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京都的热闹是往年不能想象的。
很多年轻人听到老人家提起当年元宗在时, 总会不屑一顾。
觉得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时候,可现在的情形,应该不比当年差吧?
赶在年前, 许多外族商队赶来京都做买卖, 也让京都更加热闹, 随便走在街上,就能看着带了驼铃的骆驼在慢悠悠走, 穿着长袍漂亮衣衫的外族商贩在卖各色新奇玩意儿。
苏菀跟谢沛鲜少逛街,平日不是在宫里, 就是出入用马车,但这会往这边走走,倒是觉得惬意。
只是京都人口明显增多, 好像说都知道京都现在日子好过, 都想过来讨生活。
这样也不是不行,只是京都到处都是人,这才刚开始, 以后往外扩建也是有可能的,虽然现在还没发生, 但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等走到永崇街附近, 这里的人更多了。
原本这里属于主街的外围,也有游人,但比较少。
可这里接二连三出现不少小吃店, 什么麻辣烫,臭豆腐, 炸串, 做糖粉的, 做炸糕的, 卖水饭的,基本都在开在这边。
一来二去,这里就变得格外繁华,京都许多年轻公子女郎们都会来这里闲逛。
放在后世,那就是小吃一条街。
但说起来,其中的水饭可能要逐渐消失在大家视野里了。
水饭这东西听着就单调,但吃起来是不同的,靠着米浆发酵会产生糖分,从而有种酸甜口感,一碗饭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也是糖比较贵的时候,用来获取糖分的一种方法。
而且这东西价格低廉,受众也广。
只是随着真正的糖越来越便宜,这种利用发酵产生菌的做法,估计会被慢慢抛弃,毕竟这东西不好掌握,做不好还会让人拉肚子。
再说,这怎么也不如糖来的甜啊。
所以水饭逐渐消失很正常,这些卖水饭的小商贩都在准备卖糖饭,估计也是新兴起的做法。
苏菀谢沛走在路上,身边护卫们警惕万分,不过这会都换着平常衣服出来,周围人也只觉得他们气度不凡,是哪个大家公子而已。
苏菀他们路过臭豆腐店跟麻辣烫店的时候,明显感觉那边人更多,所以也没过多停留,难保里面有没有认识谢沛跟自己的人。
苏菀道:“要不然先回家?上次买的宅子就在这附近。”
她手里也有钥匙,可以回家等着姨娘回来。
谢沛自然听她的。
两人这次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见苏菀姨娘。
说起来谢沛还有些紧张,只是紧张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谁同不同意他俩的事,跟他也没关系。
他俩要在一起,也不是别人能左右的。
其实带谢沛出来,完全是一时兴起,就是听说最近京都热闹,两人手头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这才出宫转转。
谁知道马车就带他们来最近京都最繁华的永崇街。
还说什么以前永崇街没那么热闹,只是开了几家好吃的小吃店之后,周围很多店面都搬过去,而且在这条街的店面,竞争十分激烈,要是不好吃根本留不下来。
如果这样也就算了,原本这个地段算是永崇街比较末端的位置,生意没那么好的,这些店面兴起之后,反而这里成了主街,原本的主街那边人越来越少。
苏菀谢沛去宅子的时候,就路过原本永崇街最热闹的地方,甚至路过了一个苏菀认识的店面。
苏家店面。
他家位置原本还算行,但自从街道那边热闹起来之后,这边自然而然没那么多人,所以现在店面也没租出去,自己还在开店。
苏家的点心做的一般,不过对小苏打应用上得心用手,听说新媳妇儿来了之后掌握大权,自己经营,那苏老爷跟苏家长子只在后面做点心,价格也合理不少。所以现在这店面也算能糊口,可要多有钱,那恐怕不能了。
路过的时候苏菀并未多看,苏家翻不起什么波浪,就算知道她跟谢沛的事,那还能往上凑?
