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最近一件事接着一件事。
先是尚食司的人吵闹要食材,然后外宫的宫人们指责他们不通人情,压着食材不给。
这样也就算了。
反正尚食司那边已经处理得不错。
今日七月初四,听说她们还是做了不一样的吃食,还让大家都喜欢。
但从昨日起,不知道哪来的消息,说内务府把食材都放腐烂了,都不给宫人们吃。
这话传出去,那对内务府来说可是大罪。
也不知道那个小太监机灵,直接甩给尚宝监。
说这是尚宝监的原因,所以才不能发食材,就算食材烂了,那也是尚宝监的错。
原本内务府总管还呵斥几句,但听到外面不少宫人不再来找内务府的麻烦,转而责问尚宝监,忽然觉得是个办法。
反正只要撑几天就好。
尚宝监到底是没实权的,能拿他们怎么办?
家族势力?家族势力还能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顶多是尚宝监那两个没脑子的过来闹一顿,闹就闹吧。
原本跟内务府总管想的一样,这两个确实过来闹了,那也只是吵吵架,而且也吵不到点子上。
只是人群里谁在喊?
先是个稚嫩的声音,喊什么内务府食材是不是真的烂了也不给吃。
这话直接从矛盾是尚宝监的,还是内务府的,全都转到内务府上面。
可最要紧的还是后面那句:“如果食材没问题的话,那让我们去看看啊!”
看内务府库房?
这成何体统。
可外面还真的被鼓动起来。
特别是尚宝监这两个,竟然被提醒了:“对啊!没问题的话,让我们去库房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
内务府总管脸色难看:“库房重地,岂能让人看到?”
被苏菀指使了的卓晖趁乱喊道:“不让看就是心里有鬼!”
旁边的宫人们也被鼓动,同样喊道:“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食材肯定都坏了。”
“虽说这几天吃得不错,可怎么想怎么生气。”
“就是,人家尚食司那样辛苦,还被你们刁难。”
经过这几天,外宫的宫人们都已经对尚食司好感倍增,到底谁做事,谁不做事,大家心里清楚!
尚宝监太监总管就差揪着内务府总管衣领了:“给不给看,不给看,我们可要禀告圣人,说你们肆意浪费,吞吃银钱!”
毕竟买来的东西是要花钱的,给大家吃了也就罢了,这本就是大家的伙食。
但坏掉算怎么回事?
苏菀瞧着他们,实在好奇库房里的食材到底怎么回事。
内务府库房里到底有没有食材。
有食材,这夏天炎热,肯定会坏。
没有食材,那就是内务府跟姜贵妃串通好,罪证稳稳到手。
再则,若是内务府有食材,而食材还没有坏,说明买的都是经久耐放的。
这种情况也不合适。
因为南北西包括杂理库,都会提前交上来食材单子,内务府都是按照菜单来买。
否则为什么要各个膳房提前制定菜谱?
苏菀制定的五日菜谱,可不是只让宫人们知道接下来吃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提前提交食材,只要在规定范围内,内务府都会按部就班采买回来。
别的地方不说,西膳房可是需要豆芽,青菜,辣椒等。
这些东西买来就容易坏。
现在就看内务府库房有没有这些东西了。
有的话,估计会坏掉,坐实他们宁愿扔了也不给宫人们的事实,这可是粮食。
那句话怎么说来这,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还有道金玉贵重,但饥不可食寒不可衣。
这两句话约莫是当朝御史台,翰林院大多数读书人的想法。
传出此事,那六位大学士都要开口。
要么就是没有这些东西,又是跟姜贵妃勾结的证据。
那姜贵妃“无意”忘记给手令。
就变成“故意”。
原本皇宫外宫的人都已经对姜贵妃无意忘记给手令不满,若变成故意?
至于直接不开库房,不给看?
