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系女孩的事情在网上依旧沸沸扬扬, 尤其是第二天有人刻意搜索真的发现了新的直播小号，是和昨天不一样的直播内容。
这下热度可下不去了，大多数人都对直播内容感到不适，却有少部分变态对此感到兴奋……
当然他们并不敢真的这样直接说出来, 而是悄悄的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自己说。
通讯部的首要工作就是把这个直播给彻底打掉,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能再继续直播, 同时和特异局合作找到这个女孩, 最好把女孩背后的那个人连根拔起, 给大多数人一个交代。
因为是沈黎直播时出现的人，所以沈黎还被负责这件事的特异局的安保科问询过。
来的人穿着正经的工作装，和安贺的制服看上去有些微差别，不同于安贺的部门专门负责基因病, 安保科负责的往往都是生事的人，不过这一次因为有基因病涉及在内，基因防控科也在和他们合作。
来的人叫唐铎海，来只是为了做一套程序笔录。
做完后他收起本子, 接着才开口,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沈黎有些惊讶, 为什么安保科的人有事情要告诉他？
难道真的有人因为倒霉把他起诉了？
“昨天晚上大半夜有个人去自首, 那个人自称是组织成员, 在网上发表过极端言论, 还涉及过对你的诽谤，他非常后悔。”唐铎海把话说得有点委婉, “他希望我可以帮他给你带一句道歉。”
沈黎：？？？
“什么？我没太听明白。”沈黎眨眨眼睛, “有一个组织成员自首？理由是他骂过我？”
唐铎海点点头, 两人沉默对视。
片刻后沈黎开口, “……说吧，那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在网上发表完极端言论骂完你后，有一个人人肉到他，把他的所作所为直接群发给他家人，他于是得到了全家的礼貌问候，大学也被当场退学，还被赶出家门，刚出门就崴了脚，崴脚后因为脚疼想靠一下结果围栏年久失修摔进河里，刚下过暴雨河流很大差点被淹死。”
“大晚上没有人，他就被冲晕过去，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河边，水草勾着他的脚，脚更疼了，不远处正好是派出所。”
“他就哭着爬到派出所自首了。”
沈黎沉默了，几秒钟后他才开口。
“这正常吗？”
“正常，很正常。”唐铎海认真的点头，沈黎都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一变，沈黎甚至觉得他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在说完很正常后唐铎海补上一句话，“毕竟已经有6个同样状况自首的人了，所以我觉得很正常。”
沈黎：……
“你没发现从今天开始那些人蹭你热度的变少了吗？他们就算是骂也开始骂政府骂三大局，没多少人敢提你的名字。”
“对不起我没上网，并且从今天开始准备戒网一个月。”
唐铎海用一副真是可惜了的表情看着他，这让沈黎坚信，自己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
和唐铎海道别，把他送出科研局，沈黎回到办公区里时看到林奇明一边看电脑一边在偷笑，看到沈黎过来上班立刻让沈黎过来看。
“师兄，你又火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别告诉我，我退网了。”沈黎这样说。
“啊？”林奇明茫然，“为什么退网？因为评选？”
沈黎有些奇怪，“评选？评选什么？”
“因为这段时间网上的风气实在是不太好，于是有些人就搞了一个网络红人评选，并且要有一定的贡献度才能参选，师兄因为被动锦鲤天赋荣获第一，于是他们不得不把你剔除才行。”
沈黎叹息，“有一定贡献度？我有什么贡献度？”
“是锦鲤、可以许愿、会发光……”说着林奇明补上最后一句，“还会祈雨。”
每说一句沈黎感觉自己就糟心一分，他问林奇明有没有什么工作，林奇明茫然的说需要收录档案室的文件，于是沈黎要走了这份工作去档案室收录文件去了，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但人就是有该死的好奇心，在听到唐铎海和自己这样说，林奇明还说了评选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上网看了看。
结果刚点进去就看到他的拉票在首页。
沈黎知道前面一定不是他想看到的东西，就直接跳页去了中间。
帖子：《评选大赛，给沈黎的拉票楼》
【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能看到拉票，但沈黎需要拉票吗？每个人手里有两张票，一张给沈黎，一张给其他人，难道不是每个人都这样选？】
【笑死，冠军只能是沈黎，不是沈黎就是黑幕。】
【兄弟们绝了呀，因为第一太明显，所以沈黎被Ban了，大雾后戒游戏这么多年，没想到在这里重新感受到核心角色坐冷板凳的感觉。】
【说起来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多了几个自首的人，他们无一例外是在网上骂过沈黎后倒霉到不得不自首的人。】
【好家伙，黑锦鲤还得是你啊！】
【真的假的？不会就是这么一说吧？】
【我有亲戚在里面工作，我问过，是真的。】
【笑死，那些人呢？继续骂啊，就直接骂沈黎。】
【不要怂就是干！】
【所以第一除了沈黎还能有谁？黑锦鲤除了去哪里哪里就发现基因病，还能找到基因病的治疗方向，还能给人被动破产，现在更好了，能被动抓人了，甚至不用警察叔叔出手他们就自首，多强悍！】
沈黎沉默的关掉手机，他把手机放在旁边开始整理资料。
干旱结束，探索任务可以重新开始，所以他们准备把现阶段的生物资料全部整理一遍，以便探测到新的生物可以记录进来，还有人事档案需要收录，在干旱时期出了不少人，也有人牺牲在外面。
本来这些都有专人整理，可恰好这人有事出差，任务就放到了内部。
把需要收录的文件一点点输入到电脑里，包括一些牺牲的同事，就在这时他想起那位没见过，提倡人类和自然共存却失败的人。
沈黎在档案库里搜索了一下周泉寒的名字，很快就在死亡名单里看到了他。
死亡名单里只有一点基础资料。
周泉寒，男，确定死亡时只有28岁，觉醒方向是鲸，能力是可以和动物对话，死因是被变异犬撕咬，因为有多条变异犬在，他们甚至没能带回周泉寒的尸首，变异犬拖着他的尸体进了狗窝，将尸体当成了储备粮。
他很年轻也很可惜，他的觉醒能力在这个时代非常好用，如果当时他没有意外死亡，估计现在会得到更好的共存方法。
也是在那个时候，科研局要求每个人都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允许独自一人去面对陌生环境。
关掉档案，沈黎继续把档案输入进去，等收录完毕同事才回来，沈黎顺利交班，天色也黑了，他伸了个懒腰后转身去食堂，大概是来的比较晚，食堂里没有几个人，例行拿了一份标配鱼套餐，沈黎一边坐在餐桌上一边思考这份鱼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人在聊天。
“那个猫女还没结束，结果又出来新的直播，这一次是其他基因变异体，是完全变异的个体。”
“我看到了，似乎是一只毛茸茸的动物，长相选的很好看，似乎还认识自己的亲人。”
“那些人似乎是在准备一点点证明，虽然变成了动物还有了动物的习性，但人还是有自己的理智。”
“……有点像小说里的变动物文。”
“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我们虽然不是专业人员也大多接触过基因病，那些完全变异的变异体压根没有作为人的意识，哪怕是能出现一点表现也仅仅是因为物种本身就很聪明，包括那个虫母也是，她不是人，只是作为那个生物很聪明而已。”
“真搞不懂那些人的想法，把基因病合理化到底有什么好处？”
生物可以被驯化，它们不是没有感情，但通过这个来说基因病变成的生物和原先一样实在是不对，驯化一只动物，然后开个直播告诉所有人人在基因变异完成后还是那个人，不是闹吗？
科研局和医疗局再三强调基因病变异体无法拥有人类意识，因为在基因改变后它就不是人了。
但总有人会傻到怀着一点幻想。
通讯部和特异局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猫女直播的地址，却没办法给大家一个交代。
因为非常不幸，那不是直播，而是录播，他们只找到了一只人类一样高的猫，毛色和直播中的猫女高度相似，它攻击性极强，爪子很利，逮捕难度相当大，最后它窜到森林里消失不见。
但网络上的各种视频还在不断放出，每一条视频都在往人在患基因病后依旧可以保持理智上引导，由此告诉所有人，患上基因病不要害怕，只不过是换了长相和身形而已，你依旧是你。
通讯部只能看到一个删一个，敌在暗我在明，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沈黎不需要操心这件事，他只需要担心后天的探索任务，最后上面选择了新的探索任务地点，是B27区周围，但会避开以前的植物园，等他们做好足够准备再去探索植物园，这一次他很有可能会进探索队。
虽然担心黑锦鲤的‘好运’，但沈黎专业知识过硬，因为没有大雾十年的经历所以思维方式不太一样，总能发现一点新东西，所以他们觉得可以试着让沈黎接触探索任务了。
也不是没出过门，不过这是第一次去没探索过无法确定危险性的地方，还是有点小紧张。
回到宿舍，沈黎把外套脱下来挂上，在暴雨后气温在逐步降低，甚至气象部门预测再过一周气温或许会跌到零下，他们将会提前迎来冬天，这可把农业区的大佬们急疯了，每天早出晚归都在研究温室种植。
就在他准备去洗个澡直接睡觉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抵在他背后。
“别动。”是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奇特的韵调，沈黎觉得有点熟悉，事后他才想起：这个声音有点像鲸的叫声。
“沈黎，一个神奇的人，融合了三种基因都没有产生变异的人。”那人声音很低，“我一直都想来见见你，最后还是没忍住来了。”
沈黎试探着转过身，身后的人没有阻止，很快沈黎就看到了那个人。
他带着一个遮住脸的白色斗笠，沈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深绿色的眼睛，他穿着厚厚的黑色外套，手里是一把枪，他用枪抵着沈黎的腰，露出的手也带着白色手套，透过白色手套来看，他很瘦。
“你是谁？”沈黎开口询问。
“博士。”那人丝毫没有隐瞒，“我听小冰说你对我很好奇，所以我就来了，正好我也对你很好奇。”
沈黎靠在门上，他的手背在身后，袖口里是发信息，虽然这里是科研局内部，但每个人都带着发信器，这东西连在科研局的内部办公室。
“博士？”
“沈黎，你为什么会选择科研局？”博士道：“你是基因的受益者，你还是生物学家，应该很清楚，在人类收益的同时就会有生物遭到破坏，人类一直都在干着破坏生态满足自己的事情。”
“自然受不了了，它要清理掉人类，但同样给了人类一条退路，人类的反抗只不过是在延续痛苦，为什么不放弃？”
沈黎微微皱眉，“怎么说的像是你不是人类一样？”
“我早已抛弃人类的身份，我现在是自然的使者。”博士声音很轻很和缓，“沈黎，你很特殊，你应该站在自然这一边，所以，我是来邀请你的，和我一起成为自然的使者。”
“只有这样才能开创人类新的未来。”
沈黎有些奇妙的看着他，“你听上去神神叨叨的，我本来就是人，为什么要抛弃人类的身份做什么使者。”
“而且你真的很奇怪，你应该知道人类在患上基因病后根本就不能保持身为人的思维，为什么要用这个来欺骗别人？让所有人都患上基因病有什么好处吗？你不把这些都说清楚让我怎么相信你？”
博士盯着沈黎，片刻后他笑了。
“你是在套我的话吗？”
“是。”沈黎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沈黎连掩饰都没有掩饰一下，他沉默了足足十秒钟时间，接着才把枪从沈黎身上移开，他退后两步。
“你果然很有趣。”
这就算是有趣了吗？沈黎觉得这个人脑子确实有点问题。
他无趣的很，刚才的对话按照他的逻辑思维过一遍也没看出哪里有趣来了，只能说这个人早就先入为主觉得他有趣，所以他说什么话都算是有趣，这样一想沈黎又觉得有点不开心。
十年前他是公认的无趣，而且运气差，十年后他成了锦鲤，结果成了运气超好+有趣的人。
太反差了他无法适应。
“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告诉你吧，我想你也不会公布出去。”博士笑着说：“人类是大自然的病毒，所以大自然想要压死人类，所以才会出现大雾降下灾难，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是，自然并不会对人类赶尽杀绝。”
“哪怕是病毒也有存在的道理。”
“它会让人类一点点转化成其他物种，一直分崩离析，等到只留下小部分人后，灾难就消失了。”
“曹宇天和我都发现了这件事，你知道曹宇天准备做什么吗？他在找可以让大多数人幸存的办法，但是不行的，人类大批量死亡是注定的事情，我就很顺应潮流，让人转化的快一点，这样我就是留下来的那一个。”
“这就是真相。”
沈黎有些惊讶，他看着这个人，“所以，你们一直在网上散播这种言论让基因病无害化就是为了让人赶紧转变，让人类数量减少，最后让自己成为幸存者？”
“我很善良啊。”那人摊手，“你看，我都没有发动战争让人类自相残杀，那样人死的会更快，我充满爱意的让他们活下来，仅仅只是变成其他物种而已，所以沈黎你来帮我吧，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起百分百幸存下来。”
“这难道不是很诱人吗？”
门后有声音，沈黎不着痕迹的避开房门，只是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沈黎一动博士就看到了。
“有人来了？”博士看着他，“算了，我还会再来找你，希望你下次能给我一个好消息。”
说完博士直接跳出窗户，门外的人发觉不对立刻冲进来，沈黎被挤到旁边，他们看向窗户，接着迅速追人，沈黎留在原地想着那个人的话，还没等他思考完林奇明一把拉住他，上上下下确定他没受伤。
“师兄！”林奇明担心死了，“怎么回事？师兄你最近得罪人了？”
沈黎歪歪头，他想了想，“因为最近这个组织的人接二连三倒霉后自首？”
林奇明愣住，“就为了这个？”
“不然我有什么地方能得罪别人？我又不出门，这段时间一直在科研局里，只会偶尔给安贺帮帮忙。”
“说的也是。”林奇明点头，“这个组织的人真小心眼，明明之前还蹭师兄热度。”
“……我是不是应该多断一段时间网？”
“试试吧，要一起吃晚饭吗？帮你吃掉今晚的鱼。”
“好啊。”
林奇明是个聪明人，在沈黎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沈黎可能听到了什么不对的话，但是沈黎不想提，他理解沈黎，知道沈黎这是在思考这些论点的正确性，在确定之前不想误导别人。
那就暂时忘掉这些事情，先去吃个晚饭。
总有一天沈黎会得到答案，到时候他就会告诉每个人。
第52章
通讯部不会刻意把坏消息告诉大众, 尤其是关乎世界的坏消息，更何况沈黎也并不觉得博士告诉他的就是实话。
轻信敌人就是伤害自己，沈黎知道这个道理。
沈黎并没有把这件事深入讨论，而是普通的把过程告诉了特异局来调查的人, 他们把这些对话记在笔录里, 表现的不算郑重但也不算怠慢, 和沈黎一样他们也不觉得这位‘博士’会这么好心, 或者说：他们连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博士都不能确定。
特异局和科研局一起安慰了沈黎, 表示会加强安保，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同时也在调查他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D区的防卫一向森严，只有每个人凭借特别的身份卡牌和指纹认证才能进来。
“他们在排查D区三天内的进入记录。”林奇明和沈黎说：“看这个架势, 估计他们怀疑这个博士可能是内部人员。”
“这样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不着痕迹的进入D区，甚至没什么难度就进了科研局还能来宿舍区。”
沈黎点头，“可能性确实比别的高，不过我们不是侦探也不是专门查案的警察, 这种事就交给他们了, 明天的探索任务，我还没出去过, 去新的地方一般要做什么？”
一听到沈黎请教林奇明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十年前林奇明就和沈黎搞科研, 但一直都是沈黎主导, 他事事都要问沈黎, 沈黎懂得也比他多，现在终于有一天需要沈黎来请教他了, 林奇明瞬间昂首挺胸, 觉得自己终于站起来了。
于是他骄傲的开始和沈黎说出探索任务需要做什么。
作为后勤的科研人员他们做的并不多, 一般都是特异局的人打头阵, 他们在后面确定生物种类，记录周边生物，需要分析周围生物，最好靠经验判断一些生物的威胁性，来保证通勤部队的安全。
确定一个地方他们需要出多次任务，第一次只需要找出一条安全的通道，第二次沿着道路周边一点点排查，最终才会确定一整个区域。
这一次沈黎要出的探索任务就是首要的确定安全路线。
“那些未知区域有的可以连上网，只不过慢一点，如果运气好连得上，有什么事你可以联络我们，无线电联络也行，我们会有专门和探索队联系的部队，出事会第一时间出动。”
“那边植物和小型生物比较多，你多注意一点脚下，以前发生过因为没注意到于是被小拇指一样大的蛇咬，中毒死亡的。”
“师兄你第一次出任务就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就行，打头阵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探出路来。”
林奇明絮絮叨叨，沈黎也不嫌他烦，还把他说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对了，到时候你记得要把自己的头发挡一下，有些生物会对艳丽的颜色有反应，不过他们应该会准备相应装备。”林奇明叹气，“唉，好担心啊，师兄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没事。”沈黎笑了笑，他伸手揉了揉林奇明的头发，“我会安全回来。”
林奇明看着沈黎，片刻后他也跟着笑了。
他说：也好，师兄你也该好好看看现在的世界了。
从苏醒开始，沈黎一直都在科研局附近打转，除了基因病和上次的生物入侵就没有见过多少伤亡，所以他还保持着十年前的心性，整个人都是以前的模样，说实话，这样的人在科研局很惹眼。
他太像他们以前的样子，所以科研局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关注他，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
……就像是在保护十年前的自己一样。
但沈黎终要好好认识这个世界的残酷，要知道探索任务几乎每次都会死人，那是最残酷的现实，人类在现在的大自然里几乎没有胜算，但即使这样他们也在挣扎的建造自己的安全区。
第二天，沈黎出发的时候林奇明特地来送他，一直看着沈黎上了车看不到车尾巴才离开。
这也是沈黎第一次在没有熟人的情况下出行。
到达B27区，探索队的人陆陆续续赶到，他们分发了装备和防护服，沈黎多获得了一个防护帽，他把自己的头发挡起来，接着开始确定这次的任务目标。
就和林奇明说的一样，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找到一条安全的路，最好避开当年的植物园。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到沈黎面前。
“沈黎？你好。”那人小声开口打招呼。
沈黎眨眨眼睛，他转头看向打招呼的人，“你好，我是沈黎。”
“果然，你这蓝头发可太好认了。”那人搓手，“没想到遇到真人了，我是来帮朋友道个谢的，我是特异局信息科的人，叫孔翔鸣，专门负责这次行动的信息记录和各种变化，应对意外灾害，我朋友就是我同事。”
沈黎点头，“道谢？道什么谢？”
“他之前在网上拜了锦鲤，当天晚上发现我们信息科有个漏洞，有个人利用这个漏洞盗了不少消息，因为这纰漏是他出的所以被罚了不少工资，但因为发现的及时所以能及时止损，最后因为干得不错被罚的工资又全回来了，还升了职。”