要是真能出来恶心到人,谢沛这个皇帝也就白当了。
苏菀谢沛很快到宅子附近,这宅子刚买没几个月,但里外都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隔壁就是卫家的宅子,听说卫钧准备花钱再买处宅子,让他师傅也搬到这附近住,到时候更有照应。
原本以为家里没人,两处宅子的主人都在店里做事,所以苏菀直接拿出钥匙准备把门打开。
可抬头一看,门上并未上锁,下一刻就有人从里面打开大门,手里推着一个板车,上面还放着重重的豆腐跟食材,看着就分量不轻。
苏菀下意识后退一步,谢沛也接住她,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推车的人约莫三十多,一看就是庄稼汉子,面容沧桑消瘦,衣服却是新做的。
别说苏菀了,就连谢沛也看得出来,这衣服出自苏菀姨娘的手。
他之前也蹭过不少荷包,以他的眼力自然认得出来。
这庄稼汉子见到苏菀等人,同样一惊,手里的板车若不是侍卫们及时扶住,也差点翻了。
庄稼汉子看见苏菀,明显有些心虚,开口道:“您就是苏菀姑娘?”
苏菀点头,心里也起了好奇,谢沛已经让人去打听怎么回事。
“我是店里帮工,这会送东西过去。”这人赶紧道,看着十分老实,同时还有些局促,看向苏菀的眼神怎么都觉得愧疚又带了深深的羞愧感。
在朝堂都如鱼得水的苏菀谢沛,怎么看不出来他表情的不对劲。
就连身边侍卫宫女也能看出来。
苏菀又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路好让他离开。
等坐到家里厅堂上,苏菀看看谢沛,谢沛又看看苏菀,开口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查不查都一样,姨娘肯定马上回来。”苏菀有些犹豫,“是我想的那样吗?”
“差不多。”谢沛说的含糊。
果然,两人还没坐下太久,苏菀姨娘已经赶回来,甚至比谢沛派出去的人回来得还快。
不过正主都回来了,其实查不查都行。
不过苏菀姨娘看看苏菀,又看看她带来的人,表情更加自责。
女儿带人回来正好撞到这一幕?
那她会不会给女儿带来麻烦,毕竟这事怎么说都不好听。
苏菀先安慰道:“姨娘怎么回来了,我还说等你不忙的时候再回也行。”
一听这话就是不提方才的事,桂娘果然少了些不安,可她不是能藏住事的人。
谢沛跟苏菀姨娘点点头,主动避让:“我出去买些东西回来,一会再来。”
苏菀点头,让雯沁等人也跟着离开。
一时间宅子只剩下苏菀跟桂娘两人。
苏菀看着姨娘,今年的姨娘也不过四十,虽然在古代都可以当奶奶了,但放在她那个时空也就是中年的年纪,还有很多可能。
就算遇到今天的事,顶多有点尴尬,不至于这样不安。
其他人走之后,桂娘看着门口,开口便急切道:“那个年轻人就是你说的侍卫?还有他的手下?他们看到这事,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苏菀愣了下,这才想到姨娘在意的是这件事,而且她上次就以为谢沛是侍卫,笑道:“不用管他,他怎么会介意这些。”
皇家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两人细数起来,都不是传统意义上多注重名声的人。
在这个世上能找到这样的人太难了,难到她也愿意把真心捧出来。
不过若不是姨娘这句话,苏菀也没意识到这件事。
桂娘见此,这才松口气,虽然刚刚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但也注意到那个优秀的年轻人。
要是因为自己的事耽误女儿的婚事,那就不好了。
心里安定一下,桂娘才说起那个庄稼汉在这的原因,她说的时候实在很难张口,也幸好面前是她女儿,还是跟以前很不一样的女儿。
事情还要从十月份说起,十月那会边关大胜的消息传来,京都也变得更加热闹,还有植物油提取方法等等,京都一时间人多不少。
一个是因为现在京都活计多,二是太不太平,安不安稳,其实大家能感觉得到。
这个叫焦咏的中年男人就是这么来京都的,他看着忠厚老实,是最寻常不过来京都讨生活的人。
到京都之后活是好找的,各种扛东西的,搬货的,他都能做,虽然都是临时的活计,好歹节省点能攒到钱。
就这样在京都待了十多天,搬食材到永崇街的时候,正好在桂娘附近的店做事。
