恶龙, 她都不希望他死, 她想让他好好活着, 过平淡幸福的普通日子。
他该在一天当中喜欢的时刻出去打猎, 午后吃饱喝足懒洋洋的晒太阳,闲时欣赏他的藏品或者新增一些。没事的时候去看看爆炸果长势如何,偶尔和普雷斯科一起玩闹。
他该是幸福的,他不应该,也不能沉浸在一个又一个可能会逼他崩溃的幻境里。
“在找到扎克利带他脱离幻境之前,我不会离开。”
每个幻境的末尾她都察觉到了违和,她也确实挣扎过,就算没有关德琳,她也终会清醒。
而她会像关德琳那样,找到他,叫醒他。
“你没有义务和我一起。我知道你和扎克利的关系称不上友好,我也不会请求你和我一起去。事实上,我希望你能离开。我不希望他出事,同样也不想看到你被牵连。”伊薇特望着关德琳,目光真诚,语气坚定。
关德琳瞪了一眼伊薇特,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被她憋回去了。
原本细长的银眸都被她瞪圆了,她双手摊开,语气愤怒,“哈,你也以为我是因为个人恩怨吗?”
“你和他关系这样好,该不会和普雷斯科一样从来没有问过他他的天赋吧?”
伊薇特也好奇过,但还真的从来没问过。
她总觉得这样像是在打探朋友的隐私,是非常冒犯的行为。
绿龙的天赋是扎克利主动和她说的,不算她问。初见关德琳的时候她们还算不上朋友,伊薇特倒是问过普雷斯科。
关德琳看起来更生气了,言简意赅的对她总结道:“黑龙的天赋是学习,是恐怖到近乎复制的学习能力。”
“意思就是,不光是广义上的学习。哪怕是看起来完全无法习得的天赋,只要他想,绿龙的自愈,红龙的锋利,金龙的坚固,蓝龙的急速,橙龙的敏锐,紫龙的洞察,包括我的真实,”关德琳的双手在左边空中虚握然后同时转移到另一边松开,“只要他想,他都可以得到。”
伊薇特不敢置信的偏了偏头,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
开什么玩笑,这些也是可以学会的吗?
她想反驳,但很快回想起许多以前生活的细枝末节,如果扎克利想,他好像确实学东西很快。
他从未那样接触过人类,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如何照顾一个脆弱的人类。
——他甚至会努力照顾她的心情,仅仅靠着一本并不太靠谱的笔记。
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学着烤肉,学着编织方便自己移动的大篮子,学着筑造像人类建筑的石屋。
还有那本笔记。
普雷斯科给他的笔记里有他不认识的字,那说明普雷斯科也不清楚他的识字情况。不是普雷斯科教的他认字,他此前和人类又没有接触,他是怎么认识这么多字的?
还有他的通用语。
伊薇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她深深地记得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再乱摸就吃了你。”彼时他的口音滑稽。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通用语变得标准的?
伊薇特记不清了,好像潜移默化中,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所有看似笨拙的举动,只是因为他从未接触过,他并非真的笨到不可雕琢。
关德琳的情绪随着叙述逐渐冷静下来,“而且因为这些是他‘学到’的,所以不会像其他龙一样受到原本的束缚”
“作为获得‘学习’的代价,黑龙献上了自己的理智。”
“他们天生对力量有强烈的渴求,可当他们学会的越多,他们留下的理智就会越少,直到最后变成一个狂躁、嗜血、只知道疯狂宣泄自己杀欲的疯子。”
关德琳抿紧嘴唇,眼睛沉沉的注视着伊薇特。
“你能想象到这样一个怪物吗?他拥有世界上最坚固鳞甲,任何利器都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拥有最锋利爪牙和最炽热龙炎,轻易就能将同样强大的龙族置于死地。他同时拥有最快的速度,甚至眼睛都无法准确捕捉他的飞行轨迹。他还拥有最敏锐的五感,甚至可以听到远在几百里之外蝴蝶振翅的声音,任何敌人都将无处遁形。他还无法被欺骗,所有诡计都会被本能的识破。他还能轻易的感受到他人最珍视东西,摧毁对方的珍物易如反掌。”
“而这样一个怪物,他还拥有无限自愈,哪怕侥幸有能伤到他的东西,他还是可以自愈。”
“所有龙族付出的‘代价’都是不可逆的,一旦变成这样,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能想到这有多恐怖吗?”
这是黑暗神叛逆的造物。他甚至本身近神。
和旁人阐述也无法缓解她当时意识到这些的震撼,关德琳攥紧拳头,连声音都放轻了,“那不光是龙族,还将是整个大陆的灾难。”
甚至如果不是那个雨夜奥斯本偶然听到族中密会,奥斯本又和她故意撒谎,关德琳也不会“借”他的耳知道这些。
“族中长老有意除掉他。奥斯本似乎是接到了指令来做这件事的,”关德琳偏开眸子,“我是讨厌他没错,但我不会因为私人的情绪就一定要置他死地。”
关德琳重新将目光放回伊薇特身上,眼神和伊薇特之前一样坚定,“我不会救他。”
伊薇特沉浸在巨大的震撼里。
脑海中塞了太多的信息,她蹙着眉头思索。
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失去了理智的怪物,远在大洋彼岸的百花大陆也无法幸免于难。
只是伊薇特脑海中不停的闪出扎克利与她曾经相处的画面,她无法想象也完全不能接受,那个曾趴在地上用翼尖给她敲暗号巨龙,那个试图给扎克利说好话的“表哥”,那个盘腿坐在她面前和她道歉的黑发青年变成完全无理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可是……”伊薇特的声音干涩,“他明明没伤害到谁。”
这样的话无法说服关德琳。
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半晌直直注视着关德琳的眼睛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你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对吗?如果你一开始知道,那你早就想杀死他了对吗?”
关德琳皱起眉,对她的执迷不悟感到厌烦,“奥斯本听到了族中密会,他来抓你的时候故意对我撒谎,我的‘真实’让我借他的耳朵听到了密会。”
“既然有这些信息,那说明扎克利不是第一只黑龙。如果有前面的例子,那是否有可以参考的价值?之前的黑龙都怎么样了?”