也简单。
内务府中饱私囊,心里有鬼的话,也可以传开。
苏菀看着脸上惊疑不定的内务府总管,却觉得事情也没这样简单。
只等着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做。
都是在宫里的老人,也没那么容易被揭穿。
这会内务府外面群情激奋,内里有尚宝监这两个什么都不怕的。
特别是侍卫总管,他个子本就高,又生的胖,这会站在内务府总管面前,竟有点一个顶两个的感觉。
只听内务府总管叹口气道:“那好吧,我就破例开库房给你们看看,食材都在,而且都好好的。”
听到他这么说,苏菀心神一动,看了看周围眼熟关系好的小太监,塞了两钱银子道:“能不能帮我去杂理库一趟,找杂理库里冰处的宫人,让她们来一次到此。”
那小太监原本还想看热闹,但冲着银子再冲着苏菀都要去帮忙喊人。
但这会喊里冰宫人做什么。
里冰处,也就是杂理库下面的一个小部门,专门管冬日藏冰,夏日用冰。
西膳房之前食材短缺的时候,也没缺过冰用,也是因为她们都属于尚食司。
小太监去喊人,苏菀则跟着人去了进了内务府,前面是内务府总管带路,接着是尚宝监两个总管。
后面则是走进来瞧热闹,看看库房里食材坏了没有的。
苏菀瞧着那内务府总管不在意进到库房的人数多少,而且过来的尚食司宫人也不止自己一个。
就清楚里面的食材跟种类,只怕什么都不差事。
能在宫里混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必然没那么蠢笨。
果然,还没靠近内务府食材库房,苏菀已经感觉到阵阵凉意,这里面绝对用了冰。
夏日里用冰保护库房的食材,所以食材既不会那么快腐烂,也不会样数不够。
除了卓晖还没明白,卫钧已经反应过来,低声道:“只怕这次不成。”
谁能想到内务府总管这样谨慎。
竟然提前买了冰?
这些储存食材的库房本就建在阴冷的地方,再加上有冰,这才过去四天,应当不会出问题。
苏菀的打算只怕要落空。
谁料苏菀道:“再看看。”
但再怎么看都不行。
带前面的总管,再有后面三四十个看热闹的宫人,在偌大的内务府食材库房里转来转去。
一个是感慨里面食材丰富,而且分门别类放好了。
另一个感慨竟然用冰在保存他们要吃的食材!
可真好。
看来内务府也是没办法啊。
内务府总管看着大家表情缓和,哭丧着脸道:“说句实话,若不是兑牌出了问题,这些食材早就应该发出去的。每日只进不出,我们做库房的也难啊。”
“这库房里,应当是有进有出才行,只进不出,我们存储的难度也大,管得食材越多就越麻烦。现在还是夏天,我恨不得立刻把这些食材发到南北西膳房里,那就不用买冰来储存。”
这话说完,另一个内务府小太监大声道:“你们都知道什么,这次是突然的事,所以用冰不在份额之内。还是我们总管自掏腰包去宫外买的冰,从七月初一开始,已经买了四日的冰了,这要多少钱,大家算算就知道。”
“因为这地方本就不好储冰,所以用冰比其他小冰窖还要快些,也更费钱些。”
“你们非但不领情,还说总管宁愿菜腐烂也不给你们,这像话吗?”
七月初一开始,买了四日的冰?
果然这话说出,谁都不好讲指责的话。
好像这事对内务府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内务府总管叹气:“算了,大家都是宫人,互相要理解,这事也就算了吧。”
苏菀摸了摸放着的冰,现在还是七月初四早上,天气也没那么炎热。
按理说冰应该还是干的,但这已经化了不少。
倒不像是今日换上来的,而是昨晚的。
不等苏菀开口,内务府总管又道:“也不是买了四日的冰,这是昨天晚上送来的冰块,等到下午就要换新的了,看看这么大的食材库房,我要花多少钱啊,也不知道哪里能跟我分担一下。”
说着,内务府总管竟然扫过在场尚食司的人。
好家伙,还想让她们帮忙承担?
这像话吗?
但在其他人看来,内务府就是在帮尚食司保管食材啊。
可经过最近的事,也没人再开口说什么,因为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
苏菀收回手,果然缜密。
可这锅甩给尚宝监不成,竟然又给尚食司。
人家内务府都能花钱买冰,你们呢?
苏菀刚想开口,但身后有人轻轻拽了她衣袖,然后飞速塞给她一张纸条,随后消失在人群中。
苏菀个子小,也看不到来去的人,只好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没等她看到字,就听杂理库右执掌道:“怎么?刘总管的意思是,还让我们尚食司承担?”
