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寒说着就要打开那盒子,时惊尘愣了片刻,忙一把按住了黎未寒的胳膊。
“不可打开。”
两人都置身水中,只这么一瞬的功夫,黎未寒体内那道强劲的灵力,便不受控制似的顺着掌心时惊尘那儿去。
四肢如同过了一道电,尖锐感直顺着脊骨而去。
时惊尘猛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退。
他看着黎未寒,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直觉告诉他,若二人继续泡在一个池子里,很容易发生不堪设想的事。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时惊尘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小东西以前也倔,但还没有这样的时候。
这人怎么还能讳疾忌医呢。
“师尊,我——”时惊尘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他见黎未寒含笑看着自己,即刻反应过来,是黎未寒给他下了禁术。
很快有红丝从水下而来,慢慢攀升到时惊尘的腰上,胳膊上和脖颈上。
时惊尘的后背靠在隔扇上,整个人几乎不能动弹。
本质上,黎未寒仍旧是个不怎么讲理的人。
时惊尘看着缓缓靠过来的黎未寒,眉眼之间皆是抗拒。
直到投下的影子将时惊尘完全笼罩,黎未寒才停止了靠近。
“听话。”
黎未寒的音声很沉,这句话,让时惊尘认命般地闭了闭眼睛。
黎未寒打开手里的瓷盒子,用手蘸了一些。
浓郁的花香很快流溢到温泉水的每一处,时惊尘睁开眼睛去看黎未寒的手,眼睛被水汽熏的有些发红。
如此坦着身子,还被红丝缠缚的状态,让看向时惊尘的黎未寒愣了一愣。
完全的掌控会给人心下一种奇妙的愉悦感,此刻时惊尘的状态就好似他机引下的猎物,只能任人宰割。
眼底的金色一点点浮越而出,黎未寒凑近了几分用只有他二人才曾听到的音量,缓缓道:“想让我,涂在什么地方。”
时惊尘抬头去看眼前贴的过于近的黎未寒,每逢炎夏与寒冬,黎未寒都有灵力不稳的时候,如此状态也是因为灵力波动。
此刻眼前的人分明是黎未寒,却又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千机引逐渐收紧,缓缓往肉里嵌去。
时惊尘调运体内的灵力,在黎未寒的手落在他身上之前,猛地挣脱了红丝,踢了黎未寒一脚。
由于用力过猛,身后的隔扇被压垮,跟着时惊尘一同落进了水里。
四溅的水花到处都是。
这么一通闹,黎未寒手中的药膏直接落进了水里。
黎未寒的思绪很快回来,他见时惊尘整个以躺着的姿势淹进了水里,忙用千机引将人托了起来。
时惊尘咳了两声,站稳之后,伸手摸了摸被那东西勒红的脖颈。
黎未寒看见时惊尘满身千机引留下的痕迹,很快也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一丝愧疚油然而生,很快便被一个奇怪的想方挤了出去。
时惊尘这身子,也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也不过短短一瞬,居然留下了这么多。
时惊尘见黎未寒眼底的金色已然褪去,走近了些,问他道:“药呢?”
“什么药?”黎未寒看着时惊尘的脸,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拿是什么问题。
哪儿还有药呢,也不知道落哪儿去了。
时惊尘见黎未寒这种反应,很快便也明白那药落进了水里。
这合欢宗的东西,也不知里头掺了些什么。
时惊尘往身下的泉水中看了看,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憋了口气,在水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将那瓷盒子捡了回来。
只是也只有盒子了。
也不知是什么炼出来的,遇水居然化的如此快。
池水的动静之大,很快惊动看守温泉水的灵兽。
那小童手脚并用地跑了过来,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便看见两人相对站在一个池子里,其中一人身上还是那样的。
四下里玫瑰膏的味道腻的迷人心智,池水都有些微微泛粉。
“唔……”他用手挡住了眼睛,惊慌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小童一边喊一边往外头跑去。
因用手挡着眼睛也看不见前路,很快便撞到了走廊上的人。
“跑什么跑,没长眼睛吗?”