这次关德琳迟疑了一下,“在扎克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龙族还有黑龙。族中长辈里也从没提过……至少……近千年没出现过黑龙了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第一只黑龙是什么下场。”
伊薇特松了口气,只要没有确切的实例,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想了下继续道:“我无意冒犯,龙族精英无数,如果黑龙真的有这么恐怖,为什么不派实力更强的成年巨龙,而是派奥斯本和奥斯顿来呢?”
伊薇特皱起眉头,“毕竟他们实在不像是实力巅峰的巨龙。”
伊薇特把关德琳每个字都掰开了嚼碎了思考,紧接着继续道:“听你的说法,奥斯本并没有受邀参与会议,恕我冒犯,那他是偷听的吗?以上你和我说的每一句,都是清晰的、完整的出自你们族中长辈的口中吗?”
就算是开会,情绪激动时难免会带出一些信息,但不会有谁是用这样阐述性的语言说吧?
那太奇怪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至少有一部分信息是他们根据听到的内容推导出来的?
关德琳蹙眉,不悦的往后退了一步,“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伊薇特举了举双手,“我只是想说,关德琳,语言是有迷惑性的。比如请你现在问我‘你早上吃了什么’。”
关德琳顿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重复:“你早上吃了什么。”
伊薇特夸赞道:“煎蛋不错,尤其还是一面微焦的蛋,配上牛奶和面包太棒了,”
“以上没有一句谎话,你知道的。”伊薇特注视着关德琳,“事实上我早上只吃了一颗苹果。”
关德琳睁大了眼睛。这句也不是谎言。
“我只是向你阐述了一个早餐搭配,我并没有明确的告诉你我早上吃了煎蛋对吗?我吃了煎蛋的这个事实是你自己推断出来的,也可以说是我诱导的。”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伊薇特恳切的望着关德琳,“我只是想说,完整的叙述尚且会带来误会,如果是缺字漏字,部分信息失真,全靠自己推导的结论或许也会出现一些误差呢?”
“关德琳,”伊薇特上前握住关德琳的双手,“扎克利在你心里,真的和那个嗜血的怪物无异吗?”
“我不是要你现在就承认他无害,我只是想说,至少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至少至少,他在真的变成你口中那个怪物之前,他还是你的同族不是吗?”
关德琳眸光闪动,半晌,从唇缝吐出五个字:“狡猾的人类。”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
浓雾不安的波动,高悬的红日一瞬间变成竖着的纺锤形又飞快变圆,快得仿佛错觉。
覆着白骨的地面裂出深深的沟壑。
作者有话说:
关德琳:我甚至怀疑他可以学成棵树。
伊薇特:……
关德琳:仔细想想也挺实用的,像棵树一样光晒太阳喝水就长高,你以后得多省食物啊。
伊薇特:倒也不必,荆棘王国还是养得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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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伊薇特下意识的播撒种子。
绿色的草芽飞快生根, 心形的叶片变大,叶片卷成柔软的坐垫,稳稳的托着伊薇特和关德琳往前窜去。
在她们身后, 地面龟裂出的道道深壑仍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向外延伸。
地面裂开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几次都险而又险的擦着植物生长的边沿裂开。
伊薇特不得不更加努力的催动草叶。
关德琳正待化成巨龙, 下一刻, 就像穿过一层果冻一样,啵的一声, 腐土变岩地,不祥的红日也倏的变成暖黄色的太阳, 阳光和煦温暖, 那层晦暗的黑雾消失不见。
伊薇特回眸, 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那光影太快,待她再一细看, 石地远处只立着一只熟悉的黑龙——扎克利。
前方草地上的普雷斯科讶异的昂起身子, 看着凭空出现的伊薇特和关德琳以及……她们身后更远处的三只巨龙。
扎克利原本的黑瞳变得赤红, 表情狰狞狂躁。他飞快的适应了坏境变化, 一眼看到了远处的红龙。
那是敌人。
红龙奥斯本似乎还陷在幻境的余悸中,龙尾收势不及,重重砸在巨石上,隆隆声里, 碎石与石尘齐飞, 激起一片飘飘荡荡的灰白色尘烟。
金龙摇摇眩晕的头颅, 眼角余光看到黑色的巨龙肌肉绷紧, 在双翼震动的加持下, 直冲向红龙。
刚刚回神的金龙奥斯本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的冲向弟弟。
几百米距离转瞬即至, 金龙奥斯本低头狠狠撞向黑龙,与此同时扎克利张嘴,炽热的龙炎喷涌,直直烧向奥斯本。
龙炎没有烧穿金龙引以为傲的鳞甲,奥斯本穿透龙炎,撞上黑龙的胸腔。
扎克利下意识伸爪抓去,黑色的爪尖和金色的鳞甲带起一串火花。
龙炎的余温和鳞甲与爪之间摩擦的刺耳声音惊醒了红龙,他的鼻孔中喷出愤怒的白色长雾,也直冲向扎克利。
几乎是眨眼间,三只龙就战成了一团。
金龙红龙只在刚刚加入战局的时候略占上风。
黑龙的龙炎虽然没有直接烧毁金龙的鳞甲,但高温同样让金龙十分痛苦,鳞甲坚固程度不如哥哥的红龙则在几次的烧灼中,腿腹、龙翼和龙尾的龙鳞明显被烧的更加赤红。
灼痛越发带走了红龙的理智,他开始不顾一切的奋力反击。
然而扎克利比他更疯狂,几乎是抱着不死不休的态势,完全不顾自己会受伤的可能,发动猛烈的攻击。
每一次实打实的庞然大物之间的撞击都让大地震颤,龙吟震荡带起的波则和他们龙翼扇起的风一起卷起越来越多的砂石。
伊薇特不得不和关德琳撤向更远处。
热浪一波波袭来,一片尘埃的掩映里,伊薇特只能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
战斗瞬息万变,红龙率先负伤。
红龙龙翼与身体连接的下部,几乎次次都被龙炎灼烧。红龙奥斯顿在被扎克利一个顶撞过后失去平衡向后趔趄,就是这个瞬间,扎克利的利爪穿过金龙的龙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咕叽声和红龙的惨嚎声里,利爪刺穿了红龙龙翼。
扎克利不顾侧方袭来的金龙,腿上肌肉鼓出惊人的弧度,下一刻利爪上划,差点齐根斩下红龙龙翼。
千钧一发之际,金龙怒吼一声,险而又险的撞开扎克利,黑龙爪间带起的血液在空中划出血线。
一金一黑两条龙则失控的同时向一侧倒去,这个瞬间二龙仍伸出利爪向对方攻去。
普雷斯科尖叫,声音都破了音,“拦住他!”
