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是认真的, 非常认真。
基因病，顾名思义就是人类被其他生物基因替代，造成基因崩溃，并一步步转变成怪物, 等身体内所有的人类特征被替代彻底变成怪物时, 就是基因变异体。
真正从一个人转变成其他生物。
按照目前研究结果来看, 基因变异体拥有其他生物的本能特征, 遵循着生物习性, 但在各项威力上要比这个物种本身强太多，包括大雾后变异的群体。
仿佛是一种杂种优势，人类和其他生物的结合就是比单纯的变异生物要强一些。
沈黎拎着手中的生物罐来到特异局，之前来过一次这一次他走的轻车熟路, 因为来的匆忙沈黎也没换衣服，所以特异局的人就用神奇的眼神看着一个穿着全套防护服还带着一只虫子的人在特异局里面溜达。
一直来到基因防控科沈黎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防护罩没拿下来，他终于把罩子摘下敲基因防控科的门。
开门的是安贺，这个男人用一种带着怨念的眼神看着沈黎。
“你来了。”这语气, 像是在说：冤种来了。
“我和上面申请过, 童局长特批我可以借东西研究。”沈黎道：“现在虫灾影响太大，任何方法都需要试试, 包括我刚才提到的想法。”
安贺耸肩, “我知道, 我也接到通知了。”
作为和沈黎合作过的基因防控科成员, 安贺被光荣选为此次沈黎的助理，帮助他研究并从此层面找到方法。
和身后基因防控科的同事打声招呼, 安贺和沈黎一起离开, 安贺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联系, 最后和沈黎一路直下来到地下4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沈黎感觉到了寒冷。
“那些未完全转变的基因病患者的隔离放在医疗局，也有利于医生们研究治疗，但那些已经无法转变回人类还有极大攻击力的会被我们收押，关在它们离不开的位置。”
两个驻守的工作人员对安贺行了个军礼，安贺回过去后和沈黎继续往里走。
里面的温度很低，灯光也非常暗，大多数生物都畏惧寒冷，尤其是昆虫在冬日几乎销声匿迹，这里控制的都是此类基因变异体。
在经过的途中，沈黎看到了冬眠的老鼠、行动迟缓的青蛙，甚至还有一棵光秃秃没有叶子的树人。
利用生物习性来遏制它们发狂，确实比单纯把它们关起来更有用。
一路走到昆虫区最里面，安贺停下来，他指着里面的一小片枯草，“螳螂在里面。”
沈黎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螳螂正趴在那片枯草上一动一动，身体条纹已经和周围的枯草完全一致，和沈黎之前看到的也不一样。
“拟态，能把自己调节成和周围环境一样，我上次来差点以为它跑了。”安贺摇头叹气，“后来才发现它正趴在角落里盯着我，要是我一打开门估计一下就跳我脸上了，很凶，太凶了。”
“螳螂本身就是凶猛的昆虫，它们只吃活物。”沈黎把手放在特质的透明墙壁上，“它现在还会袭击人吗？”
“低温减少了它的活性，除了喂食的时候都不怎么动。”安贺蹲下来看着他，这个比拳头大一圈的螳螂依旧一动不动，“沈黎，你确定这东西可以治外面的虫灾？它这么小一东西，能吃几只虫？”
沈黎在本子上写着观察到的数据，因为低温指尖带着麻麻的感觉，等记完这一句话他才开口，“这东西还能再长。”
“什么？”安贺愣住，“还能再长？”
“你们这边的喂食数量都是精心算好的，不会让它饿着也不会给它提供生长的营养，实际上这只螳螂不会这么小，它孵化成虫后一直躲在母体里生长，因为母体会给它提供足够营养不需要它去捕食，你知道母体一天能吃多少东西吗？”
沈黎道：“简佳宁一顿饭能吃三个成年男性一天的食物，却依旧营养不良。”
“这只螳螂需要很多很多的营养，需要吃非常多的东西来让自己越长越大。”
安贺算了算自己一天能吃多少东西，然后把自己的饭量x3再x3，算完后他情不自禁的低骂一声，觉得之前那个姑娘真的太惨了，别说医生告诉他简佳宁的胃也有问题，这是两个月的庞大食量给撑出来的。
不过想想也对，简佳宁一晚上就把丈夫给吃了，整个吃的，连骨头都没吐出来。
确定完食量后，沈黎打开生物罐，他直接用带着手套的手把虫子给拿出来，虫子因为低温挣扎的不那么激烈，但依旧用牙齿狠狠咬沈黎的手套，沈黎眼睛都不眨一眨，直接把虫子塞进螳螂吃饭时特意留出来的口子。
虫子恢复自由立刻张开翅膀飞，它在整个空间里飞来飞去，最后发现那堆枯黄色的杂草，立刻飞到杂草上啃咬。
“连枯草都吃，果然除了吃之外就是繁殖。”沈黎继续在本子上记录。
安贺在旁边看的目不转睛，“这就是外面泛滥的虫子？”
“嗯，确定一下螳螂能不能吃这虫子，同时测试一下螳螂的战斗力如何。”沈黎这样说。
在虫子还在啃食枯草的时候，螳螂动了，它从草堆里爬出来，镰刀前肢瞬间抓住这只虫子，虫子终于发现危险却已经晚了，沈黎和安贺看着螳螂前肢将虫子扯成两半，口器一点点啃食虫子的腹部。
很快螳螂就把虫子啃食完毕，柔软的腹部被啃食一空，其他的被扔到地上不屑一顾。
“还挑食？”沈黎感叹，“不错，这样最好。”
有些生物有残忍的猎杀本能，它们抓捕猎物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玩儿，吃掉猎物身上最好的部位其他的就弃之如敝，在这时候反而是一件好事，螳螂的食量很大，如果它再挑一点，就能杀死更多的虫。
安贺听着沈黎的解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片刻后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不对啊，如果这样，它一直吃下去是不是就会变得越来越大？”
“到时候怎么处理它？”安贺和沈黎对视，“我们要和一只大螳螂对战？”
“螳螂也是生物，在吃饱后也会有繁衍本能。”沈黎转头看向安贺，“我会试着制作螳螂的雌性激素，在它把虫子吃差不多后引诱它回来。”
确定螳螂真的可以消灭这些虫子是一回事，怎么安全的使用并把螳螂带回来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雌性激素是短时间内最简单便捷的方法。
使用被隔离的基因变异体确实非常危险，但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上层在开会后选择试一试。
虫H繁殖的越来越快，无数绿植都被破坏，甚至有的在啃咬电线，不少地区因此断电，在这种情况下断电和恢复通电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黑暗总是能引起人类的恐惧心理。
不能再让事情变得更坏了。
沈黎的同事在接到通知后也在帮助他开发足够影响螳螂的雌性激素，无数人一起努力，他们争分夺秒，试图在三天后开始实施计划。
作为一个十年前加班熬夜惯了的生物学家，沈黎也连续三天没有休息，他还找到简佳宁来配合研究。
生物研究区的同事们调侃的说：沈黎为了不吃鱼是有多努力。
一个吃海鲜过敏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后半年只有鱼！
在研究成功的那一天，沈黎几乎要倒头睡过去，但还不行，这东西需要进行实验才能确定能不能好用，他带着一点螳螂雌性激素来到隔离室，即使隔着透明墙壁沈黎依旧看到螳螂活动了，它张开翅膀飞到沈黎面前。
那一刻沈黎知道：他成功了。
因为气味的问题，螳螂当它当成雌性同类，自然界不少生物会通过改变自身气味以此捕猎，只能靠气味辨别同类的生物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沈黎还以这个特性制出虫H的诱导剂，诱导剂可以把这些虫子聚集到一起，更适合捕杀。
计划实施的那一天沈黎没有去，虽然他是提出这个想法并实施的生物学家，但外面的虫子已经因为缺少食物凶性大增，特异局接手了这个活，科研局是他们的保障，特异局会以最大限度来保证科研局成员的安全。
在计划开始前，通讯部给居家的居民们发出消息，让他们千万不要出门以免被误伤。
同时通讯部也在同步更新除虫进度。
科研局在计算后选择晚上六点开始计划，这个时间恰好是这类虫的疲倦期，会在短暂的时期降低攻击性，无数人在家中等待着结果，网上也在不断讨论这次除虫计划。
【这么多虫真的可以清理掉？】
【相信科研局和特异局，他们说能就一定能，到现在他们也没有骗过我们。】
【真是太吓人了，昨天有一只虫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进屋子里，就在吃垃圾桶里的垃圾，吓得我赶紧把窗户都贴起来。】
【我出门拿物资被咬了一口，回到家后被咬的地方就又疼又痒，最后忍不住去医院，现在还在医院治疗。】
【那东西有毒啊，虽然不致命但是新陈代谢不掉。】
【赶紧处理掉吧。】
【据说这次计划是沈黎提出来的。】
【沈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心了……】
【楼上+1】
【说起来之前沈黎是在A17区发现一个基因病是吧？这么倒霉的事就是在这里做铺垫？】
【草，楼上你这自我安慰的状态，中毒够深啊。】
【那楼上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莫名无法反驳。】
在吵吵嚷嚷中，众人默默等待着计划开始实施。
晚上六点整，通讯部发布一条公告：「计划开始。」
【开始了。】
【第一个被清理的是A4区？我在居民楼看到特异局穿着防护服把虫子赶到一起去了。】
【……卧槽？！】
【？？？？楼上你怎么了？】
【好大的螳螂！】
半个小时后，通讯部再次发出公告。
「A4区虫H基本清理结束，小部分残余会由特异局处理，如果A4区居民发现家中或是街道有虫H请自行清理，虫H只有群聚时才会造成伤害，单个没有显著攻击性。
请居民暂时不要出门，虫H身体内带有微量毒素，特异局会将尸体集体焚烧，切勿开窗。」
【这就完了？】
【好多虫子尸体，好多，真的好多。】
【那螳螂是什么？生物武器吗？】
【管它是什么，虫子没了，这真是太好了！】
实验成功，所有人都很高兴，特异局将螳螂放回隔离区观察它的形态，确定它并没有因此出现异常，唯一不对的点就是它的体型比之前大了一圈，那堆能够隐藏住它身形的杂草已经没有它大了。
此后螳螂就开始了它忙碌的一生。
首先是各个有人的安全区，之后便是需要除虫的农业区，螳螂越来越大，吃的也越来越多，清理速度也在加快。
似乎是察觉到天敌接近，在螳螂吃完一个农业区的虫子后，剩余的虫子就像是它们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样神秘失踪，仅仅只是一个夜晚消失的一干二净，连那些虫卵都干瘪了。
这是一个好结果，起码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这样。
螳螂没有长大到无法处理的地步，虫子也消失了，即使植株被啃坏了一大半，但剩余的小半庄稼在抢救下还在颤巍巍生长，他们冬天的粮食总算是有了着落。
林奇明也从农业区回来，去的时候手臂还打着绷带，回来的时候绷带就已经没了。
到达科研局的时候，他看到沈黎正站在窗边往外看，外面是一块实验田，在虫子袭来时也被咬的七零八落，现在生物研究区的同事正在逐步处理这些试验品种，一部分除掉一部分试着挽救。
“师兄。”林奇明站在沈黎旁边，“不愧是你，这种办法都想的出来。”
“生物相克是自然界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沈黎继续看着窗外，玻璃上倒映着他金色的眼睛。
林奇明看着他，“感觉师兄兴致不高的样子。”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那些虫子突然全部消失不见了。”沈黎小声呢喃，“它们出现的奇怪消失的也奇怪，是不是即使没有什么措施它们也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这是它们的生物习性？”
“不知道多少年出现一次，出现就开始吃东西繁殖，然后在非常短的时间里集体消失？”林奇明摸着下巴，片刻后他皱眉，“这样说有点像荧光草。”
荧光草啊。
“不太一样。”沈黎道：“荧光草和永夜的关系并不是共存，不是说荧光草生长在永夜里，而是反过来，因为有永夜所以才会有荧光草，荧光草更像是自然应对永夜的备用措施。”
“自然？”
“没事。”沈黎摇头，“可能是我想太多。”
林奇明想了想，“师兄，你是觉得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要是你有什么想法不如告诉我们，毕竟说起来，你说的那些话好像都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沈黎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说，我又不会预言。”
林奇明卡壳，片刻后才开口，“师兄你觉得你说的话做的事和预言区别在哪里？”
碰到蛇藤，恰好是蚂蚁的天敌，十年前研究荧光草说了句永夜还就真的永夜了，意外发现螳螂的基因变异体，又恰恰好是虫H的天敌……
“网上已经时时刻刻注意你说的话，甚至想让你当天气预报的主持人。”
沈黎：？
已经一周多没上网的沈黎觉得现在的网民还是太闲了。
他是生物学家，怎么可以去做天气预报的主持人呢？
第32章
沈黎觉得自己承受了巨大恶意。
这个恶意比他倒霉时更加可怖, 比他小时候还要无助，甚至促成这场恶意的就是他亲爱的同事们。
在童局长带领下，科研局生物研究区的同行们把沈黎摁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要求他把现在能想到所有灾难全写下来, 不管是科学的不科学的, 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写一遍。
沈黎茫然的看着他们, 再三确定他们是认真的。
“师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林奇明在旁边添油加醋, “连永夜这么离谱的事你都说准了。”
“闭嘴。”沈黎盯着面前的本子觉得自己的怨念都要化形了，“永夜的事我只在你面前说过，为什么现在大家全知道了？林奇明你给我个解释。”
“咳咳。”林奇明咳嗽两声，转身离开。
沈黎从小成绩就很好, 否则也考不进全国排名前几的大学，也不会刚毕业就能进科研局，但是，这并不说明他喜欢写东西, 尤其是写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沈黎盯着面前的本子一个字都没写。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写什么。
“写你觉得可能会发生的事。”旁边的同事鼓励他，“比如永日什么的。”
被无数双眼睛期待的盯着, 沈黎差点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写了点自己的猜想, 只是写完后对面觉得不够, 让沈黎再写一点，就这样, 沈黎写了一整天这玩意儿, 写到最后完全就是胡编乱造。
写完后沈黎无语的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 他自己看都觉得魔幻。
1、虫H神秘消失, 或许并不只有虫H消失，同类昆虫也要注意。
2、虫H失踪的原因可能和环境变化有关。
3、天气。
4、基因变异体进化。
5、……苍蝇呢？
6、是不是蟑螂也消失了？
后面完全就是在发牢骚，甚至是写不出来的凑字数，但同事们依旧看的很认真，甚至几个人把写完的纸分发去研究，那种认真的架势看的沈黎想笑，不过他很少笑，这时候笑出声显然会让他显得讨人厌。
于是沈黎没笑，他只是慢吞吞的趴在自己桌子上。
好累，比做了三天实验还累。
“辛苦了。”段名茗拿着分发给他的一张纸拍拍沈黎的肩膀。
沈黎瞥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真的很像开玩笑吗？我们应该是最信仰科学的一批人，信仰科学的人都去试着寻求玄学的帮助，你们不觉得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你错了沈黎，不过也对，你今年刚苏醒没有经历过大雾时期的混乱。”段名茗笑着回答：“大雾十年已经把很多人都改变了，甚至三大局的重建都花费了很久才成功。”
“在现在人看来，只要有用的就是科学，无用的才是玄学。”
沈黎莫名直起身子，“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是科学？”
“说不定有一天真的会变成科学，好了我要去做研究。”段名茗和他挥手，“到下班时间了，你先去吃晚饭吧。”
“对了，我们都是研究生物的，和研究其他东西的还不太一样，我们的工作更多的是生命和生活，所以沈黎，在我们看来，生命和情感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段名茗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继续和他说了这句话，“我们的主业可是这片充满魅力和神秘的大自然！”