右执掌身边跟着的,还有下面里冰库宫人,那宫人看着年约四十,是宫里年长的嬷嬷,十分熟练地翻看附近冰块。
里冰库嬷嬷管了多少年的冰,对冰十分了解,什么样的冰适合冻什么样的东西,什么透度的冰能用多久,基本上一目了然。
这位嬷嬷直接道:“这不像买了三日冰的样子,倒像是昨天晚上才搬过来的。”
苏菀惊讶地看过去,里冰库右执掌稍微挡了挡她,这才道:“嬷嬷,确定没错吗?”
“自然没错,这么大的食材库房,若是用三日冰,别说库房里面冷,外面门上的扶手都应该是冷的。”
“而且普通库房没有甚至冰化后冰水的走向,一般应该会很狼藉才对,就算不狼藉,这里面也该是湿漉漉的,三日的冰水,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冰化下来的水去哪了?”
嬷嬷不愧是专业的!
苏菀一听就明白了。
先说普通冰窟,就是选择阴凉的地方,往下挖深许多米,十几米,然后长年累月地放冰进去。
第一年的冰融化会格外快,但等到第四年,第五年,土质周围就会发生变化,更利于储存冰块。
等到十年的时候,就算不放冰了,也会觉得下面凉爽得很。
普通人做浴室的房间都会比其他房间更潮气一些,更何况大量放冰的地方。
虽说这只有三日,冷气还不好说。
但冰块化下的水呢?
就算化下来的水你们说干了,可总有痕迹吧?
杂理库右执掌对里冰库嬷嬷称谢,直接看向内务府总管:“莫不是从昨日开始传言,你们内务府食材腐烂了,所以才急急忙忙买了冰回来?就是怕有人查探?”
此时苏菀已经打开纸条,上面赫然是言沛的字迹。
七月到现在,苏菀一直未曾见过他,没想到这会竟然收到他给的纸条?
而上面的内容尤为重要。
腐烂食材埋入东外宫象房处。
东外宫象房?
象房顾名思义,就是养大象的地方,天祥国皇宫重佛,自然常年饲养大象,每逢佛节大祭都会骑象巡游。
上次四月初八浴佛节,也就是苏菀还没来的时候,都有大象盛装巡御街。
可大象味道重。
若是把腐烂的食材埋在那里,倒是看似天衣无缝。
再加上里冰库嬷嬷说,前几日根本无冰。
也就是说,食材真的腐烂了,昨日听到外面传言之后,急急忙忙把腐烂食材处理掉,又弄来新鲜食材不说,还斥巨资买了冰放在这装模作样。
苏菀仔细去看了看库房里的青菜,果然,这些青菜还是很新鲜的,丝毫不像七月初一就放在这。
一切都对上了。
这库房一日用冰量十分大,若真的连着几日都用冰,他一个内务府总管真的承担得起?
所以昨天听到外面风声,然后迅速扔掉腐烂的菜,之后立刻补救才是真的。
这也就说明,为什么这些冰块昨晚运过来。
不过是补救措施罢了。
苏菀看看手里纸条,走到杂理库右执掌身边。
这位右执掌挡住她,就是不让她首当其中,这些麻烦事不能记到小孩子身上。
但苏菀知道的情况多些,只得上前了。
这会要是直接塞纸条过去,其实更扎眼,毕竟大家目光都在杂理库右执掌这边。
等苏菀说了象房的事,这位右执掌微微点头,又吩咐人去找北丞副跟西丞副,让她们立刻带人去象房。
至于他们?
杂理库右执掌缓缓道:“内务府总管,真是好大的官威,方才里冰库嬷嬷说的情况你们可承认?这冰分明只搬进来一回,还是昨晚搬的,你们承不承认。”
内务府总管怎么会认,认了那就要说明其他食材去哪了。
再说,他并不信这些人能知道他们到底做过什么。
等到上午,那些腐烂的食材会跟大象粪便一起运出宫,分几次运出去,也没人会察觉,到时候他们还能去废水河里捞上来吗?
“自然是你们里冰库说什么便是什么,毕竟谁都没你们专业。”内务府总管阴阳怪气道,“拿不到食材就用我们撒气,到底谁的官威大?”
这边你来我往,最后算着时间,象房那边应该已经妥当。
杂理库右执掌最后道:“是吗?那我怎么听说,象房那边有大批腐烂的食材,正是当初尚食司给过的单子?”
“几千宫人的食材全都腐烂发臭,在象房粪便下面埋着!”