言罢像一股旋风般加入了战局。
红龙一边龙翼要掉不掉的垂在一边,几乎失去一边龙翼的奥斯顿无法保持平衡,红龙几乎无法站立,更别提攻击。
贸然加入战局的绿龙没能让黑龙迟滞一瞬,他无差别的攻击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醒醒!扎克利!”普雷斯科顶开金龙奥斯本,代替金龙承受了一记黑龙的攻击。扎克利的利爪在普雷斯科的身侧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伤痕渗出一丝血痕,又在自愈的作用下飞快愈合。
伊薇特捏紧手指,指缝间漏下的草种在石缝间飞速生长,很快就在她身周围成一片。
然而战场中心飞沙走石,加上时不时的龙炎,细嫩的植物茎叶还没深入战场就被搅碎成齑粉。
关德琳捏紧了伊薇特的手臂,她呼吸急促,垂眸看她,“造物主予以我们的天赋和代价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准则之一,无一例外。从来没有生物可以突破这个限制。”
“他现在失去理智的样子与平日相去甚远。但至少有一点你说的对,他应当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或者至少在他彻底失控之前,他应当有活着的权利。”
“哪怕奥斯本挑衅在前,他们可以受伤,可如果扎克利真的杀死任何一条龙,就意味着他背弃了龙族的准则。他不再是龙族的一员,而是抛弃了龙族的身份,作为整个龙族的敌人彻底站在了种族的对立面。不论他未来是否会给整片大陆带来威胁,至少龙族不会再留他。”
关德琳松开伊薇特的手臂,退后一步化作龙形,“祈祷吧,伊薇特,祈祷我能拦住他。”
银龙加入战场。
金龙起先还能作为战力,然而幻境中消耗了他太多体力,加上长时间的战斗让他的情况并不比弟弟更好。
金龙行动逐渐迟缓吃力,要不是普雷斯科和关德琳及时加入,恐怕早就和弟弟红龙一样负伤在地。
只是,关德琳本就是扎克利的手下败将,普雷斯科更是连关德琳都不如,哪怕是新加入了两只巨龙,面对陷入杀戮的扎克利,胜利的天平仍旧没有向他们倾斜。
更何况,扎克利毫不留手,普雷斯科却完全不想伤他,哪怕关德琳并不在乎他是否受伤,至少也没有抱着让他必死的决心。
紫龙福尔肯忍着肩膀的疼痛化作巨龙,偷偷摸摸的摸到红龙身边将奥斯顿拖离战场。
受到阻拦的扎克利被彻底激怒,战斗的烈度再度升级。
飞沙走石里,关德琳被扎克利顶得倒飞出去,狠狠撞上巨石又不受控制的往后滑行,沿途的砂砾都被银龙的鳞甲磨成齑粉。
普雷斯科被扎克利的龙翼扇飞。
解决了碍事的两只龙,黑龙毫无阻隔的直冲向金龙。
奥斯本压低身体迎战,然而只一个照面,就被黑龙掀翻在地。
扎克利一爪死死按住金龙胸膛,一爪牢牢按在金龙颊侧。金龙的颈骨发出难以承受的咔咔声,扎克利露出自己的獠牙,赤红的眼眸盯紧金龙的脖颈猛地低下头去!
普雷斯科肝胆欲裂,“不!”
此刻,无论如何,没有任何一只龙能赶到金龙身边撞开扎克利。
那一刻,空气都仿佛凝滞。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奥斯本即将血溅当场之时,扎克利的尖齿险险悬停在金龙脖颈一指处。
关德琳费力的从地上爬起身,在鼓噪的风声、砂石摩挲声的掩盖下听到了那一阵沉闷的石块敲击发出的声音,铛铛铛。
柔嫩的草茎卷着碎石,奋力击向一旁的巨石。
熟悉的节拍在石地间回响。
瞬膜倏的润过竖瞳,扎克利眨了眨眼,眼中的赤红消退许多。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松开了爪下的金龙。
红龙愤怒的咆哮,试图冲上来。关德琳不知何时飞到他身边,她用爪牢牢按住奥斯顿,悄声道:“不想你哥哥死的话就闭嘴。不要激怒他。”
黑龙眸中血色未散,虽然不明白伊薇特是如何让他停下的,但关德琳明白,他再发狂一次,这两兄弟必死无疑。
爪下的红龙犹自挣扎,龙吟阵阵。
关德琳忍无可忍的一爪下去敲晕了这个笨蛋。
顿时除了扎克利龙翼带起的风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黑龙轻巧的落在少女身旁。地上草叶翻卷,很快裹起一个结实的草篮。
在场所有人目送黑龙抓起草篮,带着少女远去。
金龙心有余悸的转动脖颈挣扎着坐起。
那一刻,他是真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他毫不怀疑,若是再晚一刻,黑龙的利齿就将刺穿他的脖颈。
弟弟。奥斯本忽的想起。
金龙跌跌撞撞的起身,飞快赶去弟弟身边。他化作人形,掏出之前准备好的魔药往红龙身上的伤口上倒。
“如果不想他变成残废,你现在就该带他回龙栖山脉。”
奥斯本抬眸,眼睛望向远处的普雷斯科。
关德琳颊边肌肉鼓起,她迈动脚步,银色的身躯牢牢挡住奥斯本的视线,“不要打普雷斯科的主意,你们的交情不到这个地步,他也没有这个义务。”
“以及,”关德琳的声音冷冷的,“奥斯本,你明确得到了首领的指示吗?”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奥斯本重新回头为弟弟撒药,他手上动作不停,唇边勾起一个讽刺的笑,“这重要吗?你看到他是如何碾压我们这么多龙了吗?你也察觉到了不是吗?他已经在变成怪物了。你能接受……”
“我赢得起更输得起,”关德琳打断他,昂起头颅,“比我强大这不是他该死的理由。”
“反倒是你,”关德琳垂眸,“如果没有得到首领的命令你就来策划了这一切,那么,奥斯本,率先对同族动了杀心的人是你。”
“对,我确实没有得到首领的命令。”奥斯本重新化作金色的巨龙,他将弟弟负在自己背上,金色的竖瞳不甘示弱的回望关德琳,“那我们试试好了,看看回去是我会受到惩罚,还是他会遭到绞杀。”