“生命不需要科学逻辑。”
沈黎微微愣住，片刻后他站起来，和周围人道别后离开办公室。
生命不需要科学逻辑吗？
沈黎是生物学家，在大学时的专业是生物保护，他除了研究各种生物外做的最多的是对珍惜生物的保护和入侵物种的防治，生态圈有自愈能力，只不过人类的过度干扰导致很多生态圈被破坏，自愈能力赶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所以他在以前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现场侦查后再寻找防治保护措施。
那时候他还很倒霉，出去十次有九次在下暴雨，剩下的那一次不是山体滑坡就是地震，感觉每次都狼狈的要命。
但是那时候真的很好。
没有那么多可怕的生物，没有基因病，也不需要杀死某个物种，生命不需要科学逻辑？但在沈黎眼里生命是最需要科学逻辑的东西，自然的规则是那么简单又那么艰难，只有遵循着才能好好活下来。
人类大概是唯一一种破坏着生态却还能顽强活下来的物种。
“我的主业好像是搞生物保护？”沈黎呢喃，“现在有什么生物需要被保护？”
想来想去，似乎现在人类就是那个式微到需要被保护的生物。
回到宿舍，沈黎躺在床上打开手机，久违的上网查看最新消息，他现在十分担心自己的同事会不会真的被他随便写的东西当做巨大发现，甚至为此进行研究。
好在网上并没有沈黎写出来的东西，只有让沈黎成为天气预报主持人的提议。
帖子：《你们觉得我们集体投票，能让沈黎兼职做天气预报主持人吗？》
【搞个全民投票，让他给我们报天气。】
【一周有一天也好，我早就看这个永远不准的天气预报不爽了。】
【不会同意的，他可是科研局的生物学家，大雾后就是他那个分区最忙，每天忙里忙完都是生物，还需要出外勤到陌生地域梳理生物种类，又累又危险，哪里有心情搞天气预报。】
【可天气预报也是他们科研局的活。】
【拜锦鲤，让我和男朋友和平分手吧。】
【楼上错帖了，锦鲤许愿在隔壁。】
【科研局是个大统称，里面有很多分类，搞各种研究的都不在同一个地方，沈黎是研究生物的，天气预报是环境气象部负责。】
【你们这是默认沈黎来做天气预报主持人，天气预报就会非常准？】
【当然，沈黎说出口的话一定会成真！这个世界上可没那么多巧合，巧合多了就是必然，他可是锦鲤，而且还会发光！】
【……行。】
沈黎觉得不行，他是绝对不会去当天气预报主持人的，哪怕是被全民投票也不去。
在十年前他天天看好天气预报才出门，却依旧十次有九次被暴雨淋，他早就不信任天气预报，更不信任这个处处针对他的天气，他就和天气预报天生犯冲，估计他去当主持人，说晴天就下雨，说阴天就冰雹。
他对自己的运气很有信心。
到时候被告上法庭的可能比转发锦鲤倒霉的可能性还大。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沈黎打开消息，发现是赵教授发过来的。
赵教授让他来自己办公室，自己准备出差，基因区的事情准备交给他的学生，让沈黎和这位学生认识一下，免得到时候合作起来不舒服。
沈黎回了句话后就离开宿舍往基因区走。
电梯走了两层后停下来，走进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实习生，他们和沈黎问好，接着一边等电梯到一边小声说话。
“听说G5区要被划分成B级安全区了。”
“真的吗？G5区不是出过事？”
“人越来越多，那些安全区不太够住，而且专家对G5区做过很多次清理，确定不会再出现问题，就准备直接划成B级安全区。”
“倒也不是不行。”
两个实习生很快就下去了，沈黎一个人靠在电梯壁等待着电梯到最高层，金色的眼睛注视着数字上涨，脑子有点顿顿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逼着写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累到了。
不过G5区还是变成了安全区，或者说：如果不是当时曹宇天横插一脚，蚂蚁也不会进入G5区，G5区也早就变成了安全区。
说起曹宇天，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现在他又去了什么地方？还在研究人类进化？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人类进化？
叮咚，电梯门打开，沈黎从电梯里走出去，他顿住脚步眼睛看向旁边的窗户，走廊的窗户没有关，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带着灼热的感觉。
沈黎走到窗前，眼睛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永夜后是不是再也没下过雨？”沈黎声音里带着一点疑惑，“夏末雨水不应该很多吗？”
“小沈，你在看什么？”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黎转头便看到端着一杯热水的赵教授，赵教授乐乐呵呵的跑过来，让他不要看了，他的学生在等着他们。
“我在看天气。”沈黎在快到门口才回答赵教授刚开始问的问题，“好像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
“气象部门看过天气，估计这两个月都没有雨，不过也没那么绝对，现在气候变得乱七八糟，谁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开始下暴雨。”
沈黎想了想，“但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出门被暴雨淋过。”
苏醒后他再也没有在各个地方放雨伞，因为压根就用不到雨伞。
甚至还有一点小不习惯。
第33章
赵教授不只有一个学生, 曹天宇是他手下最聪明的学生，可惜他踏入歧途也再没出现过，他的第二个徒弟沈黎也有点印象。
在十年前曹宇天就和沈黎说过，自己新来了一个小师弟, 只是沈黎向来不喜欢去多关注别人, 也就从没见过他, 甚至连名字都不记得。
和赵教授一起进入办公室, 沈黎终于见到了这位继承赵教授衣钵的学生。
那人看上去很年轻, 可能不超过三十岁，穿着简单的休闲外套，戴着眼镜，正在帮赵教授把纸质文件记录在电脑里, 看上去已经做惯了这种事，他的输入速度非常快，桌子上杂乱的文件以极快的速度减少。
唯一让人感到可惜的是：他坐在轮椅上，看上去行动不便。
“江帆。”赵教授喊住还在录文件的学生, “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小沈, 我把人叫来了。”
沈黎礼貌伸手，“你好, 我是沈黎。”
“廖江帆。”男人笑着推了推眼镜, 然后和沈黎握手, “抱歉我腿不方便, 太好了，之前就想和你见面, 但是出了很多事, 我忙你也忙, 所以一直都没有见过面。”
沈黎向来没有体贴别人的想法, 也常常因此被讨厌，不会委婉的沈黎直接开口问：“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大雾时因为意外被压在废墟下，救援来的太迟没保住。”廖江帆说着叹口气，“不过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腿的人。”
沈黎歪歪头，“为什么不问？”
“大概是怕我会伤心，所以故意不去问我腿的问题，沈先生和别人不一样。”廖江帆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无奈的开口，“感觉还挺奇怪，本来已经做好被小心维护的准备。”
“他这是情商低，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赵教授一巴掌拍在沈黎头上，“你也学着点人情世故，别老是这么死板。”
沈黎捂住被拍的地方，“这就叫死板吗？但我认为事实就是事实，从不觉得说出事实是什么错误的事情。”
“小混蛋。”赵教授笑骂他，“行了你们聊吧，我去处理申请文件，明天就要出差，为期三个月，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说完赵教授端着水杯走出办公室，关门之前还让廖江帆记得把他桌子上的文件全整理好。
“我倒是觉得这样说实话的人很不错。”廖江帆笑着说：“从我截肢开始，包括家里和老师都对我非常小心翼翼，好像说一句就能让我伤心的无法自拔，反而这种小心翼翼让我觉得不自然。”
“我知道大家都是好心，但还是不想被特殊对待。”
沈黎看着他，片刻后才点点头，“辛苦了。”
“倒也不是辛苦，就是觉得没有被当作正常人，所以我很喜欢你这样直接开口问的人。”廖江帆把桌子上的杂乱文件整理完，“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总觉得沈先生很好相处。”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好相处。
沈黎不是傻子，他虽然不太会说话情商也不高，但他向来看人很准，可能是因为前二十年太倒霉，导致他总能察觉到其他人因为他霉运被牵连而对他产生的不悦，所以也比想象中更理解廖江帆。
他应该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的自尊心不在自己的断腿上，而在自己断腿后却获得了特权一样的行为。
这会给他一种自己本身的价值被贬低的感觉，哪怕是残疾他也应该比任何人都优秀，而不是因此获得特权。
“听老师说你可以比机器更早看出一个人的基因变化，那沈先生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廖江帆突然开口询问。
沈黎有些疑惑，但还是正常回答：“人。”
“真的是人？”
“当然。”沈黎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觉得自己不是人？”
“倒不是这样，只是在测试一下。”廖江帆笑了，“我其实是基因不稳定者，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基因波动，为此还戴过很长一段时间检测器，所以想看看沈先生察觉到范畴里包不包括基因不稳定者，现在看来并没有。”
“是只能察觉到基因病吗？这还真是一个有趣的觉醒方向。”
沈黎坐在他对面，“比起有趣我觉得很糟心，不管是能发现基因病还是突然成了转发福运锦鲤。”
“对，这个我也听说了，所以真的很有趣。”说起这个廖江帆眼睛亮了，他好像对此非常感兴趣，连文件数据都不录了，只顾着和沈黎说自己的发现，“到目前为止觉醒方向和觉醒能力都是有一些科学依据的，但沈先生这个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不管是提前察觉到基因变动还是带来好运，都是一种玄学表现。”
人类身上带着生物基因，因此得到生物的一些特性，想找确实能找到一点科学依据，但沈黎这些能力哪怕是硬扯也扯不上去，谁都搞不懂锦鲤怎么就能发现基因变化，怎么就能玄学转发后获得好运。
在沈黎发光事件后他们重新整理曹宇天留下的研究资料，廖江帆也是重新整理的其中一个人。
曹宇天认为：自然是一个人类在观察和整理中整合在一起的整体，这个整体包括各个生态各种生物，也包括人类和天气环境，甚至包括白日黑夜，如果将自然当作一个生命循环系统来看，人类无疑就是其中顽固破坏的病毒。
于是大雾出现，这场大雾与其说是让人类觉醒进化，不如说是让人类与自然同化。
所以人类被剥夺所有优势，被放到巨变的大自然里开始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在试着把人类重新改写，化为无害的种族。
“同化指的是让人类变成其他生物？”沈黎觉得这理论非常魔幻，“那么你的意思是：基因变异体才是人类的最终形态？”
“不是我这么说，是曹师兄这么认为。”廖江帆继续说：“人类的基因中被擅自添加进其他生物基因，基因病又是很难逆转的过程，但他依旧认为在基因变异体之外还有另一个方向，那就是人类进化。”
“和其他生物基因共存，但以人类基因为主导，便是进化。”
“曹师兄一开始的人体实验，实验的是如何让人类基因更稳定，不管加入什么都不会被破坏主导位置。”廖江帆笑了一下，只不过笑的并不自然，似乎有些无奈，“当然我不是在说曹师兄做的对，他以治疗疾病的幌子欺骗患者后进行基因实验，这是怎么都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曹宇天的实验是失败了，应该说失败的很彻底，因为他进行实验的患者出现基因崩溃，在短短一周内异变成基因变异体，他的实验才被科研局发现。
“目前唯一发现不会破坏人类基因主导位置的生物是荧光草，可惜，在永夜后就再也没有荧光草出现。”廖江帆感叹，“我真的感觉沈先生很幸运，只有你无意识被荧光草感染，成为唯一一个融合荧光草基因的人。”
然而这完全不是运气，是曹宇天计划好了一切，就等着他被感染。
所以到现在沈黎也不知道曹宇天为什么会这么做。
“以后要找类似荧光草的生物？”沈黎询问，“最好让所有人完成进化？”
“没错，确定生物种类的任务还是要交给你们，我们负责去鉴定生物的基因安全性，一直到找到和荧光草一样适合人类的生物为止。”廖江帆声音里带着一点犹疑，“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如果失败后的世界会怎样。”
廖江帆说：“现在是人类为主导，所以人类在试图把基因病掰正，让人类依旧是人类，如果有一天基因病成了主体，那么人类就再也没有让它们变回人类的勇气。”
“或许那时候，人类也就是自然界中最普通的物种了。”
没有人想看到那样的世界。
……
从基因区离开是因为林奇明给他打电话，问他在什么地方，怎么没有在宿舍。
沈黎以为他有什么事就和廖江帆道别回去，结果只是林奇明怕他生气所以来送礼赔罪，虽然礼物是一瓶碳酸饮料……
“师兄不要露出这么嫌弃的表情，在大雾后这东西可难买了！我好不容易才买来的！”林奇明连忙解释，“师兄你看我都这么认真了，你考虑一下不要怪罪我。”
沈黎把盐酸饮料塞进他怀里，“行了。”
他压根就没有生气，更不会因此去埋怨林奇明。
D区是安全的，哪怕是实验田里也只有他们为了研究种植的实验植物，大多数人在晚上都能出门逛逛，沈黎就和林奇明走在黑夜的街道里，林奇明也不客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碳酸饮料。
“奇明。”沈黎抬头看着夜空上的星星。
星星很亮很多，月亮也挂在天空上，即使不开路灯也能看清路面，一看明天就不会下雨。
“最近是不是很久没下雨了？”
“下雨？”林奇明疑惑的抬头看着天空，“好像是从永夜后就没下过雨了，这是过了快两个月？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
“等等，现在不应该是雨季吗？”林奇明是农业院出身，比沈黎更清楚各种季节状况，“今年怎么一滴雨都没下？”
林奇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把碳酸饮料放到地上开始给气象部门打电话，同时还拨给了H农业区的朋友，询问天气问题。
气象部门告诉林奇明，最近两个月可能都见不到雨，哪怕是人工降雨都没有条件，因为天空压根就没有雨云形成，这非常不合理，就像是蒸发的水分子完全不会凝聚成云一样。
但同时农业区告诉林奇明，不需要过多担心，在气象局发现少雨天气后就告诉了他们，在一个月前他们就在囤积水资源，囤积的水足够农业区灌溉。
这时林奇明才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雨，但是既然已经屯好水了，那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希望如此。”
林奇明拿起碳酸饮料跟上沈黎，“大雾后天气就变得越来越奇怪，像这种几个月不下雨的情况也会有，所以大家才会希望你去当天气预报主持人，最起码不会在晴天出门被淋一身雨。”
“你觉得我晴天出门被淋一身雨的概率还低吗？”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沈师兄可是完美锦鲤！”林奇明开玩笑，“完全不会倒霉！”
沈黎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外走，他漫不经心的开口，“那我说现在就下雨。”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
沈黎停住脚步，林奇明也被吓了一跳。
两个人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又是一道闪电，伴随着一道惊雷，三秒钟后淅淅沥沥的小雨浇在他们头上。
林奇明默默把碳酸饮料的瓶盖扣上，然后转头和沈黎对视。
“师兄。”林奇明指着天空，“下雨了。”
沈黎：……
“我觉得天气预报主持人的事可以考虑。”
“没有考虑的余地。”沈黎拒绝，“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因为走出科研局不短距离，距离宿舍楼也很远，两个人只好进旁边的亭子下避雨，等这阵雨过去后再回去，亭子不远处有一个亭子，亭子里养了一些实验用鱼，雨霹雳啪嗒打在鱼池上，在水面上打出无数涟漪。