那内务府总管听此,眉头一皱。
可另一边已经有内官监的人过来:“这里吵吵嚷嚷,在做什么?”
内官监这名字宫人们听得少。
但听到便是大事。
朝廷官员们有御史监察。
内宫的宫人总管又有直达天听的内官监督察。
谁喊的他们?!
不管谁喊的他们。
这会大家就要从内务府直接去东外宫的象房!
去看看几千宫人的食材,是不是真的被埋在那边了!
而且这次还有内官监的人亲自验查。
这就不是大家吵吵架的事,而是真的要调查此事。
一路跑过来找麻烦的尚宝监两个总管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也没想要结果,只是来出口恶气而已。
怎么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
卫钧见此,当即夸道:“若象房那边真的有腐烂的大批食材,尚宝监当局头功!”
苏菀忍不住想笑,见内务府总管面如土灰死死盯着她看,还是继续笑。
怎么了?
笑都不允许了?
没看到尚宝监两个总管笑得更大声吗?
在大部分宫人还在南北西膳房用早饭的时候,象房那边已经出结果。
果然,象房粪便处有大批腐烂食材。
在此喂养大象的僧人也是大吃一惊,象房平日里很少有人来,他们这里看管得确实不严。
毕竟谁会来招惹大象啊。
谁会在臭烘烘的大象粪便里塞腐烂的食材!
吃过早饭的外宫宫人们,听说书一样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下愤怒到极点。
这个内务府,还真的把食物扔了都不给他们!
虽说今早饭食还是不错。
但该生气还是生气的!
什么?你们不是没饿着,生什么气?
没饿着是因为尚食司尽力了!跟你们内务府有什么关系!
刚平静几天的皇宫再次喧嚣。
内官监也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虽说内务府没有兑票不给食材也没错,几千人好几天的食材全都白白浪费,谁看了不心疼。
什么东西吃了没事,扔了可是天大的事。
这种恶劣的事自然要上报给圣人。
内官监也让人快马加鞭送折子过去。
最近这段时间,快马加鞭送消息的人可太多了。
内宫的钟粹宫三天两头送。
外宫的尚食司也不用说。
现在外宫低调的内官监也开始了。
钟粹宫送给姜贵妃的信件也到,意思就是尚食司完全可以应付这次的事,还是早点给手令的好。
信件发出是七月初二,收到是七月初四。
姜贵妃确实在七月初一就“送”手令回京都,实际在路上磨蹭,见此消息只能咬牙让手下按正常速度送手令。
尚食司送出的信件同样是七月初二,收到为七月初四。
这消息就简单了。
明面上催促手令,实则报平安,让尚食司长官放手去做事。
内官监信件刚发,结果还不得而知。
但等到七月初六信件到行宫的时候,那边得知手令送了三四天还没送到京都。
可不要问问姜贵妃怎么回事。
再加上内务府的小动作,苏菀已经可以推敲出后面的事情。
反正不会是尚食司有问题就对了。
尚食司在努力做事!完美受害人!
七月初四早上这场闹剧,一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才平息。
杂理库右执掌还摸摸苏菀的头,让她最近多在西膳房避避风头,内务府总管睚眦必报,让她小心些。
今日卓晖卫钧,还有杂理库右执掌都在帮她拦着,到底还是出来一小会,估计真要有麻烦,还是几位女官,尚宝监两个总管在前面。
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西膳房安全。
苏菀点头。
她是非常听劝的人,绝对不会乱跑的!
再说,今天中午饭食不错,她也等着回去吃东西呢。
西膳房中午要做酸辣粉!
红薯粉做的粉条,配上香醋跟辣椒,热天一碗下去,绝对舒坦。
不愿意吃热的,还能让西膳房来碗凉拌酸辣粉,那味道绝对开胃。
苏菀赶着去吃饭呢!
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言沛,这次的事多亏有他帮忙,否则真等大象粪便被运出来,那还有好多事情要扯。
这次里冰库嬷嬷发现用冰不对,跟知道腐烂食材在哪,两者结合起来,才算把内务府给钉死。
虽说这几天里还是拿不到食材,但过了这几日,只怕内务府要求着她们多用些食材才行。
到了西膳房,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只等着做了。
苏菀直接撸起袖子,中午吃酸辣粉,下午吃刨冰饮品,晚上按照原计划吃刀削面。
还真是快乐的一天!