关德琳眼中燃烧着被愚弄的怒火,她嗤笑道:“希望你回去也能这么嘴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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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另一边。
黑色的巨龙拎着藤草编织的篮子往回飞, 期间伊薇特喊了他几次他都没什么反应。
他掠过倒伏的树木,跨过被红龙捏碎的台阶,带着伊薇特径直回到最中间的房间。
扎克利的眼眸依旧赤红, 他用尾巴绕过一个圈把伊薇特小心的团在中间,像是倦极, 他整只龙安静的趴在地上, 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他看着还不太清醒,伊薇特没有乱动吵醒他, 只是小心的查看他身上的鳞甲。
多数鳞片一如既往的光洁明亮,但仍有个别部分, 例如胸腹和颈边的部分鳞甲有摩擦后的痕迹。
伊薇特轻轻抚过那些鳞片。
她和扎克利走后还不知道那两只龙接下来会做什么, 伊薇特不得不打起精神警戒。
扎克利的翼、爪和尾巴牢牢的将她护在中间, 伊薇特无法, 只得靠着他的尾巴把魔力探出去,勾连种在外面的植物。
关德琳之前才种下不久的橡树被破坏了个干净, 就连石阶的碎石也碎砸在地上一片狼藉。
伊薇特操控植物像拼拼图一样将碎石拼回去用细藤固定, 但倒伏的树木就没办法了。
同时催长太多植物会消耗太多魔力, 她现在还不能耗空魔力。
狗尾草毛尾巴一样的顶部像扫帚一样扫过石阶上的土尘, 忽的,植物上传来细微的震颤。
伊薇特不动声色的停住狗尾草的动作。
轻微的震动对敏感的植物来说都非常明显,而如今这地动山摇一般的震颤,寻常野兽可做不到。
伊薇特感受着震颤的频率, 手指却越抓越紧, 一只龙?
他们没走吗?
伊薇特身体都忍不住僵硬的绷紧, 她在脑中快速思考着一边用植物阻拦一瞬, 另一边用植物悄悄进来取一些魔药辅助攻击是否可行。
下一刻,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扎克利?伊薇特?你们还好吗?”
像是不敢惊动他们,普雷斯科的声音放得既轻又迟疑。
伊薇特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趴在扎克利的尾巴上。
她回头望了一眼扎克利,默默用魔力在周围寻找合适的植物。
普雷斯科站在橡树林边,无论如何都不太敢再往里面走了,毕竟看刚才扎克利的模样,他很怕自己现在过去扎克利会将自己当做入侵的敌人上来一顿暴揍。
虽说有伊薇特在场加上自己的自愈不太容易死,但受伤还是挺疼的……
普雷斯科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一株牵牛花摇摇晃晃的攀着他的腿向上生长。
普雷斯科讶异的睁大眼睛,随即配合的变成人形蹲坐在地上。
失了依靠的牵牛花藤蔓从空中跌落,普雷斯科眼疾手快的捞住牵牛花绯红的花朵。
小喇叭一样的花朵微微震颤,隐约有细弱的声音传来,普雷斯科将花瓣贴近耳朵,那声音瞬间变得清晰。
伊薇特似乎是压着嗓子在说话,牵牛花忠实的还原了她的气音。
“普雷斯科?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以可以,”普雷斯科连忙答道,“你们还好吗?呃……扎克利醒了吗?”
也许是因为激动,牵牛花中传来的普雷斯科的声音略大。伊薇特下意识的收拢花瓣,回头见扎克利仍在沉睡,才又调整了一下花朵道:“你受伤了吗?他们去做什么了?”
伊薇特避而不答普雷斯科关于扎克利状态的提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担心会因为自己的一句“他还没清醒”就轻易的将他们推到对立面,也担心会因为一句“他醒了”的谎言带来更恶劣的后果。
好在来的是普雷斯科,他轻易就被伊薇特带偏了话头。
“哎呦,没事。很浅的口子,已经好了,”普雷斯科挠了挠头,“奥斯顿受了重伤,奥斯本带他回龙栖山脉了。福尔肯和关德琳也跟着一起回去了。好像是因为奥斯本没有接到首领的命令擅自来谋害同族性命,他好像还骗了关德琳?他是怎么骗过银龙的……”
“嗷嗷对了,关德琳让我转告你,她向你和扎克利为自己的轻信道歉,这可真神奇,她居然道歉耶,要知道……”
普雷斯科一如既往的容易偏离话题,好在他这次没有伊薇特的提醒自己也很快重新回到重点。
“她还说会让首领来裁决,她会客观公正的阐明她看到和经历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扎克利一直是个笨蛋。”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希望扎克利一直是个笨蛋啊?我不明白。而且奥斯本为什么这么仇恨扎克利啊?伊薇特,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来关于黑龙的事情关德琳并没有和普雷斯科透露,伊薇特捏了捏手指,没有回答,而是又担忧的问道:“你们的首领……他是什么样的龙?”
扎克利毕竟是野外独自长大的龙,金龙红龙兄弟无论如何都是首领从小看着长大的龙,论关系,一定是他们两兄弟和首领更亲近。
她不清楚首领的为人,很难不担心他是否会公平审判。
普雷斯科则完全不担心,“这个你放心,首领是最可靠不过的龙了。”
“你知道吗?我们的首领是光明神最亲近的眷属,他是世间第一只诞生的龙,至今都有几万年啦!他公平的爱着每一只龙,不会出现特别偏爱某一只龙的情况的!”