“这雨真的说下就下，刚才气象部门还和我说这两个月都没雨，甚至人工降雨都没条件。”林奇明感叹，“既然没有降雨条件，这雨又是怎么下来的？”
沈黎注视着黑暗里的雨滴，片刻后他拉住林奇明，“奇明，有点不对劲。”
“啊？什么？”
沈黎注视着鱼池，“你有没有发现，鱼池里的水少了？”
“少了？”
林奇明凑过来看，下一瞬间他睁大眼睛。
天上的雨稀里哗啦打下来，但是非常怪异的是，鱼池里本就不多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短短几分钟就能看到成堆的鱼挤在极小的水滩里，很快连这点水滩就在消失，鱼在干枯的池底蹦哒，张开嘴试图呼吸。
但没有水它们压根呼吸不了。
“水呢？！”林奇明发出惊叫声，“这是怎么回事？天上在下雨，鱼池却干了？！”
“先联系局里，问问是什么情况。”沈黎看着外面的雨，“说不定不只是这里出了问题。”
“对对！”林奇明连忙摸出手机给科研局应急部打电话，却压根连电话都打不进去，怎么打都是占线，林奇明终于忍不住了，他和沈黎冲进雨水里回到科研局，回去后才发现局里灯火通明，陆陆续续有下班的人赶回来。
一路来到应急部，两人便看到无数个电话打开，应急部忙的两只手不够用。
“停水？好的我们会安排人过去看。”
“什么？土壤干裂了？”
“我们会尽量解决。”
无数电话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停水、缺水，连不远处的河流湖泊都似乎在干枯。
“我的天啊，这下的是雨吗？”林奇明惊讶的看着这片慌乱的景象，“怕不是下的岩浆。”
半夜接到应急通知的童局长连睡衣都没换，穿着睡衣就跑过来，他一边走一边询问现在的情况。
“情况发生在这场雨开始，在雨落下的时候就出现了淡水消失的状况，包括地下水、池水和河流，甚至是高山积雪都融化消失了。”汇报的人忧心忡忡，“但是海水没有变化，海洋非常平静。”
童局长停下脚步，他皱眉，“我们储蓄的淡水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星期。”旁边人早就计算好了数据，“要是在这一周内找不到新的水源，淡水资源不恢复的话，我们都会因为没水喝渴死。”
“气象部怎么说？”
“没有人工降雨条件，这场雨是意外，之后起码两个月都不会下雨。”
沈黎和林奇明帮不上忙，他们本身就不是这个专业的，他们没有留下帮倒忙，在离开的时候沈黎碰到了推着轮椅下来的廖江帆，他被卡在楼梯角，看上去有点无助。
和林奇明说了一声后，沈黎过去帮他扶住轮椅，把他从上面推下来。
廖江帆眨眨眼睛，在发现是沈黎后便笑了，“谢谢沈先生。”
“你可以喊我名字。”沈黎把人往外推，“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
“有个感兴趣的地方想要研究一下，就不小心忘了时间。”廖江帆把手放在轮椅上，“我听说外面的淡水在干枯？”
“嗯，和永夜一样完全没有原理，明明天上在下雨，雨落下来却只会让土地干枯。”沈黎道：“估计两个月之内都会出现缺水状况，我们的水资源储备也不足。”
廖江帆想了想，“这算是旱灾？”
“应该算。”
“沈先……沈黎，你知道吗？在永夜过后有一个数据引起了我的注意，也是这个原因让我觉得曹师兄的研究或许确实是正确的。”廖江帆道：“永夜过后我们为了保证安全做过一次全员基因检测，结果是基因不稳定者的人数增加了三成。”
“而这三成，觉醒方向全部都是夜行生物。”
沈黎点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奇怪的灾难是自然在加速人类的同化？”
“并不排除这个想法。”廖江帆笑了笑，“这场旱灾之后，觉醒方向为耐旱生物的基因一定会出现波动，人类是一种耐力很强的生物，他们会为了存活往更能保全自己的方向前进。”
“因此导致基因变动，甚至是造成基因病的后果也很正常。”
沈黎想了想：“永夜只持续了七天。”
“可能是因为荧光草在，荧光草或许是防止人类彻底消失的措施，所以荧光草不为繁殖，基因也没有侵略性，也或许是因为有你在，你身上带着荧光草的基因，散发出的光可以驱散黑暗。”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沈黎反驳，“不过看来你很赞同曹宇天。”
廖江帆光明正大的承认了，“确实，虽然我认为曹师兄的手段过于极端，但他的学识我很认同，他的理论确实可以解释现在的状况。”
“这个星球并不是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大雾的出现也有缘由，不过是为了整顿在日益伤害它的人类罢了。”
沈黎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作为真正研究自然的人之一，沈黎知道自然和生态都是很温吞的，它们经过数亿万年造就生态系统，哪怕是遭到破坏也会一点点修复，直到人类站在世界的顶端，征服一片片地域，建立起属于人类的国度。
“哪怕是这样也没关系，人不会任由自己从昔日的顶端摔下来。”沈黎推着他离开忙乱的科研局，“虽然作为生物学家说这样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对，但我对自己人类的身份很认同。”
“也不想成为自然的炮灰。”
第34章
沈黎是个绝对的人类派。
他是生物学家, 研究生物，每天和各种奇怪的东西打交道，研究生态系统研究各种奇妙的物种，进行生物保护和入侵物种处理, 但一旦涉及到人类问题, 他会无条件支持人类。
听上去似乎有点自私还有点冷酷, 但沈黎就是这样的人。
在自然和人类中, 他选择人。
“很少会有沈黎你这么真实的人, 就这样随便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多数人都会掩饰一下。”廖江帆感叹，“是不会说谎吗？这些话如果掩饰一下会变得好听很多。”
“我只是不理解谎言的意义。”沈黎回答：“也不是很懂玩笑的意思，好几次因为听不懂玩笑搞得气氛很尴尬。”
廖江帆反而好奇了, “我可以问问你为何不喜欢谎言吗？我是认为万事皆有因的那种人，当然不回答也没关系。”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沈黎道：“大概是被骗过，所以从那之后再也不想听人说谎了。”
沈黎是人，不是一生下来就这么大, 更不是从小就心思成熟。
他年幼的时候父亲重病, 他隐隐约约能意识到什么却无法理解死亡的含义，但他依旧在害怕, 因为他预感到了孤独。
父亲看出他的恐惧, 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结局, 于是他告诉沈黎：他只是睡一觉而已, 等沈黎成功集齐100种叶子标本，成功画出50只动物的时候, 他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或许是为了安抚内心的恐惧和孤独, 沈黎去做了。
每天都采集不同的叶片, 每天寻找不同的动物和昆虫, 在终于完成后，父亲却没有回来。
父亲的朋友告诉他还需要再等等，沈黎在那一刻什么都知道了。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这也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对沈黎来说这只是二次伤害罢了，从那之后他再也听不得谎言，再也搞不懂玩笑，他想要生活在真实里，哪怕这份真实痛到极致。
沈黎听不懂玩笑吗？他听得懂，他只是不想懂而已。
不过也因此沈黎喜欢上各种生物，最后选择这个专业，反倒和班教授没有丝毫关系。
“在没离开的时候，曹师兄一直说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真的很有趣。”廖江帆道：“绝对的人类派，信仰科学和真实，但是拥有最玄学的觉醒能力。”
沈黎不由得想起他说了一句‘现在就下雨’于是这场雨才下起来。
于是他叹口气，“我宁愿自己还在一直倒霉。”
“即使你不在，这场雨该下还是会下，就像是永夜该来还是会来。”廖江帆看着外面的雨，“如果不是我腿脚不方便离不开，一定要去外面看看，现在也只能在研究所里实验，真的好无聊。”
把廖江帆送回宿舍，沈黎刚准备走，廖江帆喊住了他。
“沈黎，基因病大概率有治疗方向了，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沈黎看着他，“那很好啊。”
“但其中有个非常难以实现的条件，那就是需要人类基因，纯粹的人类基因。”廖江帆笑着说：“既然基因病是其他生物的基因占了上风，那就把人类基因重新填补回去，可惜办不到。”
因为大雾后每个人身体里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生物基因，早就没有完全纯粹的人类存在，这个方法也就只能存在于理论中。
……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地下水管能抽取的地下水全部干涸，河流湖泊鱼成片成片死，生物研究区试着抢救了一点稀有品种，其他的被特异局一起收集起来，当作过冬的储备粮。
但再找不到水可就真的完蛋了。
“寻找水源，让我们来？”林奇明很意外，“我们研究的是生物，虽然地理也会顺带着学，但这不是我们的主业。”
“因为现在是非常困难的时候，没办法就只好都动员起来。”段名茗解释，“能出去找水源的都出去找了，但是一无所获，我们得通过其他层面来寻找能喝的水。”
沈黎咬着笔帽，说话有点含糊，“你指的是防干旱提前蓄水的植物和动物？”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段名茗点头，他给了沈黎一个赞赏的眼神，“专家们试着将井挖深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地下水，但这实在是太慢，上面就想到了利用某些特殊生物蓄水的特性来搞水资源。”
“倒不是不行，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奇怪。”沈黎微微皱眉，“野生动物会通过啃咬植物或者猎杀动物来获取本身需要的微量元素，我们的行为似乎和那些野生动物差不多。”
“这又如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靠什么活下去都一样。”
沈黎用手把笔帽从口中拿出来，片刻后他点点头，“好。”
人类一直站在自然界顶端，缺水可以人工降雨，可以南水北调，可以生产瓶装水，但在自然里干旱是致死率相当高的可怕灾难，不知道多少生物因为缺少而亡，现在人类的一切科学手段都无法奏效，没办法也就只能使用最常规的办法。
榨取其他生物的价值来保全自身。
“医院和学校不能缺水，现在储存的水资源先供着这两个地方，剩下的人分不到多少水，人实在是太多，好在农业区那边之前天天浇水所以还能撑一段时间，如果真的能行那就只能做了。”林奇明开始从数据库中搜索能蓄水的生物。
“蓄水植物是多，但是不一定全都能喝，我们还得去做测试才行。”
沈黎看着面前的数据库，“那就先把能用的植物检索出来，再一个个测，大家抓紧时间，争取今天下午就给找全。”
“好，大家加油！”
“再加班一天，明天一起罢工！”
“罢什么工，我这个月都没休过一天假，全加班了，好累，局长什么时候给我们加工资。”
“我们的工资已经是全局最高了吧？”
“谁让我们干的活最多又最累，我宁愿不要这么多工资，脊椎病都犯了。”
这是一个大活，好在他们在繁忙中早就把已经确定的生物种类都认全了，所以他们很快就把能蓄水的生物全部提取出来，可惜他们区的人不够用，最后只能尽量一个人去多个地方检查生物毒性。
他们的群聊里有群修改文件，确定一种生物就记录一次，防治其他人二次检测。
沈黎分到的区域是G5区，嗯，非常熟悉的地方。
在G5区事件后有专家在这里检测过很久，最后把当地生物全部分析过一遍，G区是山林区，植物相当多，在G区的一处山洞内发现了一种新生植物，植物还没有被命名，但特征是肥厚的叶片。
那处山洞非常狭窄干旱，还在峭壁上，似乎是为了应对这个生长环境所以植物的根扎的很深，也因此汲取相当多水分。
沈黎爬上悬崖，身上带着主要装备，一路往上走，他终于看到那个记录里说的山洞，也看到了山洞里的植物。
他戴着专用手套，用刀片试着将植物的叶片削开，刀刃一离开，一股液体便涌出来。
没有奇怪的气味也没有颜色，沈黎当然不会尝尝，他把试纸濡湿，接着开始检测。
检测完毕，沈黎坐在原地看着最后结果。
虽然无色无味，但这些汁液里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元素，沈黎不确定这个元素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他拿出手机准备把刚才的数据记录上去，却发现这里并没有网。
“对了，G5区刚开发没多久，网络还没铺过来。”
沈黎叹气，接着看在没网之前就加载好的群聊记录。
【A11区目标不能喝，我们检测后没发现奇怪东西，然后喂给实验兔，实验兔瞬间麻痹，虽然没有失去生命特征但麻痹到呼吸困难，很危险。】
【A3区目标也不行，这玩意儿光明正大放在这里连天上的鸟都不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的是之前闹虫灾，连虫子都不啃的？估计是有剧毒，连满脑子只有吃和繁殖的虫子都不吃。】
【大家加快速度吧，我看网上为水的事情开始乱起来了。】
上面还发了张图片，沈黎试着点击，但因为没有网络点开后也只会转圈，沈黎叹口气，他把这里检测到的植物记录下来，接着从悬崖上下去准备去其他地方看。
特异局的成员在外面等他，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特异局也调配了成员和他们一起行动。
“接下来去附近的B9区。”沈黎道谢，“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就开个车而已，还是你们辛苦一些。”开车的小伙子连忙摆手，“到这个时候我们这些普通人都找不到办法，最后还是要依靠你们，要是真的能找到水源比什么都重要。”
沈黎笑了笑，他坐在副驾驶，车子一路驶出这个悬崖，沈黎手机网络也通了。
他先是把之前的植物检测结果放上去，接着才点开刚才没看到的图片。
图片上是一个帖子的截图，上面显示着一些人的担忧，人们即使是信任国家但在危难的时候依旧会恐慌，这是人类的本性，似乎是为了后面生活，有人在有意识的省水，就怕水真的断掉。
沈黎看着截图微微皱眉，他把群聊刷新一下，群里的人都在更新植物的具体情况。
平平无奇：大家，我想问一个问题。
【小沈怎么了？你是问刚才的奇怪元素吗？那东西我记得之前检测到过，你回去后可以去资源库找找。】
平平无奇：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你说吧，大家知道的话都会告诉你。】
平平无奇：现在是所有淡水都消失了，除了海生物之外，其他生物是不是也经历全面缺水？这是不是说明它们也在找水？
【……草。】
【怎么忘了这一茬！】
平平无奇：你们说，它们会不会为了水袭击人类集聚地，貌似现在只有我们囤了水。
【立刻和特异局联系预警！】
【以前干旱的时候也没发生过生物袭击人类的事情，倒是忘记了现在是极端情况，人类也会被袭击。】
还来得及吗？沈黎这样思考。
如果人类真的被扔进大自然，没有丝毫优势，那么囤积到水的人类在其他生物眼中就和有肥厚叶片的猎物差不多，只要抢到水就是可以生存下去，在这种威胁下沈黎想不到它们不袭击人类的理由。
突然，正在开车的司机突然抬起头来，他的觉醒方向是鲨，有非常敏锐的听觉。
“沈先生，有声音。”他一边开车一边道：“而且速度非常快，有拍打翅膀的声音，预估是鸟类，我要加快速度了，你抓紧！”
还没等沈黎回答，司机便瞬间加速，沈黎直接被贴在副驾驶上，看着车子瞬间飙出去，但就算是这样沈黎也感觉到有什么庞大的东西直接落在车顶，发出砰的一声。
那是沈黎第一次听到鸟类能叫的如此尖锐，锋利的爪子轻而易举便撕裂了车顶。
鸟喙戳进车顶的空洞，沈黎抬起头来就能和鸟灰色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这应该是一只鹰的变异体，所以它很大，不管爪子还是嘴巴都格外尖利，它的目标是他们来时在车上备好以防万一的水源。
沈黎一把将其中一瓶瓶装水扔出窗外，鹰迅速飞出去追那瓶被扔出去的瓶装水，就在两人觉得这样就可以了的时候，黑压压的鸟从森林里飞出来，树林里也亮起了无数只眼睛。
它们盯着这辆车，眼里带着猎食者的目光。
人类有提前蓄水的意识，因为这是人类在自然行走这么多年经历多次干旱后总结出来的方法，自然界的生物却不会有这个意识，除了那些本身耐干旱的物种，它们只会拼命找水，找不到水就会渴死。
它们看上去如此愚笨，又如此聪慧，因为它们知道：人类有水。
吱呀一声，车停了，因为他们很明显没办法开着车直接冲出去，司机脸色惨白，明显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那一刻沈黎才想起G区域的定义。