“他觉得应该好好谢谢你。”
沈黎却叹口气摇头，“他能发现这个问题是他自己细心，这和我没关系，能升职也是他自己的能力，不需要专门来感谢我。”
“反正我把话带到了。”孔翔鸣笑着拍拍沈黎的肩膀，“不要这么抵触嘛，被人感谢是一件非常有价值感的事情，你应该开心一点才对。”
“多好啊，大家都喜欢你。”
沈黎笑了一下，他点头，“好，我会表现的高兴一点。”
孔翔鸣又和他聊了两句，直到被领队喊走他才和沈黎道别离开，周围的人都在互相熟悉，但沈黎发现一些人似乎是认识的，打招呼声里都带着熟稔，作为完全的陌生人，他实在是不太擅长人际交往。
等到了时间，领队和孔翔鸣一起出来，大家都已经准备完毕，只等出发。
“小孔，天气怎么样？”领队询问孔翔鸣。
“我和气象部门联系过多次，今天的天气一直都很好，一旦有变化他们会联系我们。”
“好。”领队点头，“地图呢？”
“也准备好了，我全记在心里了。”
在探索队伍里，信息科的成员一般都非常重要，他们会提前做好出任务的准备，虽然世界变了个样子，但蓝星依旧是蓝星，只要十年前有人类分部的地方就有地图和路线，他们会按照十年前的路线进行分析，最后选择一条路进行探索。
这条路线会以十年前的地貌避开第一波风险。
队伍出发，沈黎跟上去，周围的人很安静，每个人都很紧张，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
走出B27区的安全防线，他们踏上了探索的路程，很快面前就没有路了，开始徒步探索，沈黎也是在那一刻看到了十年前人类住址的遗骸。
在自然的侵蚀下，人类建筑脆弱不堪，墙壁内都缠绕上藤蔓，泥土里钻出无数绿色的生物，因为秋天和气温的原因植物泛黄，看上去有些干瘪，沈黎观察着这些生物的特性，最后把数据记录下来。
“在十年前，这里是郊区，所以房屋建筑都不是那么坚固，还有石头泥土堆砌的房子，在大雾后就很容易被占据，这些地方因为很难清理，会被暂时搁置。”正在记录的时候，一个声音开口，是孔翔鸣在说话。
“其实冬天才是探索最容易的时候，虽然气温极低，出行困难，但是相对的植物也会萎靡，杀伤性严重不足。”孔翔鸣看着沈黎的记录，“你认识这里的生物吗？”
沈黎看着那些藤蔓，片刻后才开口，“其实在一定范围内，生物的多样性没有想象的那么离谱，这些藤蔓在B27区内就有发现，不算是新生物种。”
“说的也是。”孔翔鸣点头，他看着前面的队伍，“那就快一点吧，我们这次要走不短的路，说不定还要在这里过夜。”
“过夜？”沈黎终于带上了一点惊讶，“在野外过夜不是很危险吗？”
“没错，但只是相对危险，而且也没什么办法。”孔翔鸣指着前面，“看到那边了吗？在十年前的地图上，那边有一座山，不过山上没有树，是一座梯田，我们这次除了探索之外还要去确定一下有没有未曾变异的粮种。”
沈黎恍然，他点头，“我们要探完梯田才算任务结束。”
还没等孔翔鸣回答，前面传来一声惨叫，沈黎和孔翔鸣对视一眼，他们立刻跑到前面，只见有人倒在地上，他的脚腕被一截带着刺的藤蔓缠住，藤蔓紧紧的扎在他的血肉里，还能看到有细密的触角顺着伤口往他的皮肉里钻。
领队用绳子扎着他的脚腕，防止那东西继续往里钻。
“所以说：去陌生的地方就容易被这种奇怪的东西伤到，我们的其中一个任务就是排除这些东西。”孔翔鸣观察着这个生物，“沈黎，你能认出这是什么吗？”
沈黎观察着那东西，哪怕是被绳子用力扎着，那触角也在往里钻，每往里钻一点那人脸色就更惨白一点，他应该是很疼的。
“有什么味道比较大的东西吗？”沈黎喊着周围，“越刺鼻越好。”
“刺鼻的东西？”领队微微皱眉。
他们出任务是担心会被其他生物攻击，所以那些鲜艳的颜色和刺鼻的味道都被完全排除，想在这个时候找到刺鼻味道的东西实在是不好找。
“我这里有。”孔翔鸣举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他一层层打开盒子包装，最后拿出一个果子，果子一拿出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鼻子，那个果子带着一股腐烂的尸臭味，“这东西行不行？”
“可以。”沈黎接过果子，他迅速划开果子表面，汁液染在他的手套上，味道更难闻了，沈黎却管不了这么多，他把汁液直接倒在受伤者的伤口上，带刺的藤蔓在接触到液体的瞬间抽搐了一下，接着迅速抽回触须。
在触须抽出来的瞬间，医生立刻上场，他们把人往回带，医生开始紧急包扎。
“吸血藤，地区特有物种，吸食动物血液为生，吸血后还会将种子留在生物体内，有寄生习性。”在结束后沈黎才解释起来，“但是每一种生物都有自己的天敌或者弱点，吸血藤惧怕刺激性气味。”
领队松了口气，他看沈黎的眼神也变得和善起来，接着他一把拍上孔翔鸣的肩膀，“好小子，你怎么会带上这东西？”
“前搭档以前告诉过我，有些时候刺激性味道和艳丽颜色也能做防备，所以我就一直都带着。”
一听到孔翔鸣说前搭档，领队的脸色变得稍微有点歉意，但他没有开口，而是选择去看受伤者怎么样。
沈黎看着他们离开，接着才开口，“他怎么了？”
“大概是觉得提到我的伤心事了。”孔翔鸣笑了笑，“我前搭档是你们生物研究区的人，半年前在一次探索任务里牺牲，尸体都只带回来一半，其实我已经没事了，毕竟我们这些人是人民群众的前线，遇到危险牺牲了也很正常，每个人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沈黎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不要做牺牲的准备，要做活着回去的准备。”
孔翔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和善，片刻后才开口，“虽然知道你是睡了十年最近才醒的人，但真的是接触过才知道你和我们有多不同，就算是没有蓝色头发，只要和你聊一会儿天就能知道你是沈黎。”
“为什么？”
“你真的太乐观了，乐观到让人不知道想笑还是想哭。”
“乐观是一件好事。”
“确实是一件好事，对这个世界还有期待，完全不会放弃，确实还蛮新奇。”孔翔鸣笑了，他叹口气，“真好，因为还有你这样的人，所以我们到现在还在寻找人类的生存空间，而不是和那个组织的人一样甘愿顺着自然走。”
在确定受伤的人不能继续前进，领队找了个人带他离开，接着领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在天色泛黑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不远处的山，经过十年他们依旧可以看到梯田的影子，就是被密密麻麻的荆棘和杂草占满。
沈黎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生物，判断危险性，一边查了一下网络，发现这里确实有一点信号，虽然不多，可能发个几分钟才能把消息发出去，他拍了一张照片随手发给林奇明。
“什么？”停下的领队在和外面汇报他们的地点，只不过这一次汇报他微微皱眉，“你说什么？天气变化？”
一听到天气沈黎抬起头来，因为现在临近傍晚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天空中竟然微微凝聚起了雨云。
“不是，我们刚开始出发的时候你们说绝对没有问题，今天天气非常好。”
“我们也不太清楚，但雨云凝聚的速度非常快，而且非常厚，可能是一场大暴雨！你们抓紧时间找遮挡点！”
将电话挂断，领队面容沉重的看着天空的雨云，孔翔鸣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小声询问，“怎么样？”
“可能要暂停任务，一会儿要下暴雨，但是现在原路返回绝对不行，路程太远，只能就近寻找遮挡点。”领队看向孔翔鸣，“附近有没有适合做挡雨点的位置？”
孔翔鸣想了想，接着回答：“在右边大概一公里的位置有一个公共场地，那里有亭子，如果没有倒塌的话可以做暂时整备。”
“确定？”
“确定，那是这里的景区点，所以才会建亭子。”
“好。”领队拍拍手引起所有人注意，“各位，我们任务有变，马上天就会下雨，我们暂时要旁边避雨，顺便过夜，等第二天再继续探索。”
除了沈黎之外在场的人都见怪不怪，气象部门算不准天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们开始全体转移，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沈黎看着天空中的乌云，片刻后歪歪头。
“沈黎？”孔翔鸣招呼着人往前走，接着才看到观察天空的沈黎，“怎么？你会看天气？”
“大概会看一点。”沈黎注视着天空，“不过感觉到有一点熟悉。”
“熟悉？”
沈黎收回视线，接着才叹气，“以前我出门的时候，不管天气预报说今天的太阳有多大，十次也有九次会下暴雨，所以我出门都要带上雨具，没想到这一次出来也要下雨了。”
“不愧是锦鲤？”孔翔鸣开玩笑，“毕竟鱼需要水，这是天怕你晒干了。”
“首先我不是鱼，我暂时还是人类，没有这么需要水……”
“不是。”孔翔鸣打断他，“你不觉得我刚才在开玩笑吗？”
沈黎歪歪头有些疑惑的反问：“为什么要开玩笑？”
虽然是睡了十年和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的人，但是真的不懂为什么要开玩笑？怎么觉得这条锦鲤有点奇奇怪怪？
不过孔翔鸣好歹是特异局信息部的人，他立刻和沈黎道歉，然后带着沈黎一起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和沈黎科普开玩笑的意义，不过在沈黎的回答里，他确定沈黎是一个不太喜欢玩笑的人。
他默默的在心里对沈黎的资料进行补充：不能开玩笑。
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亭子，非常幸运亭子还是原先的模样，他们把亭子上的藤蔓处理掉然后全员进入避雨，这时天空已经变了颜色，浓黑的乌云叠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可怕。
“这雨要下多久？”孔翔鸣小声呢喃。
“不知道，气象部门那边有没有说明？”
“气象部门也不确定，只是说乌云还在凝聚，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孔翔鸣道：“话说沈黎……”
沈黎看向他，“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冷？”沈黎看向周围，这时他才发现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在搓着手臂，有的人还有些颤抖。
有风刮过来，每刮一次，颤抖的人就更多，最后连孔翔鸣都忍不住抱住手臂皱起眉头。
领队看着温度计，风还在刮，周围的温度已经到了0℃上下。
“领队。”孔翔鸣看着他，“怎么办？”
“沈黎，你觉得我们现在可以点火取暖吗？”领队询问沈黎，“在这里，夜晚点火的危险概率是多少？”
沈黎明白了领队的意思。
“地表植物种类不算多，我已经全部看过，确定大多数为非攻击性植物，因为寒冷已经有部分不再活动，小型生物有但是不多，昆虫差不多绝迹，我们只需要防备天空中的猎食者，所以可以点火。”
“确定？”
“确定。”
“好。”领队喊着身边的人，“我们的保暖设备可以安置，大家活动起来，一会儿就暖和了。”
看着周围人忙碌，沈黎呼了口气。
他看向外面越来越黑的天色，雨还没下，但一看就知道这雨不会小。
希望他们能安全度过这个夜晚。
第53章
炉火点起来, 众人凑在一起感受着火的温度，总算是不那么冷了，也就在这时，雨淅淅沥沥落下来。
一开始雨很小, 他们能听到雨水打到亭子上, 沈黎站在亭子旁边, 手伸出去接住雨水, 水滴在手上的时候他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手指能感觉到被冻僵，孔翔鸣哆嗦着来到他身边。
“沈黎，你不冷吗？”
“不冷。”沈黎收回手，手心里凝聚的雨水顺着手指往下滴, “说实话在你说之前我都没注意到温度在下降。”
孔翔鸣搓着胳膊，明显这里比炉火旁边冷的多，“这是什么原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人是恒温动物，但鱼是变温动物？”
孔翔鸣想说放屁, 他的觉醒方向是蛇类, 可他也一点没有冬眠的迹象，只会被冻僵, 但看着沈黎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沈黎才是那个研究生物的人, 这种事只有他自己能分析的出来。
还是没有坚持住, 孔翔鸣回到炉火旁继续烤火，现在雨刚开始下就这么冷, 还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雨下的还是很小, 但是风却越来越大, 领队在旁边检测着温度, 他的手冻的通红，一边颤抖着一边适时观测温度，沈黎走过来。
“领队，我来看温度，你先回去烤火？”
领队摇摇头，“我没事，身为领队我有责任完整把你们带回去，虽然感觉不到冷，但你的身体还是人，低温依旧会对你造成伤害，你快去火炉旁边坐着，别冻伤。”
实在是拗不过，沈黎最后还是被赶过来坐在火炉旁，他感受着火焰的温度，但周围瑟瑟发抖的人没有减少。
风呼啸着，带着细细碎碎的雨水往下打，很快哪怕是在火炉旁也无法维持温度。
“领队。”孔翔鸣问他，“现在多少度？”
领队脸色并不好看，他走过来，“零下八度，还在继续下降。”
这一次他们虽然带了保暖衣物，但是为了便于行动并没有带太多，便携性火炉也只带了这一个，他们并没有想到气温会骤降的这么厉害，还下起了雨，领队和孔翔鸣对视着，他们开始做下一步打算，他们两个人算是队里的核心，要做什么决定要商量着来。
沈黎没有感觉到冷，但周围的气氛告诉沈黎，大家一定非常冷，每个人都试图离火炉近一点。
“我们能坚持多久？”
“你预测温度会下降到多少度？”
两个人同时开口，接着两个人都愣一下。
接着领队收回视线，他说：“如果情况真的很极端，我认为温度起码会到零下二十度，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零下二十度？”孔翔鸣有些震惊，片刻后他摇头，“不行，这个温度不是这个小火炉可以缓过来的，要是真的骤然到这个温度，按照我们大家的衣装会直接冻坏，尤其是现在下雨，这个亭子没办法彻底隔离雨水。”
领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开口，“能换地方吗？”
“但这附近没有第一个可以暂时停留的位置。”
领队呼了口气，他皱着眉道：“那就只能试着硬撑了，我们带来的帐篷设备全部搭好，能挡一点风是一点，每个人都挨得近一点，不要让热度流失，撑过去我们就赢了。”
他招呼着周围的人把设备全部布置好，地方不够他们也不能全部都进去，只能排班轮流进去避风，剩下的人观察周围的情况，领班、孔翔鸣和沈黎排在第一班，他们在外面观察着状况，其余人都进去。
此时此刻没有人有异议，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这是现在最好的措施，只有听话才能活下去，所以全都乖乖的回去休息。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天空响起一声惊雷。
闪电照亮周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哗啦一声，随着雷声大雨瞬间落下来，将这个小亭子打的啪啪作响。
“好大的雨。”孔翔鸣感叹，“比前两天下的雨还大。”
“地势不会有问题吧？”领队皱眉询问。
他在担心这场雨下下来，积水会把他们淹没，到时候可就难受了。
“没事，我们这属于半山腰，雨会顺着往下淌，我们这里积不到水。”孔翔鸣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就是下面B27区地势较矮，要是真这么下下去估计要准备防洪。”
沈黎蹲在亭子旁边看着外面肉眼可以看到雨帘的大雨，“B27区本来就地势低容易积水，十年前就有完善的泄洪设备吧。”
“不一样。”孔翔鸣摇头，“大雾后植物都在变异，那些防控设备大多都被植物堵塞了，在前些年我们有给这个区域疏通管道，但是效果不太好，要是真的是难遇的大雨，估计泄洪效果会非常不理想。”
“理这些干什么，外面有水利部门处理，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撑下去。”领队打断他们对B27区的担忧，“小孔，你发求救信息了吗？”
“发了，他们在试图救援。”孔翔鸣道：“但是我们现在距离出发的位置有点远，又天黑了，这里还是没有来过的地方，救援难度很大，而且这暴雨……太难顶了。”
领队叹口气，“也是，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不早不晚，就在傍晚的时候开始下，搞得他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被困在这里。
在外面守了一会儿，哪怕是蹲在火炉旁，他们还是忍不住打哆嗦，领队看了一眼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度，他们感觉自己手指开始泛疼僵硬，他们只能稍微活动着保持身上的活力。
沈黎却一点事都没有，不打哆嗦也不僵硬，甚至有闲心去观察已经哗哗往下淌的雨水。
“沈黎。”孔翔鸣还是没忍住，“你真的不冷？”
“不冷。”
孔翔鸣不太信，他拉住沈黎的手，意外的发现他的手还是温热的，于是他忍不住靠近沈黎，发现在沈黎身边意外的比火炉旁边更暖和。
“沈黎，你好暖。”
“啊？”沈黎想了想，“可能是荧光草的缘故，荧光草可以发光，光是太阳光，太阳光除了可以照亮黑暗之外还有热度，大概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没觉得寒冷。”
领队也凑过去，他惊讶的开口，“真的，在沈黎身边确实比在其他地方暖和。”
沈黎不介意他们凑自己很近，天色越来越暗，雨下的越来越大，沈黎试图上网看看下面的消息，却发现因为暴雨的影响原本就不算通畅的网络已经完全连接不上了，无线电信号也不稳。
咔嚓一声，天空又闪过一道闪电，沈黎看向雷点响起的地方，在转瞬间的光亮里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微微皱眉，眼睛朝着刚才的方向看着，等待着下一道闪电。
咔，又是一道闪电，这一次他清晰的看到了那个地方，那是山顶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沈黎，你在看什么？”孔翔鸣发现了沈黎的异常。
沈黎点头，他指着那边，“你们看那边是有点山体滑坡吗？”
“山体滑坡？！”领队的声音都被吓变调了。
他们匆忙站起来，顺着沈黎指着的位置看过去，三个人一起等闪电亮，闪电横劈下来，直接打在他们隔壁山头上，爆炸声把躲在帐篷里的人都吓了出来，与此同时三个人也终于接住这道雷看清楚了山头的样子。
领队和孔翔鸣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座山原本是梯田，但在大雾后这里就被荒废，最后成为了一些野生动物的家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动物在山头搬了石头筑巢，现在在大雨的冲刷下那石头在活动，眼看着就要滚下来。
按照这个高度来看，石头下来的时候势必会带着泥土，到时候就是一场标准的山体滑坡+泥石流。
他们在半山腰，不会被洪水淹了，但山体滑坡下来是一个都跑不了。
“必须换地方！就算是下雨也得走！”领队立刻从背包里找出地图，“小孔，快点，我们研究一下能往哪里走，这可等不了我们。”
孔翔鸣也知道着急，他匆忙开始看位置，他标注出他们现在的地点，然后试图寻找能躲过这次灾难的地方。
沈黎跟着他一起看地图，他们所在的区域是一个景区，景区内只有一些观赏建筑，这些建筑大多不是太坚固，起码没有坚固到可以抵挡泥石流，这个亭子能幸存都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们无法就近找到避难点。
“不行，这里也不行，不够坚固。”孔翔鸣在地图上画×，“这里也不行，这里挡不住雨，这么大的雨，要是身体被淋湿了还持续浇冷水人会很快失温冻死，不行不行。”
沈黎看着地图，片刻后他指着一个区域，“这里呢？”
“这里？”孔翔鸣仔细看着，片刻后他摇摇头，“这里不行，这里是植物园，危险性……”
接着他卡壳，眼睛一直盯着这里，“这里说不定可以。”
“植物园的建筑强度很高，而且这个地方可以躲避泥石流，也能防雨，虽然植物园的情况不清楚，但是现在怎么都是危险，冒险进去说不定能救命。”说着他看着领队，“我们集体撤去这里。”