桂娘,也就是孟桂第一眼看到他,就认出焦咏。
那会还有点不敢信,因为上次见到焦咏已经是十八年前,但孟桂下意识喊住他。
焦咏反应了会才认出眼前的人,是他之前的未婚妻,他们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她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自己也不一样,但自己是更沧桑,桂娘是更好看。
两人就算没有当初未婚夫妻的关系,也是表哥表妹,自然找了个茶铺聊起来。
当年两人的婚事也算唏嘘,桂娘虽然从小在苏正妻娘家长大,可原来家里亲戚还是有些照拂,更因为桂娘做事好,苏正妻娘家也说过,等到了年纪就可以放出去。
因这两层关系,远方亲戚还帮忙牵线一桩婚事,那便是桂娘跟焦咏了,焦咏家里有几亩薄田,娶一个好门户出来的婢女,两人也算正当合适。
那会焦咏十七,桂娘十六,算着也就三四年时间,就该放人出去。
只是焦咏在外面等,桂娘这边却迟迟不能出府,最后更是让她跟着陪嫁。
在桂娘要跟着苏正妻陪嫁的时候,焦咏爹娘已经有些不愿意,当时已经等了桂娘四年时间,这一陪嫁,谁知道又要等多久。
可焦咏坚持要等,说估计苏正妻出嫁一年,等家里的事安定了,到时候桂娘就会出来。
两人这几年虽然来往不多,可都觉得有盼头,所以焦咏还是想等。
当时苏正妻也是这么承诺的,等个一年就行。
谁知道这一等,又是两年。
等来的确是桂娘被苏家纳妾的消息。
当时焦咏已经二十三,在天祥国已经算大龄青年,焦家不知桂娘的情况,恨她攀富贵,从此再也没有来往。
之前牵线的亲戚也觉得桂娘不好,不想出府就早点说,干嘛要耽误人。
至此之后桂娘再无亲朋照料,也彻底在苏家待下去。
焦咏倒是想来找,可听到的消息是桂娘已经被收房,见面就不合适了。
他倒是没说什么,也让家里爹娘不要提这件事,再之后则是娶妻生子,一晃已经快十八年了。
两人坐在路边茶摊说起过往,眼里都带些热泪。
等再聊到焦咏家人,才知道他爹娘早已相继去世,至于妻子也撒手人寰。
当初他耽误了年纪,也不算特别有家底,也就只有自幼身体不好的女子愿意嫁过来。
两人成亲之后也过了两年和美的日子,只是妻子身体渐渐变差,焦咏变卖家产给她治病也不能好,在四年前撒手人寰。
那时候为给妻子治病,不光变卖家产,更是负债累累,如今过了四年时间也才还了一半。
这次来京都做事,也是听说京都活多,挣钱多,想要赶紧把病故妻子的医药费还清。
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孟桂。
听了孟桂的事,焦咏只为她高兴:“你有个好女儿,她为你做了许多。”
可孟桂看着焦咏,也算明白那句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当年的事她有苦衷,但也确实耽误焦咏,那会她还把攒的银子送到焦家,但被焦咏退回来,只说她也要用钱。
从此两人便没了联系。
孟桂确实是愧疚的,不是她的话,可能也没后来的事。
焦咏听此却笑:“跟你有什么干系,也不是你故意留在苏家,成亲也是我选的,她人很好,治病欠债也我选的。”
焦咏话并不算多,以前也很难跟别人说这些多事,这会竟然把茶喝到没味,可见说了多少话。
他甚至觉得,把这几年没说的话都说了,心里还畅快点。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让他留在店里当帮工。咱们店里确实很忙,而且他也没住这,这次只是过来搬东西的,平日就是住在店铺后面。”姨娘赶紧解释。
如果没有那些经历,其实就是帮同乡找了个活而已。
可那些经历确实存在,两个人的时候还好,面对苏菀,姨娘总是觉得不好意思。
苏菀听完,也只能感叹两人都是苦命人。
如果没有苏家作孽,他们两个原本应该生活的很好,都是勤劳又善良的人,日子也必然过得不错。
可往事已经过去,还是要向前看。
苏菀知道不能深谈,姨娘只是说了这些,整个人都有些懵,再往深处说了自小受的教育会让她非常矛盾接受不了。
所以苏菀只道:“那还挺好的,以后我们也可以多帮衬。”
“如果以后。”
“那也是没什么的。”
苏菀说的实在隐晦,等苏菀去做饭,桂娘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可自己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来都不敢想。