G区：山林，大型猛兽和植被，不适合人类居住。也就是说：这里是各种生物的家。
“沈先生，我们要怎么办？”司机的手在颤抖。
“弃车离开。”沈黎果断下了判断，“它们的目标是车里的水，生物也有智慧，他们知道人类有水，也知道人类身体里没有它们可以喝的水，只要离开它们的目标我们暂时就是安全的。”
“在救援到来之前，坚持住。”
第35章
沈黎和辛安, 也就是特异局的人小心翼翼下车，他们一步步退后，好在沈黎判断正确，这些生物的目标是车上的水, 盯着他们离开后满目都是那辆没人的车子。
那些叫的上叫不上名字的生物朝着车扑过来, 沈黎和辛安趁这个机会远离那个地方。
“有没有求援？”沈黎和辛安躲在一块石头后, 不远处是无数生物为了水源争抢。
“已经求援, 特异局已经在派人来。”辛安微微叹口气, “我们要不要再去远一点的地方？”
“你可以再往后退退。”沈黎这样说，他却拿出设备来试着无痕拍摄对面正在争抢水源的生物。
辛安惊了一下，“沈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拍摄。”沈黎回答的很简单，“这里面有大半生物我们都没有记录在案, 甚至还有一些植物混在其中，在这种时候是最能体现一个生物本性的时候，也适合我们对这些生物建立危险档案。”
辛安听的不太明白，但也知道沈黎这似乎是在研究。
“太危险了。”
“在水源争抢完毕之前它们都不会管我们。”沈黎继续拍了一会儿, “而且我也只是收录一段, 等我们安全离开后再做分析。”
记录下生物之间的缠斗，沈黎关掉拍摄装置, “好了, 我们离开这里。”
G5区还在建设中, 周围也有观察站点, 可惜他们在悬崖附近局里观察站点比较远，外面被那堆生物挡住去路, 里面就连信号都没有, 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 好在这位和沈黎出来的辛安是G5区的驻扎工作人员。
他知道一条离开这里的小路。
“我在实时汇报我们的位置, 观察站点的同事也已经试着和我们对接。”辛安一边走一边和外界联系，“沈先生，要是我们这边被袭击，那其他人会不会也会被袭击？”
沈黎听着他的话，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周围，片刻后他开口，“我记得你的听觉灵敏，那你能听到人类听不到的声音吗？”
“人类听不到的声音？”
沈黎指着他正在联络的特殊装备，“比如电磁波。”
“什么？”
“虽然人类听不到，但并不是说生物听不到，有一些特殊构造的生物可以察觉到电磁波。”沈黎看着周围，“如果现在这些生物的目标真的是蓄水的人类，手机这种东西会不会成为坐标？”
辛安脸色更白了，“我，我不知道啊，沈先生我要关机吗？”
关不关机并不重要，因为哪怕是听觉并不敏锐的沈黎都听到了尖锐的鸟叫声，作为特异局的成员，辛安迅速把沈黎摁倒，鹰尖利的爪子划过他们的发丝，不需要沈黎提醒，他立刻将通讯设备关机，然后带着沈黎寻找掩体。
“为什么这只鹰要追着我们来？”辛安一边寻找鹰的位置一边小声询问，“沈先生之前不是给它扔了水？”
“因为它打不开瓶盖，只能用爪子或者鸟喙啄开水瓶，一旦啄开水就会流掉。”沈黎解释，“它应该是没喝到多少水，那边水源争抢结束，它就顺着过来找我们，想得到更多的水。”
“可我们手里没有水。”
“它又不是人，当然不知道我们现在没水。”
根本就是被盯上了。
辛安听着声音，片刻后他像是做好决定一样呼口气，接着转头看向沈黎。
“沈先生，我去把那只鹰引来，你趁着这个时间赶紧走，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不要停下，前面会有来接应你的其他工作人员。”他用力攥着拳，“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请沈先生一定要好好活着！”
“啊？”沈黎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还没问我有没有想法怎么就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沈黎把人拽回来往后推，“到我身后去，我有办法。”
被塞到身后的辛安茫然的看着沈黎，“沈……沈先生？”
鹰的视力很强，一直被誉为千里眼，这是鹰的最大优势，但事物有利就有弊，极强的视力让鹰无法直视太阳，太阳过于强烈的光足以让鹰短时间无法视物，所以它们从不会抬头，也有一片视觉盲区。
太阳光？
恰好沈黎别的不会，就会发个光。
辛安不知道沈黎打算做什么，在沈黎出掩体的时候还惊慌的想拉住他，沈黎说没事一切都看他的，他也只好在掩体后面紧张的注视着沈黎，生怕鹰从什么地方直接冲下来把沈黎抓走。
但另一方面，他觉得沈黎是生物学家，应该不会随便出去送死。
就在这时，他听到拍打翅膀的声音，他几乎慌乱的看向沈黎。
鹰没有叫，只是从空中俯冲下来。
“沈先生！”辛安大喊一声。
鹰没有因为辛安的喊叫停下，沈黎也没有躲避，他只是举起手来，光芒瞬间从沈黎的手上亮起，鹰终于发出叫声，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嘶叫，它疯狂的眨眼睛，翅膀扑闪着却直直摔到地上。
辛安只在网上见过沈黎的发光视频，视频因为多次传播变得画质很差，糊糊的一团，只能看到黑夜里有一点光芒从一个人身上爆开。
这是他第一次实质性的看到沈黎发光。
不如想象中那么刺眼，白色的光点从他手掌上亮起，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看过的一些动画片，主人公在几乎穷途末路时突然顿悟，白色的光效在他周围飘了一圈又一圈，也就是这个效果了。
就像是太阳一样，发出的光亮而温暖，但如果直视太阳还会让眼睛不舒服。
“愣着干什么。”沈黎喊傻在一边的人，“快走！”
等跑出那个范围后，两人气喘吁吁的不再继续跑，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循着小路往外走。
“还要走多久？”沈黎问辛安。
“大概半个小时，但好像不太对。”辛安说：“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接应我们？距离我们求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足够他们和我们碰面。”
“试试通讯设备开机求援。”沈黎道：“这里是已经被撤离清理过的区域，正常来说不会有大型生物袭击。”
“好。”
辛安从口袋中摸出通讯器，在开机后迅速和G5区的观察所联系，但他试着联系了好几遍，对面都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辛安继续把通讯打过去，“总部，这里是辛安，听到请回答。”
“总部？”
就在辛安不知道打了多少遍甚至打算放弃的时候，对面终于姗姗来迟接起通讯。
“这里是G5区观察所。”对面的声音沙哑，通讯质量不好还带着电流音，只能勉强听出对面在说的什么话，“G5区观察所被生物群聚袭击，损失惨重，无力展开救援行动。”
“重复一遍，G5区观察所无力展开救援行动。”
“千万不要回来！”
咔嚓一声，通讯被挂断，沈黎和辛安对视一眼，他们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沈黎立刻打开手机进那个群，刚点进去才发现自己正在被疯狂艾特。
【小沈怎么样？@平平无奇】
【小沈快回来说句话，我害怕。】
【千万不要出事！】
平平无奇：我还活着。
【小沈！@全体成员，小沈来了！他没事！】
平平无奇：到底出了什么事？
【缺水到现在已经三天，大多数生物都撑不住了，它们开始通过猎杀小型动物喝血、啃食植物果实来补充水分，部分生物试着从人类手里要水，G5区观察所是第一个被袭击的观察所。】
【听说你遇袭我们真的吓死了，本来想着G5区要变成B安全区没什么事，谁知道竟然会这样。】
【小沈试着找点可以隐藏气味的植物汁液擦在身上，你那边太危险了。】
平平无奇：现在的情况就是‘水找不到，囤积的水源还要被打劫’？
【是啊，没想到我们想着从其他生物身上拿点水，其他生物想着从我们这里抢点水喝，真特么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应该是互相抢劫以资鼓励。】
【你们两个的语文老师没问题吧？】
【关语文老师什么事，总之现在就是情况相当危急，这场干旱把我们强行拖进大自然对水资源的争抢里了。】
【对了沈黎，G5区观察点无法提供救援，但是我们科研局的救援队已经出发了，你们找个地方藏起来，一直等救援队去了再出来。】
“救援队很快就来。”沈黎告诉旁边想窥屏但是碍于礼貌一眼都没看的辛安，“救援队到时候大概会兵分两路，一些留下来帮观察点清理生物，剩下的来接我们。”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辛安拼命点头。
但很多时候，人一旦放松下来才会发现身体上的不适。
两个人刚停下来就发现自己干渴的要命，之前工作时并没有喝水，又开始奔跑逃命，现在嗓子已经要冒烟了，但他们没有水，所有水都留在被他们弃掉的车子里，那边的生物绝对不会给他们留下哪怕一滴。
“沈先生，你之前调查的那个植物，它的汁液可以喝吗？”辛安小心问沈黎。
“有未知名元素，但元素被收录在黄色文件里，意思是有微量毒素但不会致命，也就是说：可以当作应急水源供给免疫力强的成年人。”
“那太好了，这附近我熟，那样的植物在这里还有，你等我一下，我去找点来。”
他实在是太渴了，希望那些植物还留在原地没有被其他生物给吃掉。
沈黎没有阻止他，虽然观察点被生物袭击，但这里早就被清理过，地域空旷植被较少，整体没有太大问题，不过他依旧和辛安约定好半个小时之内必须见他回来。
等救援队来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于是沈黎打开之前录好的视频，一边看一边记录生物习性。
他还在群里发了一份，引来一堆问号。
他们不太理解沈黎在生死关头竟然还敢在不远处拍了一段。
但是这样高清晰的多生物撕咬视频确实更能确定它们的凶猛程度。
“呦。”一个声音在沈黎身后响起。
沈黎愣了一下，他转过头来，身后的人正在咬果子，咔嚓一声汁水四溢。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人这个人沈黎认识，自从永夜开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曹宇天，他穿的依旧吊儿郎当，脸颊上带着一抹灰，眼底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好像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
“曹宇天？”
“要吗？”曹宇天笑着问沈黎，他没有靠近沈黎，距离他起码有三米距离，指的也是他手里的果子。
没等沈黎拒绝还是答应，曹宇天就把另一只手里的果子扔给他，沈黎一把接住果子，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吃吧，我没下毒，这可是我从那些大家伙嘴里偷的。”曹宇天一边吃一边盯着沈黎，“你不会真觉得我会给你下毒？”
沈黎没有吃，“你在这里做什么？”
“本来准备做实验，实验做到一半就突然没水了，没办法只好出来找点吃的。”曹宇天漫不经心的说着，听不出是真是假，他只是用一种懒散的神情和沈黎对视，“这一次我可没有用人类做实验，别看我一副看罪犯的眼神。”
“你一直在G5区？”
“也不是一直在，偶尔会过来。”曹宇天笑眯眯开口，“不过看上去你们好像不太好过。”
沈黎沉默几秒钟，他微微皱眉，接着才开口，“你对这次干旱知道点什么？”
“你这是在问我问题吗？”曹宇天反而显得相当开心，“不容易啊沈黎，我们大学一起上，宿舍一起住，每次齐头并进，我说一件事你立刻就能明白，还是第一次你有不知道的事主动问我。”
“我和你差了十年。”沈黎强调。
“也对。”曹宇天吃完果子，接着才开口，“其实没有想的那么严重，这次干旱和永夜一样都是自然灾害，只是这些‘自然灾害’显得奇怪了一点，你们就当应对天灾一样去处理就行。”
永夜？
沈黎有些奇怪，为什么曹宇天会突然提到永夜？
永夜是无源头的太阳消失七天，在那七天里出现了夜行生物暴动，人类中三成觉醒方向为夜行生物的人基因波动，在曹宇天口中，似乎干旱和永夜是可以划等号的天灾。
说起永夜沈黎就想到了荧光草，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委婉的人，就直接开了口。
“你为什么让我感染荧光草的基因？”
“不好吗？”曹宇天无辜的眨眨眼睛，“发光多好玩儿，这么好玩儿的事当然要好好分享，我们是朋友嘛，不用太过感谢我。”
你怎么不让自己发光？
沈黎很想这么问。
曹宇天提出人类进化，并在试图寻找可以让人类完美进化却不堕化成基因变异体的方法，最后他找到了，那就是荧光草，荧光草不会和人类争夺基因主导，但曹宇天却没有公布这件事，而是任由荧光草在永夜后消失。
这怎么看都和他的科学理念不一致。
“你应该看过我的研究报告，也知道我的思考方向。”曹宇天把果核扔进草丛里，黑眼圈让他看上去有点疲倦，“大自然是一个整体，它孕育着同等的生命，直到人类兴起，它们超越了所有生物屹立在世界顶端，现在自然想要把人类重新变回自然中最不起眼的一份子。”
“于是自然给其他生物足够强的力量，让人类一步步走下神坛，还安排了这一系列危难来促使人类往其他生物进化。”
“很有趣吧？”曹宇天笑的很开心，“人类要搏斗的对象不是什么命运，而是这个大自然。”
“这项计划从三十年就开始了。”
三十年前，大灾变，这是自然在控制人类繁衍的数量；二十年前，新生生物，这是自然试图拟补生物灭绝的空缺；十年前，大雾，把人类的所有优势都化为平常；现在，促使人类同化的自然灾害开始了。
“我可不想成为短暂的发光的英雄，要做就做能够拯救人类的英雄，再这样下去人类可真就不再是人类了。”说着曹宇天走过去，他对沈黎伸出手来，“沈黎，我一直觉得你是适合成为我搭档的人，要和我一起来吗？”
“只要我们联手一定很快就能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我们的生死存亡不应该交给自然去淘汰。”
“基因病的发病率会变得越来越高，人类文明会一步步滑落，到最后彻底被大自然消融，你也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对吧？”
沈黎当然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是个人，也没有宏大的自然之心，生命在他心中有轻重之分。
他闭上眼睛，片刻后才睁开。
“曹宇天，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好好回答我。”沈黎和他对视，“你做人体实验的时候想没想过你这样会连累赵教授？”
曹宇天没有回答，黑色的眼睛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片刻后曹宇天突然忍不住的大笑，他笑的蹲下来捂住肚子，好像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沈黎不明所以，也只能看着他在那里笑，一直笑了整整30秒，曹宇天才停下来，声音是那么的清晰。
他说：“小黎，你还是这么天真。”
“你怎么睡了这么久看到这么多东西还怀揣着这种单纯的心思呢？和你这个人的表面完全不相符。”
他说：小黎，当一个好人太危险了。
在这个世界上，当好人就相当于送死最快。
他可不喜欢成为送死的人。
第36章
“小黎, 你认为人是什么样的生物？”曹宇天声音有点轻，不知道是疑问还是自言自语，“智慧？感情？道德？还是廉耻？”
“人靠着掠夺成为生物的顶端，等贪婪的吃完所有东西后伪善的说：我们要保护环境保护自然, 然后就开始开设各种关于生物环境的课程, 从一开始我就这么想了。”曹宇天道：“承认自己贪心很难吗？”
“我就承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类, 之前做惯了顶层, 可一点都不愿意回去”
“在自然界中, 雌性吃掉雄性、子女吃掉母亲乃至于母亲吃掉孩子都非常正常，要是真的按照自然界来看，我只不过是做了一次实验，实验内容是我的同类, 我没能治好他但也没有让他死掉，对吧？”
沈黎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人类和动物一样？”
“我应该没这么说？”曹宇天思考了几秒钟：“但这个说法好像对我有利，那就当我是这么想的吧。”
沈黎：……
“总而言之, 小黎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曹宇天说：“在宏观上说：人类是自然的病毒；从我本身说：哪怕人类是病毒, 我也绝对不会让人类被自然清理掉。”
“我的目的就是让人类继续辉煌的留在这个世界。”
沈黎思考片刻，接着才开口, “你之前问我人是什么样的生物, 那在你眼里人是什么样的生物？”
“小黎。”
“嗯？”沈黎疑惑的看着他。
“在我眼里, 人类就是你。”曹宇天像是开玩笑一样, “智慧、感情、道德，带上一点奇怪, 沈黎, 你是广义上的人类模板。”
