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原本就很香,现在被那突如其来的“公主”用鲜花瓣一腌,那香味似乎已经渗进了楼了的每一个角落。
花满楼只站在门口闻了一下,就大概能猜出这位不速之客来时的阵仗之大,也难怪陆小凤会丢下自己喝了一半的酒拔腿就跑。
阵仗大意味着麻烦也大,有些小麻烦虽然伤脑筋却也有趣,但这样的麻烦,估计付出的代价和以前完全不能比。
“人走了?”陆小凤在楼前徘徊,生怕里面再突然冒出一个什么人。
“走了。”确实是走了,只是那群人走得急,地上的花瓣还铺了厚厚一层。
“走就好走了就好,我和你说,这实在是......”
听到这话,陆小凤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将身体瘫在躺椅上,谁料这椅子上还是尚未收拾的花瓣,陆小凤的脊背刚一沾到,就像触了电似的弹跳起来。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光从陆小凤的反应来看,那位女子能让他避之如蛇蝎,不得不说也算有很大的本事。
花满楼听着有些好笑,“既然是很美的女子,有没对你做什么,我原以为即使是她有事求你,你也会忍不住地上去帮忙。”
“这可饶了我吧。”陆小凤叹道,“我还想多活几天。”
花满楼笑而不语,只是把窗户打开让花香味飘散出去,他了解自己的朋友,也清楚他的秉性。陆小凤嘴上说既能让人舒坦也能把神仙气死,但无论如何,这家伙的心都比夏天熟透的桃子还要软和。
倘若不是这样,那又自己可能拥有那么多的朋友,招惹那么多的麻烦?
花满楼甚至想和苟十三打个赌,就赌陆小凤到底什么时候会接下这个要命的麻烦。
“说起来那狗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不会被猴精抓着要翻跟斗吧?”
有朋友陪着,陆小凤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喝上一杯酒,只是手边缺了一个热乎乎毛绒绒的家伙还有些不习惯,“猴精偷东西都偷到狗子身上了,当真是不可理喻啊。”
作为趁醉打劫狗子的第一人,这种话唯独陆小凤没资格说。
“如果他们真的比赛翻跟斗,你觉得谁会赢?”
“猴精输定了。”没有一丝思考和犹豫,陆小凤下意识回道,手上的杯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就在我知道的一流高手里......只怕没一个人能翻得过它。”
高手翻得再快,哪怕是出现了残影也始终有人类的影子,但苟十三......陆小凤掐了掐眉毛,他翻起来就像一颗高速旋转的蒲公英。
正常人若以这样的速度,只怕五官都要摇错位。
“天下第一的偷王之王也不行?”
“别说天下第一,就算天上第一也不行。”陆小凤摊了下手,刹那间一个堪称离谱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掠过,不过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流高手以上的.....那是什么?
一只狗难道还能是宗师不成?
陆小凤摇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袋里驱散出去,他只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再喝点什么来压压惊。很多事情就是想太多才会导致和预想中不一样的结局,陆小凤眯了眯眼睛,起码在山雨欲来之前,他还不想让自己思前想后睡不着觉。
“嗖——”
先是一阵风声,随后就是瓦片的丁零当啷声,来人似乎完全没有掩盖自身行踪的意识,明明是个梁上君子,发出的声音却比任何人都光明正大。
花满楼和陆小凤都听到了响动,。花满楼摇着扇子装聋作哑,陆小凤则仅仅抬了下眼皮,任由这家伙在屋顶房梁上窜来窜去。
声音愈来愈大。
“我说,花满楼,”
陆小凤装模作样地看了眼窗外,故意说得很大声,“太阳要落山了。”
“是吗?可惜我看不见,”花满楼轻咳了一下,压下自己喉咙里的笑意,“太阳落山了又该如何?”
“天黑了自然就有小耗子出来满地爬,只是这只耗子却喜欢爬人屋顶,倒是真的奇怪,你说是不是?”
“陆小鸡你这个混蛋!”
陆小凤话音刚落,就听见百花楼的窗户被敲得咚咚响,“好心好意给你送东西,你居然骂我是耗子?!”
