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姐姐,这位是我家师兄,过来……喝茶的,你叫人上几壶好茶来。”他说完,又扯了扯黎未寒的袖子,介绍道,“师兄这位是魅香楼的老板,有名儿的美人。”
柳慧儿听楚然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哪里称得上是美人,跟这楼里的姑娘小子比,分明就是半老徐娘。”
楚然听他这么说,忙道:“这美在风情在风骨,何曾在皮相呢,依我看那小丫头没一个比得上姐姐。”
柳慧儿是万里挑一的名艳美人,想当年也是一舞动四方的,如今不过是做了老板娘不再上台罢了。
楚然遇到合心意的人,总是最会说话的一个,柳慧儿被他说得高兴,忙让人去俺安排了雅间。
与楚然说话期间,柳慧儿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一言不发的黎未寒身上。眼前的人端正俊朗的人,年纪似乎比楚然要长些,估摸着是在深山里,不常下山来。
二人说了几句,有人过来找柳慧儿,柳慧儿这才让小丫头带着楚然和黎未寒去安排好的雅间。
不同的房间住不同的客人。
黎未寒一进这朴素清雅的屋子,便闻到一股幽幽的檀香味儿。屋里的摆设无不是名家字画,可见这老板娘也颇有些文人雅趣。
魅香楼的交易大半是卖东西的把货交给楼里的舞姬,乐伶亦或是端茶倒水的小丫头们。这些个人走的地方多,一间间房问了去,能卖出不少的银钱。
黎未寒还没坐多久,便听见外头传来几声叩门的声音。
楚然给黎未寒使了个眼色,道:“这必然是方才被客商瞧见了,不然,不可能来这么僻静的地方。”
他说罢,冲着那门道了一声“请进。”
一位拿着玉箫的红衣少年走进门来,一眼便落在了黎未寒身上。
“小相公是来送东西的,还是来……送人的?”楚然试探着问了一句,若是送东西黎未寒可能还感兴趣些,若是送人,他这位师尊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这魅香楼里的男倌被来往的文人成为小相公,这三个字听起来文雅又暧昧,无端端的撩拨人心。
那小相公见楚然是个明白人,往近处走了走,在黎未寒身侧慢慢坐下,才道:“小人命名叫凌玉,确确实实是雅间儿一位客人叫我来送东西的,屋里原是有两三个人的,我瞧着是往二位公子这儿送的,故而自告奋勇地过来了。”
他说着,试探着往黎未寒身侧靠了靠。
在魅香楼里迎来送往不是什么好活儿计,若想脱离此地,免去每日笑脸相迎,便要找个依靠。黎未寒方才一进来,凌玉便注意到这么个气宇不凡的人了,这世上好男儿不多,他怎么也要先下手为强。
黎未寒这样的,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好人家的公子,若是放过,或是让给了旁人,他都不甘心。
黎未寒得手落在杯盏上,看似不解风情,心下却如同明镜一般。此地在外虽也是修士门口中的高雅之地,到底也还是离不开这种背地里的勾当。
凌玉见黎未寒并不动心,便先拿出了客人托他带来的东西。
祥云纹路的香囊里倒出一只朱红色的宝珠来,黎未寒的目光在看到那宝珠时凝了一凝。
这东西看着像是炽火丹,驱寒用的,带在身上便是寒冬也如春日一般。有这样东西,没逢极寒之时也好过些。
楚然见黎未寒凝视那东西许久,便知道他喜欢,遂问凌玉道:“你这宝珠子什么价儿?”
凌玉见这东西正中二人下怀,软声道:“五百金,若是公子今日让我留下,我愿将这珠子买下来奉于二位。”
五百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楚然听见这句话,清了清嗓子瞪了这位胆大妄为的小相公一眼。
黎未寒二话不说,拿了五百金的票据放在了桌上。各门派的票据只要盖了印,万金以下都是可以在坊间流通的。
黎未寒和楚然不带分毫考虑的举动,让凌玉的神色变了变,他抬眸去看黎未寒,心下对这种拂人面子的行为很是不满。
一看这两人就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生得好罢了,有什么神气的。
凌玉对黎未寒那点子好感,在黎未寒的一番动作下彻底消散了个干净。
黎未寒见凌玉不言语,伸手将那不足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捻进了手里。
指腹摩挲在宝珠上时,能感觉到有温热的灵力缓缓渗透进四肢百骸。
凌玉见黎未寒并不开窍,收了票据便打算离开,刚要起身,只听外头传来几声鼓响,一个清亮的声音开始吆喝。
黎未寒抬眸看了门口一眼,楚然解释道:“新鲜东西,可要去看?”