沈黎否认, “没有我这么倒霉的模板。”
“你指的是在网上被转发几千万次的倒霉？”
和这个家伙说话沈黎从来没赢过, 因为他嘴皮子特别利索，能通过不同的方向来戳人痛脚，沈黎闭上嘴告诉自己不能再和他搭话，否则到时候生气的还是自己，曹宇天只会幸灾乐祸。
“好的没问题，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给你时间考虑。”曹宇天转身离开，“对了，附赠给你一个消息。”
“干旱和永夜的性质一样，都是自然灾害，所以这场干旱同样和永夜一样有一份保障措施。”
“至于这个保障措施在哪里我还没找到，小黎你自己去找找好了，听说你运气很好，说不定蒙着眼抽个签就找到了。”
沈黎依旧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作为十年前笑了他四年霉运的混蛋，他这句话是嘲讽的概率高达90%。
不过，保障措施？
他的意思是和永夜里的荧光草一样？有一种专门为了应对干旱的新生生物，还是说某个地方像是沙漠绿洲一样有水源？
但不管是哪一边，如果曹宇天没说谎，那起码可以解决暂时的用水问题。
辛安抱着一堆叶子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黎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沈先生！”辛安跑到沈黎面前，“你在想什么？研究吗？比起研究我把这东西带来了，你看看能不能吃。”
说着辛安想把叶片给沈黎，却正好看到他手里的果子。
“这是什么？”辛安指着那枚果子，“沈先生捡到的吗？”
“嗯……”沈黎举起手来看着手里的果子，“一个人为了收买我送给我的东西。”
说着他咬了一口，果子不好吃，不甜也不涩根本没什么味道，但是汁水却很多，每嚼一口都能感觉到有水滋润着喉咙，在这个时候，单纯没有味道的水可比酸甜果汁强多了。
辛安却立刻警惕起来，他左右看着周围。
“那个人是谁？离开了多久？有没有做出危险举动？”
“认识的人，离开了大概五分钟，危险举动没有做，只是想挖角让我跳槽。”
“我没考虑过跳槽。”
辛安转头看向沈黎，“为什么不考虑？”
“因为一个人努力不如十个人努力快，只要不是帮倒忙，人多了总有人多的好处。”沈黎看着被自己咬了一口的果子，“他想当英雄，想成为拯救人类征服自然的英雄，他觉得英雄只需要一个，我又不这么想。”
“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为什么非要单打独斗。”
如果当年他把自己的想法好好和赵教授说，而不是自己暗地里做人体实验，或者：局里认真的把他的想法探讨一遍，估计都不会是这个结局。
沈黎和曹天宇很像，他们都是绝对的人类派，从不会和自然妥协。
他们又那么不像，曹宇天坚信自己的力量，沈黎却会看向集体的力量。
他们曾经是同样的人，却走向不同的方向。
辛安抱着叶片没怎么听明白，就在这时他的通讯设备响了，他立刻接起通讯，是救援队，为了防止地面生物骚扰，他们选择从空中救援，沈黎吃完果子的时候飞机也来了。
这是沈黎苏醒后第二次被飞机救走，在上爬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上次和曹宇天见面时这家伙还吹口哨说真酷。
上了飞机，沈黎想了又想，他最后还是摸出手机给一个睡醒后压根没联系过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你如果想回科研局，我让他们用三架飞机去接你。】
半分钟后，对面发过来一个问号，问号里充满了他的不解和茫然。
【三架不够可以五架，赵教授出钱。】
【……你给老师这么败家，老师他知道吗？】
【他不差这点钱。】
【你不如让江帆给我跳宅舞。】
【廖江帆的腿站不起来。】
【对啊，没门！】
被反收买的曹宇天非常迅速把沈黎拉黑。
反正沈黎这个家伙压根不会拉黑别人，等什么时候需要找他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非常完美！
沈黎看着手机上‘对方已不是你好友’的提示，片刻后他放下手机开始算自己在十年前被曹宇天拉黑过几次，还没等算完他就啧了一声，然后直接给反拉黑回去。
一个坚信自己不会被拉黑的人，看他下次找自己却发现被拉黑后会不会急死。
有本事去找赵教授要自己的新联系方式。
就看他有没有脸去要。
……
沈黎回到科研局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忙碌，局里人很少，特异局更是倾巢出动，医疗局也忙的要命，不需要问就知道：那些生物已经因为找不到水干渴到袭击人类集聚地。
“B3区被生物袭击，袭击生物是狼群。”
“A7区也被袭击，是飞禽类。”
“C9区也在暴动！”
“H区的蓄水点被抢走了！”
到处都是坏消息，他们储存的水本来就只够喝一周，现在被抢走大半，剩余的水能维持两天就不错了，沈黎咬着笔帽看着面前不断刷新跳跃的数据，眼睛里倒映着文字。
他想：要不要真的抓个阄抽个签？要是真的能找到水源也不亏。
“老段那边传来消息，那些蓄水植物已经几乎被啃秃了，这条路被堵死了。”
“今年怎么回事？太倒霉了吧。”
“大家别抱怨，A21区还在被持续攻击，要想办法把这些生物赶回去。”
“除了来个物理驱赶还有什么办法？它们就是为水来的，用激素天敌什么的根本吓不走。”
沈黎听着他们焦躁的声音，片刻后他看向旁边的林奇明。
“奇明，给我找一份最新的地图。”
“地图？”林奇明猛的抬起头来，“师兄你想做什么？”
“没事，我记录一下，你快点。”
林奇明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了，他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张地图过来，上面是他们目前已经探索完毕的地方，各大区域也被一块块分割好，沈黎拿过地图后开始往上面标注。
林奇明凑过去看了几眼，发现沈黎标的是各个区域里的危险生物。
各种危险生物标完，沈黎又开始标他们之前出去寻找的蓄水生物种类，还在后面写上有毒没毒，能不能吃，现在被吃的状况。
林奇明看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也就没有继续看，或许沈黎真的就是想随便记录一下。
没有在意林奇明离开，沈黎把这些植物记录完，接着翻到公告网页，从通讯部门发布的第一条应急公告缓慢往下走，区域和被什么东西袭击用另一种颜色的笔记录的清清楚楚。
终于写完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所有人还在忙碌中，沈黎站起来把地图放在展示板上。
他把笔帽盖上，却拿起展示板旁边的记号笔。
就这样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他在其中一个区域上画了个圈。
“应该就是这里。”
F2区，偏向河流湖泊的区域，植被茂盛，小型生物极多，多数依赖水源。
但在如此干旱的情况下，F2区没有生物闹事的公告，隔壁的A4区没有F2区域的生物袭击，并且F2区域内的蓄水植物没有被啃咬过。
这三个条件都不占，怎么想都有问题，也是大家被无数生物袭击的消息给搞得手足无措，竟然没有发现这里有一个没发生太多异常的区域。
“奇明。”沈黎喊了林奇明一声。
林奇明回头，“师兄怎么了？”
“我去趟F2区，你给我和童局长打个申请，班教授也行。”说着沈黎转身就往外走，“没事不要随便联系我，等我确定情况会把消息发回来。”
“什么？”林奇明茫然，“师兄你要去干什么？现在外面很危险你不要随便离开。”
“师兄？师兄！”
“人早就走了。”旁边的同事好心提醒，“比起来还是给特异局打个申请，找个人跟着他，沈黎这个性格你应该很清楚，十年前他就敢自己一个人去深山老林找濒危动物查神话传说，可没人能劝得住他。”
林奇明叹气，他站起来，刚打算给上面打电话就看到了沈黎贴在展示板上的地图。
“为什么唯独把F2区圈出来了？”林奇明看着上面标记的文字，“这是区域内危险生物，这是之前要找的蓄水植物，这是……公告？”
林奇明看着看着，他眨眨眼睛，“对啊，为什么只有F2区没问题？”
“虽然没有人类居住但也有观察点，观察点压根没有被袭击，F2区按理来说都是小型生物为了水源集聚在一起，对水源依赖性极高，要是干旱绝对是第一批受影响的生物。”
“师兄就是发现了这个？”
沈黎直接找特异局帮忙，虽然不知道沈黎为什么要去F2区，但沈黎本来就是科研局有名的生物学家，还有一个奇怪的运气，谁都认为沈黎有这个想法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于是直接开了飞机把他送去目的地。
在飞机上，沈黎打开手机，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曹宇天的黑名单里，可惜曹宇天还在。
他想：这或许就是单个人和集体的差别。
人越多就会获得更多消息，只需要将消息整合就能得到想要的线索，所以沈黎能迅速确定一个不对劲的区域，但曹宇天不行，他只有一个人，信息获得不够全面，也就没办法这样整合分析。
这就是所谓集体的力量。
第37章
沈黎走的很快, 林奇明只能找特异局跟着他防止他出事，接着才去给他补上申请。
局长办公室里童局长并不在，只有班教授和荣雨晴和特异局、通讯部交接，看到林奇明来了班教授有些意外。
“有事？”班教授把文件放下, “还是外面又出事了？”
“不是, 我来帮师兄补去F2区的申请。”林奇明把申请表双手递给班教授, “副局签个字？”
班教授接过申请表, “他去F2区做什么？现在外面到处都很乱, 这么危险还往外跑。”
“师兄发现了一点东西，F2区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袭击，也没有生物暴动，他想去确定一下那边是出了问题还是有备用水源。”林奇明和班教授解释, “我已经和特异局打过申请，会有人跟着他。”
班教授这才松了口气，她把申请表上签上名字，在递还给林奇明的时候开了口。
“奇明, 谢谢了。”
林奇明愣住, “啊？谢谢我？我做了什么好事吗？”
“谢谢你一直都在沈黎身边，我作为他的母亲一直缺席他的人生, 长大后也没办法和他好好相处, 我知道一直都是你在帮他处理人际关系, 这本来应该是我的工作。”
“哦, 这个啊。”林奇明抓了抓头发，“还好, 其实师兄只是不太会说话, 他还是很好相处的。”
“……就是性格有点怪。”林奇明小小的放低声音。
听不懂玩笑, 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过于自信还不喜欢和人解释，搞得他只能跟在沈黎后面帮他解释，反而让他的学识和对知识的熟悉度提高了好几个百分点，简直哭笑不得。
班教授点点头，片刻后她才开口，“奇明，你觉得沈黎，他为人怎么样？”
“为人？”林奇明有些奇怪，“师兄一直是个好人啊。”
班教授点头，“那他会不会有时候，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没有，师兄还会梦游的毛病？”林奇明更奇怪了，“副局，师兄身体有问题？”
“没事，你不用担心，沈黎会安全回来。”班教授转移话题，“你先回去工作吧，等这件事过去，我给你们放假。”
虽然话题转移的很生硬，但看她的表情就是不想继续谈了，林奇明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他是个正常人，知道正常人都有点秘密，包括沈黎，既然是秘密就不想让别人听到。
他也不会刻意去打听。
“哦，谢谢副局。”林奇明拿着签好字的申请表转身离开。
离开办公室，林奇明一边看着手里的申请表一边思考班教授的话。
即使不准备刨根问底，但该疑惑还是会疑惑。
“为什么要问我师兄的为人，她不是师兄的妈妈吗？”
“真奇怪。”
……
F区：河流，植物繁茂生物相当多，周围生物大多依附水源，在这里生活相当危险，所以一般不会有人居住，沈黎和观察点打了声招呼后便直接进去了，观察点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去追他。
河流是非常重要的生态资源，它孕育了无数种小型生物，包括淡水鱼类，但也是因为如此，河流旁边的蚊虫相当多，几乎每一种都能让经过的人类疼痒好几天。
沈黎穿着长袖长裤，尽量不让自己的皮肤裸露在外面，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踏进草地里。
因为F2区未开发，这里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生物习性，最后确定这里的生物相当安分。
植物没有缺水后的干枯，小型昆虫趴在叶片上很安分，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小动物在活动，和外面那些干渴到袭击人类找水的生物完全是两个世界。
沈黎找到一片空地，他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测试空气和地面上的水分，测出的数据和沈黎想的一样，这里的环境和干旱前几乎没什么区别，完全不缺水，所以植物依旧长得很好。
但是F2区内提供的地图里，原先河流的位置确实已经干涸，沈黎望一下可以看到干裂的河底和已经干死的鱼，因为死了三天加上温度太高，散发着一股臭味，隐约有腐烂的迹象。
干旱和高温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抑制微生物的活性，使微生物的工作效率变低，但看上去这里的微生物依旧很活跃。
“应该带回去检测一下。”沈黎呢喃着，他戴着口罩观察地面的河鱼，“我还不能这样返回去，对了让特异局的人……”
沈黎转头往后看，片刻后他才歪歪头，“人呢？”
他记得好像是有特异局的人跟着他来着。
“算了。”
先去找可能会有的水源，实在找不到再返回来搜集样本回去化验，在他的判断里，这里的生物压根就不像是断水超过三天的样子，就算是没有地表水，也有地下水来供养。
起身上了河岸，沈黎最后对着这片干涸的河流拍了一张整体照片。
刚刚拍完，沈黎听到躁动的声音。
他奇怪的转头往旁边看，在草丛的尽头，沈黎看到了熟悉的人在奔跑，而他的身后，是一堆愤怒的兔子。
“曹宇天？”沈黎倒退两步。
似乎是看到了沈黎，他明显露出了一个‘有难同当’的表情，迅速转移方向朝着沈黎跑过来，牙齿比人手指还长的兔子们才不管沈黎是不是无辜人，只是凶狠的对着曹宇天咬，把沈黎也当成了他的同伙。
就算是沈黎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他转身就跑，记忆里还有F2区的地图，在河流不远处还有一处十年前人类滨河小区遗址，在大雾后被废弃，但躲这些兔子绰绰有余。
沈黎闯进十年没进过人已经积了一层灰的小区，甚至没打算给曹宇天留门，可惜曹宇天凭借着人类的身高优势直接从窗口跳进来，他用力关上窗户，整个人比之前看上去更狼狈一点。
兔子愤怒的撞门，发现撞不开后骂骂咧咧吱吱乱叫，最后还是三三两两散开了。
“终于得救了。”还没等沈黎问他怎么回事，这人就非常高兴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长相狰狞的胡萝卜，“不就拔了一根萝卜，就跟仇人似的追着我跑。”
沈黎：……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在离开科研局后还活了五年的？
“你怎么在这里？”沈黎打断他对兔子和胡萝卜的贬低，这家伙十年前就特别讨厌胡萝卜，怎么看偷胡萝卜都不是因为他想吃。
“当然是来找你，我们是朋友嘛，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看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说着曹宇天把胡萝卜塞沈黎手里，“现在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不过不放也没关系，我可以追踪你的位置。”
沈黎盯着手里的胡萝卜……
他也讨厌吃胡萝卜。
“你跟着我过来？”沈黎看着他，“先不问你为什么能查到我的位置，你为什么要跟我来？”
“因为你能找到位置啊。”曹宇天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得意，“你在科研局，并且拥有非常高的信息获得权，那些需要大量数据分析才能确定的位置在你那边就变得很容易，只要我告诉你干旱时期会有保障措施，你就一定会找到。”
沈黎无语的看着他，“所以你就是故意告诉我，然后让我去找位置？”
“当然，所以我们不就是最佳搭档吗？”曹宇天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仿佛在看凶猛的兔子有没有离开，“我在外面可以获得特殊信息，你在科研局内能得到大量信息，双方进行信息补全，那就是全部真相。”
沈黎不再理他，更不在意他随口说的合作，他先是测试了这里的信号，确定无法和外界联系后便往楼上走。
F区小型生物居多，没有足以毁灭人类建筑的大型猛兽，所以这里的建筑保存完整，甚至打开门后还能看到人类留下的生活痕迹，各种家具都留在原地，沈黎上了二楼，随便推开一扇门，门开后他又缓缓把门闭上。