等两人吃过饭,苏菀看着姨娘情绪回来一些,才道:“姨娘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再说这种事以后经常会有,你现在还是自由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次说的就更直白了。
但有了之前的铺垫,桂娘犹豫片刻,也稍稍点头。
不过苏菀并未只听姨娘说的,谢沛来接她的时候,也大致把他打听的事说了一遍。
那焦咏确实没骗人,他也确实是为亡妻欠的债,说起来他爹娘的死还跟之前的邪佛有关,不知道为什么就信了那些什么教,还给身体不好的儿媳妇喝香灰水,最后被焦咏制止这才罢休,但两人也从家里搬出去。
他爹娘最后信的痴迷,相信什么不吃饭不喝水,等焦咏赶到的时候不管怎么劝说都不吃东西。
他们结局也是可想而知。
最近几年前赶上谢沛跟空章舍人彻查这件事,拆了无数佛庙,其中就有害人的这个,听说拆的时候焦咏也去帮忙,估计也是恨极了。
他的日子过得苦,近一两年才缓过来,现在外债还了许多,只是苦于田地已经典卖只好四处做工,来京都也是听说京都日子好过,这才跟同乡一起到这里做事。
好在一切都好起来。
来这里又见到桂娘并非刻意,确实是机缘巧合,这样苏菀就放心了。
“不是故意的就行,就怕他心机深沉,拿这些话骗人。”苏菀刚说完,就对上谢沛的眼神。
谢沛明知故问道:“你不喜欢故意的吗?”
“但我好像是故意的。”
自从上次冬祭马车上苏菀表白,这人就越来越过分了!
这次还试图见家长!
也就是这事耽搁了,不然可能还真见成了。
苏菀不接这话,只道:“如果是认真的,那我还挺高兴姨娘能再遇到他,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谢沛自然没意见,也道:“我已经派人去他家乡打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样总能查清楚。”
“好,一定要多问问。”
谢沛肯定多问,这人已经要跟苏菀常常接触,肯定不能有什么岔子。
再说,年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等了这么多年,有些事终于能正式着手。
这次去见苏菀姨娘,为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谢沛眼神越来越热,明明是大冬天,却让苏菀下意识想躲开一点。
越临近苏菀出宫,谢沛明显更加黏人,生怕苏菀一个不高兴直接离开。
只觉得苏菀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不过这次没见成家长,下次肯定还要再见的。
等到年二十九,苏菀从宫里出来过节,谢沛肯定要跟上。
按他的话说,反正在宫里也没人陪,不如跟着她出来。
这次再带谢沛回家,自然提前跟姨娘说好,家里也备好饭菜等着回去。
其实别看朝堂上闹的风风雨雨,就算同在京都,很多消息也很难传到市井,又或者传到市井坊间,也已经变味了。
比如闲聊的时候,姨娘也会说当今陛下好像要娶宫女皇后,却也不知道眼前两个偷笑的人就是当今陛下,另一个是那个宫女。
不过姨娘到底不是八卦的人,在女儿带回来的男子这里,也不会多说,这句话也就过去了。
其实按照古代三媒六聘,媒人上门的规矩,女子将男子带回家,肯定不合规矩。
但苏菀毕竟不同,她入宫已经将近六年,过了年正好年满十八,这在天祥国大多数人那里,估计成亲两年,孩子都有了。
所以之前姨娘着急,知道女儿跟宫里侍卫关系不错,这才放下心。
上次就觉得这侍卫相貌堂堂,气度不凡,这次一顿饭下来,只能说丈母娘看女婿,反正越看越喜欢。
谢沛对别人冷脸,对上苏菀姨娘自然客气,他刻意卖乖的时候,苏菀最清楚了。
所以在谢沛可以引导下,姨娘问出:“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菀菀五月就要出宫,以后就是正式的女官身份。”
听到菀菀这两个字,谢沛十分顺口接下来:“伯母,我的意思是五月就来向菀菀提亲,您觉得如何?”
五月,菀菀。
苏菀立刻道:“是不是太早。”
“不早,一点也不早的。”姨娘欣喜道,“那你爹娘?”