领队微微皱眉，“真的没问题？”
“主要是现在我们更好的选择了，这里是目前唯一算得上有一线生机的位置。”
领队微微点头，“好，那就去这里。”
说着他开始招呼所有人，和每个人说明情况后，他们决定冒雨前往距离这里一公里外的植物园。
沈黎跟着他们打包好东西，接着领队一声令下，他们集体进入雨中，雨很大，他们刚走进雨里就被冻的一哆嗦，但现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走，在雨水打在身上的时候，沈黎总算感觉到了凉。
那雨水像是在冰箱里冻了很久的冰水，砸在身上有点生疼，让人怀疑这下的是雨还是冰雹。
在这种大雨还是夜晚前进非常的困难，在寒冷的侵蚀下很快有人撑不住，他们气喘吁吁的开口。
“领队，我们还要走多久？”
但雨声太大，声音有点不清晰。
“你说什么？”
“我说还有多久？”
“我们走了一半了，很快就行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孔翔鸣喊回去。
众人只能叹口气继续走。
也就在这时，咔嚓一声，一道惊雷落下来，雷距离他们非常近，刺啦一声就打在旁边的树上，咔嚓一声，树应声倒下，火焰瞬间燃起来，周围人都被吓了一跳，火焰在大雨中也没燃烧多久，很快就熄灭了。
“吓死我了。”领队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接着他拍了一下在外面的男人，“老孙，继续走。”
但手刚放上去，领队立刻感觉到手指被刺了一下，他下意识把手收回来，只是一瞬间他整个手掌都是麻的，再看老孙，经过领队这一拍，他僵硬着倒下去，脸朝下整个僵硬倒在雨里，脸埋在水里。
“老孙？！”
“别去动他，有电！”领队大喊一声，“全都离他远点！”
雨哗哗的下，众人惊恐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孙。
雨很大，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是水，水是非常好的导电体，也就是说：他们只要接近了，每个人都会被电到。
但也不能把他扔在那里，领队咬着牙，他皱眉看着老孙，接着从口袋里翻找，孔翔鸣给他挡住雨，他尽量擦干手后戴上绝缘手套，接着走到老孙身边把他翻过来，医生也淌水走过来，他们打着手电筒看着老孙，医生试着急救，在经过十几分钟的救援后医生呼吸急促的停止了。
“不行，已经停止呼吸太长时间，救不回来了。”
领队闭上眼睛，他看了看周围，片刻后他把老孙的尸体抱起来放在旁边的石头上。
“如果我们能活着返回来，就来带走他的尸体，如果回不去，就只能把他留在这里。”
众人静静的注视着领队的动作，他们静默着，像是在安静的注视着老孙的离去，像是再最后送他这一程，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有一天会因为意外死去，某一刻会注视着刚才还站在身边的人离世。
沈黎站在雨中，孔翔鸣站在他旁边。
他问沈黎，“你有什么想法？”
“对这样的死亡。”
虽然他因为寒冷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但沈黎知道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沈黎最后这样回答。
他不知道，也不太清楚现在该有什么反应。
刚才还在身边一起走的人，突然就在雨中去世，还是被雷波及到这样的意外死法，沈黎感到很异样，他很难去说明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是个正常人，会因为身边人的死亡而感到难过。
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是那么习惯，他们像是习以为常一样看着领队把人搬到石头上，注视着他的离开。
没有一个人哭，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悲伤，就像是他们早就经历过千万次这样的事情，最后也就没有了为此难过的心情。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是一种和沈黎截然不同的氛围，那些经历过大雾的人早已沉默的把自己划分出来，接受着这一切。
沈黎想：这何等不是一种妥协。
沈黎又想到自己，他想：自己的想法又何等不是一种天真。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孔翔鸣说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就是不一样，沈黎依旧是天真的未来向往者，而他们早就抛弃天真，比起眺望未来更像是在目睹真实、接受现实。
安顿好尸体，领队长长的呼口气。
“大家继续前进，我们快到了。”
回应并不多，在寒冷的雨夜，他们泡在雨里都没太多力气，能回应就不错了。
也就在这是，他们感受到地面在震动，震动实在是太大，甚至有人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地震吗？”
“现在发生地震？卧槽这么倒霉？！”
“是山体滑坡！”终于有人看到了山顶落下来的巨石，巨石混杂着泥土冲下来。
他们虽然有点偏离，但是一旦下来山体滑坡还是可以影响到他们，他们眼睛瞪的很大，在领队的带领下迅速往前跑，这一刻他们拿出了自己毕生的能力顶着雨狂奔。
没有人再有心情，一个在前面带路，领队在后面招呼着所有人，防止有人掉队。
石块和泥土把大树连根拔起，落了一半叶子的树随着泥浆往下冲，大家魂都快吓飞了，脚步不敢慢一步。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漆黑一片的植物园，植物园的大门开着，即使在雨水的冲刷下也显得很坚固，他们匆忙往前跑，有人跑着跑着脚步僵硬直接摔倒，有人拉了他一把没拉起来，最后还是放下手继续往前跑。
摔倒的人是因为被冻僵了，他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但手脚都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泥石流冲下来，惨叫声响彻在每个人耳中。
人的奔跑速度远远赶不上泥石流下来的速度，特异局的行动部门体力比其他人好，他们率先一步踏上植物园内，接着朝着每个人伸出手来，沈黎的体力并不算太好，他逐渐的成为后一批人，就在他到达植物园的时候泥石流也正好下来。
沈黎伸出手去，在被泥石流冲下去的瞬间被孔翔鸣拉住。
孔翔鸣一把把他拉进来，沈黎摔倒在地，脸上和衣服上蹭上了泥浆。
“啊……”孔翔鸣瘫软在地，“吓死人了。”
沈黎大喘气，等稍微平复一下后，他看向后面的泥石流，植物园的地势高，建设的位置比较取巧，泥石流并没有淹没过来，但是在刚才的时候，泥石流确实卷走了好几个人。
在缓过神来后，领队开始清点人数，在喊到声和领队喊三次名字都无人应答的沉默里，沈黎坐到地上。
“孔翔鸣。”
“什么？”孔翔鸣看着他，从刚才开始孔翔鸣就躺在地上没有起来，他身上也泥泞不堪，浑身湿漉漉的还冷到发抖。
沈黎叹口气，“你们就是这样一步步适应了这个世界？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吗？”
“是啊。”孔翔鸣坐起来，“怎么了？你开始理解我们了？”
“大体明白，在天灾面前人确实很渺小，我以前就知道这件事。”沈黎擦了一把脸上的泥土，“但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不要去做死去的准备。”
“因为，做了死亡的准备后人就会想怎么去赴死，想要去赴死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沈黎说：“一定要想着要怎么活下来，只要想活着的人才会在灾难里努力自救。”
第54章
沈黎是一个没什么远大理想的人, 他成为生物学家只是因为他对生物和生命感兴趣，他自认为除了专业外自己就是一个最无趣的普通人。
这个世界上不缺他这样的人，但也就是他这种人组成了人类这个群体。
没有远大理想，不会做出多少贡献, 对未来没什么指望, 但也从来不会放弃生活放弃希望。
孔翔鸣还在躺着, 他注视着沈黎, 片刻后笑了一下, “挺好，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这个样子。”
当然，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实在是没必要继续下去，因为他们现在根本不算是脱离危险, 他们进入的是十年前的植物园，植物园内指不定有什么植物变异，这类生态园区在大雾后一度被划分为禁地，除非必要绝不进入。
“现在怎么办？”领队点完名走过来, “我们暂时留在这里还是继续往里走走？”
大雨哗啦啦落下来, 水带着泥石流一直往下滑，雨下的又急又凶, 加上大风, 外面下大雨这里下小雨, 他们试图离这里的雨远一点, 他们冻的瑟瑟发抖，每个人身上都开始结霜。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 结冰也正常。
“少了几个人？”孔翔鸣坐起来, 他先询问了这个问题。
“5个。”领队回答：“除了老孙之外, 我们还少了5个人, 后勤两个，特异局三个，医生最后一刻被拽回来了。”
孔翔鸣松了口气，“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里虽然不能深入进去，但没办法彻底避开雨，气温太低大家身上都开始结冰，现在必须把湿衣服给换掉，擦干水再试着让身体回温，否则失温还是避免不了。”
“可这个植物园我们都不了解。”
“稍等一下。”在他们谈论的时候沈黎开口，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我先查一下这里的资料，判断一下是不是可以进去。”
两个人愣住，他们对视一眼，接着转头一起看向沈黎。
“沈黎？你有办法？”
“没办法，只是判断概率。”沈黎道：“大雾后所有生态园区都被定义为禁地，除非必要绝对不能进入，但是我们生物研究区一直认为防备于未然，所以把这些园区在十年前的资料收集在一起，资料里涵盖了园区内所有生物种类。”
“在出发前我就注意到这个园区，我就复制了一份资料。”
孔翔鸣点头，“但是十年前的资料和现在的生物种类不太一样，它们都在变异，真的可以吗？”
沈黎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说：“你不会觉得生物研究区只会对现在的生物进行重新探测归类吧？”
“在对生物信息收集后，我们还会试着溯源，把它们和十年前的生物联系在一起分析。”沈黎道：“由此我们也可以反过来推导，十年前的植物园现在会变成什么类型的生物，虽然这也有一定的偏差性。”
“足够了！”领队连忙道：“你先分析，快一点，我们再坚持一下。”
不用说沈黎也知道快一点，人不是机器，而且哪怕是机器在超低温环境下也会出现行动迟缓的事情，更何况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沈黎一点点从植物中筛选对比，做出判断。
好在这个植物园并不算大，大多数都是这里的特有物种，大部分在B27区可以联系上。
最后沈黎呼了口气，“对完了。”
“怎么样？”
“进去后遇到变异植物攻击的概率在40%，安全度过到达中央安全区域的概率在50%，还有10%概率是发生意外，外来生物早已占据入侵这里。”
“好！”领队做下决定，“所有人往里走！”
坐在这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只是体验缓慢死去的过程，只要有一半的概率就可以冒险，他们这次探索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在未知中为更多人找到方向，而不是死在这种天灾中。
孔翔鸣起来，他身上的衣服也有点结冰，他只能搓搓胳膊让自己看上去好一点，然后和领队一起招呼大家准备深入。
只有五成安全概率，孔翔鸣和领队非常紧张，但意外的是他们这一路走的非常顺利，很快就来到了植物园内部。
不过刚踏进去他们就看到了一个非常大的水池，水池中还有一些莲花绽放，沈黎在判断后认为这株莲花无害，众人终于放松，就地坐下开始擦拭身体，把之前的火炉拿出来，众人开始清理湿漉漉的衣服。
他们分开队伍，有的人确定周边安全，有的人就地休息，毕竟这个植物园和他们想象中的还有点不太一样。
主要就是……植物是不是太少了？
在大体看了一圈后，孔翔鸣突然开口，“沈黎、领队，你们过来看看！”
领队就在旁边，他很快就过去，沈黎也紧随其后，他们来到孔翔鸣的位置，下一刻他们便看到了一些东西，那是一些残破的瓦片和火焰灼烧过的痕迹，还有一口锅，锅内还有黑褐色的物质，杂乱的东西就像是被匆忙逃跑后被带倒。
“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孔翔鸣一边看一边说：“而且不只是这里，再往里走痕迹更重。”
“可能当时有几十个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所以来的路上才没有阻碍？”领队道：“那现在呢？那些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但看这种情况不好说，尘土的厚度代表他们起码离开两年了。”孔翔鸣道：“领队我记得你带着不会引起植物暴动的手电，我们再往里走走看。”
领队点头，“好，既然有人类生活的痕迹，说不定能找到点生活用品，毛毯毛巾之类。”
沈黎没有意见，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往里走。
果然，越往里走人类的生活气息就越重，到处都是摔碎的生活用品，好像是在这里的人紧急逃跑，这样的情形让领队和孔翔鸣皱起眉头来，因为这样的痕迹意味着他们被攻击，而攻击者很大概率可能是一种凶恶可怕的变异生物。
他们来这里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生物。
就在这时，沈黎蹲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扫开一层土，下一刻一个头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头骨一看就是人类的，上面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齿痕，沈黎微微皱眉，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把头骨留在原地继续往前走，终于那些凌乱的场景不见了，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到处都是骸骨和干涸的黑褐色血迹，这种凶杀现场一般的场景一直持续了几十米，白花花的骨头布满整个坑洞，领队大略数了一下，确定大概有二十多个人的骸骨。
“这是，被吃了？”孔翔鸣皱眉，“可是，这些骨头上都有齿痕，不像是植物攻击。”
“如果是变异植物攻击，他们完全不可能在这里居住，说不定是偶尔闯进来的野生猛兽。”沈黎推断，“但是……”
“但是？”
沈黎抬起头来，他看着两个人，“我们发现的第一具骸骨，头骨上的齿痕，和这里的有一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牙齿的大小和深浅。”沈黎试着用专业术语和他们表达，然后两个人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沈黎，于是沈黎泄气，用他们可以听懂的话说：“这是两种生物的齿痕。”
两人恍然大悟，“所以这里被两波生物袭击过？”
但也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
他们并没有发现野生生物的痕迹，只能希望那只野兽离开，孔翔鸣和领队继续从这些杂乱的东西里寻找保暖用品，沈黎则是回到第一次发现头骨的地方，他其实在第一次过去的时候就觉得那里的土质有点松软，哪怕是两年过去也依旧如此。
于是他就在两人找东西的间隙翻土，很快他就挖出了其他头颅，虽然不知道下面还有多少，但这里确实有不少人骨在。
沈黎歪头，他把头骨放回去，接着寻找有没有其他线索，就在这时，他看到在墙角有一本被尘土掩埋了一半的本子。
沈黎把本子翻开，上面是一些稚嫩的文字，像是小孩子写的东西。
“怎么样？”孔翔鸣走过来，“发现了什么？”
“一个本子，可能是日记。”沈黎道：“虽然听上去好像有点套路……你们呢？”
孔翔鸣叹气，“找到了一点布料，聊胜无于吧，我们先回去看看。”
哪怕是在植物园内也很冷，领队测了一下温度，温度就徘徊在零度上下，有些人已经因为失温昏昏沉沉，一些好些的人不断的喊着他们，一旦昏睡过去那就绝对醒不过来，他们没有人敢睡。
就这样靠着互相提醒，他们硬生生的撑住，孔翔鸣和领队把找到的布料分发下去。
“坚持一晚上，等天亮了雨停了，就会有救援队伍过来，他们会带足够的保暖设备。”领队鼓励着大家，“水很快就烧开了，大家一会儿喝点热水暖和一下。”
沈黎眨眨眼睛，“水哪里来的？”
“旁边的水池。”孔翔鸣示意了一下旁边，“那个水池是活水，和地下水贯通，估计当时就是为此才在这里建了植物园，我测试过，没毒。”
莲花开在池塘上，沈黎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个水池很深，深的看不到底部，莲花的根应该在墙壁上而不是在底部，而且沈黎还能看到一两条小鱼在惬意的游动，意外的没有攻击性。
估计那些曾经留在这里的人就是吃鱼和植物园内的植物存活的，这个植物园内意外没有攻击性极强的植物，甚至大多数都能吃。
但是他们又是被什么追逐着全部杀死？
这样想着沈黎回到火炉便打开了那本日记。
“这字……是小孩子写的？”孔翔鸣凑过来看了一眼，“你看这还有错别字，年龄应该不大。”
“大雾十年，在远离人类居所中心的孩子还会写字，这足以说明这孩子的父母是个学识不错的人，他们生活的也不错，所以才会有闲心教导孩子写字。”领队也开口，“上面写了什么？”
因为好几年过去，笔记本上的字迹有点不好辨认，而且只有一道火光照亮，沈黎看了许久才认出写的是什么。
【妈妈送了我一个本子，告诉我这是她唯一的珍藏，我们过的很不好，如果感觉难过就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记录下来，这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在爸爸去世后，这是我第一次在上面写字，因为我觉得好难过。】
孔翔鸣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开口，“大雾期间，死亡实在是太常见，这十年的死亡人数是当年大灾变的十倍不止。”
“几乎没有一个人家庭完整，大家或多或少都失去了至少一个家人。”领队补充。
但既然这个本子在这里，而且里面那么多骸骨，大概率这个写日记的人也已经……
他们不想继续想下去，只好让沈黎继续往下看，也希望可以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的有两次袭击，那么来袭击的都是什么东西，那个东西还在不在植物园？
【妈妈说：爸爸去找能吃的东西了，等找到能吃的东西我们都能活下来，可是我知道爸爸已经死了，因为我听到隔壁的叔叔在说爸爸死去后他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说爸爸是这个植物园的园长，现在爸爸死了这个植物园应该谁来管，他们每个人都想成为这里的主人，妈妈在爸爸死后就一直抱着我安慰我，她什么都不做，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沈黎看了一会儿，接着他找出十年前的植物园资料，最后找到了植物园园长的身份信息。
这位园长是当地人，植物学家，妻子是他同专业的同学，晚来得女，小女孩在大雾来时只有5岁，刚上小学，也就是说：这本日记的主人就是这位园长的女儿，在当年大概不超过12岁。
领队皱眉分析，“也就是说：这个植物园里能留下这么多人是因为植物园园长一直在维持，我记得这个植物园的规模不算大，员工应该不会超过20人，也就是说：更大可能是他们收留了逃难过来的当地人。”
“我也是这个想法，所以在园长死后，他们算群龙无首了，毕竟植物鉴别这种事也就只能他和他夫人来干。”
沈黎看着照片上的人，片刻后才开口，“我见过他。”
“什么？”孔翔鸣意外的看向沈黎，“这位园长？”