在门后是一堆堆五彩斑斓的蛇。
也对……河流边生物相当多，其中就包括蛇。
曹宇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门闭上后噗嗤一声，笑的完全不掩饰。
沈黎也不理他，继续往上走，十年时间，这片属于人类的建筑早就被各种各样的生物栖息，好在这些生物大多没有凶性，对沈黎这两个人类造访没有什么异议，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们。
最后，沈黎终于找到一个没有多少生物的房间。
他把背包取下来，当即开始记录这边的生态，还画了这个小区的分布图，把生物栖息的位置一一写明。
曹宇天蹲在他旁边，“你这是打算驻扎在这里？”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再晚一会儿天要黑了，晚上在陌生地点探索太危险。”沈黎回答。
曹宇天啧啧两声，“你还怕黑？你不是小太阳吗？”
“黑暗里用阳光刺激夜行生物，你是怕我活的太久？”
“虽然我没有这个意思，但好像这样说你会生气，那就当我是这个意思好了。”
沈黎懒得理他。
他做研究向来很认真，在十年前也总是把方方面面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所以，虽然他运气特别差，出门十有八九遇到暴雨，但他的同事也愿意和他一起出门，没有人能抨击他的研究态度。
曹宇天注视着沈黎，片刻后他开口，“五年前，我曾经想过把你杀掉会怎么样。”
语出惊人，沈黎手一抖，写错了一个字。
他把写错的字划掉，然后补上一个正确的字，“五年前我还在睡觉。”
“对，我想过很多种杀人方法，还想过要不要在你的葡萄糖里灌点不容易察觉的毒。”曹宇天突然开始兴致勃勃，“那时候我隔几天就去看看你，全世界就你还在睡，所有人都说你压根不是大雾觉醒，是意外的植物人。”
“反正植物人的生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哦。”沈黎应了一声，“那你怎么没动手？”
曹宇天叹口气，“太无聊吧。”
“要是你死了，我就没朋友了。”
“你还是活着更有趣。”
他看向窗外，夏日的天黑的慢，外面还有阳光，他们所在的楼层很高，朝外望去只能看到蓝色的天空，天空万里无云，灼热的阳光撒在大地上，怎么看都晒得慌。
沈黎没有接这句话，也不是默认自己有趣，只是不知道他的话里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还不如统统不信比较好。
不过他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曹宇天要设计让他接触荧光草的汁液。
说不定他压根不知道荧光草是唯一不会影响人类基因的生物，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恶意的。
他都敢拿人做实验，又有什么不敢的。
“你为什么要知道保障措施在什么地方？”沈黎写完细节后才问这个问题，“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完全不会管这场旱灾。”
曹宇天看着沈黎，片刻后才开口，“因为会死很多人。”
“嗯？”
“对，会死很多人。”曹宇天和沈黎对视着，“就算是找到这份保障措施又怎样，它可以保证F2区域内不缺水，可以让这里的生物滋润的渡过旱灾，人类得到水资源坚持一段时间。”
“但水源很有限，它只能供应这个F2区，人类的数量可不是一个F2区能塞进去的。”
“等这里水用完，人类该死还是得死，只有那些觉醒方向为耐旱生物的人可以大量存活。”
“我在找结束这场旱灾的方法。”
沈黎觉得曹宇天这个人真的很矛盾。
他自己是一个很直的人，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他的原则和方向也很坚定，所以他这个人真的很简单。
但曹宇天不行，他太复杂了。
他会为了救可能会因为干旱死亡的人寻找结束旱灾的方法，却能随便的进行人体实验，驱赶蚂蚁导致一整个探索队被蚂蚁袭击全灭，却还记得在普通人居住的位置种好蛇藤防止蚂蚁过去。
好像生命的价值在他心里飘忽不定，没有任何判断标准。
“你有办法结束旱灾？”
“没有。”曹宇天回答的理直气壮，“所以我这不就是在找。”
“你到底是喜欢人类还是讨厌人类？”沈黎怪异的看着他，“我看就算是干旱三个月你也能活下去，都能和兔子抢胡萝卜。”
曹宇天笑了，他说：“我对人类爱的深沉。”
沈黎没看出来，只觉得这个人有精神问题。
天色越来越晚，把数据整理完后沈黎开始试着和科研局联系，先不说和科研局联系不到，甚至没办法和F2区的观察点联系到，正常来说，即使设备没有铺过来，观察点还是会在里面设置好信息发射点，这有利于他们管理。
“联系不到的，我来的时候看到那群凶猛的兔子跑你们的观察点去了，好像是因为有人不小心拔了它们的萝卜。”
曹宇天漫不经心的开口，“对了，那些兔子的牙齿很尖利，它们巢穴周围的信息发射点也被啃掉了。”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你又没问我？”
“看我试这么多次很好玩儿？”
“确实挺好玩儿。”
沈黎把通讯器放回去，房间里越来越暗，沈黎也只准备了一个手电筒，手电筒的光不算亮，只能照亮很小的地方，这样能让他们看清周围的环境还不会刺激到夜行生物。
就在这时，一枚萤火虫在他眼前亮起，沈黎抬起头，眼睛追随着荧光虫往前走。
“哦，有萤火虫。”曹宇天指着萤火虫，“十年前你和我说过，萤火虫已经慢慢从星球上绝迹，夜晚几乎看不到萤火虫只有人造光，现在你看，人类不敢用电灯的时候，萤火虫回来了。”
“哇，大自然真神奇。”虽然这样说，但曹宇天的语气里带着阴阳怪气。
沈黎看着萤火虫，萤火虫也不怕人，就在沈黎周围飘荡，沈黎走到窗户前把窗户打开，一阵微风吹进来，萤火虫似乎感受到了风，就飘飘忽忽的飞出了窗子。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月亮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沈黎看着窗外，就在这时他微微挑眉。
“那是什么？”
“嗯？什么？让我看看。”曹宇天直接窜过来凑到沈黎身边。
沈黎没有理会他，因为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远处。
这里是废弃的小区居民楼，他们在高层，在上来的时候沈黎看过楼层号，18楼，所以他们现在的位置真的很高，高到可以看的很远，看的很清楚。
在干涸的河流尽头，水源从石缝里喷射出来形成一片很小的瀑布，无数萤火虫在这道河流旁环绕，荧光在黑暗里若隐若现让那片河水像是发着光一般。
低下头，一些小型动物仿佛预感到水来了，它们齐齐从这片人类遗址里离开，前往那片水源地。
“这不就找到了。”曹宇天看着那片水，“小黎，我的生物学家，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水晚上才会出现？”
“我怎么知道，生物学家又不是地理学家。”沈黎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走，过去看看。”
曹宇天啧了一声，“不怕活的太久？”
“走还是不走？”
“走。”曹宇天一副看护熊孩子的表情，“没办法，既然小黎这么诚挚的邀请我去了，那我……”
话还没说完曹宇天就被沈黎扯住袖子往楼下拖。
“别扯我袖子，这是我最后一件没破洞的衣服，对它好点！”
“你都想杀我了还想让我对你的衣服好点？”
“是我想杀你又不是我的衣服想杀你。”
“……你还真好意思这么说。”
第38章
F2区的生物种类真的很多, 沈黎走在路上，随便转头就能看到十几种生物，它们齐齐朝河流边走，不吵架也不打架, 甚至对他们两个人类很好奇。
“真有趣。”曹宇天看着周围的生物, “你们生物研究区有个人追求人类和生物共存, 当然我说的共存不是指基因病, 而是和现在一样, 人类和各种生物和谐共处，真应该让他来看看，说不定能当场哭出来。”
“太天真，人类和自然的共存没有那么容易, 哪怕成为自然中的一员，人也是需要狩猎的杂食动物。”沈黎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曹宇天眼神里带着一点微妙，“大雾开端，他以这样会打开人类和生物的共存为由毛遂自荐, 说着生物进化就可以进行交流, 却死在他认为纯良的动物口中，被当作食粮。”
“科研局就是因为这件事把和自然共存完全剔除人类发展计划。”
人就是人, 动物就是动物, 有些人说人和其他动物的区别是人会使用工具, 但曹宇天不这么觉得, 他认为人和其他动物的区别是：人的理智会压制本能，而其他动物只有本能。
沈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他苏醒后不是在补知识就是在应对天灾的路上, 局里忙的要命, 也就没人和他八卦曾经的事。
他决定在这件事结束后找林奇明把这十年里有代表性的事情从头到尾了解一遍。
起码不能从曹宇天口中了解。
另一边, 科研局中，林奇明接到了F2观察点的电话。
“什么？跟丢了？”林奇明愣住，“不对，师兄不是一个随便自己就出去的人，他能离开说明他确定你们是跟着他的。”
“非常抱歉，一开始我们确实在跟着他，但是突然出现了一堆兔子。”对面联系的人声音里满是愧疚，“这批变异兔子本来在F2区的边缘和观察点井水不犯河水，平常压根不会出现，兔子呈现非正常的愤怒状态，不只是袭击了我们还袭击了观察点。”
“等我们处理完兔子就发现找不到沈先生了。”
林奇明站起来，“师兄这次检查的地点应该是河流和蓄水生物点，你们去找过吗？”
“全部都找过，天色越来越晚，继续找下去灯光会刺激到区域内的生物，我们就全撤回来部分人。”对方继续道：“但是，有一位同事说在F2区看到一位陌生人，在描述衣着长相后我们判断他可能是被通缉的曹宇天。”
这下林奇明可真坐不住了。
“你们小心点，就算是找人也不要招惹其他生物，我现在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林奇明连申请都没申请就往外跑，大不了回来的时候再补，他现在非常担心沈黎。
曹宇天他知道，毕竟这是沈黎为数不多的朋友，在被分配过去和沈黎一起工作时他就顺带着认识了曹宇天，林奇明性格开朗，像是一个小太阳，曹宇天也是这样的人，喜欢笑又会说话，他们两个好像会相性极好。
意外的是：林奇明和曹宇天的关系并不好，顶多就是互相认识的水准。
林奇明太敏锐了，他能感觉到沈黎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好人，也能发现曹宇天是个皮笑肉不笑的可怕家伙。
但这不足以让林奇明忌惮他。
他还记得五年前，在曹宇天违规进行人体实验的前一天，他在沈黎的病房门口遇到了曹宇天。
曹宇天刚从病房里出来，但他没有走，只是一直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沈黎，沈黎在昏睡，几乎除了林奇明之外没有人相信他还会醒来，只有他和曹宇天隔三差五过来看一眼。
“曹师兄。”因为喊沈黎师兄，林奇明也就顺理成章喊他师兄，“你来看沈师兄？”
曹宇天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啊，对，我来看看小黎。”
“医生怎么说？”
“还不知道要睡多久。”曹宇天露出一个笑容，“最有趣的人怎么都醒不过来，真没意思。”
说完曹宇天就离开了，林奇明莫名其妙，他推开病房门结果看到沈黎病床旁边放着一个生物罐，罐子里有一颗很小的植株，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植物是什么，后来等科研局越来越壮大，在探寻中把各种生物区分开，林奇明才知道那是什么。
蛇藤。
林奇明时至今日都不明白为什么曹宇天会带着蛇藤去沈黎的病房。
他时常会想：那时候的曹宇天是不是不知道蛇藤剧毒，仅仅只是把发现的新生生物给沈黎看，但他心里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蛇藤剧毒，哪怕是用手触碰都会中毒，所以他一定是经过特殊处理，特地把蛇藤带到沈黎的病房。
以前是不认识蛇藤，现在知道后他就不由得开始怀疑和阴谋论。
永夜的时候曹宇天还设计让沈黎接触荧光草，差点就让沈黎患上基因病，如果不是荧光草本身基因没有侵略性……
总之，他完全不放心沈黎和曹宇天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
在第一时间来到F2区，林奇明用影响最小的手电筒照亮前面的路，身为生物学家，他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蹲下来把手插在土壤里，片刻后才从口袋里拿出测试纸。
一边做测试林奇明一边询问，“从干旱开始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对。”观察点的负责人回答他的问题，“除了白天的兔子外也没有生物袭击。”
“当然，因为这地下不缺水。”林奇明把试纸放下，他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一条干涸的河流，河底的死鱼死虾散发出腐烂的味道，林奇明用带来的装置采样后递给后面的人，“先拿回去化验。”
接着他才疑惑的看着周围，“所以，生物呢？”
观察点的人摇摇头，“F2区的生物种类非常多，科研局也来过好几次确认，但从干旱开始，我们的工作人员就发现白天在区域内活动的生物晚上就不见了，我们试着找过，但夜晚太危险就没有太过深入。”
“我们的观测范围仅限这条干涸的河再过去100米，白天还好，晚上我们是真不敢过去。”
并不是说F2区都是小型生物就不危险，实际上F这种区域的危险程度要远远大于G山林区。
在水源的滋润下无数植物茂密生长，在这些杂草中间是昆虫的王国，一些小型哺乳动物也居住在里面，它们体型较小却实打实的有毒，人类无法夜视，视觉盲区很大，要是晚上来这里必然会有看不到的各种小型生物。
哪怕被小小的咬一口，人都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没的。
林奇明想了想，“这附近有没有高一点的地方？”
“有，跨过这条河再往东走二十分钟左右有一个废弃的滨河小区，那里的居民楼二十多层，但是已经被生物占领成了栖息地。”那人指着前面，在黑暗中林奇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影子。
刚打算说过去看看，突然，一点小小的荧光出现在林奇明眼前。
是萤火虫，也是林奇明来这里后见到的第一只可动生物。
萤火虫不怕人，它颤抖着翅膀往一个方向飞，林奇明想起沈黎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生物只有本能，也是因此，有时候找到生物本能就是找到了大自然的真相。
“我们跟上去看看。”林奇明指着还在飞的萤火虫，“生物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它们应该只是躲起来了。”
毕竟虽然有点玄学，但他们经历的依旧是科学世界不是修真世界，不会有这么多生物莫名其妙的晚上消失白天出现，这只能说明它们在晚上非常默契的躲藏起来，或者是聚集在一个地方。
……
沈黎和曹宇天在月光下成功走到小溪流旁。
这确实是个小溪流，泉水一点点流出来，河流两边都是在喝水的生物，河岸的果子挂着水珠，曹宇天蹲下身看着这些水。
“这怎么来的？”
“我在调查。”沈黎先是简单检测了一下水中的物质，确定这就是没有毒的雨水，其实不测也知道，毕竟所有生物都在喝水，要是有毒这些生物早就避之不及了。
沈黎站起来往前走，他绕过喝水的生物往上走，最后来到流出水的小悬崖。
水就是从这里出来。
“没干的水源？”曹宇天双水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凑的很近，鼻尖也被溅上水珠，他也不在意。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无源头的水源，水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东西。”沈黎却不认为是这样，他试着用手掰悬崖上的石块，但石块太坚硬根本掰不开，于是沈黎开始退后，试着把这里完全看清楚。
曹宇天耸肩，“小黎怎么总是和我说反话。”
“是你说的话太让人忍不住纠正。”沈黎一边观察还不忘回答曹宇天的话，“你最好闭嘴，不要打扰我工作。”
河水的源头基本就是那么几种，一是高山融雪，在干旱确定后高山积雪就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二是雨积水，可惜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下雨，所有雨积水也都干涸的一干二净。
有时候听上去最神奇的判断就是真相。
“这可能是大型蓄水植物。”