在姨娘眼里,若不是因为入宫的事,苏菀早就该成亲的,所以出宫就提亲,这有什么晚的,就算今年就把婚事办完,那也是十□□的大姑娘。
所以她觉得一点也耽误不得,更不早。
姨娘的想法不说对错,反正跟谢沛心思完全重合,所以接着道:“我爹娘早已亡故,所以这事会拜托族中长辈前来提亲,三书六礼,什么都不会少。如果可以的话,年后就有专门的人来商议此事。”
“好,这样很好。”姨娘拉着苏菀的手,“这样真的很好。”
能说到这种地步,姨娘的高兴自然不用讲。
谢沛又看看差点翻白眼的苏菀,眼神带着笑意:“菀菀你说呢?”
苏菀好笑道:“现在知道问我了?”
等苏菀点头,桂娘明显更加高兴。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更没想到女儿会有这样好的归宿。
她也算做了几年生意的人,这样的谈吐,这样的衣着打扮,上面还无父无母,对菀菀也好。
还真有这样天赐的姻缘?
她做梦都会为菀菀笑醒的。
可以说这次吃饭,完成了两个的人心愿,姨娘想把苏菀嫁出去,谢沛想把苏菀娶回家。
这样下来,这能不顺利吗?
苏菀看着谢沛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笑,也不知道这一幕他策划了多久。
可她也觉得,世上再无第二个谢沛了。
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这个世上懂她,信她。
十四五的时候,谢沛说喜欢,她自然不信,十□□的喜欢还照样热烈,纵然是块冰,也会被融化。
而她又不是冰,她是身处这个时代,却又被这个时代最特殊的人打动。
要是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否则今日的饭局还能成?
苏菀跟谢沛在侧厅喝茶,现在过年也不用回宫,按谢沛的意思,他二十九在这吃饭,晚上回宫休息,明日再过来。
反正苏菀姨娘都说了,他家又没什么旁的亲人,不如一起过年。
姨娘眼里都是欣喜,旁边的井菊也在为她们高兴,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
不过姨娘看看井菊道:“既然如此,那就双喜临门,我知道你同隔壁店的小二关系不错,是不是?”
井菊也没想到突然被这么一问。
她确实跟隔壁店的小二关系不错,其实她自己的性格她也清楚,不算是个好脾气,但那小二憨傻的厉害,说她性格厉害,是个能持家的。
所以井菊也想过求个恩典,或者给自己赎身。
只是没想到姨娘会主动提起。
井菊借着给桂娘磕了三个响头,又朝苏菀方向拜了几拜。
她知道不管桂娘还是苏菀姑娘都不喜欢这样,可只有这个动作,才能表达她的感谢。
她曾经对桂娘实在不好,怨气也大。
先是被苏菀姑娘用钱收买,之后又找了活计做,从此身上能攒到钱,能跟着桂娘一起做事,她再怎么样也要承认,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子了。
所以之后开店什么的事,绝对守口如瓶,既是为自己,也是为桂娘。
其实等到她的身契被桂娘拿到手,井菊就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因为她不是苏家那群人,更不会扣着她不准她离开,还会跟苏家那个门房小厮一样,那个小厮已经被发卖了,就是用来填补亏空。
当时她才从来溪山那边回来,心里只有万分庆幸跟对了主子。
现在桂娘知道她跟隔壁店小二的事,还主动放身契,让她如何不感动。
桂娘笑着扶她起来,眼神也有些泪花:“我当年经历的,又怎么会让你经受。以后你还要在店里做活呢,不用这样客气。”
以前桂娘从未想过这件事,但菀菀都说可以,她难得有些勇气,倒不是做什么,只是想想如果跟焦咏成亲,会不会不一样。
所以放井菊出去这事也早早提上日程。
两人回去收拾谢沛带来的物件时,井菊看着里面有几匹男子的料子,这衣料不算好,反正不如给桂娘的,但确实是适合中年男子的衣料。
东西是菀菀未婚夫准备的,难道说?
菀菀不介意,还说服了未婚夫也不介意?