吃完饭食,言沛还是没出现,等他忙过这一阵,一定要给做点好吃的作为感谢。
过了闹哄哄的七月初四,后面反而平静下来,内务府临时换了内官监的人在管,剩下的人自然老老实实。
只是没有手令兑牌,食材还要再等等。
尚食司杂理库里冰库倒是送来不少冰块,而且有里冰库嬷嬷专业指导,既能好好保存食材,又能节省用冰。
一时间尚食司的名声更好。
七月初五早上,西膳房用了宝钞司那边送来的鱼,做了鱼片粥给大家。
中午则是原计划的焖面,只是没有猪肉,倒是用了点上次剩下的猪油,好在味道还是不错。
主要是酱油用得好,吃起来有滋有味。
晚上吃了鸡骨汤底烩面,都是面食,滋味大不相同。
不少人发现了,怎么做来做去,不管米面,全都没有重复的?
西膳房到底还有多少面食功底没拿出来?
已经五天时间,十五顿饭,所有米面口味全都不重复,一点也不会觉得腻。
难道是上个月吃荤腥多了,所以觉得吃米面挺好的?
以为这五日已经足够厉害了,但七月初六开始,早上竟然开始有小点心,蒸出来的米糕软软糯糯,吃起来特别香。
主食的杂粮煎饼则是酥脆。
西膳房的人还说,这只是单独的煎饼,吃起来虽然香,但要加点配菜更好了。
这还不行?
杂粮煎饼加大酱,他们一口气吃五个!
这把灵台门侍卫们都馋得不行。
若不是知道西膳房食材短缺,他们都想过来蹭吃的了。
不行,要克制。
等到西膳房食材丰富的时候,绝对要去蹭吃的!
话是这么说,但嘴角的口水可都没停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已经到七月初六,钟粹宫,尚食司,内官监,所有在七月初四闹事那天发出的信件,全都到了行宫处。
几个送信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除了内官监的信使,其他全都老熟人。
大家怎么天天往这边跑,你们都不累吗?马儿都要累了。
钟粹宫的送到姜贵妃手里,自然说的内务府事情败露。
而且食材腐烂直接扔到象房里,那可是象房,圣人信佛,对大象也尊敬得很。
姜贵妃手里的帕子被□□得不成样子,咬牙切齿道:“本宫给他留了十日冰的银子,绝对够他多多买些冰保存食材,怎么可以让食材腐烂!”
把食材按着不发是一回事,看着食材腐烂又是一回事。
但又不能不买,若是不买岂不是表明他们提前串通好。
所以姜贵妃走前,足足给了内务府总管十日的冰钱!她预计十日时间里,足够没有食材的尚食司出个大乱子。
可现在呢?
内务府总管竟然敢贪她的钱,竟然事到临头了再去买冰补救,直接让尚食司的人抓个正着。
还把腐烂的食材都翻找出来,让人想不承认都不行。
废物,全都是废物。
姜贵妃道:“七月初四那天,本宫已经让人去催促拿这手令的人,今日不知道送到了没有。”
原本是要故意磨蹭的,但如今肯定要快快送到。
“再派人催促,快去!”
“给本宫梳洗,去德政殿见圣人请罪。”
事到如今,只能请罪了。
她掌管后宫多年,如今竟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实在可恨。
尚食司的信送到尚食司长官手里。
这里的气氛自然跟姜贵妃那边不同,这封信是杂理库右执掌所写,把那日情形说得明明白白。
特别是苏菀的应对,更是仔细说了清楚。
不管在内务府前面的应对,还是差人去找里冰库的人,再有送去象房腐烂食材的事。
桩桩件件都是苏菀功劳。
只是杂理库右执掌有个疑问,她们这些女官都不知道腐烂食材埋在象房粪便当中,苏菀怎么知晓?