那人说着,一把将那小童提溜了起来。
小童这才这睁眼去看眼前的人:“你们是哪儿的人?”
“观海阁。”顾澜风看这小孩儿如此慌张,连尾巴都没藏好,便问他道,“看见什么了?”
小童听他问这个,忙道:“我没看见。”
“没看见?”顾澜风伸手往那小童额头上一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便化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白狐狸。
他将脱下外袍将这狐狸打包起来,然后提溜着往走廊尽头换衣裳的屋子去。
还未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黎未寒?”顾澜风隐了自己的灵力,往门上靠了靠,只见时惊尘只穿着一条亵裤跪在地上,面前坐着的正是黎未寒。
这个角度看不清时惊尘的脸,但这个姿势让顾澜风的眼睛顷刻就瞪大了。
好呀,难怪在宴会上那么冷,原来是赶着回来做这些腌臜事儿。
他就说时惊尘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原来是承欢雨露,求来的。
这天韵山庄,徒弟不徒弟,师父不师父,还真是有趣儿。
顾澜风冷冷笑了笑,卷了狐狸便往外走了。
屋里。
时惊尘正在看黎未寒腿上的破口。
刚才那踢在黎未寒腿上的那一下有些重,修剪过的指甲锋利,直接给黎未寒的小腿划了一道。
黎未寒见时惊尘小媳妇似的看着自己腿上的伤,把小腿收回来,抬起他的下巴问道:“怎么回事,上个药而已,怎么弄得好像要杀人似的。”
时惊尘见他又问这个,也不打算再瞒着,起了身坐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黎未寒的眼睛圆了圆,似是被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用在,那处?”怪不得时惊尘那么抗拒,他看了时惊尘一眼,道,“本尊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
黎未寒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之前没见过而已。
黎未寒看时惊尘这会儿一脸淡然,问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惊尘这些年去的最多的地方,应该是灵秀宫才对,怎么会对合欢总这种不怎么示人的膏脂如此悉知呢。
黎未寒这么一问,倒是把时惊尘给问住了。
怎么知道的,总不能说是上辈子见过吧。上一世折梅常备着这样的东西,他从前发现了,那人还总哄他是玫瑰花膏。
要不是他最后将折梅杀了,只怕这东西就要抹到他身上了。
时惊尘这么一沉默,黎未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他看着时惊尘,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那根不怎么小的玉势来。
苏锦飞说有一盒膏脂是要一早便用的,想来就是这么个用法。那样的东西若想不受罪地放好,就得用点滑溜的膏脂先探探路。
时惊尘也用过那玫瑰膏吗,自己给自己用,得是什么样的场面。
方才在隔扇下偶然窥到的那一截窄腰,忽然浮现出来,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黎未寒不由得蹙了蹙眉。
他这小徒弟,不会真的好男风吧。
不能吧,这可是龙傲天。
“徒弟。”黎未寒忽然唤了一声。
时惊尘静静等着他的吩咐,等了好一会,只听黎未寒说了一句,“有些事,做多了伤身子”。
什么事伤身子。
时惊尘有些不明白,但也没再去问。
俩人从后山温泉水回来的时候已是夜半三更,小院里各处熄了等。
黎未寒走进屋中后点燃了烛火,然后去找剩下的半瓶子红花露。
在榻边摸索了半天没找着,黎未寒又绕道屏风后的架子前去找。
熟悉的“当啷”声传来,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脚下。黎未寒看着那半截子被雕了个小白兔的玉势,愣了一愣。
“师尊。”时惊尘过去看黎未寒,眼睛一瞥,也看到那地上的东西。
“这个,我……”
“你拿这东西,是为了改兔子?”黎未寒问了一句。
时惊尘沉默了片刻,才道:“是,这料子好,尺寸又合适,我想着雕对儿小兔子,送给——”