井菊跟着桂娘几乎形影不离,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忍不住大胆道:“桂娘,您现在也是自由身,还有当女官的女儿,当官员的未来女婿,还怕什么啊。”
“重新开始似乎也没什么。”
“反正苏菀姑娘的态度很明显了。”
两人都不是深闺妇人,而是做过买卖,招呼过无数客人的。
这会心里也有些不同。
桂娘最后道:“晚上吃饭,你把他喊过来,他一个人在京都也不好去同乡那,同乡都是有家人在的,没家人在的也都回去过年了。”
只有焦咏一个亲近的家人也没有,自己在京都孤零零过年。
这样的日子别说对井菊,就算对桂娘都是奢侈的。
等井菊离开,侧厅旁边还有菀菀未婚夫的手下站着,让桂娘心里安定很多。
她太明白了,这奢侈的一切,都是因为菀菀,都因为菀菀自己从宫里走出来的一条路。
这条路自己别说帮忙了,甚至在拖后腿。
但她依旧笑着带所有人走出困境,还用这种谁都可以接受的方式。
其实有时候桂娘也在疑惑,这是她女儿吗。
相貌声音一样,但也有地方是不同的,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好的解释,只能说在宫里学的?
那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桂娘眼里既有欢快也有心疼。
不过一切都好起来,都会过去的。
另一边苏菀谢沛则在下棋。
两人对对方怎么下棋心里有数的很,所以下得极快,到后面的时候动作才慢下来,时间也仿佛慢下来。
好几个春节都没这样轻松了,谢沛要想的事,也只有年后怎么提亲,怎么应付文武百官。
毕竟大家心知肚明是一件事,真正说出来又是一件事,没有反对的声音也不可能,甚至会有点可怕。
所以苏菀建议不用太强硬,反正他们也知道阻止不了。
谢沛笑:“他们都应该感谢你才是,竟然还反对这件事。”
不是为了苏菀,他才懒得理这些。
名声这东西他从出生起就没有,现在有没有都一样。
苏菀纠正:“出生时的名声好坏又不是你定的,跟你没关系。可以后的名声跟你有关,到时候史书上肯定大大夸你是明君。”
“我的明君,那你呢?一代贤后,还是空章舍人?”谢沛调侃道。
“都行,反正我不介意。”苏菀是真的不介意。
说起空章舍人这个身份,谢沛也想过适当的时候公开。
当初捏造这个身份,既然是为了保护出主意的苏菀,那时候谢沛还只是太子,地位不稳,当时要把苏菀暴露出来,无疑把她置于危险之中,谢沛自然不肯。
二是也为以后的事做准备。
空章舍人的名头太过响亮,只要拿出来,就没人会反对他迎娶苏菀的事。
毕竟朝野上下,四方诸夷,哪个不知晓空章舍人的聪明才智,当初他说自己要娶的人必须有经世超伦之才华,有碧梧修竹之品格。
空章舍人可是样样都符合。
只是没等他拿出这层身份,菀菀靠着自己女官的身份已经得到所有人认可,虽然内里还有空章舍人的缘故。
但在朝堂大部人的眼中,她还是不同的,她远见卓识,谁都要承认。
否则现在家家户户都在逼着自家女儿读书,等着来年科考,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看到苏菀了。
可惜了,菀菀的聪明不是他们能学会的。
这世上也仅有一个苏菀。
所以现在空章舍人的身份揭不揭开都行。
揭有揭的好处,不揭有不揭的好处。
苏菀的意思是:“就别说了,以后就算投票,咱们这边还多一票呢。这个身份越神秘越好用。”
“但这些夸奖荣誉都该是你的。”谢沛道,“于你不公。”
“公不公这事,难道不看好不好用?管他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苏菀落下棋子,催促谢沛赶紧下。
她都不着急,谢沛急什么啊。
虽说早晚都会揭开,但晚点揭开更好办事。
其实不止谢沛急。
很多人也都在猜测空章舍人到底是谁,比如按照空章舍人方子研究出来提炼植物油方法的皇庄。
这个庄子跟很多庄子一起研究,谁先研究出来,那谁就能经营这件事。
后来的也能经营,到底不如他们能抢占先机。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等看到油润的植物油分离出来,谁不觉得这是个奇迹?