这事尚食司长官已经有些猜测,直接按下不提,着重看了内务府落败的情形,还知道七月初四尚食司还没收到手令。
要知道七月初一大朝会还没结束,圣人就差人去找姜贵妃,让她赶紧把手令发出。
按照平常的速度,送一趟只需要两天时间,来回也才四天时间。
可尚食司的食材手令还没到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言而喻。
所以要找谁的麻烦,更不用多说,此刻立即出发才是。
尚食司长官道:“去德政殿,面见圣人。”
跟着她的南丞副,李丞副皆是带笑。
此事,终于可以了结。
尚食司那边的配合极其好,她们做得好,自己这边才能应对自如。
姜贵妃跟尚食司长官几乎同时要去面见圣人。
但德政殿的圣人已经知晓此事。
作为监察内宫的内官监,自然要把事情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得说出来。
从内务府开始的乱子,到各种流言纷扰,还有找尚宝监总管背锅。
当然更有尚食司这几天里没有食材的应对。
宫人们并未真的饿着,好像吃得还有点开心?反正都在夸尚食司有创意,做得饭食好吃。
可见尚食司在如此困难的时候,做出许多努力。
看完这些,圣人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而且他还收到另一个消息。
准确说不是他收到的,而是六位大学士中的文渊阁大学士收到,并拿出来的。
所以此时六位大学士都已经来到这里,当然还有哪都少不了的御史台几人。
大家面带严肃,知道文渊阁大学士开口道:“圣人难道不知三殿下遇刺一事?”
六位大学士中,这位最为公正严肃,也是当年的圣人还是皇子时候的太傅。
所以他一说话,圣人下意识看过去,缓了缓才道:“皇宫那边并无消息。”
“当然没消息!嫡皇子遇刺!只找了一天的刺客,便说找不到?把侍卫给撤了?!”文渊阁大学士厉声道,“圣人对皇宫掌控实在可怖。”
此时的可怖,也就是讽刺而已。
圣人眼底闪过不耐。
他知道三皇子遇刺吗?
自然知道,不是没死,没死就没事。
若死了,倒是可以风光大葬,正好把某些事一起弄下去。
他都不在意的事,又怎么会查。
再说,此时提起又是为何?
六位大学士之一的东阁大学士状似道:“此事流言四起,有人说是圣人派人刺杀,又有人说是姜贵妃惹的乱子。”
“臣自然不信前者的说法,姜贵妃这么做,倒是有可能。”
“听说她的一个不小心,让整个皇宫外城八千八人衣食不饱,所以外宫一直不平,所以才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这位东阁大学士手里权力稀薄,平日也是闲云野鹤一般挂个名字,没想到这老头一开口,便把矛头直指姜贵妃。
六位当中其他四位则是闭口不言。
圣人皱眉:“都说姜贵妃没给手令是疏忽大意,她怎么会故意不给手令,好让外宫有乱子?”
“东阁大学士不要胡言乱语。”
这位东阁大学士胡子花白,半闭着眼并不说话,表情显然无所谓,明显不信这个解释。
姜贵妃进来便听到这样的对话,心里一惊,眼圈已经红了,快步走到圣人面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道:“臣妾掌管后宫多年,不过出了一个小差错,竟然被指要谋害皇嗣,臣妾怎么会有这个胆量。”
说着姜贵妃强端着架子,眼圈又红得厉害,看起来仿若十分可怜,但又有端庄在。
可她这样做,却处处显着不协调。
跟姜贵妃前后脚到德政殿的尚食司长官直接道:“微臣并非想指责姜贵妃故意为之,只是一切太过巧合。”
“正好尚食司手令没带。”
“正好让几千宫人差点挨饿。”
“还正好路上耽搁时间,直到七月初四,您的手令,怎么还没到尚食司。”
“您不是七月初一就补发手令,这路上一连能走四天时间?”
东阁大学士闲闲道:“四天时间?从玉华宫到京都皇宫,一个来回都可以了吧。”
“这不是故意让宫人们不安?这不是给了刺客趁乱行刺三殿下的机会?”
“反正总不能真的是圣人找人杀自己的孩子吧。”
“到底信哪个传言。”
“毕竟能把皇子遇刺的消息瞒起来不上报,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
这老头不说话则以,说话便刀刀见血。
让两个人同时难受。
六月三十晚上三殿下出事,知道如今七月初六才收到消息,谁能瞒着这个消息?谁又能让宫中侍卫们不要再找刺客了?
赶来解释的姜贵妃怎么也没想到,她急着过来,竟然被矛头直指。
原本只要解释手令为何迟迟不到的事。
现在却多了个故意不给手令,让外宫起乱子,好趁此行刺谢沛!