说是首领,但在每一个龙族心里,他既是神明又是族里最亲近的长辈。
普雷斯科对首领信心十足。
伊薇特这才沉吟了一下回道:“我不清楚我知道的是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贸然告诉你一部分推测可能会给我们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关德琳没有说,且首领足够公平公正,那么或许等裁决出来,你就可以知道所有真相了。”
好吧,普雷斯科再次挠了挠头,他眼角余光看到倒伏的橡树,赶忙又补充道:“对了,对了,关德琳还说,等她处理完那两兄弟的事情再回来种她没种完的树。”
伊薇特在牵牛花那头轻轻笑了下。
“伊薇特,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这么长时间足够让普雷斯科意识到,伊薇特只能这样和他说话,扎克利的情况恐怕不太妙,怕是和上次受伤差不多,或者比那更糟。但伊薇特没有和他明说,他也不清楚自己该不该顺着她的话装糊涂。
普雷斯科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瞎画,小心的问:“还有扎克利需要我帮他带些什么吗?”
普雷斯科对朋友的赤诚很难不让人动容,伊薇特声音带上了笑意,“不用的。都不用。他只是太困了需要睡一觉。”
“好吧,”太阳将要落山,普雷斯科站起身,“我去附近过夜,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大声喊我,我会尽快赶过来的。”
扎克利状态未知,普雷斯科可不敢离他巢穴太近。
普雷斯科走后,伊薇特也没歇着。
她先是取出储物戒指里存着的食物随便吃了点,便操纵植物钻进她的工作间,沾上麻醉药剂和致幻药剂,连带着她之前做好的小陷阱一并摆在石屋附近。
此外,她还努力催长森林的蘑菇向下生长,白色的菌丝在土壤中蜿蜒联结,这些敏感的小东西就像哨兵一样尽职尽责,它们会在被触动的第一时间向她发出警告。
一切都做完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伊薇特疲惫的靠着扎克利的尾巴睡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就算睡着了眉心也浅浅皱着。
淡色的光点在空中汇集一股脑的压入伊薇特的身体。
伊薇特又做梦了。
梦里,宽敞的龙穴里,身形高大威猛的金龙端坐其中。
金发金眸的青年在他下方道:“我听到了您与其余长辈的密会,我知道了黑龙是本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我知道对方很危险,但身为族里新一辈的金龙,我理当将种族的利益置于个人的安危之上。所以我带弟弟去了。”
奥斯本倏的转向一旁的关德琳,眼神不善,“如果不是关德琳搅局,那个黑龙早就被困在泡影遗迹里了。”
金龙首领张嘴,发出一小段龙吟。
奥斯本重新转回首领,微微垂眸,“是的,可哪怕将我和弟弟都同样困在遗迹里,也好过换这样一个怪物出来。”
首领没说话,硕大的竖瞳平静的转向关德琳。
关德琳微微颔首,冷静的阐述,“龙族自诩最团结的种族,绝不会向同族下杀手。扎克利或许未来很可怕,但此刻,他只是一只有些厉害的寻常的龙。他确实强,但就我和他几次的交手以及普雷斯科的了解来看,他并没有学到任何龙族的任何天赋。”
“龙族之间个体差异本就很大,锡德叔叔不也是同辈中最强的龙吗?难道他锋利的爪牙和炽热的龙炎也都是学走了红龙的天赋吗?”
“且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伤害到其他龙,也没有表现出嗜杀的一面。”
“‘反击应当在屠龙的大剑放到脖子上之前’您的教诲我从来没忘,那个人类领主先对龙族动了杀心,那是他咎由自取。”
“而奥斯本,率先试图杀死没有威胁的同族。”
奥斯本冷笑一声。
关德琳并不理他,继续道,“不过如此,他还愚弄我那是您的命令,试图让我和他一起杀死同族。”
关德琳瞥了一眼奥斯本,“某些龙与其说对方如何可怕,对方的天赋都是剽窃来的,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怎么这么弱,一个人都不敢出门。”
奥斯本的眼里是掩不住的怒火,若是首领不在场,他也许就扑上去了。
首领严厉的看着奥斯本,随即发出一长串复杂的龙吟。
龙吟里,有些频率人耳听不到,伊薇特只看到对方的嘴在动。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龙吟,奥斯本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睁大,就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金龙该蹲为站,不多时,洞穴外进来的龙族长辈就拖着奥斯本出去。
奥斯本没有挣扎,像是自暴自弃,又像是沉浸在巨大的后悔和自责里,任由长辈将他拖远。
下一刻,金龙抬起目光,硕大的金瞳就像看到了伊薇特一样笃定。
金龙首领对她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
伊薇特猛地从梦中惊醒。
天色已经微白,预知的后遗症让伊薇特头昏脑涨,她还沉浸在金龙首领那仿佛洞悉一切的一眼之中,无意识的用额头贴向扎克利的鳞片。
鳞片微微震动,下一刻,伊薇特的肘边被一个带着微微凉意的鼻子碰了碰。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还好吗?”
伊薇特倏的回头,只见扎克利担忧的看着她,瞳色漆黑,眼神清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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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你醒了吗?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伊薇特难掩激动。
扎克利松开圈着她的尾巴, 小心的问她:“我吓到你了吗?”
他隐约记得自己发狂,也记得伊薇特敲响了他们之间的暗号。
伊薇特抽了抽鼻子,转身抱住扎克利的腿。
温热的水滴沾湿了扎克利的鳞片, 她出口的话仍带着哭腔,“没有!你醒了就好!”