“哈？”曹宇天都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大型蓄水植物？”
“应该是新生生物，本体在悬崖内部。”沈黎从背包里拿出工具，继续从源头开始开凿，他在黑暗中处理着石块，“它隐藏在石块里面，估计在干旱前也定时在夜晚排出一定量的水，所以在干旱后，F2区的生物们自觉来这里喝水。”
挖开一块石头，沈黎终于看到了一截手指粗细的根系，根系上正在一点点往外渗水，水透明无异味，一点点往下流淌。
沈黎根据根系的长势和悬崖的大小判断出它的体长在5m以上。
“排出的水不少，要是全部收集了够坚持几天？”
“不行。”沈黎叹气，“既然是应急措施，那也就只能应急，它是大型蓄水植物，定期放水只是它的本能，现在可没有水给它蓄，也就是说：等它什么时候把体内的水全放完，我们又会陷入干旱。”
干旱已经持续了三天，它也放了三天水，按照它排水的体量估计撑不了几天。
延迟几天的死缓，不还是死刑。
“所以还是要结束干旱才行，小黎，你来祈雨吧。”曹宇天愉快的提议，“到时候让科研局给你颁奖，奖杯上要刻‘祈雨天才’。”
“我看你这五年躲躲藏藏倒是没少上网。”沈黎连头都没回，“我不会祈雨。”
“可你是小锦鲤，还是小太阳，来，祈祷一个看看。”
沈黎有一种自己上辈子不知道造了多少孽才认识曹宇天的无语感。
萤火虫在他周围飞舞，沈黎的眼睛追随着萤火虫移动，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把这里变成了光点的世界，曹宇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周围，他随手摘下垂到他头顶上的果子咬了一口。
嗯……不好吃。
“沈黎。”曹宇天喊了他的名字，“你有没有想过不管这里的水，就当这里不存在。”
沈黎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生物也需要水。”曹宇天看着周围，那些小型生物还在周围，他们在赖以生存的水源旁边舔舐水分，喝饱后就滚成一团，花花草草上都带着水珠，“这里好和平啊，让我想起了《桃花源记》。”
“哦，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热爱生物的爱心人士。”沈黎听出了他口中的嘲讽，便直接嘲讽回去，“我可以推荐你转专业，来生物保护区发光发热。”
一个说着人类至上的家伙，来嘲讽他不给F2区的生物留活路？
曹宇天笑了，他说：“我就喜欢你毫不掩饰的直接。”
“我反而讨厌你这种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讨厌？那我可要多说说话了。”曹宇天从石块上下来，他好奇的伸手捧起一捧水，“能喝吗？”
“死不了。”
曹宇天就这样喝了一口，他喝水姿势很标准，手心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水流出来，也没有粘湿衣物，很讲究也很习惯，估计是五年前从科研局离开后过惯了这种生活。
等他喝完十秒钟，沈黎蹲到他身边，“有没有不良反应？”
“比如？”
“腹痛、呼吸急促、暴汗、幻觉。”
“你拿我当小白鼠用？”曹宇天啧声，“你怎么不自己去试。”
“既然你喝了我就没必要喝了。”沈黎在不良反应旁边填上一个‘无’字，“从你被兔子追的时候我就确定你有点缺水，嗓子也有点哑，谁让你死都不吃胡萝卜，来这里等这么久，你终于没忍住喝水了吧。”
“活该。”
曹宇天一副很想把沈黎扔进水里的样子。
“意识还清醒吗？”
“你说呢？”
沈黎在旁边填上‘意识清醒，尚有理智’。
“沈黎，我要去科研局举报你做人体实验！”
“那你可要想好了。”沈黎合上本子，“现在全科研局只有我能心平气和的站在你面前。”
“其他人只会给你一麻醉针，然后把你带回监狱里审判。”
曹宇天哼了一声，但没有反驳，沈黎说的没错，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有沈黎还会这么平静的和自己见面，沈黎睡了十年，他没有亲眼看到曹宇天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时光。
所以他还能以十年前的姿态去观察曹宇天，去了解曹宇天。
这样还不能完全确定无毒，沈黎拿出试管准备取样，他背包里的东西有点多，导致在找试管的时候把背包里的胡萝卜连带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
沈黎伸手捡起胡萝卜，下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不太对，抬起头来的时候便和一群红眼睛的兔子对视在一起。
凶猛的兔子们也需要喝水，凶猛的兔子们喝水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它们被偷的胡萝卜。
“不是说兔子喜欢吃胡萝卜是生物刻板印象吗？”曹宇天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吐槽。
沈黎一把把胡萝卜扔出去，“这只能证明这里的兔子非常喜欢胡萝卜。”
一部分兔子跑去追被沈黎扔掉的胡萝卜，另一部分兔子却还在往这里蹦，曹宇天眼疾手快直接把沈黎推出去，可是旁边就是那条小溪流，沈黎没站稳整个人摔进河里，无数正在喝水的生物被惊动，眼神惊恐的注视着落水的沈黎。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沈黎咳嗽着站起来，他全身湿漉漉，因为落水落得猝不及防，他呛了好几口水。
“曹宇天！”
“我说我是不小心你信吗？”曹宇天一副被误会的委屈模样，“我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的朋友避开变异兔子的大门牙。”
和他置气只会让自己更气，沈黎深切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里面出来。
沈黎爬上河岸，还有点咳嗽，他捂住嘴巴低下头，就在这时，一缕蓝色的东西垂到他眼前，沈黎愣了一下，他拽了一下这缕湿漉漉的蓝色东西，却发现：这是他的头发。
头发？蓝色？
沈黎直接转身面对河面，在月光下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黑色的短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显眼的蓝色，发丝在一点点抽长，就像是植物在倍速摄像头下生长一样快，不一会儿蓝色发丝就垂到腰间湿漉漉的粘在他的背后，配合着他金色的眼睛……像妖怪。
“哇。”作为观看完全程的唯一当事人，曹宇天非常自觉的开始鼓掌。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少女变身吗？真精彩。”
第39章
沈黎不傻, 很多时候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而是预谋。
上次和曹宇天见面，他眼睛变成了金色，这一次和曹宇天见面, 他的头发变成了蓝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蓝色……
沈黎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水, 他勉强让自己保持原样, 然后走到曹宇天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曹宇天不躲不闪, 似乎已经预料到沈黎会这么做，他也不傻，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沈黎会察觉不到。
“你得给我个解释。”沈黎攥着他的领口，成功让曹宇天唯一幸存的衣服沾满水渍。
曹宇天惋惜的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 “小黎不要这么焦急，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全部告诉你，真的。”
沈黎和他对视着，片刻后他慢慢松开手。
“这棵树的名字叫永恒,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棵为其他生物蓄水的植物。”曹宇天看着涌出的水, “它的诞生和荧光草一样，是天灾里的一线生机, 所以它和荧光草一样没有任何侵略性, 不用担心, 你不会患上基因病, 只会获得一点能力。”
“所以呢？”
“所以我把小黎推进水里，你和它有接触, 喝了它流出的水就获得了第二种基因。”
沈黎完全不理解, 他皱眉看着曹宇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小黎很危险, 我只是在增加你保护自己的筹码罢了。”
“什么？”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是一个非常非常珍贵的人，珍贵到一旦暴露可能会成为医疗局的试验品。”曹宇天就这样轻飘飘的说着很可怕的话，“我不知道这个秘密能瞒多久，只能想办法让你得到保全自己的能力。”
“永夜中的光芒和干旱中的水源，有了这些哪怕是被发现他们也要掂量着点。”
沈黎完全听不懂曹宇天在说什么，但曹宇天似乎已经说完了，在说完这番话后他就兴致缺缺，一副想立刻离开的模样。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沈黎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这就是你的解释？”沈黎注视着他，“一个莫须有的秘密，还一副离间我和三大局的样子。”
曹宇天依旧笑着，他也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那小黎觉得我是为什么这样做？想杀你但是却让你感染各种奇怪的基因，偏偏这些基因都没有侵略性，只能让你变得越来越重要。”
但沈黎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问他。
“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科研局，还有，我绝对不会害你。”
沈黎一脸莫名，“白天的时候你还和说想过要杀我。”
“我不是没动手吗？我考虑了很久觉得你还是活着比较好，所以我就不杀你了，这不是很简单的逻辑问题？”曹宇天理直气壮，“所以，我现在是在保护你知道吗？”
“你保护我却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保护我。”
沈黎觉得自己在说绕口令。
他是学生物的不是学文学，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曹宇天绕来绕去？
这个人一副我是为你好但不说为什么的样子真的让人很生气。
沈黎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所以他相信曹宇天曾经想杀他，也相信曹宇天放弃杀他后现在是在保护他，但是为什么？沈黎不记得自己做过让曹宇天想杀死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特殊到需要被医疗局当成试验品。
曹宇天看着沈黎不理解的模样，在欣赏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小黎，有一些你绝对不可以知道的事情。”
沈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是承受不住的。
他六岁失去唯一的父亲，从小不被母亲喜爱，一直都孤独长大。他的心理强大又坚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理性对待，就像是他在荧光草时期被怀疑患上基因病也从未崩溃过。
“师兄！”
还没等沈黎把刚才的话说出口，熟悉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在黑暗中沈黎看到了几个人影，曹宇天察觉到危险气息，他达到了目的也不想和沈黎纠缠，在沈黎注意力被吸引走的瞬间立刻逃跑。
“喂！”
“师兄不要追，他对你有敌意，而且这里我们不熟悉！”林奇明跑过来拉住沈黎，就是不然沈黎追上去，“特异局的同事已经追过去了。”
沈黎终于转头看向林奇明，“奇明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师兄你失踪了，观察点还和我说看到了曹师兄。”林奇明迅速深呼吸，“我知道师兄睡了很久记忆里还是曹师兄以前的样子，但是千万不要和他接触，我本来不想和师兄说这件事，但现在看来不说不行。”
“五年前他带着蛇藤去你病房，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怀疑他想杀你。”
“我知道。”
“什么？”林奇明愣住。
“我知道他想杀我，他和我说了。”沈黎这样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杀我。”
林奇明：……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沈黎真的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人。
“不是师兄，他都要杀你了，你还想和他单独在一起？”林奇明声音里带着不理解的扭曲，“你现在就是一个被刽子手盯上的小绵羊啊，你应该远离他才对。”
“但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他做什么事一定有理由，单纯因为讨厌我就想杀了我不是他的作风。”
沈黎很了解曹宇天，他们大学住在同一间宿舍，即使专业不同但一起相处的时间也够久，曹宇天很擅长伪装自己，很擅长把自己真实的一面隐藏起来，但他也有科研家的古怪脾气。
他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想让这个人消失，也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让他获得特权。
“师兄……”林奇明简直无奈了，“让特异局的去追，我们先回去，大家都很担心你。”
也是在这时候，林奇明终于注意到沈黎的头发，“咦？师兄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了？”
黑暗中看的不清晰，林奇明一直都没发现沈黎的头发变了颜色，他把手电筒的光调亮了一点，在看到那片蓝色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眼睛瞪的很大，他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沈黎的头发。
“师，师兄？！”
沈黎也总算想起自己变得很像妖怪的头发。
两人沉默的对视。
“那边的水。”沈黎说的很简单。
林奇明默默蹲下灌了一瓶水准备拿回去化验，在装水的时候他忍不住想把瓶子给摔了，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做出什么失控举动。
果然师兄和曹宇天在一起就遇不到好事，这才一天没见面，师兄他就变蓝了！
把水收回背包里，林奇明继续开口。
“这一次是什么？”
“他说名字是：永恒树，仅此一棵，大型蓄水植物，长在悬崖里面。”沈黎看着远处漆黑的悬崖，“每天都在积蓄水分，然后在夜晚的时候将水分排出，完全没有侵略性的生物。”
“哪怕是再无害的生物都会有基因崩坏的可能性，更何况这已经是两种了。”林奇明还是没忍住，“师兄，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沈黎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小溪流，他蹲下身子注视着那片水。
“奇明。”
“啊？”
“你说：如果现在我能找到水，让大家渡过这次旱灾，你心里会怎么想？”
“卧槽真厉害……大概就是这个想法？不过师兄你可以凭空变出水来？”
“不能。”
林奇明耸肩，他捡起沈黎的背包，准备和沈黎暂时离开这里，不管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永恒树，现在时间太晚了，再晚下去指不定会不小心惊扰到其他生物。
“师兄头发变蓝是因为永恒树？”
“可能是，感觉像是凝聚水分那方面的基因，和水有关就变蓝了？”沈黎呢喃着，“但水是无色的，有颜色是光线问题，我宁愿相信这是锦鲤基因变异。”
“那永恒树的生物习性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蓄水，然后在夜晚排水？”
“对。”
突然，沈黎顿住脚步，他抬头望向天空，暗无天日的空中有一朵很小的雨云凝聚在一起，在林奇明抬头的时候雨哗啦一声落了他们满身，林奇明擦了把脸上的水，他默默和沈黎保持一米距离，发现没雨了。