“对。”沈黎道：“……大学时期参加过一些会，植物也是生物的一种，他一直在研究如何让濒危植物繁殖，他主持的会议我印象深刻。”
那种曾经见过并欣赏过的人下一次听到消息竟然是死亡，这种感觉让沈黎非常不舒服，他很难去形容自己的感觉，遗憾？还是难过？
或许是全都有，又或者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产……让人习惯死亡。
沈黎继续往下读。
【后来他们选了一个人当这里的主人，我不喜欢那个人，因为他很可怕，妈妈说我要听话，一定不要乱跑，没有爸爸护着我会很危险，但是妈妈经常被他们喊过去，妈妈说是因为她认识很多植物，可以和爸爸一样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可是我也认识很多植物啊，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呢？我这样问妈妈，妈妈却让我把这件事咽在肚子里，千万不能说出口。】
【我讨厌那个人，他掐死了我养的鱼，还说要喝鱼汤，我只能悄悄的把小鱼藏起来，我把鱼藏在自己嘴里，结果不小心咽了下去，我和妈妈说了这件事，妈妈很害怕，她一直让我把鱼吐出来，但是鱼怎么都吐不出来，于是妈妈又哭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把鱼放在嘴里。】
【鱼宝宝会在我的肚子里长大吗？】
很天真的话语，就像她根本不是一个13岁的人，而是一个7岁的孩子，在思想上过于稚嫩和天真，就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苦难。
孔翔鸣判断这个女孩可能有什么病症，导致思维过于单纯，但读写方面没问题，很有可能是基因觉醒导致的连带反应，在大雾初期就有不少这样的人，毕竟是基因出问题，普通的基因病也很常见。
只不过大雾这么多年，这些人差不多都在大雾初期淘汰，所以现阶段只留下了会变成其他物种的基因病。
这样的女孩能活这么多年，只能说明她的父母非常爱她。
“爱吗？”沈黎看着日记本，声音很小，小到除了他自己每一个人听到。
“不过由此可见，在园长意外去世后，植物园被其他人接管，接管的人可能不是那么靠谱，那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伤亡都是内斗产生的？”孔翔鸣异想天开，“啃食的痕迹只是野生动物嗅到了血腥味进来。”
“也有可能。”领队点头，“不过我们只是呆一晚上，等有空我们会找专人把这里全部化验一遍。”
沈黎听着他们讨论，接着翻开下一页日记。
依旧是稚嫩的文字和稚嫩的话语，里面充斥着一个小孩子在父亲死亡后环境的骤变。
【今天吃的变少了，妈妈说是因为她没找到能吃的东西，我听到他们在骂妈妈，他们说妈妈找不到吃的以后就没吃的东西，可明明他们能吃到饭都是妈妈的努力，真的太奇怪了，我好生气，但妈妈让我忍耐。】
沈黎继续翻了一页，接着他的手僵硬住。
【我的腿上长了东西，好痒好难受，看上去是白色的鳞片，爸爸曾经给我看过鱼的身体，鱼身上就有这样的鳞片，妈妈被吓坏了，她让我忍住，然后一片片把鳞片全都拔下来扔掉，我好疼，但妈妈哭了，一边哭一边让我一定不要说出去。】
【如果说出去了我会死吗？就像爸爸那样。】
鱼鳞……被生吞的鱼。
基因病。
第55章
之后的日记里充斥着女孩对于自己身体变化的恐惧, 以及母亲对此的措施，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害怕通通记录在里面。
孔翔鸣和领队本来在一起看，只是后来有人喊他们，他们便让沈黎自己看, 他们去处理事情。
于是便只有沈黎一个人辨认着小女孩稚嫩却恐惧的文字。
【我的腿变成了白色, 还有黏黏的液体, 鱼鳞被拔掉后又长出来, 妈妈不再帮我拔掉, 但是让我穿的严严实实，告诉我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除了妈妈之外谁都不能看到，我答应了, 穿上了厚厚的裤子。】
【我的眼睛变了颜色，带着一点点红色，妈妈说看的不是很清楚，如果有其他人发现就说自己眼睛发炎了, 他们会相信。】
【……脖子好痒, 是鳃吗？】
【爸爸还在的时候和我说过鱼，告诉我很多鱼和水生植物是共存关系, 它们一直互帮互助是非常好的朋友, 我会变成一条能帮助植物的小鱼吗？这样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可是妈妈还是在哭, 妈妈比我更害怕。】
【妈妈又和他们吵架了，因为妈妈不让他们吃植物园里的东西, 他们一定要吃, 他们说自己要饿死了, 妈妈阻止不了他们只能看着他们吃掉了植物园里的植物, 其中还包括爸爸和我一起种的花。】
【他们怎么总是不明白呢？爸爸和妈妈一直不让他们吃是为了他们好，爸爸教过我，很多吃的活物是不可以吃绝种的，因为大家还没有找到培育方法，只能野外生长，吃掉了就没得吃了，妈妈很难过，但她也没有办法。】
或许是作为同专业的缘故，沈黎能很轻易共情到小女孩，植物是星球上的大类，但在固定范围内的植物如果一旦被吃绝了就很难重新繁育，大多数养殖业都会留下种子，绝对不会一次性收割完，估计就是这个原因园长夫妻一直不让这里的人完全吃饱。
他们会留下部分植物等待生长。
可惜那些人不了解园长的良苦用心，在园长死后趁着园长夫人无法阻止把那些植物通通吃掉。
他们能在这个植物园活到现在靠的本就是园长的努力，这下大概会造成饥荒。
果然，沈黎又看了两页后，便看到了小女孩关于吃饭的担忧。
【没有吃的了，大家都好饿，大家开始抓鱼吃，有人吃鱼后死掉了，因为他们不知道哪种鱼有毒，他们又让妈妈来，可是妈妈说自己学的是植物不是鱼类，可他们不管，就是让妈妈辨认，妈妈被逼着去了，回来后妈妈一直很沉默，妈妈说让我坚持，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
【这句话爸爸在的时候也一直说，他说：外面一定还有幸存的人，那些人一定聚在一起，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组成一个安全还能吃饱饭的地方，他们总有一天会来到我们这里，来接我们过去。】
【妈妈说：她承担着很多人的生命，她快承担不起了。】
【妈妈快疯了。】
【怎么样才能让妈妈好一点。】
【妈妈怎么办？爸爸你快回来，妈妈她不能再哭了。】
【外面的人什么时候来？如果外面的人来了，妈妈是不是会变得开心起来。】
【快来人吧。】
【妈妈！】
【……有人失踪了，是邻居家的小弟弟，第二天，他的身体从池子里浮出来，他是被淹死的，那些人想要把池子填了，妈妈不允许，因为那是大家唯一的饮水来源，填了就没水喝了，她固执的挡在池子面前，那些人终于作罢。】
【爸爸以前说过，这个池子是植物园的中心，是植物园的标志，也是这里的生命源泉，一定不可以干涸。】
“喂，沈黎。”
沈黎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来，下一刻便看到了手放在他肩膀上的孔翔鸣，“看你看的这么着迷，里面写这里的遭遇了吗？”
“还没到。”沈黎合上本子，“你们呢？是什么事需要你们两个人去处理？”
“有人失踪了。”孔翔鸣坐在沈黎旁边，“说是因为冷喝了太多热水，感觉憋得慌就去找地方上厕所，结果半个小时都没回来，他们一起去找也没找到，就告诉了我和领队，我们两个顺着痕迹往前走，走到边缘了也没看到人。”
“你说人怎么能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呢？”
沈黎眨眨眼睛，“失踪？痕迹都没了？”
“只能看到一点水渍，人怎么都找不到，领队还在带人搜，他现在紧张死了，就怕是什么猛兽藏在这个植物园里，但据我观察这里没有大型生物活动的痕迹，如果有不会有这么整齐的尘土在。”
“和其他人说了吗？”
“说了，让他们上厕所结伴去，别单独一个人。”孔翔鸣叹气，“他这么大一个人能到哪里去？外面暴雨一直没停，就算是被东西吃了也应该有血才对，怎么就这么消失了？”
沈黎看着他，片刻后他站起来往外走，孔翔鸣愣了一下，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跟上沈黎，只见沈黎走向他们一开始来的地方，然后停在水池前，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望，一两条小鱼还在游荡。
只是在小鱼和荷叶的更下面，一张惨白的脸在水中隐隐约约。
孔翔鸣差点叫出声来，他连忙去喊领队，领队带着人跑过来，他们聚集在水池看着水池里面的人，各个脸色都不好看。
“他怎么进去的？”领队问：“是被什么植物拖进去的？”
“如果是被拖进去他应该会挣扎才对，也会大喊大叫，我们可没有听到声音。”
“先别说了，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沈黎作为技术人员被打发到后面去，在场的几个特异局男人试着一点点把尸体从水池里捞出来，水池里的水一如既往的干净，哪怕是打捞出一具尸体来也没有一丝浑浊，尸体还没有泡很长时间，看上去除了湿漉漉的之外只有窒息死亡时凝固的狰狞。
医生检查了一些基本特征，“窒息死亡，但到底是被勒死还是溺水死的需要解剖才能确定。”
他的尸体上有勒痕，脖子和四肢上都有，嘴巴是微张的，说明他曾经想呼救，可惜被制止，一点都没叫出声来，就被彻底拖进水里溺死，或者是在拖进水里之前就被勒死了，之后扔进水池里。
但不管是哪个，都说明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杀了，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种未知的恐惧是非常可怕的。
最后他们决定先带着尸体回去，水池这边暂时不要过来，在回去的路上，孔翔鸣开口询问沈黎，“你怎么知道他会在水池里？”
“刚才看到日记本里写他们失踪了一个人，最后在水池里发现，你又说周围没有任何痕迹，只要他不出去，唯一能藏人的就只有那个水池了，所以就过去看看，没想到真的在里面。”
孔翔鸣皱眉啧了一声，“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
“杀人的？”
“当然。”
“不知道，植物和动物都有可能，章鱼就很喜欢待在阴暗的位置，你们又说那个水池和外面通着，是活水。”沈黎道：“现在只能想，那个生物不会比水池更大。”
孔翔鸣想了想那个水池的大小，然后发出低低的咒骂声，“那水池可不小，能装下十个你和我。”
回到聚集的地方，周围气氛更加压抑，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亡让他们很难演说，外面的暴雨一直不停，甚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围绕着那个小小的火炉，仿佛只有这个小火炉才能给他们安全感。
沈黎没有事情做，于是继续看那本日记。
【水池里的鱼也要被吃完了，大家没有吃的东西，妈妈又被逼出来，让妈妈找到吃的，否则他们就要把水池填起来，大家一起去死，还用力的抓着我的手，说要把我扔进水里。】
【妈妈抱着我同意了，她开始早出晚归，最后找到了新的植物，她说那些东西可以吃，但是一定要一次性全部吃完，因为那东西有引诱性，会吸引其他生物给它们传粉和种子繁殖，但是那些人没有听，他们害怕再也没吃的，就采了很多很多，吃不完就堆起来下次吃。】
【妈妈说这样会引来灾祸，没有人听。】
【……有动物来了。】
【好几个人被咬死了。】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我们发现的第一处骸骨。”沈黎指着那些文字给孔翔鸣看，“园长夫人发现了一种可以食用的植物，但是植物为了繁殖会散发引诱其他生物的气味，这种气味吸引了野兽，野兽的突然袭击才导致了一批人死亡。”
“这不是活该吗？”孔翔鸣看着文字内容，“都说了不行不行，怎么还是去干，这群人怎么回事？”
领队听到了他们的话，片刻后他才开口，“这片区域在十年前就是在郊区，植物园选址在这里只能说明这里物种丰富，和人群没有任何关系，穷山恶水出刁民也不是完全胡说八道，有的地方就是因为文化水平落后人品不行，造成这种结果也很正常。”
“大雾初期还发生过吃人事件，对，就是因为不知道吃什么于是吃人，那个人还非常淡定的说被吃的已经异变成动物了，动物完全可以吃。”
“这也太难受了，镇压这些人的园长死了，园长夫人带着一个女孩压根就管不了他们。”孔翔鸣皱眉，“要是我当时在这里，一定狠狠揍他们一顿，让他们老实一点听话一点。”
“你处理不了，毕竟那些人什么都不会，只会凑堆一起当共犯。”领队明显比他更了解一些，“这种人我见过了，只有人比他们多，武器比他们强，才有可能改变。”
孔翔鸣耸肩，“那第一次是这个原因，后面的呢？”
于是沈黎继续往下看。
【我的腿好疼，疼到我一直想找妈妈，但是妈妈不在，她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疼得一直哭，一直喊妈妈，于是我跑出去找妈妈，结果听到那些人说都是因为妈妈的错，因为妈妈那些人才会死。】
【才不是，那些人会死是因为他们不听妈妈的话，我去反驳，结果他们说我什么都不懂，可是妈妈什么都没有做错。】
【妈妈在那里？我找不到妈妈了。】
【他们诅咒妈妈去死，说妈妈是祸害，不是的，才不是！妈妈你到底在哪里？】
【妈妈失踪了，他们却一点都不着急，他们说妈妈是个祸害，说我也是个祸害。】
【所以这个祸害跳进了池子里，给那些人赔命了。】
【……我知道了，妈妈去了水里，她变成了一条小小的鱼，像以前一样守护着这片水池，这是爸爸和妈妈一起努力建设的地方，爸爸说：植物和小鱼是共生关系，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我也想和妈妈一直在一起。】
……
【我好像变成了一条小鱼，小鱼可以守护住爸爸妈妈，守护住这个美好的植物园，我还记得小时候这里那么漂亮，突然有一天就来了那些陌生人，然后再也找不回漂亮的植物园了，我是最后一条小鱼，我要保护这里。】
【我要成为它们的依靠才行。】
【妈妈也不会再哭了，因为我已经知道怎么让妈妈高兴起来。】
依靠？
沈黎愣住，他看向水池，下一刻一个人的惨叫声响起，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一条长长的藤蔓拉住了一个人，在场的人连忙拉住人不让他被拉走，但下一刻就有更多的藤蔓袭来。
藤蔓上带着尖刺，在场的人连忙松手，于是没有力气的人就这样惨叫着被抓到水池边。
那人死死地扒着水池边缘，领队连忙带着继续拉人，藤蔓狠狠的勒住那人的脖子，也就在这时领队睁大眼睛，连孔翔鸣都表现的相当惊恐，就在所有人面前，一个女人的头颅慢慢的从水池里冒出来。
她有着红色的瞳孔，耳朵是鱼鳍的模样，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她的肩膀上，女孩伸出自己的手臂牢牢的控制住面前人的脖子，只听到咔嚓一声，那人的脖子被瞬间扭断，她张开嘴巴，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
“卧槽！”领队爆了粗口，“这是什么？！”
他下意识放了手，于是尸体被瞬间拽进水池，女人也顺着往下栽倒，一条硕大的鱼尾冒出水面，那是一条红色的鱼尾，很漂亮，很可怕。
“人鱼？！”
“是鱼人。”沈黎反驳，“虽然有人的一些特征，但和虫母一样，她没有人类的意识，仅仅只是一条鱼而已。”
孔翔鸣小声呢喃，“这就是那个第一次袭击这里人的猛兽？”
“应该是第二次袭击的东西。”沈黎道：“还记得吗？日记本里小女孩患上了基因病，她生吞了一条鱼，然后身体上出现鱼鳞，有了不少鱼类的变异特征，所以这应该是那个小女孩变异后袭击了这里的人。”
“第一次是猛兽袭击，他们认为是园长夫人的问题，强烈的负罪感和崩溃导致园长夫人死亡，女孩无人看管加上本身基因病加重，导致她异变成猛兽，杀死这里的所有人一是为了保护这里的植物，二是认为这样她的妈妈就不会再难过。”
“只要没有人了她的妈妈就会一直开心。”
“好，我知道了。”孔翔鸣喊着，“现在应该怎么办？！”
水池沉寂了短短几秒钟，接着里面的水翻涌，无数藤蔓再次伸出来，人鱼扑腾出水面，顺着藤蔓甩着尾巴，尖利的牙齿一看就能咬断一块木板，在场的人反应迅速立刻开跑，沈黎也被孔翔鸣拽着手腕往回跑。
沈黎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开口，“她或许是和我同种类的锦鲤，虽然她是红色我是蓝色……如果不是基因病，她才是你们会拜的正统锦鲤。”
“卧槽都到现在了你还在纠结是不是正统锦鲤？”孔翔鸣服了他，“既然是锦鲤，有没有根治方法？”
“鱼需要水，但现在她是鱼人，有人的特征，所以可以暂时离开水，时间不会太长，坚持一下她就必须回到水里补充水分。”
“在那之前我们真的不会被她直接开膛破肚吗？她爪子看上去好利。”
“只能躲了。”
因为鱼人只有一条，所以他们四散开来，能逃掉一个是一个，沈黎和孔翔鸣躲在墙壁后面，他们身后就是一堆骸骨，两个人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现在他们只能拖延时间，等鱼人回去补水。
他们听到了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奇怪的仿佛是鸟叫一般的声音，孔翔鸣立刻捂住沈黎的嘴巴，让他不要发出太大声音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马上就要靠近他们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爬行的东西被吸引，瞬间便掉头向另一边，孔翔鸣松了口气，他放下捂住沈黎嘴巴的手，闭上眼睛靠在墙上。
没有人不怕死，哪怕他们做好了所有准备，哪怕是这样该害怕还是会害怕。
“鱼和植物是共生关系，所以她会保护这里的植物，也就是帮植物狩猎食物，我们应该是被当成可以活动的饲料了。”沈黎能说话后立刻开口说出自己的结论。
孔翔鸣笑了，“好吧，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外面雨还很大，我们暂时没办法离开这里，外面一样会死。”沈黎道：“只能和鱼人拉锯战。”
“真不走运。”孔翔鸣小声呢喃，“沈黎，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上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吗？”
沈黎疑惑的看向他，在当时孔翔鸣解释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死去的前搭档告诉过他，有些刺激性味道是其他生物的克星，他记住后每次都会带上，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这样想着沈黎也这样回答了。
“其实不是这样，只是听上去好像不错我就这样说了。”孔翔鸣呢喃，“实际上，我搭档死的时候我一直都无法接受，那时候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他闭着眼睛，我拼了命的想办法，他说需要刺激性的气味，但是我们没有。”
“他就这么没了，在我怀里停止呼吸。”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安心，每次出行一定要带上这种东西才行，我害怕再出现一次这种事。”孔翔鸣笑了，只是笑的像是在哭，“听上去有点逊，但我真的不想再有一个人因此死去。”
他说：“沈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说：沈黎，你可千万不要死在我面前。
第56章
因为分散开逃跑, 孔翔鸣和领队走散了，外面的暴雨好像比之前更大，导致连无线电都没办法继续使用，现在和其他人汇合非常不明智, 最好的方法就是隐藏起自己来, 一定要熬到他们可以离开这个植物园才行。
外面的雨什么时候停, 他们就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孔翔鸣在前面观察情况, 要求沈黎跟紧他, 在孔翔鸣看来沈黎是技术人员，而且还是第一次出探索任务，他有责任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照顾沈黎。
沈黎也没有闲着，虽然这里没办法联网, 但沈黎早就把数据复制了一份带进来，趁着设备没电之前一直在检索。
“你在查什么？”
“对比刚才把人拉走的植物是什么。”沈黎蹲在墙角，眼睛不离屏幕，“从水下生长的水生植物, 和鱼类共存, 可以伸出很长的藤蔓，具有食人性, 吃肉的植物实在是太少见, 特征明显比较容易查。”
