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处,身形单薄纤细的少年坐在角落,抱着双腿,冰凉墙壁紧贴后背冷的他打了个哆嗦。


    夏稚年拉紧校服,耐住不动,大睁着一双杏眼瞥向对面墙边的人,目光扫过又迅速收回,忍不住瘪起嘴角。


    这鬼地方就他和主角受两个,原主整天找人家麻烦,主角受不会趁这好时机把他咔嚓了吧。


    他又瞥一眼。


    地窖幽深,只在极高的地方泄下一线天光,光线正下方位置还坐着个人。


    男生脸色有些苍白,背靠着墙壁腰杆卸了几分力,眉眼隽秀,清风般柔和的朝他看过来。


    “夏同学,你还好吗?”


    “这个地窖已经废弃很久了,我们掉下来两个小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找过来。”


    主角受语调温润,眼含关切,夏稚年听着却更往墙上缩了缩,圆溜溜的杏眼警惕看着他。


    “我没事。”


    晏辞朝他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跟我一起掉下来。”


    “你累吗,要不要睡一会儿,有人来了我叫你。”


    “……”夏稚年额角狠狠跳了跳,裹紧衣服一口回绝,“不用,我不累。”


    真能装,还有人来了叫他。


    真有人来了,这黑芝麻汤圆不把他打晕扔这就不错了。


    毕竟他可是个找茬无数,惹人厌烦的大反派。


    夏稚年可怜巴巴往角落一缩,保持安全距离,抱了抱卑微可怜的自己。


    两天前,原主意外去世,同名同姓同长相的他穿进了这本叫《竹马爱恋》的校园小甜饼,成了里面人见人嫌的炮灰反派。


    原主性格古怪,热爱尾巴一样跟在主角攻后面,内心痴迷行为痴汉,并时不时伺机找主角受晏辞麻烦。


    一心挂在主角攻身上,只当晏辞是个顶级温柔好学生,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个白皮黑心的带毒馅饼。


    黑的快掐出水了。


    这次高二全年级组织的西山道馆景区参观,“夏稚年”因不满晏辞和主角攻走的近,想给他个教训恐吓一把,山路上,趁其不备拽上他衣服。


    可还没挨上人呢,晏辞凭空一个踉跄,差点滚下台阶。


    主角攻眼疾手快救下人。


    晏辞没事,原主却被主角攻揍了一顿。


    彼时晏辞就在边上温柔体贴的解释是自己不小心,引得主角攻好一通心疼,下手愈发狠辣。


    ……虽然原主活该,但这改不了晏辞黑心大佬的事实啊。


    夏稚年裹了裹校服,内心小人无比头秃。


    他刚高考完,看书的时候还觉得挺刺激,但变成和黑心大佬作对的炮灰反派是不是有点刺激过头了。


    他走完原主剧情就能穿回自己世界,所以今天硬着头皮上了,可还没找着机会恶毒拽人呢,就见晏辞不知踩了什么,扑通一声往下坠。


    他下意识拉了一把。


    然后、然后他也就出现在这破地窖里了。


    和黑心主角受“愉快”共度二人时光。


    夏稚年苦涩叹气,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


    算了算了,为了能穿回去,他夏小少爷能屈能伸。


    忍了!


    五月初天气还不算太暖,地窖里温度本身就低,现在临近天黑,温度下降更快,夏稚年就穿了一件长袖加校服外套,裹再紧也留不住身上温度。


    他抱着腿蜷了蜷身子,脑袋埋在膝盖上,白嫩的侧脸压出两道红印,半阖着眼保存体力精力。


    地窖里安静良久,对面忽然有声音传来。


    “夏同学?”


    晏辞轻轻叫他。


    “你睡了吗?”


    夏稚年心思一动,闭着眼没吭声。


    晏辞等了片刻,又叫他一遍,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睡熟了。


    他耐住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晏辞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是一阵轻缓的脚步。


    咔哒、咔哒、咔哒……


    一点点靠近。


    夏稚年屏住呼吸,心脏也跟着一点点提起。


    晏辞走到他跟前,脚步声消失,可没有其他动作,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夏稚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点紧张,抱着膝盖眼睛紧闭,白皙柔韧的后颈暴露在冰凉空气里,寒毛微立。


    终于,晏辞动了一下。


    布料摩擦声传来。


    下一秒,夏稚年后背一暖,一件外套严严实实的盖在他后背上,连带那截白的晃眼的后颈一同遮住。


    夏稚年闭着眼松口气,可一口气还没吐出去,下一瞬猛地僵住——


    大片阴影笼罩在他身上,一道疾风划破空气,什么东西对准他的脖子,来势凶猛的劈下来。


    夏稚年无声惊恐,在疾风靠近的一瞬间微微往下躲了躲。


    “唔。”


    大力传来,夏稚年后脖颈像要断了似的疼,身体本能闷哼出声,身子瞬间软下去,倒在地上。


    身上披着的外套滑落,半遮住脑袋。


    晏辞脸色有些白,唇紧抿着,淡淡扫了一眼,任由衣服乱糟糟的搭在少年脑袋上,转身回到刚才位置坐下。


    他倚着墙,这会儿才缓缓舒了口气,喘息艰难似的,呼吸沉重,从随身带的书包里取出湿巾,漫不经心一根一根的擦拭手指。


    “……?”


    ……这、这什么骚操作?