扎克利就像被蛰了一下, 心里又酸又痒又痛, 随即所有感受都转变成一片软绵绵。他展开宽大的翼,学着伊薇特的模样轻轻抱了抱她。
扎克利醒后, 生活重归于平静。
唯一麻烦的是,他们又得重新整理被折腾得一片狼藉的“庭院”了。
好在伊薇特对魔力的掌控又有精进, 她指挥着草叶树木, 不光重新规划了爆炸果的园地, 还催长一些爬藤月季向上覆住了过于扎眼的石屋。
粉白色的娇艳花朵装点在或浓或淡的绿意之中, 美丽优雅得如同森林中的精灵。
最重要的是,这比金光闪闪的石屋低调许多, 伊薇特满意极了。
这些扎克利帮不上忙, 但他也没闲着。
树木燃烧后留下的草木灰也是不错的肥料, 他控制着火焰, 小心的把所有被撞断的树小心的烧成灰,又把这些肥料洒在森林里、伊薇特种下的作物里。
伊薇特还取回了之前测试稳定药剂的骨头样本们。
——涂了稳定药剂的骨头们毫无变化。
确定了稳定药剂可以防腐,伊薇特着手和扎克利往他的藏品上涂。
这个工作量很大,好在伊薇特有植物小帮手。不论是高处的鹰骨还是硕大的象骨, 毛茸茸的狗尾草不放过白骨的每一个角落。
与卖力的狗尾草相比, 扎克利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伊薇特以为他还在担忧前几天的事, 她走近扎克利, 辛勤的狗尾草也停止动作, 重新缩回原本的大小, 静静生长在石缝中。
伊薇特没直接问,而是转而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太无聊了?”
扎克利倏的回神,手上一个用力,骨架拳头粗的腿骨当即被折断。
失了腿骨支撑的骨架哗啦啦散了一地,扎克利眼疾手快的抬脚,挡住一块滚向伊薇特的白骨。
伊薇特:……
扎克利欲盖弥彰的把犯错的手背过去。
他确实着急,但不是伊薇特想的那个原因。
“你想去看看彩虹河吗?”扎克利的眼神期冀,就差直说你快说想去了。
伊薇特笑着,顺着他的期待点头,“想看。我还没有听说过,那是什么样的?”
扎克利眼睛一亮,整个人脊背都挺得更挺拔了。
告白的第一要素,一个好看的地方。√
“走!我们现在就去。”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扎克利风风火火的带着伊薇特往目的地飞。
扎克利兴奋极了,要不是顾忌飞得太快篮子不稳,他翼都要扇出残影了。
可真的落在彩虹河旁,扎克利反倒开始忐忑。
她不会不喜欢吧?
扎克利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伊薇特,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伊薇特从篮子里坐起来,一下就被眼前美景惊得屏住了呼吸。
两岸森林带来阵阵潮湿的水汽,鼻尖是河岸边特有的青草和太阳的气味。
河面很宽,激流跃下一层层天然的石阶。河水清澈见底,里面荡着一团团一簇簇软絮一样的粉红色团子。
有魔力的感应,伊薇特分明察觉到它们都是植物。
它们的顶像一串排列紧密的羽毛,也像错落的柔软雪花。它们扎根在河底,随着水流轻轻摇曳软嘟嘟的顶。
植株生长稀疏的地方粉白,生长浓密的地方则被攒成桃红。
整条河被大自然扎染成或浓或淡的粉色。
这条河是粉色的。
不,不只是粉色。
伊薇特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河水里生长摇曳的分明是黄色的团子,淡黄柠檬黄、逐渐过渡成橙黄,到自己面前这一片,刚好渐变成粉红色。
伊薇特忍不住那片淡黄的河边走了几步。
河岸边生长的树木遮下一片不大的树荫,伊薇特刚走到树荫里就讶异的发现,自己面前这一小片河流变成了蓝色。
水里那些绵软的絮团状植物变成了蓝色!
她向前后望去,只见原本粉红色的河流变成了紫红色,而原本黄色的部分则变成了或浓或淡的绿色!
彩虹好像真的藏在河里!
伊薇特顺着河岸边行走,彩虹也好像跟着她行走。
“这太美了,”伊薇特的声音里掩不住赞叹,“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冒险家的游记里看过这样的景色。”
“世界真的好大。”
扎克利跟在她身边咻咻的笑,紧绷的身体也忍不住放松下来,他轻声回她,“你应该是第一个看到这条河流的人。”
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植物,但他很明白这条河流是自他占领这块森林以来才慢慢形成的。
在他之前无人见过,在他之后,没有人能进入他领地的腹地。
伊薇特是第一个。
伊薇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
扎克利化作人形也坐下来,随手捡着石子砸水漂。
“真想把这些美景分享给别人。”伊薇特感叹道。
话刚出口就意识到有歧义,伊薇特连忙转头和扎克利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画成画给别人看,这样无法远游的人也可以看到这样的美好。”
“这里很美,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河流都美,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少女微笑,唇边的弧度美好,眼睛里的光也纯澈清亮。
她明明没做什么,但少女脸上的笑不知怎么就让扎克利觉得脸上发热。
伊薇特转过头去,学着扎克利的样子捡了石头打水漂。
只可惜她扔石头的技巧不对,石头没能漂起来,而是直接咚的沉地。
扎克利还在思索。
普雷斯科怎么教他来着?
伊薇特这样的贵族小姐,一定是喜欢优雅含蓄的示爱,不能太鲁莽,要浪漫要温柔要甜蜜。
美景+合适的气氛+甜蜜的情话。
现在是不是普雷斯科说的合适的气氛?
紧张让扎克利严肃了神情,他在心里反复滚过几遍普雷斯科教的情话,揣摩每个字说出口时应该搭配的神情。
殊不知,他这幅神情落在伊薇特的眼里却越发坐实了她的猜测——他还在介意前几天的事情,就连美景当前都不能消减郁郁。
“扎克利?”伊薇特轻声唤他。
扎克利偏头看她,心底滚过的话当即被打断。
“怎么了?”他问。
“你知道吗?颜料有三原色,三原色分别是红色,黄色和蓝色。”
伊薇特手指像岸边的树,“黄色和蓝色可以调出绿色。”
伊薇特手指一转指向远处的紫红色絮团,“红色和蓝色可以调出紫色。”
她慢慢躺倒,身体压到柔软的草叶上。
伊薇特抬起手掌交叠,透过两个虎口叠成的小片区域去看天上的太阳,“红色和黄色可以调出橙色。”
扎克利学着她的模样去看太阳。
伊薇特放下手掌,侧头去看扎克利,“你猜这三种颜色调在一起,会变成什么颜色?”