孔翔鸣点头, “所以呢？查到了吗？”
“没有。”沈黎摇头, “但是我查到了和这种植物有点类似的其他植物，有可能是这种植物的变种。”
“什么植物？”
沈黎看向他, 他说：“你知道水草吗？”
“我当然知道, 但水草不是统称？难道这东西是一种另类的水草？可我记得水草一直都是净化水质存在, 从没听说过水草还会逮人吃, 而且我记得水草喜光，这水池下面虽然是活水，可没光。”
“所以才说是变异种。”沈黎说：“三年前局里在F7区发现一种食人藻类，那条小河里几乎都是一片片绿油油的藻类，水质非常好，但意外的河里没有鱼，周围也没有小型生物来喝水，我同事立刻觉得不对，于是用诱饵试探了一下。”
“那片藻类在接触到我们扔过去的肉食后立刻蔓延上去，就像是无数蚂蚁浩浩荡荡，几秒钟的时间诱饵肉食就被吃干净，连残渣都没有剩下，我们当时也想办法取样研究过，但这东西活性非常高，繁衍速度极快，哪怕没有肉食也可以靠吃微生物活着。”
孔翔鸣眨眨眼睛，“所以，这是和那些藻类差不多的东西？”
“对。”沈黎呢喃，他摸着下巴，“但如果这样，为什么这些藻类没有扩张？里面是活水，还有鱼，它却老老实实潜伏在下面，一点都没有对这个植物园造成伤害，不对劲。”
还没等沈黎想明白，突然孔翔鸣一把拉住他，也是在这时沈黎听到了外面蠕动的声音。
沈黎小时候看过蚕蛹脱壳，看过蝴蝶绽开翅膀，长大后也看过虫子蠕动，看过无数生物的运动方式，也听过许许多多的声音，而外面的声音就像是他在十年前去过的海洋馆，海洋馆内的海豚跳上岸，在岸上蠕动的时候，水渍落在地上，生涩的水渍在地上摩擦，除此之外，还有人的手掌一点点摁着挪动的声音，怎么听都是那条鱼人。
尽量放松自己的呼吸，孔翔鸣示意沈黎做好准备，沈黎明白他的意思。
鸟叫般的怪异叫声响在他们耳边，一截黑色发丝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女人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在看到他们的瞬间她张开嘴，沈黎看到了她耳边的鳃，以及喉咙里明显和人类不同的结构。
“快走！”孔翔鸣立刻和沈黎往前跑。
鱼人的下半身是尾巴，这说明她行动不便，但是她行动不便那些植物的动作却很快，无数藤蔓直接凌空飞过来，孔翔鸣想拉住沈黎的手却没有拉住，沈黎的腿被藤蔓缠住，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沈黎带飞出去。
“不要乱跑，去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在最后一刻沈黎只能给孔翔鸣这个忠告，“鱼类的听觉非常敏锐，哪怕是很小的声音她都能察觉到！”
沈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被这样拖出去的感觉很难言说，这种面对着危险的恐惧时时刻刻萦绕在他身上，这是沈黎第一次真切的面对着死亡，没有任何准备，眼看的都是绝境。
被拖出去的走廊上沈黎能够看到几具被吊起来的尸体，那些人沈黎有的有印象有的没印象，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这次出来的人。
刚进植物园的时候他们只损失了五个人，现在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半数人存活。
没有时间给沈黎思考这种问题，一恍神他就被直接拖到了水池，清澈的池水还是原先的模样，莲花盛开着，带着淡淡的花香味，沈黎的觉醒方向虽然是锦鲤却没有在水中生活的能力，甚至他压根不会游泳。
所有溺水自救方法在这里通通都没了用处，他只能试着憋气。
也就在这时，沈黎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触碰他的肩膀，沈黎睁大眼睛，在清澈的水中黑发红眼的人鱼就那样凝视着他，或许也就是因为如此，沈黎也终于清晰的看到了这条鱼人的样子。
应该说，她的样貌和童话故事中的人鱼真的很像，黑色的泛着红的长发，红色的眼睛，耳朵是鱼鳍，细密的鳞片布满她的身体，腰部往下是一条长长的红色鱼尾，随着水流晃动着。
很美很美。
鱼人张开嘴巴，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她把手放在沈黎的脖子上试图扼断他的脖子，沈黎挣扎了一下，本来就没有藏好的手机从沈黎口袋里脱出，在被拽过来之前上面的是这个植物园的资料，恰好又在园长介绍界面。
“啊……”鱼人红色的竖瞳盯着漂出去的手机，她发出奇怪的鸟叫声，竟是直接松开了沈黎的脖子游过去接手机。
“啊，啊！”鱼人拿到了手机，因为屏保到时间，手机屏幕闪烁两下后灭掉了，她开始着急，拿着手机游到沈黎面前，用听不懂的话语在他周围不断盘旋，沈黎因为憋气有些窒息，于是鱼人扯断了沈黎脚上的藤蔓，把他推出水池。
沈黎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样获救，他不断的咳嗽着，蓝色的长发湿漉漉的落在地上，鱼人却趴在池子上把手机扔给他，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是让他赶紧把手机打开。
他伸手去拿手机，鱼人没有动作，沈黎不敢把视线偏离开，但是因为进水的原因手机屏幕一直打不开。
鱼人开始焦躁，她的尾巴拍打着水池，眼神也变得更加凶恶。
终于，沈黎把手机锁打开，鱼人迅速伸出手把沈黎手中的手机抢过来，她的指甲又尖又利，却完全没有损坏到手机，她盯着手机一直看一直看，鱼尾不断的晃动，在那一刻，沈黎甚至觉得她的眼神不再像是动物了。
基因病患者在异变后还会是人吗？不管是沈黎还是基因部的结论都是：不行。
在变异后，人就会变成另一种生物，就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样子，有时候它们会表现出人性的一面，但这并不是说明它们是人，二是因为动物本来就有感情，这是他们作为动物的感性，和人类没有关系。
但如果，作为动物的感性，也和人类本身的过去联系在一起呢？
“……小糯米？”沈黎试着开口呼喊。
小糯米，这是女孩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的名字。
鱼人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她只顾着看手机里父亲的照片，她看了很久很久，沈黎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记得园长。
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这场大雾是如何形成，又会让这个世界进化到什么程度，曹宇天和博士同时认为这是自然在清理人类，将人类转化成其他生物消除人类的优势，只是一个想找到让大多数人类存活下来的方法，另一个想让自己成为存活下来的小部分。
沈黎不管哪一边都将信将疑。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旁边的走廊里冲出来，不只是鱼人连沈黎都注意到了。
孔翔鸣站稳身体，然后用力的把手里的东西敲下去，只听到嗡的一声，巨大的声音响彻在水池旁边，因为周围的空洞造成声音回响，鱼人发出尖锐的叫声，手中的手机落到池水里，孔翔鸣立刻趁机把沈黎拉回去，沈黎的反应速度也快，当场就开跑。
鱼人看着他们跑向远方，本来应该去追逃跑的猎物，但她踌躇了一下，最后选择潜水下去捞那块手机，藤蔓也没有继续伸出来，水池周围一片安静。
趁着这个空隙，他们一直跑到没来过的另一个位置，两人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
沈黎叹气，“不愧是你，能想到这个办法。”
“你一说她听力敏锐我就想到了。”孔翔鸣挥手，
“听力敏锐有时候有优势有时候也是弱势，就像是刺激性气味有时候也会有好作用，本来就很大的声音在她耳朵里会变得更加刺耳，不过我也没想到能一次成功，好像她一开始一直都没注意到过我。”
沈黎想了想，那段时间鱼人确实一直都在看他的手机。
“孔翔鸣，你对基因病了解吗？”
“就是大雾后的一种特定病，我是信息部的，对这种事涉猎的少一点。”孔翔鸣气喘吁吁的坐下，“怎么了？”
沈黎道：“你说：基因病患者在变异后，会留下部分人类的习性吗？”
“习性？”孔翔鸣想了想，“比如呢？”
“比如：这个植物园一直伫立在这里，藻类没有蔓延，植物在一点点生长，这都是那只鱼人在维持平衡。”沈黎看着墙角一小株从缝隙里钻出来的嫩芽，“她哪怕是变成这个样子，也想守护好这个植物园，于是就成了这里的守护者。”
孔翔鸣明白了沈黎的意思，“你说的是人性？基因病在变异后会不会还带着人性上的关联？”
“大概？”
“我倒是不会关注这个问题。”孔翔鸣终于放松了，他靠在墙壁上，声音很轻，“哪怕是全身上下都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东西，仅仅只是有一点和过去连带的人性，就可以说对方和以前一模一样吗？”
“人是感情动物，片刻的怜悯会让他们感动，但没有人可以为了那点小小的关联一直和这样的病人生活在一起，这是需要治疗的疾病。”孔翔鸣转头看向沈黎，“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想办法把他们变回来。”
沈黎笑了笑，他和孔翔鸣靠在同一面墙上，湿漉漉的水渍把墙壁糊的潮湿一片。
也是。
哪怕还记得自己的爸爸，哪怕因为执念成为这个植物园的守护者，她依旧不再是以前的小糯米，而是拥有小糯米部分过去的鱼而已。
作者有话说：
姨妈+感冒难受麻了，人已经倒下，今天只有这些，我默默回去躺着了。
第57章
“能和外面联系上吗？”
“联系不上, 无线电没信号，而且就算是能联系上也没办法，外面是暴雨和山体滑坡，下面的人能自保就很好了。”孔翔鸣叹气, “我们现在只能自救, 坚持等暴雨过去, 泥石流平稳, 才能下山。”
沈黎叹气, “这场雨真的会这么容易停下来？”
“停不下来也没办法，我们现在又没地方去。”孔翔鸣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包打开，沈黎在刚才的混乱中丢失了随身携带的背包，他的还背在身上, 他先是看了看时间，接着又拿出一包压缩饼干拆开给了沈黎一块。
“吃点？”孔翔鸣道：“从出发到现在我看你没吃什么东西，水也只喝几口，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
沈黎接过他递过来的饼干, “谢了。”
看着沈黎把饼干接过去开始咬, 孔翔鸣这才点点头，他从背包里摸出手电筒, 接着找出枪在组装, 在这种探索任务中他们很少会动用枪械, 因为这东西即使带着□□声音也不小, 在陌生区域开枪相当于打死一个招惹十个，非常不划算。
但这个植物园里的植物大多数无害, 只有水池底部的未知水草在吃人, 还有那只基因变异体鱼人, 如果只是对付他们, 枪械就有必要使用了。
因为担心惊扰到鱼人，他们并没有打开手电筒，这就导致周围非常暗，每次咬饼干沈黎都担心会把饼干戳到自己腮帮子上，好在人体是一种相当神奇的东西，它会自我调节，人眼会在一段时间后适应黑暗。
更何况沈黎身上有荧光草基因，散发一点小小的光不在话下。
咔嚓一声，孔翔鸣组装好了枪械，他试了一下手感，接着把枪放在腰间，沈黎也正好吃完压缩饼干。
就在这时，沈黎看向前面，他拉了拉孔翔鸣的袖子，“喂，孔翔鸣。”
“嗯？”
“前面是不是有东西在发光？”
“发光？”孔翔鸣有些疑惑，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会发光的东西，但就在他和沈黎对视的时候吓了一跳，沈黎本身眼睛就因为荧光草的原因变成金色，现在在黑暗中他那双眼睛就像是在发光一般。
孔翔鸣抓了抓头发，最后选择相信沈黎，“是哪里有光？”
“这里。”沈黎站起来，孔翔鸣跟在他身上，两个人摸索着前进，最后沈黎把手放在某个地方，他的手指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片刻后一个破旧的标识牌露出来，孔翔鸣有些惊讶的张开嘴巴。
“竟然是应急感应灯？！”
太阳光能转化成电力，水流的力量也可以转化成电，这个植物园建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有个水池，水池是活水具有流动性，很可能当年园长选址在这里就看中了这一点，能够进行暂时的电力转化维持，这才是他们可以在一个植物园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足够坚固的建筑，基础电力、以及不算充足的食物。
这些灯一直不亮是因为这里已经荒废两年多，没有人开启开关电力设备也不会活动，沈黎刚才的操作短暂的给这个应急感应灯充进一点能量，所以它才亮了一点。
“也就是说：我们要是找到供电室，可以暂时把这里全部照亮？”孔翔鸣观察着感应灯，“虽然听上去有点不靠谱，也不知道这些应急灯还有多少存活，但有光总比全都是黑暗好，沈黎，我们去找供电室。”
沈黎点头，“好。”
倒不是说这里的植物有多安全，他们可以随便开灯，毕竟到之前为止他们都没有开过太亮的灯，会去寻找供电室是因为现在电对他们有利，他们暂时有绝缘手套，而水有极好的导电特性。
不管是吃人的水草还是那只给水草逮捕食物的鱼人，它们都在水里。
一旦给水通上电，哪怕是让鱼人和植物麻痹一会儿他们都能救下好几个人。
孔翔鸣打开手电筒，顺着那些早就没动静的应急灯往前走，手电筒的光照在植物园惨白的墙壁上有点反光，沈黎跟在孔翔鸣身后，他每经过一个地方，身后的应急灯都会闪烁两下后再次熄灭。
它们大多数对太阳光都还有反应。
十年过去，植物园内部又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他们只能一点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搜寻，他们逆着方向标走，走着走着便看到了一件半开的门，在门上有一个腐朽的标识牌，上面写着：园长办公室。
“园长办公室，希望里面会有这个植物园的平面地图。”说着孔翔鸣推开门，打着手电筒和沈黎走进去。
刚走进去他就挥着手散开尘土，尘土太多呛得他忍不住咳嗽，桌子上也盖着一层土，旁边有个枯萎了不知道多久的盆栽，办公桌后面是书架，书架上有不少书本，都是植物学的相关书籍。
他们没有说什么客套话，一左一右就开始寻找平面图，沈黎拉开办公室的抽屉，下一刻便看到了一个倒扣在抽屉里的相框。
沈黎把相框拿出来，手电筒照在透明玻璃上，便看到了那张照片。
熟悉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几岁的小女孩，气质温婉的女性和他靠的很近，怎么看都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是园长一家的照片。
在照片的右下角，是一位女性秀丽的字迹：送给我亲爱的小糯米。
把手电筒放在桌子上，沈黎拆开这个相框，照片从相框里掉下来，最后在相框下面沈黎发现了一张纸，这张纸便是植物园的平面图，但是平面图上不只是单纯的路线，还有手动画上去的痕迹。
“沈黎？”孔翔鸣也发现沈黎在这里停留了太长时间，“找到了？”
“应该是。”沈黎回答，他把纸张反过来，也便看到了一位父亲在临终前给妻儿的留言。
【致：爱妻和我的小糯米。
不知道为何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这次离开就没办法回来，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的话，你们一定要离开这里，这里不会一直是我们的保护所，就像是人不会一直都能合作下去。
往上走，在最上面的天台上有一个很小的防空洞，那是在建筑起来时我要求留下的应急逃生点。
水池是贯通的，它一直通往外界，但我并不觉得能从水池逃出去。
如果我真的出现意外，一定不要留下来。】
他在离开前细致的画好了路线图，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活下来，却从未想过自己牺牲的这么突然，在他死去后，女儿患上基因病导致妻子无法安心带孩子离开，最后被逼迫到那种境地。
“水池能贯通到外面？所以那条鱼人实际上也是可以通过地下水路去我们生活的所有地方？”孔翔鸣意识到了问题。
“但它不会离开，就算是动物也有巢穴概念，在它的思维概念里，这里就是它的巢穴。”沈黎道：“总之我们先看看地图，这个植物园规模不小，还不知道大家都在什么地方。”
孔翔鸣点头，“行。”
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植物园一共有三层，二三层是各种栽培植物，第一层范围很大，而且有很多水池，地图上标注了每个水池的位置，但就是这样也让他们看的脑袋疼。
“我说怎么那条鱼人会这么快就过来，原来在我们不远处还有其他水池，只是我们从正门进来没有发现。”孔翔鸣吐槽：“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上厕所的人明明去了其他地方却在那边的水池被捞出来。”
在离开这个办公室的时候，沈黎注视着桌子上被他拆开的照片，最后他还是把照片塞进湿漉漉的口袋里，他们这次的目标也不是园长的逃跑路线，毕竟外面太危险，出去也是死。
找到供电室才是头等大事。
顺着路线走了一会儿，片刻后孔翔鸣停下脚步，他们成功看到第二个水池。
这个水池不像是大厅里水那么清澈，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什么波动，池子里好像已经干涸了，他们也没勇气过去看，只能远离这个池子继续往前走，在他们转弯离开后，一个女人的头颅慢慢的冒出来。
她红色的眸子注视着沈黎离开的方向，尖利的指甲剐蹭在水池边，她手中是泡了水的手机，没有亮屏。
实际上，能在水里坚持这么久，这手机已经很厉害了。
供电室并不难找，只是机器年久失修，看上去不容易启动，孔翔鸣不愧是信息部的人，他开始捣鼓起这里的东西，沈黎学的不是这个专业，他的操作自己也看不懂，就只能看着他收拾了一会儿后给沈黎比了个OK的手势。
“我要把电力打开了。”孔翔鸣倒数着，“一、二……”
说到三的时候，孔翔鸣用尽全部力气把开关拉下来，下一瞬间，从供电室开始，有微弱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来，水流声也变得更大，外面一片死寂，沈黎和孔翔鸣对视一眼。
“现在怎么办？”
“试试找人汇合，现在灯亮了，对我们有利。”
孔翔鸣扒出枪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面前的一幕却让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原先死寂的水池在活动着，有喷泉喷涌出来，自动喷洒设备正在浇灌着周围，哪怕周围已经没有可以生长的植物，柔和的灯光下，鱼人趴在池子上注视着他们，她的表情很平静，也没有张开嘴，水珠落在她身上，让她显得格外柔和。
阳光下，水池中休憩的美人鱼。
沈黎和孔翔鸣立刻退后两步躲在墙壁后面暗暗观察，却发现鱼人并没有理会他们，仅仅只是趴在原地看着周围而已。
“这是什么原理？”孔翔鸣询问沈黎。
“只能说明这个环境让她感到舒服，她很习惯在这种设施下生活。”沈黎看了一会儿，“她现在确实是个特例，明明是基因病变异体，却保留了部分人类特征，还会对以前的生活有些微习惯性。”
“那她是人吗？”
“不是。”
“那不就结了。”孔翔鸣叹气，“没办法进行交流，遵循自然法则的都不能算是人，人和动物之间的区别就是在这里，良知、品行、语言、伦理、规则制定，这是独属于人类的东西，没有这些，再像人也不是人。”
但作为研究生物的生物学家，沈黎确实对此很好奇。
小糯米现在明显不是以前的她，她被生物天性主导生活在水里，和水草为伴，但她又保留着部分人类的思维方式，她对父亲的照片有反应，会因为执念来保护这个植物园，也对这个地方有亲切感，这是很难从其他动物身上发现的东西。
动物有领地意识，但小糯米表现的远远不只是领地意识那么简单。
为什么小糯米会这么特殊？
“……鱼人，人鱼？”沈黎呢喃着，“如果不是鱼人，是人鱼。”
“你在说什么？”孔翔鸣听他小声嘟囔，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懂，“沈黎？”
沈黎转头看向孔翔鸣，“孔翔鸣，大雾后人类身体上都出现了新的基因，这份基因来源于其他生物，其中包括新生生物和已经灭绝的生物对吗？”
孔翔鸣点头，“是啊，这不是你们生物研究区和基因区一起研究的课题吗？”