    夏稚年一脸懵逼,脖子痛到僵硬,从外套后面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震惊的看着晏辞擦手。


    主角受洁癖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严重,打晕他之前还给他垫件衣服……


    我真是谢谢你啊。


    夏稚年满脸的一言难尽。


    不过幸亏这件衣服,他才在手刀劈下来的时候躲了一下。


    夏稚年偏圆的杏眼咕噜咕噜乱转,手指蜷缩,左手拇指指腹蹭了蹭食指关节。


    他长这么大从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武力值约等于零,只能老老实实躺着装晕,借外套遮挡,睁着双透亮溜圆的眸子,悄咪咪往主角受那边瞄。


    晏辞仔细擦了手,靠着墙,身形清瘦又修长,一条长腿伸出去,另一条随意屈着。


    右手紧紧握着左手手腕,指尖用力到发白,脸色难看,呼吸越发沉重。


    像是……有什么沉疴隐疾发作了。


    夏稚年看的不明所以,半睁着眼悄悄往那边望。


    外面暗了下来,地窖里的光源只有头顶一小块破洞,里面光线愈发暗淡。


    直到某一个瞬间。


    顶上小洞再没有一丝亮光落下,地窖陷入彻底的漆黑。


    晏辞蓦地低哼一声,浑身轻颤。


    夏稚年努力睁大眼,模模糊糊看见个人影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呼吸愈发急促,焦灼躁动似的在墙上摸索,掌心擦过冰凉墙面,下一瞬——


    “嘭!”


    重重一声响贯彻黑暗。


    对面人一拳砸上石壁,关节处迅速鲜血淋漓。


    夏稚年一惊:“?!!”


    不对劲。


    他被这声惊的一颤,心口跟着重重跳了一下,当即想掀衣服起来。但在他动作前一秒,晏辞又摸索着打开书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什么。


    伴着“咔”的一声,一束冷白色光芒倏忽亮起。


    地窖不再是彻底的漆黑。


    晏辞低低松口气,喘息声在幽深地窖里轻轻回荡,重新靠着墙坐下,呼吸缓和几分,苍白的手腕搭在膝盖上,手里拿着个一指长的随身手电筒。


    ……主角受,怕黑?


    夏稚年缓缓张大眼。


    原文里没这个设定啊。


    他不敢动弹,隔着半挡在头上的校服外套打量主角受那边。


    他没留意,忽然间,面前外套拉链受力不稳落到地上,发出细弱的“叮”的一声。


    “什么声音。”


    晏辞猛一抬头,锐利目光直直朝他望来。


    “!!”


    夏稚年一惊,飞速闭眼,长睫扫过面前衣服边缘,心跳速度不受控制的快了几分。


    地窖里寂静无比,带着轻微回音。


    夏稚年清楚听见晏辞站起身,步伐缓慢规律的走到他跟前,距离仅一步之遥,停下脚步。


    他心脏砰砰直跳,闭着眼一动不动。


    片刻,听见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夏同学。”


    晏辞扬起笑,温温柔柔的叫他,声音低沉,像在耳边喃喃私语,斯文缓慢。


    “你是醒着,还是睡着啊?”


    夏稚年:“……!”


    这话怎么听着像你是要活还是要死。


    他心跳速度不受控制的加快,努力躺在地上装晕,一动不动,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晏辞垂下眼帘瞧他,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一截苍白劲瘦的手腕。


    “夏同学突然这么安静沉得住气,都让我感觉有些陌生了。”


    “不过没关系。”


    他轻声笑笑,“我来处理。”


    夏稚年:“!!!”


    处理?!


    一只手朝他脑袋伸来,夏稚年心脏骤停一瞬,迅速睁开眼要弹起来,然而一件外套劈头盖脸落下来,将他挡了个严实。


    他第一时间想拽掉衣服,后颈突然又是一阵巨痛传来,骨骼皮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夏稚年心底一句我他喵还没骂完,眼前蓦地黑了。


    .


    夏稚年醒的一瞬间猛坐起身,眼前发昏身上也没力气,下意识伸手摸向周围。


    枕头,杯子,床头柜。


    不是地窖石壁。


    他出来了。


    “年年?年年你醒了,想找什么?”


    夏稚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近处一个女声轻轻叫他,眼前黑影消散。


    他穿着病服坐在床上,旁边一个瞧不出年纪的温婉精致女人。


    江鸢小心翼翼看着他,声音担忧,“年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找什么,妈妈帮你找。”


    ……妈妈?


    好陌生的称呼。


    夏稚年顿了一下,这是……原主母亲。


    “谢谢,没找什么。”


    夏稚年不擅长和亲人打交道,翻了翻记忆,发现原主和家人不亲,疏离客气道:“我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少年长睫微垂,声音清澈,江鸢看着儿子苍白的脸颊,想扶他靠坐到床头,伸手过来。


    夏稚年下意识往后一避,见江鸢愣住,又停在原地。


    “……谢谢,我、我自己来就好。”


    他不喜欢别人触碰他。


    “那、那好。”江鸢收回手,没说什么,收敛好脸上忧虑过度的憔悴,朝他宽慰笑笑。


    “那个地窖那么高,又冷,你和晏辞摔下去还呆这么久,刚找到你们的时候,你都烧到没意识了,吓死妈妈了,幸亏小辞一直照顾你。”


    夏稚年:“……?”


    江鸢这时候还不知道原主在学校找人麻烦的事,笑了一下,声音柔柔的,“之前你出车祸小辞救你,这次又在地窖照顾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夏稚年:“……?!”


    晏辞?照顾他?


    他是被晏辞生生打晕的好吧。


    “叩叩。”


    门半掩着,一个身形颀长的清隽男生穿着病号服站在门边,面带微笑敲了敲门。


    “江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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