扎克利想了一会儿,完全想不出来它们会调出什么颜色,他猜了个答案,“棕色?”
伊薇特笑着摇头,“是黑色。”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次没等扎克利回答,伊薇特继续道:“是奇迹。”
“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完全等量的调和。才调出黑色。”
“汲取了红色的热烈,黄色的率真,蓝色的优雅,才集成了独一无二的黑色。”
“不必去学绿色的盎然,橙色的明快,紫色的神秘,黑色本身就足够特别。”
“黑色不代表肮脏,也不代表不可救药,”伊薇特伸出整只手掌,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扎克利的小臂抬眸看他,“黑色很棒,你也很优秀。”
所以不要迷失在别人的猜测里,相信自己,你根本没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扎克利脑袋嗡的一下。
之前普雷斯科教得那些情话一下子都忘了个干净。
满脑子都是:她在夸我!
就像连喝了几大桶蜂蜜,又像是钻进了酒河里喝了个饱,扎克利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就连伊薇特触碰过的手臂也像烧起来一样,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住那一小片皮肤,也不知道是在缓解“疼痛”还是担心风偷走她指尖的触感。
扎克利看了伊薇特一眼又一眼。
原本要说的话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愣了半天,才迷迷糊糊说出一句,“唔,要不你再戳我一下?”
“什么?”伊薇特轻声重复。
“我是说……”
话未说完,流风微妙的变动。
扎克利本能的化作巨龙。
很快,森林中凌空跃出一身冒险者装束的红发女性。
红发的冒险者扛着身体两倍大小的巨剑怒吼着直直冲扎克利砸来。
扎克利昂起头颅,被打断难得的约会让他格外恼恨,他在心中计算过冒险者运动的轨迹,腹腔中酝酿龙炎。
他发誓,他会控制好火焰,把这该死的人类烧得灰都不剩却不会烧着一棵树木。
扎克利心下叹息,也不知道解决了这个碍事的冒险家他还能不能请求伊薇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时迟那时快,扎克利微微启唇,龙口间的火红隐约可见。
千钧一发之际,伊薇特认出了来人,她惊声叫道:“姐姐!”
扎克利眼眸倏的睁大,赶忙死死闭上嘴巴。
势如破竹的大剑毫不收势,重重砸在扎克利的脑袋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扎克利当即被敲得眼前一黑又瞬间变白,他被强行咽回的龙炎呛得咳嗽了两声,两缕白烟从他鼻孔喷出。
这下是真的有点晕了。
作者有话说:
特丽莎:好听就是好瓜
扎克利:大意了,没有闪
伊薇特:Σ(⊙▽⊙\"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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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红发的勇者毫不收势, 大剑疾风骤雨般砸在黑龙的脑袋上,翼上,当当声不绝于耳。
连巨龙的攻击都顶得住的扎克利却被这几下打得毫无办法。
自知理亏的扎克利不光不敢还手, 甚至停住了想要蜷起来的身子。
伊薇特听着那骇人的声响就心惊胆战,再看扎克利动也不动的挨打就更着急了。
姐姐特丽莎举剑的间隙, 草茎卷起伊薇特用力一抛, 稳准狠的将她抛到姐姐的怀里。
伊薇特死死抱着特丽莎的腰,急道:“姐姐!”
特丽莎一手持大剑, 一手牢牢按住怀里妹妹的脊背,她反应极快的大力一踢, 泥土带着浅层的草叶渣子和其上的露珠一起飞溅向巨龙的眼睛。
扎克利本就因疼痛而眯着的眼睛下意识闭紧。
待他再睁开眼时已不见两姐妹的踪影。
空气中残留微量的魔力波动。半张传送卷轴掉落在森林松软的土地上。
黑色的巨龙腾的直起身子, 眼泪流了下来。
眼睛太大的坏处——溅入了泥土眼睛开始生理性的流泪。
身为女巫的伊薇特察觉到了那一阵微小的魔力波动。
然而她的反应速度远不及身为战士的姐姐,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眼前闪过一阵白光,她人已经跟姐姐站到人来人往的码头了。
伊薇特:……
“姐姐, 你误会了……”
话音未落, 特丽莎一把将伊薇特打横抱起来, 一路飞奔。
伊薇特惊呼一声, 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姐姐的胳膊。
“我们得快点,虽然龙对魔法不敏感,但他们飞得太快了,追到这里也是有可能的。”特丽莎边跑边认真的说。
她抱着妹妹丝毫不见吃力, 一路上引起无数路人的回头。
传送卷轴是非常昂贵的炼金造物, 一个人冒险的时候特丽莎通常是不舍得用的, 但比起妹妹的安危, 传送卷轴的价值显然不值一提。
“姐姐, 我……”
特丽莎将伊薇特放下。
伊薇特未完的话再次被打断。
脚一接触实地, 特丽莎一手扶在伊薇特肩膀上,一边低头和她嘱咐道:“在这里等我一下,谁和你搭话都不要理,我很快回来。”
言罢,特丽莎从储物戒指里抽了伞递给伊薇特,随即转身大步超远处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就像想到什么似的,特丽莎又小跑回来,“我还是不放心,你把我的剑拿着,这样会少很多窥探的目光。”
下一刻,一柄比伊薇特人还高还大的宽大巨剑被特丽莎从储物戒指中抽出来。
巨剑剑身深红,两刃雪白。随便一立,伊薇特就被牢牢遮住了。
深知妹妹的力气,特丽莎找了根粗壮的木杆将巨剑靠上去。
她招呼伊薇特躲在巨剑的阴影下后再次安顿她,“我很快回来,如果有人对你吹口哨说粗话,你就画下他的模样,姐姐会帮你教训他的。”
话音一落,特丽莎再次跑远了。
百花大陆原本禁魔,可自从黑暗神走后,那片大陆就也开始有稀少的魔力驻足。
只是太稀薄了,卷轴的魔力不足以支撑她们直接传送到百花大陆,因此两片大陆来往还是只能依靠传统的航船。
她们来的是这个时候不巧,最近一趟航船将在十几分钟后起航,而船票早已在昨日售罄。下下趟航船则在明天下午。
夜长梦多,特丽莎一刻也不想等,她得去想办法搞两张船票。
伊薇特无奈站在巨剑遮下来阴影里。
不得不说,巨剑的威慑力比她想象得还要好很多。
哪怕有些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也很快转移到红色的巨剑上,随即又很快移开。
开玩笑,能挥舞动这样巨剑的战士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得罪的!