“我在想：这份已经灭绝的生物到底包括哪些？你说有没有可能包括那只虫母在内都是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生物。”沈黎异想天开，“或者说：其实这个星球上本来就有人鱼，所以才会出现美人鱼的传说，只是美人鱼最后灭绝。”
“哈？这不是童话故事吗？”
“不对，美人鱼的传说比童话故事早的多，比较被认同的版本是当时技术力不够，看到雾中休息的海牛误认为是美人鱼，如果美人鱼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和传说中一样有类似人的感情，那是不是说明小糯米本身就是类似人类的物种，所以才会保留下人性？”
孔翔鸣夸张的做了个哇的口型，他说：“沈黎，你这个猜测挑战了神话体系、进化论还有各种各样的科学结论。”
沈黎疑惑的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你觉得大雾很科学吗？”
孔翔鸣无话可说。
大雾确实太不科学了。
不过他们现在没有闲心去进行科学观察，他们尽量避开水池从另一边走，就在这时，只听到砰的一声，不只是沈黎他们，连人鱼也瞬间支棱起来，她张开嘴巴，一瞬间变得野性十足。
扑通一声，她钻进水池中，已经无法开机的手机被她扔在水池边。
“她对枪声很敏感？”沈黎微微皱眉，“是在之前发生过什么？在她彻底转变成人鱼前。”
“那本日记里没有提到？”
“我还没看完就因为被突然袭击丢在原地了。”沈黎道：“总之她似乎对枪声充满敌意，你最好不要随便开枪，我们先过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顺着枪声跑过去，却没想到枪的声音更密集，夹杂着男人的尖叫声，仿佛是男人因为恐惧什么而在扫射。
“啊！”人鱼愤怒的叫喊声响起，很快枪声就停止了，男人的尖叫声也消失，只有人鱼诡异的声音在持续不断的响，带着一种强烈的悲愤，哪怕不需要沈黎来科普孔翔鸣都能听出人鱼现在不对劲。
她全身都充满了尖锐的敌意。
灯光忽闪着，沈黎和孔翔鸣能够看到灯光照射下的黑色倒影，人鱼撕咬着尸体的喉咙，鲜血瞬间溅射出来，和进食的野生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孔翔鸣赶紧把枪收起来，也明白了绝对不能开枪。
两人远离水池，最后终于来到一个空房间，这个房间是标本室，里面到处都是各种奇怪的叶片，孔翔鸣把门反锁起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点声音，他眼睛一亮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无线通讯器，果然是无线通讯器上在闪烁。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无线电竟然恢复了。
“呼唤大家，这里是领队，还活着的和我报个平安。”领队的声音有点气喘吁吁，他好像受了伤，所以有点有气无力。
“领队！”孔翔鸣连忙道：“这里是孔翔鸣，和沈黎在一起。”
“我还在，我是王元。”
报到最后，成功联系上的只有7个人，在联络中沈黎知道那个医生也被拖走了，现在生死未卜。
“怎么每次遇到你你都这么狼狈呢？”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一点调侃，但不是他们这次出来的任何一个人，“小黎。”
“曹宇天？”沈黎立刻开口，“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在路边捡到了。”曹宇天回答的一如既往不着调，“哇，损失惨重呢，我记得你们探索队一次出动都是几十号人，就剩下了这几个人？不过这种探索队全灭的消息也不稀奇。”
孔翔鸣眼神微妙，他和沈黎对视一眼，在无线电里面他们听到了水流声，对面的人像是在淌水。
“你怎么在这里？”
“有点倒霉被洪水冲下来，不小心就被冲这里来了。”曹宇天这样说：“说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吧？外面已经是特大洪水了，海平面也在上升，要是雨再不停，你们的海洋局要被淹了。”
沈黎叹气，“你看我是会相信你的样子吗？”
“好吧好吧，我是来找东西的。”曹宇天笑的格外欠，“我其实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里有一条人鱼，她和荧光草一样都是自然在自然灾害中留下的一线生机。”
“靠一条鱼？”
“应该是靠人鱼的基因，获得在水中生活的能力，说起来小黎你不也是鱼吗？你会游泳吗？”
“不会。”
“真可惜。”曹宇天啧啧两声，“祝你健康。”
说完，咔嚓一声，无线电断了，沈黎长呼了口气，“……这家伙。”
“难道你真的说对了？”孔翔鸣思考着曹宇天的话，“人鱼，不是鱼人……说起来我们之前在旱灾时也见过鱼人的基因病变异体，他的头部是鱼，身体是人，面部也会肿胀，完全脱离人的范畴，但水池里那条却是人的上半身和鱼的下半身。”
“她更像是人鱼，而不是鱼人。”
“能让曹宇天盯上的东西一定有什么价值在。”沈黎道：“这家伙懒得要命，绝对不会白白出来一趟，小糯米可能比想象中的更重要。”
“可她再怎么看都是基因病变异体，无法交流的。”
沈黎从口袋中摸出之前那张照片给孔翔鸣看，“用这个试试吧。”
虽然不知道曹宇天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外面发大洪水是不是真的，但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试试。
第58章
在植物园的电力系统开启后, 一些在之前看不到的地方也都能看清楚了，起码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外面，狂风暴雨正在打着植物园的玻璃墙壁，现在离开无疑就是送命。
沈黎开始往回走, 他们还能联系的几个人一直使用无线电联络, 孔翔鸣也用特殊方法把发现的平面图传过去。
一开始沈黎会觉得有点牵强, 但看到对面的人都表示听懂后沈黎明白了, 这些人都早就把一些特殊标志方法记录在脑海里, 如果不是他和孔翔鸣在一起，他估计就是那个唯一因为听不懂迷路的人。
“我们回一开始的地方，拿日记本。”在把地图共享完毕后沈黎这样说。
孔翔鸣有些惊讶，“去那边要转过两个水池, 真的有必要吗？”
“我只是觉得人鱼对枪声敏感这件事很怪异，虽然枪声声音很大会刺激到听力敏锐的人鱼，但她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愤恨情绪，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些事发生。”沈黎道：“所以想回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记录。”
“可能性不是很大, 这条人鱼现在完全没有做为人类时的意识, 你说的东西她也不一定会记在里面。”
但即使是这样说孔翔鸣也没有阻拦，他们探索队的责任是探索新的地点, 把这部分范围给探测清楚, 以便后来人可以躲避危险, 既然他们进来了, 还是九死一生，那就必须得留下点东西带回去。
要是能找到这条人鱼的过往, 那可就赚大了。
他们选了一条远离水池的路, 虽然绕了好几个圈子但总算是看到了他们一开始的集聚地, 那里还是一开始的样子, 除了有些杂乱的东西之外没什么好说的，沈黎一看便看到了那本破旧的日记本。
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安全后，沈黎跑过去捡起日记本，接着两人尽快朝另一个方向走，找到安全的地方再看也不迟。
“我们去园长说的防空洞看看。”孔翔鸣提议，“既然是当初秘密留下的通道，应该没有什么比那里更安全。”
沈黎同意，两人便顺着路线上了三楼，但到达位置后他们意外的发现这个通道是被打开的，按照尘土来看，这个打开还有些年头，扶梯上都有一层灰，两人有些意外的对视一眼，接着顺着扶梯往上走。
灰尘、废墟以及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残肢混杂在血迹中间，还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沈黎和孔翔鸣小心翼翼往前走，最后一个房间里血迹戛然而止，里面却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干尸。
“这服装看上去和下面的人不太一样。”
“或许是闯入进来的人，B27区成为安全区之前就有传言绝对不能到这边来。”孔翔鸣用手电筒照着周围，“按照血迹来看，时间起码过了一年多。”
说着孔翔鸣走到尸体旁边，从尘土和血迹中拿出一把枪，“还有枪……”
“这不会是当年在B27区失踪的冒险队吧？”
“冒险队？”沈黎声音有些疑惑。
孔翔鸣看上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他抓了抓头发，然后从头到尾开始给沈黎讲。
大雾初期世界非常乱，因为生物巨变的原因，很多地方都在失联，哪怕是抢修也抢修不过来，到处都是生物暴动和生物侵蚀事件，在这种情况下，官方力量很难渗透到全国家，也就催生出一批民间组织。
他们自告奋勇，不屑加入国家机关，而是自己组织人手，开始玩儿末日小说里的组织模式，最后结果就是损失惨重，末日依旧是那个末日，变异生物依旧是变异生物，只有人类的成长微乎其微，和以前的人类差别并没有那么大，他们也不是小说里的主角。
“现在这类组织已经几乎没有了，谁不惜命。”孔翔鸣一边走一边感叹，“当年我就听说过有个冒险队想要来这里探险，之后就没了踪迹，看这全副武装的，最后还是全军覆没在这里。”
甚至没能爬出防空洞。
沈黎叹口气，他们走出这里，接着来到一个有关的地方，沈黎翻开日记本继续往后看，后面是一片空白，好像没有字了。
但很快，在沈黎翻过几页后，一行比之前要更难辨认的字迹出现。
这时候的小糯米好像已经在退化，她很难记得应该怎么写字，只能一点点把想写的字写下来，比刚学写字的幼童都难辨认。
【妈妈，来了。】
【外面的人来了，妈妈很高兴，妈妈说这样，就可以离开了。】
【他们要接妈妈离开？】
【我把妈妈叫出来，他们却看上去，很害怕，还哭着对妈妈打，很硬很痛的小球。】
【妈妈受伤了。】
【妈妈需要食物。】
看到这里别说是孔翔鸣，连沈黎都感觉寒毛直竖，孔翔鸣几乎跳起来，“她妈没死？！”
“你还记得吗？情绪和环境会导致基因病加速发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说不定不只是小糯米，连她妈妈都患上了基因病。”沈黎道：“在情绪达到巅峰的时候，她跳水池自杀，最后异变完成。”
孔翔鸣睁大眼睛，“也是鱼？不，不对，有这么巧合吗？恰好两个人都是鱼。”
沈黎微微皱眉，他把小糯米的日记本往前翻，最后翻到一句话。
在小糯米把鱼咽下去的时候，园长夫人曾经着急的让她把鱼给吐出来，当时沈黎就感觉奇怪，在这种地方水池里的鱼几乎是他们不多的食物来源之一，但是园长夫人为此崩溃哭泣，除非她本来就知道里面这些鱼有问题。
她在让植物园里活着的人全部吃下有问题的鱼肉，只有小糯米是意外咽下一条活鱼……
“可是为什么？”孔翔鸣道：“她有这样做的必要吗？”
“只能是因为园长吧，她和园长从大学扶持到现在，相亲相爱，连她丈夫都能预感到自己可能回不来，她作为一名心思细腻的女性又为什么察觉不到，甚至可以说这里是园长最熟悉的植物园，园长怎么会死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孔翔鸣和沈黎对视，“你的意思是说：园长很有可能是因为压制那些人压制的太过，被那些人想办法杀死的？”
“当然只是猜测。”沈黎把日记本放下，“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里的水池下面可能不只有小糯米一条人鱼，她的妈妈也变成了基因变异体，应该也潜伏在下面，小糯米有一点意识，她可就不一定了。”
孔翔鸣顺着沈黎的意思想，片刻后他才开口，“这样一说，这张平面图前面那张照片，其实是园长夫人放进去的？”
但不管如何，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曹宇天也在这里面，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曹宇天是什么目的，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不能只让曹宇天有收获。
“园长夫人和园长是大学同学，同为植物学家，园长擅长保护，园长夫人擅长研究，我们再去园长办公室看看。”
回到发现平面图的办公室，沈黎开始有目的的寻找一些研究笔记，虽然有电，但在大雾后电不稳，把文件存在电脑里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大多数都不如用笔写在纸上更方便。
最后沈黎在一个架子上看到了一个笔记本，本子上写着园长夫妻的名字。
沈黎翻开本子，发现日期是大雾初期。
【我们在水池里发现了一条新的鱼种，我们两个都不认识这条鱼，或许是新生物种。】
【这条鱼很奇怪，在经过简单测试后我们发现它的基因侵蚀性非常强，在它周围的鱼会在一个月内同化成这类鱼，那种同化是从外表到内脏的同化，我们感到很惊讶，并试图远离。】
【小糯米却很喜欢这条鱼，她说这条鱼红红的很漂亮，她想养起来。】
【我们严格禁止这里的人靠近那片水池，我们发现这类鱼只固定生活在这片水池里，其他水池的鱼不受影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自然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吗？这算是疾病还是魔法？】
【为什么只有这条鱼是特殊的？其他被它改变的鱼就算是分到其他水池也不会再有侵蚀性，只有它一直持续不断的靠着把其他鱼种改变来繁衍族群，如果被人食用人也会变成鱼吗？我们不敢尝试。】
【它在长大，它这些年的长势非常细微，以前是小小的一条，现在还是小小的一条，它一如既往喜欢小糯米，就像是小糯米是它挑选的……，我为此感到害怕，所以我也限制过小糯米过去，但小糯米总是能找到办法从我们身边离开，跑到她的鱼朋友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小糯米对水的需求越来越大，她开始泡澡，会大量补充水，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我亲爱的丈夫，我曾经和你说过，这里的人并不懂得感恩，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寻找外面广阔的新世界，就像是你说的，外面一定已经形成了新的组织和城市，虽然我们在郊区，但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它，可你总是放不下这些人，你的善念总是会害了你。】
【我说对了。】
【不知道谁可以看到这本档案，不管是谁，我也仅仅只是不想让这段往事成为一抹尘埃，我告诉那些人水池里的鱼可以吃，他们多年吃不到荤腥，便立刻去捞鱼，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实验，我要看看他们会不会变成鱼，但是我没想到小糯米会为了保护她的鱼朋友把它藏在嘴里。】
【小糯米，我的小糯米，我唯一对不起的女儿。】
【陌生人，他们有没有变成丑陋的鱼？】
可惜，那些人并没有变成鱼，人的情绪和身处环境会导致基因加速变化，在他们变成鱼之前小糯米便异变的相当严重，最后也是小糯米为了妈妈的笑容杀死了所有人，潜入水下成为一条人鱼，守护着这个她执念里的植物园。
反而是她，因为自杀地点是水池，促使她身上的基因急速蔓延，最先成为基因变异体。
也不知道小糯米在水池下看到妈妈时，是难过还是高兴。
“但是，如果真的病因是那条鱼，是不是说明她的妈妈也和她一样变成了类似鱼的存在？”孔翔鸣道：“既然是来自同一条鱼，这在基因病上变异方向应该是同样的。”
“同样的人鱼？”
“错了。”也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两人连忙起身，接着便看到走廊尽头，曹宇天一步步走过来。
他穿的比上次破多了，浑身湿漉漉的还带着泥浆，怎么看都像是刚从泥石流里爬出来，然后被暴雨淋了一半。
孔翔鸣连忙挡在沈黎面前，他是信息部的成员，自然知道沈黎和曹宇天之间有点关系，而且曹宇天很明显的在针对沈黎，其中还有曹宇天意图杀死沈黎的猜测，沈黎能够察觉到基因病，是他们三大局里最不能失去的人。
“曹宇天？”沈黎反而没多紧张，“你刚才说的错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鱼只有一条。”曹宇天道：“因为这条人鱼并不是因为基因感染形成，人鱼之所以是人鱼，那就是一半人和一半鱼，人和鱼之间互相补充残缺，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沈黎愣住，“你说什么？”
“两个个体融合在一起，谁都没有侵蚀谁，而是相安无事的存活下去，只是暂时鱼类基因做主导罢了。”曹宇天把两只手合在一起，“不是有人在试着做人类和其他生物的共存吗？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共存方法。”
“可她现在不是人。”
“不是纯粹的人。”曹宇天反驳。
孔翔鸣听着沈黎和曹宇天的辩驳，接着他举起手来，“等，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小糯米是特殊的？但她的母亲是真正的基因变异体，完全没有理智只有生物本能的那种？”
“是啊。”曹宇天挽起袖子给沈黎展示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吃肉，超级凶残。”
孔翔鸣：？？？
“在哪里？”孔翔鸣立刻警惕起来，“那个基因变异体现在是什么状态？”
看着这个陌生人警惕的模样曹宇天开始拍手，看上去像是恶作剧成功后的熊孩子，沈黎却没有什么表示，他安静的站在后面思考着曹宇天的话。
最后他呢喃出来的，也只是，“为什么？”
“因为平等。”曹宇天没有靠近沈黎，毕竟沈黎前面还有一个孔翔鸣挡着，他说：“人类基因压过其他生物基因，那叫人类进化，生物基因压过人类基因，那叫基因病，但如果人类基因和其他生物基因平等共存，那么就是现在的样子。”
“没有完全丢弃人类的意识，但也不会是完全的人类形态，被些微生物本能支配。”
说着曹宇天摊手，“这或许是自然给我们的第三条路哦，不想成为其他物种，那就去适应其他物种，完全泯然自然矣。”
“当然，人类心高气傲，决不允许自己和其他生物平等相处，我也一样。”
沈黎立刻能想到如果被网上那个奇怪的组织知道这件事又会引导多少人认为基因病是好事，小糯米的外形足够吸引人，加上些微的人类意识，她简直就是要成为组织的宣传大头，于是沈黎立刻决定在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把这里的消息封锁起来。
绝对不能泄露出一丝一毫。
至于曹宇天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一条人鱼……他本身就太奇怪，哪怕他说他是从风那里听到的沈黎也信。
“对了，还有一件事。”曹宇天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红色的鳞片，“我之前和鱼妈妈殊死搏斗的时候拔了她的逆鳞，所以她在追着我跑，算算时间，她可能过来了。”
沈黎、孔翔鸣：……？
刺啦一声，走廊的灯光开始闪烁，在走廊转弯处一道影子折射进来，通过影子能够看到是无数藤蔓簇拥的东西，藤蔓一点点朝着这里蔓延，鱼的头骨上却长着黑色的发丝，灰色的眼睛没有任何生机的盯着他们，而她的四肢早就变成了无数藤蔓。
她的胸口也是鱼的模样，在脖颈上可以看到子弹打进去的伤痕。
在看到曹宇天的瞬间，她发出尖锐的声音，藤蔓瞬间就飞过来。
“哇，真的好凶。”曹宇天感叹，“我只是不小心而已，还给你还不行吗？”
孔翔鸣反应迅速，他转身就跑，沈黎紧随其后，只有曹宇天反应慢了半拍，差点被藤蔓拖出去，但他依旧不紧不慢看上去并不感到害怕，也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声音，人鱼赶过来，她从后面一把抱住母亲，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张嘴也只是怪异的鸟叫声。