被称为“东西”的苟十三不满地从麻袋里探出头来,对着司空摘星汪了一声。
“我可没骂你,我只是说天黑容易有耗子。”陆小凤大笑,伸出手就准备去摸苟十三的狗头,苟十三对他吐了吐舌头,一下子便从麻袋里跳了出来,蹦到椅子上摇尾巴。
司空摘星看这尾巴一会舒展一会卷曲,虽然是黄色的毛却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渐变的色泽,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把。苟十三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转过头一狗爪子拍掉了司空摘星的手。
陆小凤见状,立刻发出无情的嘲笑。
“别笑了别笑了,”司空摘星恨不得上手用酒杯把陆小凤的嘴巴堵上,“花公子早就知道茶馆里的那人是我了吧,不然又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阁下的易容术确实天衣无缝,只不过花某无法视物,自然也不知道阁下的面容到底如何。”
花满楼把靠窗的位置让给苟十三,防止他再出现因为花粉花香休克的状况,“不过我曾经有幸听过阁下和陆小凤说过话,只不过是记住了阁下的声音罢了。”
司空摘星愈发奇了,“易容术是一整套,我当时也改变了声音,和之前的应该完全不同才是啊”
“改变声音不过是在原本的基础上改变,或高或低,或尖或细,总不会脱离最本质的嗓调。”花满楼抓了抓苟十三的耳朵,收获到另外两人羡慕的眼神,“我没什么长处,只是耳朵稍微灵些,让阁下见笑了。”
这已经不是“稍微”的程度了,苟十三看看花满楼,他的脸上还是一片淡然,并没有感觉说自己是个瞎子有什么不对。用用一双眼睛换来常人无法企及的听觉触感,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想到这些,苟十三不免有些难受,并不算长的尾巴抖动了两下,虚虚环上了花满楼的手腕。
“花公子,我算是服了。”司空摘星摇摇头,面上没有被人拆穿易容的沮丧,取而代之的却是跃跃欲试和兴奋,这意味着他的易容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有朝一日他绝对可以制造出连花满楼都无法分辨出的伪装。
“你要是当初和我打赌的时候也能这样认输该多好,”陆小凤摇头叹气,“不过你前段时间不是在京城一带么?怎么想起来突然跑这儿来了?”
如果不是对花满楼的判断有足够的信任,陆小凤怎么也不信司空摘星会突然出现,并一把抱走了苟十三。
“别提了,”一说起这个,司空摘星就一肚子火气,“我之前的一个老主顾给我下了个单子。”
“这不是很好吗?”
凭借司空摘星的手艺,倘若他真的只为黄白之物,那天底下的富商大贾于他而言和钱袋无异。陆小凤清楚让自己跑远出手,其中道义和有趣便占了很大一部分。
“好个屁!他让我去保护他家里的宝贝!他让我去给他当保镖!”
司空摘星气结,恨不得在桌上跳上三个来回,“还说什么,像我这样的才更能懂得其他小偷的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拿我当保镖吗?”
好家伙,用贼防贼,真不知道是哪个老主顾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当真是个人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差点笑出声,但为了多年的友谊着想还是强忍住笑意,“是哪家的宝贝?”
“是金家的白玉观音,为此他请了一大溜子武林高手,只不过我给推辞了。”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连喝两大杯冷茶才把心头的火稍微浇下去一点,“据说是盗帅楚留香给他留了信笺,专程要来借着宝贝白玉观音。”
“只是这一借,只怕是还不来了。”花满楼笑道。
“可不是吗?要我说这金老爷倒不如什么都不准备,那楚留香既然提前说摇头,那么想必是准备充裕,正等这金老爷大张旗鼓地上钩。”
司空摘星语气笃定,在座的三人一狗中没有比他更了解如果偷盗一件东西,“估计要不了多久,这白玉观音易主的消息就要传遍喽。”
苟十三听得入迷,用贼来防贼或许真是个好办法,只是可惜金老爷态度不对,司空摘星也不吃他这一套。
“可惜啊,那白玉观音我见过一面,确实是上等的宝贝,只怕日后金老爷子要把眼睛都哭肿。”陆小凤摇头感叹,语气里却没多少真正的惋惜,“不过你还没回到刚才的问题呢?你来江南做什么?”
“........”
司空摘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我来看看风景,不行么?”
百花楼的几个没有一盏是省油的灯,就连苟十三都看出了司空摘星顾左右而言他,更不要说另外两个相识已久的朋友。
陆小凤和花满楼不说话,两人一狗六只眼睛六条眉毛死死盯住司空摘星,恨不得就这样把他钉在座位上。
“好吧好吧,”司空摘星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在推辞掉金老爷单子之后,我又接了一个,那人要我去偷一件很不寻常的东西。”
“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们主顾的名字,”
这涉及到职业道德的问题,司空摘星在这点上向来是寸步不让,“他让我来偷百花楼的花家七公子。”
?????
苟十三的尾巴差点打结,陆小凤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就连花满楼一直摇扇的手都停了下来。
陆小凤没有追问司空摘星背后的主顾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所以为什么花兄和这狗在一起的时候......你偷了狗?”
司空摘星瞪大眼睛,“废话!翻跟斗翻赢了陆小鸡的狗,我怎么可能不偷来看看?”
典型的理不直气也壮,苟十三连叫都懒得叫,只是默默地从司空摘星的身边挪开,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面对有人要偷自己的消息,花满楼的惊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陆兄只怕已经有猜测了,不是吗?”
花满楼并不只是花满楼,他背后还有花家,还有那一大堆的江湖朋友,想通过绑架花满楼来获取利益,只怕是彻头彻尾的赔本生意。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幕后人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他,或者说,花满楼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环。
司空摘星环顾四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那是自然,”陆小凤和他一唱一和,“那花兄的意思是……”
花满楼轻轻一笑,双手一翻便递到司空摘星面前。
“阁下,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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