也就是说……这朵雨云在沈黎半径1米的范围内，下雨？
“……真的假的？”林奇明拉着沈黎移动，发现不管他们走去什么地方，雨云都会跟着沈黎走。
“我应该就是一条鱼。”沈黎把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扎起来，“只有鱼在这么多水里才不会淹死。”
这就是所谓的蓄水特性？把周围的水分子凝聚成雨云，然后在他头上下雨？
还真是……奇特。
就这样，回到科研局的沈黎顶着一朵雨云，雨水在那个范围内哗啦啦的下，沈黎打着伞平静极了，甚至带着一点怀念。
十年前他出门就是这样，不管天气预报怎么样，只要他一出门保准刮风下雨。
第二天，一个帖子便默默出现在网站上。
帖子：《下雨了？我看到D区在分水，》
【好像是下雨了没错，但为什么只有D区在下雨？】
【听说昨天大半夜下的，从F2区一路下到D区，直接就停着不走了，特异局在接雨水往外运。】
【是怕锦鲤晒死给他下点雨湿润一下？】
【你不如说是沈黎祈雨成功。】
【……】
【……啊这。】
【卧槽沈黎会祈雨？他进化成雨神了？】
【锦鲤是淡水鱼，会祈雨也很正常……吧？】
【正常正常，一切正常，只要是沈黎，就没有不正常的事情。】
【雨多下点多下点，我这几天拼了命的省水，可差点把自己渴死，现在我想喝个够，雨水也没问题！】
【许愿沈黎进化成龙王，掌管自然，挥挥手就能下暴雨。】
【锦鲤跃龙门，靠谱！】
第40章
在一套检查下, 沈黎确定基因稳定没有丝毫异常，沈黎头顶无缘无故会下雨也只能猜测是继承到永恒树蓄水排水的特性，大自然相当神奇，他们也没办法100%确定是这个缘由。
林奇明带回来的水他们去化验过, 最终确定这就是普通淡水, 和沈黎头上的雨水没什么差别。
“那为什么师兄会受影响, 他那头发一看就不是正常状态。”林奇明追着山羽轩问：“师兄还说了, 曹宇天也喝了那里的水, 他没出什么事，为什么只有师兄会这样？”
山羽轩想了想，“你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想：不是这水有问题，而是沈黎有问题。”
“什么？”
“或许是他的体质问题, 荧光草也是，他刚刚接触到荧光草的汁液立刻就产生变化，可能他本身就很容易被感染。”山羽轩看着他的报告呢喃着，“目前来看这种变化是正向的, 你可以称呼：进化。”
说起来这确实很奇怪。
林奇明在H1区帮过忙, 在农业上有研究，所以他也知道荧光草因为无毒无害考虑过量产食用, 最后因为无法量产被抛弃, 但研究的时候不少研究人是实打实吃过的。
为什么他们这些吃过的人没有得到荧光草的基因, 反而沈黎这个不小心触碰到荧光草汁液的人融合了基因。
这一次也是, 沈黎只是呛了口水，不是生啃了永恒树。
“不会有问题。”山羽轩声音变得很少, 他似乎恢复成了社恐时, “现在外面在干旱, 只有沈黎这边能弄到水, 不管如何，在干旱彻底过去前沈黎都必须存在，他是这场干旱里唯一的保障。”
林奇明无奈的看着窗外那一小片雨云，“我都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是真的担心沈黎。
因为沈黎被人盯得太紧了。
那场大雾改变了这个世界，全世界陷入沉睡，但大多数人在沉睡十分钟后就睁开眼睛，像沈黎这样一觉睡上十年的仅此一人，很多人都对沈黎感兴趣，想知道他到底觉醒了什么方向才会沉睡这么久。
在检测到他只是普通的锦鲤基因后，林奇明非常确定自己看到了那些人失望的眼神。
或许在他们眼里，沈黎只是一个标志，他睡着的时候不指望，苏醒的时候仿佛就变成了希望，可惜这个希望仅仅只是一条小锦鲤，也就是在网上转发许愿有点用。
也有一些人不甘心，他们觉得沈黎睡了十年一定不会只有这么点能力，应该还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深处。
做人真的很难，平庸了不行，太耀眼了也不行。
沈黎又不是一个情商高的，他不懂遮掩自己的锋芒，也不懂会在别人伤害他时回击，温吞的像一只大猫，要是医疗局那边的人真的以‘治疗基因病’为由要求沈黎配合，他说不定真的会跟着他们走。
“科学以人为本，哪怕是现在我们也遵循这个想法。”山羽轩知道林奇明的顾虑，于是他尽量控制自己的社恐，小声安慰林奇明，“沈黎身上带着太多不确定，但他带来的好处远比把他捆在手术台上多。”
“你这样判断？”
“我不想说相信不相信的话，感情很难确定，那就看实际利益。”山羽轩话顺了，终于不再磕磕巴巴，“在已知的好处大于未知的收获时，他永远都是安全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林奇明叹口气，他和山羽轩道谢，接着回科研局。
刚进办公室门口林奇明就看到一堆人围着沈黎看他的头发，甚至有人剪下一点做标本去检测，虽然检测下来显示的都是普通毛发。
沈黎趴在桌子上任由那些人摆弄自己的头发，眼神空洞，应该是被摁着研究太久，反抗无能后只好从了。
“师兄，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林奇明帮他推开旁边的人，然后把检查报告递给沈黎，“是山医生给你做的检查，我也问过，山医生说你没问题，一切都很好。”
“哦，好。”沈黎缓缓爬起来接过检查报告，开始一页页仔细的看。
同事们也非常自觉的从沈黎旁边离开。
F2区的大型蓄水植物汇报出去，已经有人去研究，发现者沈黎却因为‘局部有雨’被留在科研局。
人多力量大，很快他们就确定了这棵大型蓄水植物的基本生物特征。
永恒树，生长在悬崖中，体型较大，白天会蓄水，晚上会排水，没有一个科学家能解释为什么它会有这样的习性，但它确实在持之以恒的坚持着，哪怕是在这个干旱时期也将体内的水分在夜晚排出。
因为永恒树的基因太稳定，基因区已经接手研究。
看完报告沈黎也没找到自己头发变长变蓝的原因，只是推测是基因融合影响，具体要等基因区那边下判断，沈黎把文件放到抽屉里叹口气，随着他的叹息外面雨更大了一点。
拿着文件进来的同事拍拍沈黎的肩膀，“叹什么气？”
“觉得这个世界真奇怪。”
“没办法，我们的任务就是让这个世界变得不这么奇怪，说真的，十年前我从来没想过你一出门就下雨的体质会这么受欢迎。”同事调侃，“让雨多下一会儿，外面的人都这么说。”
沈黎无奈，“我也没想过。”
“对了，基因区那边找你。”同事看他没再叹气就起身准备回自己的位置上，“好像是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林奇明举手，“我去给师兄拿吧。”
“好像不行，那边的负责人有事和小沈说。”同事用文件敲了林奇明的额头，“让沈黎自己去，你跟我来，我这边有一组实验数据需要分析，我一个人对比不过来。”
林奇明哀嚎出声，“又是分析数据？怎么一天天的这么多数据。”
但他还是乖乖去了，离开前还和沈黎挥手。
没有继续拖时间，沈黎对基因研究区轻车熟路，就是赵教授出差后他就很少上来，打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廖江帆正在看手中的检查报告，他表情相当凝重，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廖江帆？”沈黎喊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你已经来了，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入了迷。”廖江帆笑了一下缓解尴尬，“你先坐下，我给你拿报告。”
廖江帆推着轮椅出来，接着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份检查报告，报告是封着的，他把报告推给沈黎。
“检查结果很好，你很健康。”廖江帆笑着说：“只是最好不要再短时间做这种大型检查了，花费时间不说也有可能对你的身体产生负担，下次只做基础基因检测就行。”
“谢谢。”沈黎拿起检查报告，“还是做一下比较好，毕竟这头发颜色挺吓人。”
“也是。”廖江帆注视着他的蓝色发丝，“沈黎，你变成这个模样时有感觉吗？”
“感觉？”
沈黎摇摇头。
不管是眼睛变成金色还是头发变成蓝色沈黎都没有任何感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体上发生了变化，直到看到别人惊讶的眼神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
廖江帆低下头叹口气，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沈黎意识到他有话要说。
就这样纠结了大概十秒钟，廖江帆才把自己一开始看的文件推给沈黎。
“沈黎，你看看这个报告。”
他的声音很严肃，沈黎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把报告拿起来，沈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棵古怪的树，枯槁一般的树却冒出绿色的枝丫，根深深地埋进土里。
图片旁边标注着两个字：患者。
“这是基因病患者，它的基因崩坏方向是树，所以在基因完全破坏后他就变成了一棵树。”廖江帆眉头皱的很深，“我们当时说过，人类的进化必须和其他生物融合，并且要选择没有侵略性的生物，荧光草是其中一个。”
“对，荧光草的基因没有侵略性。”
“你发现的那棵永恒树拥有和荧光草同样的特性，它无毒无害也没有任何侵略性，所以昨天晚上我就起来加班试图用永恒树的基因来治愈基因病患者。”
廖江帆的眼底有两个很大的黑眼圈，“显而易见，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
“因为没有侵略性。”廖江帆再次重复这句话，“因为没有侵略性，它只会赋予部分特性，但同样的这份基因不会扩张不会争斗，也就是说……它不会理会崩坏的人类基因。”
找不回人类基因，清理不掉那些变异基因，基因变异体就永远是基因变异体。
注入这些基因也只是让基因变异体多了一点可有可无的其他特征罢了。
“基因变异体不能用，普通人不可以当作预防？”
“先不说基因移植这件事有多难，就算是成功了也不好说。”廖江帆摇头，“活性太低，它会和所有基因和平共处，估计就算是基因病爆发，它也会高高兴兴给人家让出位置来。”
总的来说：它就不适合成为人类和其他生物基因之间的缓和剂。
不过想想也是，不管是荧光草还是永恒树都是天灾中的一线生机，它们本来就不为存活而来。
“我会想其他办法，以及沈黎，你多注意一下自己。”廖江帆道：“正常人都不会因为一点小伤口被感染，除非侵略性极强的生物，但你依旧因此被感染，还是两次，我们这里怀疑你是极其容易被侵蚀的体质，这两次是运气好，碰到的都是无侵略性生物。”
“嗯，好。”沈黎点头，“谢谢。”
“不用谢，赵老师离开前特地叮嘱我一定要看好你。”廖江帆声音温和，他注视着沈黎，“我听说你遇到曹师兄了，虽然很多人都对你这么说，但我还是要说一遍，最好远离他。”
“五年前他就在研究人类进化，五年过去，我们刚刚正视他当年提出的说法，谁又知道他在这五年里研究进展如何。”
“或许他会把你当作一个实验体、对照组。”廖江帆叹息，“这种事他做的出来。”
沈黎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他和廖江帆道别后离开办公室，走廊上的窗户倒映着沈黎现在的模样，蓝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金色的眼睛和自己对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太怪异了。
转身直接离开这里，沈黎选择回宿舍。
但他的心不安，哪怕是在宿舍也满心焦躁。
基因病治疗的两条路都被堵死了，想要让人类安稳的进化却发现这些无害基因太过无害导致无用，在这个大世界背景下也没有一个纯粹的人，所有人的身体里都带着其他生物基因。
难道基因病就没办法治疗？人类就必须按照自然的意思同化成其他物种？
怎么都缓解不了内心的焦躁，最后沈黎叹口气，他打开宿舍自带的小房间，从里面搬出一个箱子来。
这是沈黎很珍惜的东西，在大雾后林奇明一起帮他保管起来，也从没动过，在那场大雾后，也就只有林奇明坚信他会醒过来，甚至都没有把这些东西给前来索要的班教授。
沈黎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在箱子里有几幅画。
这是在他父亲死去的那一年，父亲和他一起画的画。
在父亲去世后，沈黎一直不同意和母亲一起离开，班教授忙的很，最后就给他留下房子每月定额打钱，那些属于父亲的东西沈黎已经一点点清理出去，只有这几幅画他不舍得扔，也不想拿出来看。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打开箱子。
因为保存很好，画纸只是有些微褪色，沈黎把那些画拿出来一张张看。
六岁的小孩子画的当然不好看，他只会用大片大片的颜色填充整张纸，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形状。
最后，他的目光注视在那张被绿色占满的画上。
沈黎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他陪父亲一起出门写生，地点是某个生态保护区，父亲在旁边画，他就在这边支起一个小画架学着涂颜色，他画了一片蓝色的湖泊，画了一片草地，还画了蓝天。
他还往上面画自己看到的各种动物，大小不一的排列在上面。
父亲过来了，他看了一会儿，说：“你这副画还缺了一样东西。”
沈黎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他甚至去画了个太阳，以为是自己忘记把太阳画上去。
“不是太阳，是你。”父亲用画笔把一个孩子画在动物旁边，他说：“你忘了把自己画进去。”
人类同样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沈黎很难说自己选择这个专业的理由，或许也是有父亲的一些影响在。
叹口气继续往下翻，下一刻却看到一个本子混在折起来的画里，本子只有巴掌大小，被塞在箱子的角落里，沈黎很少看箱子里的东西倒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本子。
沈黎拿起本子看了看，上面没有日期也没有名字，但是封面上却画着沈黎熟悉的笔触。
即使经过岁月洗礼，沈黎依旧认出这是父亲的笔触。
父亲的本子？
沈黎翻开本子，本来想着会看到一些小画或者灵感，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字。
【最近总是在想：这样真的好吗？小黎总是见不到佳阳，甚至认知里都没有妈妈这个人，对她无比抵触。】
【我和佳阳都没有为人父母的经验，我时常担心小黎真的可以被我们好好养大吗？】
佳阳，沈黎的母亲班教授，名为班佳阳。
沈黎父母的结合在当时社会算是少数，父亲是温柔顾家的画家，母亲却是时不时出差偶尔失踪的生物学家，感性和理性和大多数家庭相反，当时没多少人看好这段婚姻，觉得他们总会在什么时候离婚。
可惜，一直到班教授生下孩子，到丈夫去世，他们也从未选择离婚。
【佳阳这一周第三次建议去看心理医生，最好在医院进行矫正，被我拒绝后她生气了，这也是她的性格，她崇尚科学崇尚理性疗法，我却更希望用爱去感化，小黎还这么小，他不应该住在医院里做心理治疗。】
【人之初性本善，所有小孩出生时都是一张白纸，我依旧不觉得小黎没办法被纠正。】
【我和佳阳大吵一架，佳阳终于放弃劝我把小黎送进医院，她走了，说不管小黎长成什么样子都和她无关。】
【一个五岁的孩子，善恶都是要大人来教导，我依旧这么认为。】
【他已经在变好了。】
沈黎合上本子，他看着地上的那些画，片刻后才发出一个音节，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心理治疗？”
沈黎一直知道自己性格有点问题，在别人看来有点奇怪，但奇怪不代表着有心理问题，沈黎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奇怪到需要心理医生介入，在体检时的心理评估也都是健康。
五岁的时候？
沈黎开始回想当时发生过什么，回想来回想去，脑子里也只有一个时间线。
三十年前，他五岁，大灾变的开端，无数天灾降临，人类苦不堪言，无数种生物灭绝在这场灾难中。
“可是不应该什么都记不得。”沈黎微微皱眉，“虽然只有5岁，但人类孩童的记忆不会遗失的那么快，而且还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一场灾难，人类的自我调节？对恐惧事物的下意识遗忘？”
好了，现在他压根不在意基因病的事情了，现在他只想去调查三十年前大灾变事件。
人转移注意力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那就是遇到更糟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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