谢沛,一想到他,就会想到他娘。
想到他娘如何强势夺走自己的一切。
自己珍惜的一切,还是他娘丁英婉完全不在乎的,只为了报复四皇子利用她夺皇位,这才挑了最不起眼的圣人来嫁,这才抢了她正妻位置。
丁英婉嫁给圣人的时候,甚至什么都没说,所有人都已经默认,只有丁英婉才能当正妻,自己这个多年发妻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她想报复别人,却用自己的一生陪绑。
让她如何不恨。
此时姜贵妃面色一瞬间狰狞。
在场都是什么人,自然捕捉到这个表情。
她的一时克制不住,似乎直接坐实这个传言!
等姜贵妃反应过来,圣人都在盯着她看,似乎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什么。
换了其他事,她什么都可以忍,什么表情都能有。
除了听到那个人的消息。
可她没行刺谢沛,她没有!
但此时说这个,显然已经晚了。
圣人缓缓道:“是你吗?姜贵妃。”
是她吗?
姜贵妃?每次听到贵妃这两个字她都是恨的。
但谁都能不相信她,为什么圣人也要不信。
她没有利用手令的事让皇宫生乱,更没有刺杀谢沛!
可一切太巧了。
巧到根本没法说。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圣人又缓缓道:“是你吗?姜贵妃。”
是她,那就是她吧。
姜贵妃死死盯着圣人,是他找人暗杀谢沛的吧?
也对,自己恨的是谢沛的娘丁英婉,圣人最恨的却是谢沛。
只要谢沛活着,那就是他软弱可欺的毕生污点。
偏偏还不能光明正大废黜,否则坐实了谢沛不是他儿子的传言。
谢沛到底是不是圣人儿子,只有丁英婉知道,但丁英婉已经死了,一个无从证实的事情,最让人胆战心惊。
最让圣人食不下咽,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但刺杀这事,到底不能名义上的父亲来。
也只能让她这个确实有怨恨的贵妃当靶子。
此时想要平息众人怒火,只有她站出来,但她还不能承认,只是当个靶子,让人查验而已。
不过查就查吧,她没做过的事,查了又如何,不过是保另一个人罢了。
姜贵妃轻笑了声,没了之前的架子,整个人看起来自然很多。
没事,她可以忍,反正事情已经那么多了,再忍一次又怎么样。
为了她的儿子,为了原本的嫡长子,她可以。
“臣妾没做,这种无端流言若是可信,那还要内官监作甚,圣人大可让内官监去查。”姜贵妃说罢,身后的大宫女下意识想拉住娘娘。
若是内官监来查,就算最后没有证据,那娘娘的名声不就没了?
无论这事结果到底如何,这层污点只怕洗刷不掉。
圣人,圣人不会那么绝情吧?
姜贵妃看看自己的宫女,又看看高高在上的枕边人,这位不会那么绝情?
那就是笑话了。
只听圣人开口道:“既如此,那便查,内官监督查手令延误及三殿下被刺有何关系。”
“查证期间,姜贵妃禁足,后宫大权交由楚婕妤。”
楚婕妤,二皇子的生母。
一直被姜贵妃压着,连生了皇子都只能升到正三品的楚婕妤。
这个决定在外人看来,还真是公正严明,铁面无私。
果然,正直的文渊阁大学士,以及明显有了偏向的东阁大学士,两人都对这个决议没意见。
剩下四位更是闭嘴不言。
让他们四个开口,难于上青天。
也不对,若是天下黎民之事,他们倒是会开口,只是这些皇子们斗来斗去,那就没意思。
圣人看着他们几个,眼神晦涩不明。
都说忠君之臣,这几位哪有忠君之臣的样子,他们忠的君,不是自己,只是天祥国罢了。
换个皇帝,他们照样如此行事。
接下来的禀报更为简单。
尚食司女官知道此事已了,只把尚食司跟内务府的事简单说明。
提到几千人三四天食材全都腐烂发臭,最后埋在大象粪便的时候,原本沉默的大学士之一抬头。
中极殿大学士,也是这些大学士的领头人物,开口道:“当年殷纣酒池肉林,长夜之饮。如今倒是几头大象也如此了。”
尚食司女官下意识一顿。
拿殷纣来比,这位才是狠人,他们甘居下风。
等众人从德政殿出来,姜贵妃惨白着脸匆匆离开,她马上要交出凤印,还要交出手中权利。
虽说一切都是暂时的,但她还是恨,恨得要杀了那些挡她跟她儿子路的人。
六位大学士则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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