按照他们计算,如果这个东西推广开,那整个天祥国百姓都会受益,以后世世代代都会受益。
以后的饭菜会更加有滋有味。
是可以流传千秋万代的功劳,这可一点都不夸张。
越知道这东西的好处,皇庄的人越想知道空章舍人是谁。
甚至在过年照例送年礼到宫中的时候,请安奏章上还小小提了这件事。
想问陛下能不能请求见见空章舍人,好当面表示感谢。
大年初一已经过完年回来的谢沛看到这些奏章,只能放到一边。
菀菀并不想暴露,他也不好多说,可看着夸赞菀菀的奏章,心情明显不错,对前来拜年的官员们态度好了些,让不少臣子们受宠若惊。
天宛四年,感觉一年比一年好。
不错,这话又是夸菀菀的。
谢沛发现了,只要事情跟菀菀扯上关系,都会变得轻松起来。
过完年的朝堂又开始忙碌,户部等着派人去天祥国各地推广榨油技术。
礼部则忙碌今年的科考,而且还是两种不同的科考,为了表示公平,还请了现在职位最高的四品女官尚食司长官前来做主考。
很多人都说,这次女子科考若办的好,估计尚食司长官会正式进到礼部总部任职,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所以科考这事,长官也格外上心。
苏菀自然也在监考的名单当中,说起来朝臣推动女子科考,也跟她有很大关系。
不过礼部还抽时间体面的办了三公主的婚事,也算让年后多了几分喜气。
随后又是苏菀十八岁生辰,这次过生辰,谢沛直接让人在乾清宫摆下小宴,虽说还是他们两个人用,但态度明显的让人想装做看不到都不行。
苏菀去吃饭的时候,还看到桌子上有个不怎么漂亮的蛋糕。
之前生日的时候,苏菀就给人做过蛋糕,没想到被谢沛记下,在她生日的时候提前准备了这个,还是自己亲手做的。
毕竟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也就是谢沛自己的手笔了。
吃饭的时候谢沛道:“其实上次看到你给生日的于淑做蛋糕吃,我才意识到我什么时候暴露的。”
说暴露,自然指得是身份暴露。
甚至比想象中还要早,十四岁那年的奶酪蛋糕就是佐证。
苏菀试图装傻:“只是巧合而已。”
但说完时候,自己都不信。
那时候确实知道谢沛身份,也没想到几年后还会被提起啊。
不过这会看着谢沛做的蛋糕,虽然形状有点奇怪,但明显用心做了。
这顿小宴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还好,可外面对这件事讨论可是一直没停歇。
陛下真的要娶那个宫女?
不对,现在是女官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啊。
甚至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礼部抽调出来给安公主办婚事的人还没回去,就被陛下安排另一件事。
提前准备,科举结束差不多四月中旬,那会也到五月份,宫里放一批宫女出宫,其中就有苏菀。
到时候要去提亲。
等等?
今年五月就要提亲?
苏菀刚出宫,您就要把她接回来?
先不说这个,我们礼部今年要忙成陀螺了!
两桩婚事,还有科举,想想就心累!
但陛下的命令自然不能不听,好在科举结束之前这事不用声张,私下准备就好。
他们已经可以想象忙翻天的时候了!
这其中就有仪部的崔琥诚。
这崔琥诚跟苏菀早就认识,闽地人,在西膳房的时候还吃过苏菀做过极为正宗的闽地菜。
之后关系一直不错。
所以宫里隐隐传出陛下跟苏菀的事,他还不相信,苏菀什么人?认识她的都知道她绝对不是主动攀附富贵的人。
可等等事情越传越真,连尚书大人都已经默认此事,他还是不敢相信。
之后冬祭大典,才让崔琥诚确信,一定是陛下追的苏菀!
只有这种可能!
但知道归知道,现在听陛下下令让他们准备提亲事宜,还是有点恍惚。
等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同僚还在对这事啧啧称奇:“那女官确实厉害,但陛下也太看重了吧。”
“我跟苏菀也接触过几次,她确实聪慧过人,若要说也就家世不好,其他倒没什么。”
“但选皇后,第一条看的不就是家世吗。”
两人还在讨论,只有崔琥诚最后忍不住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吃过好多皇后娘娘做的美食。”
什么?
不过想到苏菀以前经常送吃食到礼部,他们也吃过!
是未来皇后娘娘做的点心,做的吃食?
他们都吃啊!
这下立刻争起来:“这说的好像只有你吃过一样?皇后娘娘体恤,咱们谁没尝过。”
“就是,之前那蛋挞,那桃酥,不就是先在礼部做的吗。”
“我不一样啊,我之前在西膳房做过一段时间差事,那会都是皇后娘娘下厨,她的手艺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崔琥诚立刻着急道,“你们怎么能比得上我有福分?”???
这也能比的?
他们谁差啊!他们也吃过皇后娘娘做的饭菜啊!不比你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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