夏日炎炎,满怀心事的伊薇特忽的听到几声清脆的咔咔声。
她循着声音低头,就见巨剑靠着的木杆底部有了轻微裂痕,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痕有扩大的趋势,且咔咔声越来越大。
伊薇特慌忙伸手去推巨剑。
然而巨剑纹丝不动,木杆底部的裂纹也越来越清晰,不光如此,整只木杆也有了向外倾斜的趋势。
伊薇特干脆丢了手里的伞,迈着弓步,双手用力顶住巨剑。
她催动砖缝里的野草,尽量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长高缠紧木杆。
巨剑比她想得还要沉重,伊薇特用力到脸都憋红了。
一边耗费体力,一边小心的催动魔力,一心二用之下,伊薇特才好不容易止住木杆继续断裂。
好在特丽莎真的如她所说那样快速。
伊薇特快要昏过去之前,她手上一轻,巨剑被姐姐收回储物戒指,她则再次被姐姐打横抱到了怀里。
伊薇特累得直喘气,松了一口气,憋红的脸这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特丽莎眼含歉意向她挑了挑眉,她嘴里叼着两张船票,抱着伊薇特一路小跑,赶在开船前几分钟上了船。
特丽莎不停,一路抱着伊薇特走进船票上订好的房间才作罢。
船票原本的主人定的也只是普通间。比起王宫的条件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特丽莎掏出毛巾刷刷几下擦过桌椅,又重新给床铺换了干净柔软的床垫。
她手向上平摊一伸,示意伊薇特坐到床上。
窗外传来风帆鼓起的猎猎声。魔晶驱动的轮机转动,船板轻微的晃动后很快趋于平稳。
一声寓意着平安的长笛声吹响,轮船起航了。
伊薇特:……
特丽莎随意坐在椅子上,她双手向后一捋,散乱的红色长发被她在脑后用手握成一束。
她嘴里咬着发圈,含糊的对伊薇特说,“你要说什么来着?现在说吧。”
伊薇特:……
****
自从上次金龙红龙两兄弟那件事后,普雷斯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扎克利了。
一方面是扎克利上次发狂让他心有余悸,另一方面是他们的领地都很大,如果不是刻意的话,能意外碰到的机会很少。
今天很巧的是,普雷斯科吃完饭返回巢穴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了扎克利一只龙在默默往回走。
普雷斯科飞低身体,正要出声,就从侧后方看到一丝扎克利微红的眼圈。
他记得!扎克利上次发狂就是红眼睛!
绿龙的呼吸当即乱了,手忙脚乱的扑腾着龙翼试图飞高。
过近距离的振翼声惊动了扎克利。
他面无表情的抬头,嫌弃的看着普雷斯科的蠢样。
普雷斯科:……
等一下,他这个眼神,可不像是失了理智啊!
呃……
而且也不是红眼睛,只是眼圈有一点点红而已。
普雷斯科这才大着胆子收翼落地。
“你怎么了?”普雷斯科小心的问。
仔细看,扎克利步伐沉重,龙翼微塌,加上他的红眼睛……普雷斯科想到了很多种坏可能。
扎克利停住脚步,语气沉重,“伊薇特被勇者接走了。勇者还是她姐姐。”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普雷斯科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才问他,“没了?”
“没了。”
普雷斯科顿了一下,“所以你是为了伊薇特离开了而伤心吗?”
他完全不懂这有什么好伤心的,理直气壮道:“她走了你就追上去啊。你现在能化形了诶,技术层面上完全没什么问题吧?不过去人类的城镇生活确实要小心一些,比如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
扎克利倏的抬起脑袋。
是啊,她走了他当然可以追上去,他现在是可以化形的!
“如果长期居住的话,记得言行举止一定不要太出挑,多多观察周围人。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带……”普雷斯科还在絮絮叨叨。
扎克利张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
随即龙翼一扇,飞快升空往远飞去。
普雷斯科连忙大喊道:“钱!!!”
已经变成小黑点的黑龙在空中急转弯,几个呼吸间便重新飞近又以更快的速度往他家的方向飞去。
龙翼卷起的风扇得整片森林树叶哗啦啦作响。
扎克利飞快的赶回石屋,他把大包大包的金币扫进储物戒指,临出门前又折回伊薇特的工作间,把她用惯的工具也都装进去。
装了工具也不够,扎克利还把她没穿过的衣服、石屋里的桌子椅子都装起来。
甚至石板路旁的爆炸果,他也薅了好几串下来。
他急急忙忙往外飞,一边后悔自己耽误了太多时间,一边又担心自己是不是东西没带全。
他是不是该再掰个月光石下来的?没有这些伊薇特习惯吗?
上次抓公主的时候扎克利去过荆棘王国。他知道百花大陆魔力稀薄,传送卷轴无法传送到那么远的地方,所以他们必须走水路。
巧的是,上次去找领主复仇的时候他还真的路过一个海港城市。
扎克利在脑海中把两次的路线放到他之前见过的地图上比对了一下,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里应该是最近的路线。
黑色的巨龙如流星般飞快飞去。
为了不引起恐慌,扎克利在海港城市附近人烟稀少的乡村悄悄降落。
他化作人形,骑着马飞快往港口跑去。
黑发黑眸的年轻人跑出一头汗水,他搡开排队的人群,在身后的叫骂中探头问窗口的售票员:“最近的开往百花大陆的航船什么时候开?”
售票员不紧不慢的在笔记本上划了几道,“请您排……”
扎克利着急的一把拽住售票员的衣领,情急之下,他的竖瞳忽隐忽现,眉边的细疤更显凶煞。
售票员连忙道:“最近的航船已经在两分钟前开船,您现在去看的话应该还能在3号码头看到船帆。”
扎克利松开售票员衣领,他目光在港口四望,忽的眼睛一亮,随即他三步并作两步疾跑向东北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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