藤蔓丝毫不顾及后面的人鱼，依旧是不断蔓延，人鱼死死地牵制着那些藤蔓，最后张嘴咬断了藤蔓的根部。
“啊！”人鱼一直一直抱着她，丝毫不松手。
“真感人啊。”曹宇天像是嘲讽又像是感叹的开口，“人鱼知道自己在保护牵制妈妈，但她的母亲只觉得这是饲养和被饲养的关系，她的妈妈变成这个样子，她也一样要守护自己的妈妈。”
“人既然要变成其他生物，干嘛还要留下什么理智和人性，这多痛苦。”
沈黎在后面看着曹宇天，听着他说这些话，他转头看着小糯米一点点把母亲拖回水池里，藤蔓也被收回去，但是植物园里已经乱糟糟的一片，灌溉系统没有关，水雾还在泼洒着，他想起了人鱼趴在水边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着这份熟悉的光。
这里是她的巢穴，是她的家，也有她的妈妈，所以她不会离开，会永远在这里留下。
她的妈妈也被她控制在这里，在她仅存的人类意识里，她知道不能放妈妈离开，一旦离开这个植物园，妈妈可能会被伤害，她也或许保护不了妈妈，所以她一直都把妈妈藏在水池下面。
这里就是她们的安身之所。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沈黎询问曹宇天。
曹宇天转头，他没有转身，仅仅只是用余光注视着沈黎，片刻后他开口了，只不过不是回答前面的问题，而是反问。
他问：“小黎，你怕死吗？”
“当然。”沈黎回答的很迅速，“我还没有到识生死为常态的时候。”
“真好。”曹宇天笑了，“那你可一定要永远惧怕下去，千万不要想不开去死。”
“你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第59章
水池平静了, 藤蔓没有蔓延，人鱼也没有再出来，只有灌溉系统在不断的泼洒着水。
沈黎站在原地看着那片不断喷洒的水液，像是看的出了神。
孔翔鸣不知道沈黎在看什么想什么, 他现在警惕着旁边的曹宇天, 作为从大雾中走出来的人, 他并不信任曹宇天, 虽然他的想法在现在证明是正确的, 但他的手段确实有违人性。
不敢如何这都不是他进行人体实验的缘由。
就在这时，沈黎突然开口。
“不对，这水不对。”
“什么？”孔翔鸣愣了一下，他看向沈黎, “什么不对？”
“灌溉系统不对，我们开启电之后这个系统就一直在洒水，现在水已经完全超出植物的承受范围，灌溉系统向来都是定时定量, 为什么它还不停下？”说着沈黎就往发电室跑, “可别是我想的那样！”
孔翔鸣茫然的看着沈黎跑出去，他看了看旁边没有异常的曹宇天, 最后还是选择跟着沈黎走。
直到跑到走廊拐弯处他才回头看了一眼, 曹宇天还站在原地, 只不过他脸上带着笑容, 这种笑容说不上是玩味还是欣慰，孔翔鸣只能皱皱眉跟紧沈黎, 决定绝对不能让沈黎和曹宇天单独共处一室。
来到控电室, 沈黎开始查周围的程序, 孔翔鸣在后面看着他。
“沈黎, 到底出了什么事？”
“灌溉系统没有问题，理应在半个小时前就停止灌溉了。”沈黎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什么？”
“地下水位太高，强烈的水压控制不住，直接冲坏了灌溉系统。”沈黎看向孔翔鸣，“也就是说：不是灌溉系统持续放水，而是地下水位暴涨到漫出来，已经没办法控制了。”
孔翔鸣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道沈黎是什么意思。
他们现在在郊区，在一座半山腰上的植物园里，这个区域下有一个盆地B27区，但即使如此他们的地势也应该是很高的，就算是这样地下水也已经暴涨到要溢出来，这足够证明山下那是发起了多大的洪水。
现在能证明这个猜想的只有去灌溉系统旁边看看，还有那片贯通了活水的水池。
孔翔鸣连忙打开无线电，“领队！你们有谁在水池附近吗？赶紧看一下水位有没有涨？”
“水位？”领队声音比之前更有气无力，“我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里很黑很狭小，其他人呢？有没有人在水池附近？”
在场的人都知道水池附近是有多危险，大多都没有在水池周围，同时他们也知道孔翔鸣明知道水池危险的情况下也要让他们确定水池水位，一定是有意外发生了，有两个距离较近的人便自告奋勇去看看。
好在他们都没有遇到狩猎的人鱼，并且成功观察到了水位。
“汇报：水池的水快漫出来了！”其中一个人喊着，“我看到有鱼在水池旁边跳！”
“汇报！”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响起来，“我这里地势低，水已经漫进来能粘湿我的脚了，气温也在下降，领队！怎么办？”
“全员往上走！”领队立刻做出判断，“一楼不能呆，先上二楼，实在不行就上三楼和楼顶，植物园的建筑很坚固，短时间不会被冲塌，快点，不要浪费一点时间！”
尚还存活的人立刻从藏身之地出来，也不再管会不会遇到人鱼，他们迅速往楼上撤退，那就在几分钟后，只听到砰的一声，其中一个灌溉系统直接崩裂，大量土黄色的泥水直接喷涌出来。
很快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管道中不断的有水柱爆出来，很快第一层的水越来越多。
“为什么会这样？”孔翔鸣站在二楼惊恐的看着一楼的水，“按理来说我们这是半山腰，水应该顺流往下，而不是堆积在这里。”
“因为天上落下的水比水流下去的速度快，而且植物园也是平面，大量水流不出去就会堆积，而且我怀疑泥石流把水路堵住了。”沈黎这样说：“总之不管如何，水漫上来了是真的，我们现在先想办法怎么不被水冲走。”
“那人鱼……”
“她们也很难自救，这里面可不止是洪水，洪水里也有泥沙，这么激烈的水两条鱼也很难逃。”沈黎看着水蔓延的速度，“不行，二楼也很快会被淹没，我们继续往上走。”
孔翔鸣看着洪水，片刻后他才点点头跟着沈黎往上走。
在三楼的时候，幸存者们终于碰面了。
领队捂着腰，他脸色惨白，血染红了他的腹部衣服，但他进行了紧急包扎，照他说还死不了，医生也遇难了，领队进行最后一次点名，来的几十个人只剩下8个。
“只剩下我们了。”领队说：“从现在开始，争取再也不失去一个人，可以做到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确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他们被困在这个植物园，外面是滔天的洪水极寒的温度，里面是蔓延上来的泥水，以及水中蠢蠢欲动的人鱼，沈黎看得到他们每个人眼底的担忧，但他却什么都说不了。
不论什么鼓励的话在现在都没有了意义，他们只能随机应变，努力寻找求生方向。
“往上走。”最后还是孔翔鸣开了口，“上面有通往外面的防空洞，要是水涨的太厉害我们就只能出去。”
他们沉默的往上走，一直上三楼，踏过那些尸骸钻进防空洞，再一个个钻出去，他们来到楼顶，因为植物园的原因，楼顶是有一层坚固的透明玻璃，这层玻璃可以给植物提供足够的阳光，却可以遮风挡雨。
也就是在这里，他们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大雨像是泼下来一样呼啸着，不远处也可以看到龙卷风在肆虐，几乎光看着都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然后，他们看到了鱼。
这或许是沈黎这辈子看到过最让人震撼、最让人难过的场景。
无数鱼在洪水中沉浮着，有的还带着人类的肢体，它们在洪水里翻涌，像是向往着大海，摇摆着随着洪水往前游动，有的逆水而上，然后被水冲出去，不断的往复，他想：是不是在其他区域也在上演着这样的画面？
和干旱不同，这场暴雨来的是如此突兀，没有给人丝毫准备的时间，就这样一口气全部倾倒下来，满世界都是水，到处都是因为洪水刺激基因暴动的人，这是大自然给人类的当头一棒。
看看吧，人类是多么弱小，只是一场暴雨就能逼死你们。
“啊！”在楼顶上，沈黎听到了人鱼的声音。
红色的人鱼在二楼的窗户上拉着妈妈的藤蔓，但是基因变异体却没有丝毫留下来的欲望，它随着本能行动，向往着前方的海洋，满目都是远处，它扯断了人鱼拉着的藤蔓，转瞬间就被洪水吞没。
人鱼茫然的扯着断掉的藤蔓，着急的在洪水中寻觅着她的妈妈。
“啊，啊！”人鱼发出呼喊的声音，可是没有东西回应她。
领队坐在地上，在场的人都几乎站不稳，哪怕是经过大雾十年，这也是让人很难承受的画面，那种绝望感是难以言说的。
“怎么办。”有人在呢喃，“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说不定能等来救援……”
“怎么来救援？水这么大，飞机飞不起来，难道他们会开轮船来接我们？！”那人手指都在颤抖，“连这里都这样，下面的人可能比这里还危险，没有人会管我们了，我们只能死在这里。”
“没有吃的，被洪水冲走，淹死。”那人声音越来越惊恐，“我们都要死，都要死了！”
“闭嘴！”领队大声呵斥了一声，“还没到最后一刻，不许说这样的话。”
那人开始哭泣，“可是还有什么办法？”
“雨停……”沈黎看着天空，“只要雨停下，这里就不会被淹没，水是往下流的，这里的水会一点点流下去，直到露出地面，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从这里离开，到人群里去。”
“你说雨停雨就会停下吗？！这怎么可能！”那人大喊着，“它要是一直下呢？！”
“那我们就猜一下吧。”沈黎没有看他，只是依旧注视着天空，“猜自然并不会对人类赶尽杀绝，这场暴雨会停下，就像是每一场灾难中都会有一点预备措施来给人一点小小的希望。”
“……虽然这种希望，听上去有点讽刺。”
制定规则的是自然，让万物生长的是自然，想要将人类赶尽杀绝的也是自然，最后留下一丝希望的依旧是自然，沈黎有时候也很难理解自然的想法，世间万物各有规律，认为人类过多干涉于是去限制人类，甚至连带着其他物种一起。
不实在是有点耍无赖吗？
“啊！”人鱼凄惨的叫声依旧响在外面，她哭泣着呼喊着，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妈……妈妈。”
对了，小糯米也是那个被剥夺所有的人。
沈黎开始往下走，孔翔鸣一把拉住他，“你打算去哪里？”
“没事，我去去就回来。”沈黎把他的手拿下来，“很快。”
孔翔鸣注视着沈黎，片刻后他又看了一眼外面洪水中的人鱼，很明显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最后他还是皱着眉头放开了手，他说：“注意安全，尽量在十分钟之内回来。”
沈黎笑了笑，他点头后从防空洞里下去，重新踏进已经被淹没一半的植物园内。
“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领队声音比之前更加虚弱，却带着调笑，“你竟然让他去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一代的人差不多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因为时代太过残酷，我们也变得冷酷起来。”孔翔鸣坐在他身边，“对自己人冷酷，对这个世界冷酷，对那些患了基因病的患者冷酷，这都是为了保护剩下的人。”
“但，实际上怜悯也不是什么坏事。”孔翔鸣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没有经历过那十年的人，他还带着那种天真的怜悯之心，怜悯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每一场悲剧。”
孔翔鸣呢喃，“人之所以是人，除了复杂之外，也不能失去这样的怜悯之心。”
沈黎没有听到这样的话，或许听到了他也没什么想法。
他很难去理解母爱，他从小就失去父母，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爱他，却很难去产生依赖，他的母亲从小就放弃他，从未和他产生什么青睐关系，但他却尊重每个人的爱。
三楼已经漫进水，沈黎淌着水走到窗口，他用力推开窗户，下一刻暴雨就随着风刮进来，直接浸透他的衣服，他相信自己现在比曹宇天还狼狈。
“小糯米！”沈黎喊着人鱼的名字。
人鱼早就忘记了作为人类时的名字，她的人性一直在退化，但这里没有其他人，哪怕是其他有反应的动物都能被沈黎的声音吸引。
她转过头来，暗红色的长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黎，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了泪，哪怕是落泪也看不到，毕竟她的周围就是洪水，她就沐浴在这场暴雨中沉沉浮浮。
“过来。”沈黎朝她招手。
人鱼茫然的注视着沈黎，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但她看到沈黎的模样依旧产生了亲切。
事实证明，相同的外貌会产生亲切感，沈黎蓝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睛区别于其他人类，这无疑让人鱼产生一点点奇怪的安心感，尤其是之前沈黎的手机上有熟悉的园长照片，人鱼小心翼翼的漂浮过来，她仰着头看着沈黎，像是在问他有什么事。
沈黎从口袋中拿出那张照片，他的手伸出窗口，将照片递给她。
那个距离很惊险，仿佛只要一个浪打过来就能把沈黎打出去，只要人鱼一个伸手就能把他扯出窗外，楼顶的人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幕，包括孔翔鸣。
最后人鱼没有伸出爪子，她的指甲藏的很好，她接住了沈黎递出来的照片。
人鱼的眼睛倒映着照片里的人，她着迷一样的看着上面的身影，她的爸爸妈妈和年幼的自己。
一个浪头打过来，沈黎全身都被打湿，他却没有躲开，只是抬头注视着外面的洪水，金色的眸子像是要把整片世界都倒映进去。
“等洪水消失，这里依旧还是你的植物园。”
人鱼拿着照片，她看向面前的洪水和暴雨，又看了看将要被淹没的植物园，她终于发出一声悲鸣，像是在哭泣，雨继续下去她还会再失去自己的家，她守护的植物园。
小糯米早就不记得很多东西，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人，也不生活在水里，却依旧有着人类的感情。
到现在为止沈黎也依旧认为小糯米是一种不健全的生物，她有凶残的本性和亲人的人性，无法完整交流，她无法融入人类的正常生活，就像是那些长不大的智障孩童一样永远都需要保护，恰好她早已没有了可以保护她的父母。
她不能活在人类世界，更不能被利用。
就像是曹宇天说的那样：有时候，像人又不是人才是最悲伤的事情。
“暴雨会停止。”这时，一个人在他身后说话，沈黎没有回头，他早就对这个声音熟悉到不行，也知道这一定是没有去顶楼的曹宇天。
曹宇天站在沈黎身边，“她便是这场暴雨中的应急措施。”
“是吗？”沈黎道：“怎么应急？”
“到目前为止自然准备的应急措施都是生物，完全不科学的生物，或者说是自然的化身。”曹宇天道：“现在讲科学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就按照玄学来说说好了。”
“荧光草代表着光，光可以驱散黑暗；永恒树代表着水源，水源可以缓解干旱；人鱼是海洋的使者，她主宰着雨落。”
“你可以把这些看做是自然不小心遗留下来的操控权。”
沈黎看向曹宇天，眼神里带着一点微妙，“这算是你的理解？”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
沈黎转过头去，他继续注视着天空，片刻后才开口，“那我算是什么？你想杀死我，又说我活着比死了更好，总觉得按照你的说法来看，我好像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你是人。”曹宇天笑了，他这样说：“一个，没有被污染的人。”
沈黎有些意外的看向曹宇天，但曹宇天一如既往笑着，完全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沈黎依旧可以听出曹宇天的话外音，他对曹宇天足够了解，知道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却从不屑欺骗自己。
人？
到目前为止，沈黎沉睡十年，到现在苏醒也差不多过了半年，他苏醒时检测到的觉醒方向是锦鲤，奇怪的运气依旧缠绕着他，他从有记忆开始就运气不好，一直被厄运缠身，出门就会遇到极端天气。
他身上因为曹宇天的关系多出了两种基因，一种是荧光草，可以散发太阳光，一种是永恒树，可以蓄水降雨，这两种基因没有任何侵蚀性，对他本身的基因不会有丝毫改变。
沈黎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他不会……根本就不是锦鲤吧？
扑通一声，有巨石滚落下来，沈黎被吓了一跳，他也没心情去问曹宇天刚才是什么意思，准备现在就返回楼顶，但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人鱼攥着照片在望着天空。
她的眼睛倒映着天空上的乌云，眼神里带着悲切，她叫了一声。
沈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九点，按照正常的日升月落，乌云后面就是太阳。
他突然想到：为什么曹宇天会说人鱼主宰着雨落？然后他有想起来：全世界海洋的覆盖面积是70%以上，雨水更多的是水循环，海水蒸发量绝对大于其他地方，也就是说：雨水的形成和海洋脱不了关系。
曹宇天又说了，人鱼是海洋的使者。
人鱼再次鸣叫，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变得更加高昂尖锐，她张开手，水在她周围浮浮沉沉，沈黎意外的发现雨变小了。
水翻涌着，她却持续呼唤着，像是在唤醒什么一样，楼顶的人被这些声音吸引，他们走过来看着发出声音的人鱼，每个人的视线里都带着疑惑，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把这场雨和这条人鱼联系起来。
就这样呼唤声持续了大概五分钟，雨真的停下，曹宇天笑了一下，他转身离开，似乎并不在意结果会如何。
在雨停后，人鱼也安静下来，她转身朝着沈黎游过来，红色的眼睛和沈黎对视在一起，她对着沈黎伸出手来。
“沈黎！”楼顶的孔翔鸣吓了一跳，连忙往下跑。
沈黎在她伸出手来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但他最后还是伸出手去，人鱼的手很冰，她合拢了沈黎的手，沈黎感觉到有活物落在他手上，再看过去时，沈黎看到自己的手心里多了一条红色的小鱼。
小鱼在他手心里游动着，仿佛觉得空间太小，于是用牙齿小口咬沈黎的手指，不疼，有点痒。
在沈黎面前，人鱼的鱼鳍慢慢伸长，头发也在缓缓褪去颜色，小糯米沉浮在水中，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一条鱼，但那一瞬间，沈黎认为她恢复到了原先小糯米的模样。
“大哥哥，谢谢你。”小糯米说：“我要去找妈妈了，小鱼可以拜托给你照顾吗？”
“它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保护了我。”
“再见，小鱼。”
在那一刻沈黎终于明白，其实并不是小糯米吞食了这条小鱼才患上基因病，而是她本身就患上了基因病，在她彻底成为基因变异体的时候这条鱼和她融合在一起，保留下了她的部分人性，让她成为人鱼。
这条鱼从一开始就是在救她。
“喂，小糯米。”
小糯米对着沈黎笑了笑，一个浪头打过来，她沉进水里再也没有露出头来，小鱼在他手心里跳动，仿佛想跳出去再看自己的朋友几眼。
孔翔鸣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沈黎一个人趴在窗台上，手心里捧着一尾红色的鱼。
雨不再下了，水位也在慢慢的往下降，孔翔鸣走到沈黎旁边，他拍了拍沈黎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往下流淌的洪水中，沈黎也只看到了那张被浸透的照片，随着水飘荡着。
孔翔鸣从背包中找到一个罐子递给沈黎，沈黎把红色的鱼倒进罐子里，他和罐子里的小鱼对视着，小鱼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接着晃悠着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红色的鱼尾随着水摇晃。
“蓝锦鲤的红锦鲤？”孔翔鸣感叹，“等回去后，你的知名度会上升一大截，信吗？”
“为什么？”
“因为锦鲤x2，法力无边。”孔翔鸣开玩笑，“十年份的黑锦鲤可能不信，但是黑锦鲤还养着一条红锦鲤，这足够让人去试一试了。”