楚然见黎未寒没动作,又说了几句话才把人给哄过去。
两人通过一处狭窄的走廊,来到一处回字形的小楼。
走在廊上便能看见楼下献艺的台子,黎未寒站在栏杆后,只见一个带着面纱的瘦削男子,正端坐在台上弹琵琶。
吴侬软语,绕指柔情,初听起来能让人骨头酥倒一大片。
“这就是你说的新鲜东西?”黎未寒并不觉得,一个会弹琵琶的乐伶有多新鲜。
楚然见黎未寒不懂,靠在围栏上解释道:“师尊不知,这魅香楼的乐伶大多是落难于此的,大多数人说的是卖艺不卖身,却也经不住那银子催使,真正有骨头的少之又少。底下这位是前不久刚来的,且不说此人骨头硬不硬,但是那干净的身子,在此等花街柳巷,难道还不算是新鲜吗?”
许多话楚然没明着说出来,黎未寒修的是无情道却也到底是个男人,不该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楚然几句话说完,底下的柳慧儿已经在介绍这位弹琵琶的小相公。说是这人名叫符聆,姑苏人氏,祖上是有名儿的琵琶手,因南方水患才流落此地。今日登台献艺谁出的价高,便能与美人单独相见,若是给足了银子,更可将人带走,去过那好日子。
黎未寒听见柳慧儿的话,这才垂眸仔细去看那台上的人。
那小相公的穿着与旁人不同,通身只有不足以蔽体的薄纱盖着,冷色的料子下隐隐可见的曼妙身姿。如此让人羞赧的装扮,是方便底下和楼上的看客,能把这小相公的身子看个清楚。
黎未寒用扇子遮了遮脸,只露出一双略带审视的眉眼。
底下这人是一眼可以窥知的炉鼎体质,想必能卖个高价,遇到豪爽的直接买回去了修炼也不是没可能。
这天底下炉鼎体质的人,大多颠沛流离,与时惊尘这样的男主又不同了。
两人默默看着,楼下已经有人开始抬价了。
从原本的一百金被几个富家公子一直炒到了一千金,短短的一刻钟里,黎未寒见到了什么叫一掷豪奢。
这一千金只为见美人一面,到底是奢侈了。
凌玉看见底下那人,默不作声的往黎未寒身边凑了凑,忽然道:“公子喜欢干净的?”
黎未寒看了他一眼道:“人不分干不干净。”
身在此等风尘之地,也并非是自愿,大多是生计所迫,亦或是时局所逼。在他眼中人无三六九等,更没什么处子一说。
凌玉闻言,冷冷笑了一声:“公子说笑了,这此夜过后再清白的人也是残花败柳了。”
似是回忆到什么,凌玉的眼眸中带了些细微的恨意。
黎未寒看着眼前的人,许久没有说话,耳畔仍有人在出高价。
黎未寒的目光落在那弹琵琶的人身上,那人如同心有灵犀般抬头去望,二人四目相对,一双含着纯水蕴着泪珠的眼睛落入眸底。
那是一双任凭谁看到,都忍不住想要怜惜的透彻眼眸。
楚然看着那人,问黎未寒道:“怎么样,新不新鲜,好不好看,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炉鼎体质的人呢。”
以往只听说过这炉鼎体质之人大多是世间绝色,不成想居然如此软弱无骨,惹人怜爱。
黎未寒看着楚然,一时觉得自己这大徒弟眼神有点儿问题。他一共三个徒弟,两个都是炉鼎体质,楚然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的,竟一个也没瞧出来。
底下仍旧热闹着,片刻后一个人忽然出了两万金的价格。
这两万金怕是都能给这乐伶赎身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这个声音发出的方向,楚然瞪着面前的黎未寒,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师尊,你……”
这两万金居然是黎未寒给出来的价。
“拿钱吧。”黎未寒吩咐了一声转身往屋里去,留下一众人仍在找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给一个命如草芥的伶人,开出了两万金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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