“送给你”这三个字,时惊尘是说不出口了,黎未寒已然知道这兔子是什么东西改成的,自然不会再收了。
“原来是雕这个,我还以为……”黎未寒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时惊尘,一时心下也畅快了不少。
若时惊尘当真好男风,他倒是不知该如何引导了。
好在都是误会。
“你坐着解了衣裳,我照旧帮你上药。”黎未寒把那雕了的半个兔子放回去,从柜子最里头摸到红花露之后,才过去。
旧伤没好,反倒是添了不少心伤。好在都只是些淤痕,并没有勒破皮肉。
时惊尘回想起在温泉时,黎未寒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和方才那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时也反应过来黎未寒这是误会了他,误会他用了玉势。
若他当真是那种人,黎未寒会如何呢。
时惊尘一晚上思绪都乱的很,等到黎未寒沉沉睡过去,自个儿仍没有困的意思。
他将那料子取出来,把兔子雕好。
两只兔子是一模一样的,时惊尘看了许久,觉得哪里差点什么,想了想,便在其中一只兔子的嘴巴上,雕了朵盛开的梅花。
他用手戳着那莹润的小兔子,力气用大了,一不小心便把兔子戳得翻了个身。
觉得实在没意思,才起了身,轻声往榻上去。
鼻息间若有似无的甜香味一直缭绕着,时惊尘虽背对着黎未寒,却仍旧忍不住去胡思乱想着。
黎未寒方才在池水中的模样不断晃在脑海中,牵丝引落在身上时的细密感觉,仍旧留存着。
思绪不断翻飞,感知到召唤的千机引不知何时现了身,已经攀到了人的身上。
似是知晓人的心意,那千机引所到之处皆是此刻心中所想。
一呼一吸皆烫的很,时惊尘很快反应过来,是那落入水中的玫瑰膏有问题。
但眼下,也来不及再冷静思考。
他心下纠结,却又忍不住喜欢上这样的感觉。
纠结无果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不断生长的千机引,那是他在角落中不断疯长的情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妄念。就好似此刻为他而来的不是千机引,而是早已熟睡的黎未寒。
“师尊……”
眸中的光随红丝而颤,时惊尘捂着嘴,将一声又一声非分之想灭在喉间,制在心底。直到鲜红如血的千机引,染了他的灵力与气息。
时惊尘看着指尖的晶莹,心下一如擂鼓。
若是黎未寒此刻醒来,便会发现他在做大逆不道的事,可他停不下,也不愿停下。
他好生大胆,甚至想做更大胆的事。
休说得对,是喜欢。
他居然喜欢上了黎未寒,喜欢上了他的师尊。
他不应该喜欢这个人,可到如今却无时无刻,不在念想着这个人。
黎未寒是不开花的铁树,是没思没想的顽石。
是分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黎未寒的眸中是没有贪念的,无论是地位,灵力,还是男女之情。即便他不着寸缕地在他眼前,他眸中亦是坦然。
心下一时空的厉害,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失落,直到那红丝再次活了过来。
“师尊……”
黎未寒朦胧间听到了时惊尘的声音。
他睁开眼,发现时惊尘梦魇一般,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惊尘,惊尘。”黎未寒唤了两声,又将人推了推。
时惊尘猛地屏住了呼吸,睁开眼时,瞳子都是散的。
“师尊?”
缠在身上的红丝在顷刻间化灵褪去,时惊尘清醒过来,如溺水一般,大口地喘了两口气。
“梦魇了?”黎未寒问他。
时惊尘愣愣地点了点头,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疯狂又大胆的事来。
若是被黎未寒发现了可怎么办呢。
“伤口怎么样了,我看看。”黎未寒正要去掀开时惊尘的被子,时惊尘却伸手猛地将被子按紧了几分。
不能看。
那两处搓狠了消不下去,现下也不知是什么样儿,估计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黎未寒若是瞧见,指定再不理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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