沈黎看着把屁股对着他的小红鱼，“按照科学来看，这是非常不合理的推测。”
他们坐在水位下去的三楼上，就这样普通的聊着天，片刻后孔翔鸣道：“我和领队商量好了，这个植物园的事情会被封存，直接进入特殊档案，人鱼的事情也是绝密，这里也依旧也不会有人进来。”
“就说这个植物园里有凶残可怕的生物变异种，毕竟我们确实损失了很多很多人。”孔翔鸣叹气，“真不甘心，要不是出现暴雨，我们说不定早就完成任务回去了，也不用在这里忍饥挨冻，我想回家睡觉。”
沈黎点头，“我也想念我的宿舍了。”
他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小糯米会找到她的妈妈，带着那张照片重新回到这个植物园的地下，在她的巢穴中继续生活。
第60章
在下了一整晚特大暴雨造成难以想象的洪灾后, 雨终于停了。
他们在楼顶等待了半天，八个人吃着压缩饼干，喝的是仅剩的一点淡水，他们不敢随便喝还带着泥沙的水, 因为谁都不知道里面泡过什么。
中午的时候, 植物园下面的地面终于露出来, 水下去了, 幸存的人欢呼一声, 他们整理了现在能整理的所有东西，决定一边探路一边下山，争取在晚上前回到人群里去。
虽然担心一会儿还会不会下雨，但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他们弹尽粮绝，有好几个人受伤，真的耗不下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事实上这次下山确实比上山要难的多, 他们来的路被泥石流堵住, 到处都是泥泞的沙土和翻滚下来的巨石，泥沙里还混杂着一些树枝和动物尸体, 时不时就有被掀倒的树。
孔翔鸣搀扶着领队, 别的受伤者也在互相扶持, 沈黎在前面判断路线, 他是剩下的人里面算得上最专业的人，找路只能看他。
“怎么样？”孔翔鸣问沈黎。
“贸然继续往下走很危险, 雨刚停下半天, 泥石流还没稳固, 也没清理掉。”说着沈黎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很阴沉，虽然没有继续下雨但也没有出太阳，“要是一不小心泥石流再来，我们都会被卷进去。”
孔翔鸣叹气，“这种事我们大家都知道，可我们不能继续留下来，大家伤口淋了雨水都在发炎，领队也在发烧，需要专业的治疗。”
他们冒险下山就是为了能尽快让受伤的人接受治疗。
“试试能不能联系到下面。”沈黎道：“这座山之前用直升机探测过，因为树木比较多一直无法判断这里的基础环境样貌，现在这场雨和泥石流下来树木被掀了一半，要是派直升机来可以尽快发现我们。”
“我们无线电和对面断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其中一个人开口，“真的可以联系到吗？”
沈黎看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下位置，“那就再往下走走，运气好我们下面大概一公里有一个节点，它□□一点我们就可以恢复无线通讯，也有准确坐标。”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简直就是靠运气决定命运。
“现在也没什么办法，这样也好。”孔翔鸣出来安抚大家，“而且沈黎可是锦鲤，他运气超好，我们一定可以恢复通讯。”
“啊？”沈黎愣住，“我觉得话还是不要说的这么满。”
“怎么会，你不是还带着另一条锦鲤吗？”孔翔鸣笑着拍沈黎肩膀，“对自己自信一点，我们现在赶紧过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坚定起来，所有人开始往下撤寻找节点，越往下越泥泞，湿滑的黄土让每个穿着专业装备的人都在打滑，他们就这样摔倒又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跌跌爬爬的来到这个位置。
这里确实有一个节点，是他们上山的时候为了准备设下的，这也是他们这次的探路任务，不只是要找出安全的路线，还要在周围铺设一条可以和外界联系的通讯线。
但他们并不幸运，他们安置好的通讯器因为进水已经停止工作。
在场的人通通叹气，但他们也没人去指责孔翔鸣或者沈黎，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灾难是多么可怕，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指责谁，更不会去把灾难归咎在什么人身上，这很幼稚，也很可悲。
领队靠在石头上，看着丧气的人他笑了，他说：“别表现的这么悲观，虽然这东西已经停止工作，但并不说明它会永远停止工作？”
“你说的是应急措施吗？”孔翔鸣突然反应过来，“它可能是因为应急措施自行关机？！”
为了应对大雾后越来越艰难的世界，通讯设备要变得坚固是必须的事情，甚至可以牺牲一点通讯速度，只要人类把设备布置的足够多就不怕联系不上，所以所有通讯节点都非常坚固耐用，遇到常规问题还会进行自我关机保护。
孔翔鸣直接窜起来，用沈黎惊讶的速度蹦到节点前，立刻用手开始挖泥土里被埋了一半的设备。
在场的人得到了希望，也纷纷过去帮孔翔鸣挖，人多力量大，他们很快便将仪器挖出来，孔翔鸣开始按照标准流程重启节点。
第一次失败了，众人咽了一口口水，领队说是因为进水，可以再试一次。
第二次也失败了，孔翔鸣太紧张摁错按钮。
第三次，通讯设备中传出熟悉的机械音。
“通讯发信器G23号现已开机，开始调整。”
“已连接。”
在场的人欢呼一声，孔翔鸣连忙开始联系局里，还没等他拨出去，对面的通讯立刻过来，他们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焦急，在发现能通讯的瞬间就给联络过来，孔翔鸣立刻接听。
“这里是孔翔鸣！”孔翔鸣喊着，“求援，探索队求援！”
“求援已收到，已定位探索队位置，请不要移动，半个小时后会有直升机救援，再次提醒，除意外情况请不要移动位置。”
直升机来的很快，为了防止雨继续下也担心树枝的问题，他们开的是小型飞机，他们配备了保暖用品和应急医生，沈黎披着毯子抱着罐子上了飞机，小红鱼吐出一个泡泡，看上去没什么不适。
沈黎放心了，他闭上眼睛，疲倦终于涌上来。
一整天的探索、一晚上的逃难，他们这些人未曾合过眼，现在终于安全了，困意也袭来。
强忍着没有睡着，沈黎一直等到飞机落下，他抱着罐子摇摇晃晃的出去，周围人或多或少都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罐子，只是沈黎抱着紧也就没有一个人过问，毕竟沈黎才是那个专业的人。
就在医院的楼前，沈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满怀。
林奇明差点哭成泪人，听说探索队只剩下八个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沈黎怎么样，一直到亲眼看到沈黎活着回来终于忍不住，三十多岁的人哭的比个三岁小孩还滑稽。
“好了，我没事。”沈黎安抚他，他把怀中的小红鱼递给林奇明，“把它放我房间里，我去做个检查，就回去。”
“师兄。”林奇明拉着他的袖子抽泣，“你没受伤吧？真的没事吧？”
受伤其实有一点，在被藤蔓拉进水池的时候有些擦伤，流了一点血但也没大事，但检查还是要做的，不能沈黎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林奇明抽噎着抱着沈黎的小红鱼，他看着沈黎被医生带走，接着红着眼睛和罐子里的小红鱼对视。
小红鱼盯着他吐泡泡，然后再次转头用屁股对着他。
“鱼？”林奇明意外的观察着这条鱼，“红色的锦鲤？师兄，他怎么带回来一条鱼？难不成是他的本体？”
“……不对，师兄是蓝色的，它是红色。”
“变种？”
旁边的同事无语的看着林奇明，“让沈黎听到，他真的会敲你。”
“这么残忍吗？”林奇明抱着鱼往回走，“不过师兄真厉害，遇到这种事情都能带着一条鱼回来。”
林奇明不傻，相反他其实相当聪明，沈黎在去医院之前一定要把这条鱼给他，完全不肯把这条鱼带进医院，他立刻就明白这条鱼的来历应该不是那么简单，最起码在沈黎这里很重要。
生物研究区接下对生物的研究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只要他拿到，其他科室就会默认他们接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黎会研究这么一条鱼，但既然是沈黎想要的，他当然会帮忙保护了。
……
沈黎确实没事，他是这一批人里少数只受轻伤的人，像领队伤的极重，需要在医院里住院起码半个月以上才行，沈黎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回到科研局，来到宿舍后他有些头疼的摁着太阳穴，接着就看到摆放在他床头上的鱼缸，鱼缸里布置了一些水草，小红鱼在里面惬意的游动。
在鱼缸旁边有张纸，字迹是林奇明的。
【师兄，我请水鱼专业的同事布置了一下鱼缸，鱼也喂食了，不过它好像不怎么吃，同事说它可能受到了惊吓，熟悉一下环境后就好。】
“不吃东西？”沈黎低头看着鱼缸里的鱼，“你不想吃东西还是不需要吃东西？”
小红鱼也不理沈黎，只顾着在鱼缸里和水草一起晃。
虽然都是生物，但植物和动物也不一样，植物并没有进化出脚，它们选择长满这个世界，以此来提高繁衍的目的，而动物是可以活动的生物，可以活动也就代表着它有意识，有思想。
当然，沈黎也不觉得这条鱼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在园长夫妇的研究里，它的侵略性很强，可以将周围的鱼变成自己的个体，但同时，小糯米的事情也告诉他，这条鱼的基因侵略性甚至可以压制住基因病的蔓延，强行让小糯米在成为基因变异体之前保留下人性成为‘人鱼’。
以这种方式来强行压制基因病的发作，保留下些微人性，再寻找其他方法？
沈黎想过这样的事情，但最后又否决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小糯米，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变成那样，更何况现在网络上的奇怪组织一直在翻涌，试图把基因病合理化，要是这件事放出去一定又是铺天盖地的歪言论。
只要没有足够的管制，异常就是卖点，人就会变成宠物。
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还有一件事……关于曹宇天一直强调他是人。
沈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金色的瞳孔，蓝色的长发，加上他天生不错的样貌，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妖怪，正常人看了都不会轻易说出他是个人这样的话，为什么曹宇天要一直强调他就是个人呢？
想找到答案就得从他本身开始查起。
给小红鱼撒上一点鱼食，也不管它吃不吃，沈黎收拾了一下后转身去了一趟医疗局，山羽轩的办公室里没有山羽轩，却坐着一个沈黎眼熟的老医生，宋教授意外的看着到来的沈黎。
“小沈？”宋医生站起来，“你来找小羽毛？”
“对，有点事想咨询他。”沈黎连忙道：“他不在吗？那我一会儿再来。”
“先别走，他马上就回来，在这里等等就行，正好我有点事要和你说。”宋教授让沈黎坐下，“你有没有去过基因部？”
沈黎摇头，“我刚回来，还没有去，怎么了？”
“那你知道老赵去什么地方出差了吗？”
沈黎继续摇头。
宋教授沉默了片刻，最后才开口，“廖江帆出事了，如果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什么？”沈黎站起来，“廖江帆？”
“对。”宋教授点头：“我还没有敢告诉老赵，只是暂时把他隔离起来，他的状况很奇怪，身体没有发生病变和异常，但却……也不太好说，总之，你等办完事后就去看看他。”
沈黎开始心神不宁，他坐在原地一句话不说，宋教授也没有开口，一直等到山羽轩回来宋教授这才离开。
看诊完毕的山羽轩脱下白大褂给沈黎倒了杯水。
“我听说了。”山羽轩声音很小，一如既往的不喜欢和人对上视线，“探索队只回来八个人，辛苦了。”
“运气不好。”沈黎声音也不大，甚至比山羽轩的声音还小，“我可以借用一下你这里的检测设备吗？”
“基因检测？”山羽轩有些奇怪，“你检查什么？”
“基因。”
山羽轩：……
他还能不知道检查的是基因吗？
“我问的是你检查谁的基因？你自己的？”山羽轩端着茶杯，终于敢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你不会怀疑自己这次出门患上基因病了？可是你现在的状态非常正常，不像是基因病潜伏期。”
沈黎摇头，“是查别的东西，我在家用基础仪器测试过没有问题，但想要确定一下。”
“哦。”山羽轩点头，片刻后他又开口，“你要留下记录吗？”
山羽轩有自己的办公室，有专门的仪器，但这些仪器也需要统一调配，使用就会留下记录，当然对山羽轩来说他确实可以清理记录，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但想到沈黎是个黑锦鲤，他担心的事情往往都能乌鸦嘴成真，山羽轩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的机器。
比如不留下记录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黎笑了笑，没有说留下也没有说不留下，他跟着山羽轩来到操作室，这些机器的操纵手法沈黎都知道，山羽轩也没有多做指挥。
而沈黎要做的便是每个人在苏醒时才会做的检测：基因觉醒方向。
他苏醒的第一时间就做过这个检测，他的觉醒方向是：锦鲤，从那之后便再也不会检测，基因病的检测也大多是人类和其他生物基因之间的波动性，只要人的基因大于其他生物，就没有得病。
将指尖扎破，一滴血落在仪器上，血液慢慢的逸散开，仪器界面上出现了一些东西。
白色的光、蓝色的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没有锦鲤，也没有其他鱼，能在他体内检测到的其他生物基因只有荧光草和永恒树，而这两种恰好是永远不会侵蚀人类基因的生物。
沈黎关闭了机器，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机器的影子。
“沈黎？”山羽轩在外面喊他，声音里带着好奇，“你把机器关掉了？你刚才测了什么？”
沈黎走出去，他摇摇头，“只测了觉醒方向，对了，我听宋教授说廖江帆出事了？”
“啊，廖江帆。”山羽轩立刻被转移话题，他抓了抓头发，“他的情况有点复杂，现在无法判断到底是基因病还是基因进化，总之你回来了有空过去看一眼也好，不过负责他的是我同事，这件事帮不上忙。”
“没事，谢谢，我现在就去看看。”
把沈黎送出去，山羽轩回到办公桌前，他打开面前的电脑，接着看向刚才仪器使用留下的讯息，就像是沈黎说的，他测试的确实是基因觉醒方向，山羽轩看着上面跳跃的锦鲤歪歪头，片刻后他手动把这条使用记录删掉。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测试觉醒方向，但是沈黎不太想提的样子。
那就保密好了。
沈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直接来到医疗局特殊管理处，因为宋教授提前说明过，在看到沈黎后保安立刻放行，沈黎也非常顺利的进入里面，时隔多日这里依旧没怎么变，还是原先冷冰冰的模样，每一个隔间都隔离着一个新的基因病。
一直被引导到最里面的房间，沈黎见到了廖江帆。
哪怕是被隔离廖江帆也在看文件，他一边说一边写，旁边是大堆资料文献，沈黎敲了敲玻璃窗，廖江帆听到了，他抬起头来，看到沈黎的时候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依旧是熟悉的温和。
他站起来走到沈黎面前。
如果刚才沈黎还没有意识到他有什么不对的话，现在沈黎几乎连视线都凝固了。
廖江帆，走到了他的面前？隔着一层玻璃门，和他面对面站着？
“沈黎。”廖江帆看着沈黎，他问：“你看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沈黎注视着他，许久后才开口：“……人。”
“是吗？竟然这样了在你眼里依旧是人？也就是说我现在还不算是基因病的发病阶段？基因真是神奇的东西。”廖江帆开始分析，“但我确实出现异常，或者说出现了生物身上才具有的特性，难道这其实算进化？”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黎皱眉询问。
“如你所见，我站起来了。”廖江帆摊手，“抛弃了轮椅，不，或者不是应该说我站起来了，而是应该说……怎么说呢？”
完全不理解廖江帆的意思，直到一个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廖江帆坐在轮椅上被推过来，两个完全一致的廖江帆同时开口，“应该说：复制。”
沈黎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我的觉醒方向是蚜虫。”廖江帆给沈黎提示。
“蚜虫？”沈黎回想：“我记得蚜虫有一个特性，在没有雄性的情况下可以自体繁殖，不需要雄性参与，而她产下的孩子其实是本体的复制版，你的觉醒方向是蚜虫，但是你不是雌性，我可不记得你是女人。”
“变异也是有可能的，总之突然有一天就这样了。”廖江帆却不觉得害怕，他甚至一如既往保持着微笑，“其实从我腿伤了后我就一直想：如果我的腿还是健全的会如何？说的很潇洒其实一直都没办法释怀，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可能就是这个想法，促使我复制出了另一个自己。”
沈黎蹲下来和他对视，他说：“这很可怕。”
“没有那么可怕，因为我们两个完全一样，就像是从一个身体里分开的两个灵魂。”廖江帆说：“我们想着一样的事情，有同样的信念和情绪，甚至可以完美契合现在所有的工作，只是他比我多了一双腿，沈黎，我看着他行动自如，是多么的难过又多么的自豪。”
“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基因不稳定意味着变异和人性的泯灭，我会试着研究一下自己。”廖江帆说：“不过不要告诉赵教授，曹师兄离开他已经难过了一次，可不能再让他受到惊吓。”
“替我保密。”
沈黎注视着廖江帆，片刻后才开口，“你确定，自己是突然变成这样？没有干其他任何事情？”
“其他事情？”廖江帆想了想，“曹师兄的研究方向正确，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翻找曹师兄的历史研究记录，还去他以前的研究室看过，他的实验室里很乱，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药剂，不过我都有好好做处理。”
“气体呢？”沈黎道：“你确定没有吸入奇怪的气体？”
“那就不知道了。”廖江帆摇头，笑的无奈，“他总不能离开五年了，还要搞个机关坑我一把吧。”
沈黎闭上眼睛，他长长的呼了口气，片刻后他才开口，“你以前是不是说过一件事，如果找到一个纯粹的人类，使用这个纯粹人类的基因或许可以压过基因病暴走崩溃的基因？”
“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我们现在没有一个纯粹人类。”廖江帆道：“而且，即使我们找到了纯粹人类这也需要大量实验，人类基因的侵略性如果没有其他生物强也没有用，这只能是我们最理想的一种办法。”
有了。
沈黎心想：……这不就有了吗？最纯粹的人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医疗局，又以什么样的心态回到办公室躺在床上。
书桌上一尾红色的鱼还在游动着，丝毫不理会沈黎。
看来曹宇天对他动过手脚，起码把他本身的基因给遮盖住，让他变成一只‘锦鲤’，为了掩盖这件事，曹宇天甚至设计让沈黎接触到荧光草和永恒树，给他身上叠加怪异颜色，以此来让所有人都对他的身份没有丝毫疑心。
他确实成功了，沈黎在网络上是一条‘黑锦鲤’，现实里因为蓝发金眸也不像正常人，怎么看都确实偏向锦鲤。
沈黎甚至觉得廖江帆这次出事也可能是曹宇天安排的。
不让任何人知道沈黎是人，牢牢的隐藏住这件事，不惜被动给他加上一层层防御，让他从外貌上开始‘欺骗’众人。
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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