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 > 第97章 谁是主神
    主帐内,刀刀抓着燕熙的手,哭了许久。燕熙给了她一方新帕子,她把帕子哭擦湿了,像要把多少世的生死委屈都哭出来一般,眼睛都哭肿了。


    这一次没有形势所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燕熙耐心地等刀刀调整好情绪。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刀刀终于安静下来,燕熙给她倒了一杯水,柔声说:“可以说一说从诏狱之后,你都去了哪里吗?”


    刀刀一听诏狱,猛地战栗了下,眼里闪过惊恐的光,好半晌才握着杯子低低抽涕道:“诏狱那一世,是我最苦的一世,再转世便到了边疆,西境、北原、东陵、南疆我都去过,我做过难民,做过逃役的军户,死在土匪窝,死在边境,还有一回逃难到漠狄,被那边的人折磨致死……”


    刀刀顿了下,声音里带了无奈和憎怨:“我真是受够了!”


    燕熙愁眉看着刀刀,刀刀的经历,光听字面的意思,已经让人无比揪心了。


    燕熙回忆起诏狱里那个披头散发,在癫狂边缘嘶吼的刀刀,时隔许久,仍然叫人悚痛。


    可那竟然还不是结束,那之后刀刀还经历了很多悲惨的人生,燕熙一时心疼得心都拧起来了,以至于他一个字也不敢轻易开口。


    刀刀放下杯子,回忆起那些事,整个人散发着颓唐绝望的气息:“我一度已经疯了,疯了就可以逃避现实。可这本书太凶残,每次我疯,它就用更黑暗、更惨痛的遭遇折磨我,它要让我清醒地看着这个世界。”


    刀刀的泪无声地滑下来,她没意识到自己在哭,连眼泪也忘记去擦,任那泪水滑落下巴,哽咽着说:“原著恨我,我写的每一个字,都在凌迟我。”


    燕熙轻轻拍着刀刀的背说:“这一世瞧着挺好不是?要往好处想。”


    “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最后真的会疯,不仅会疯,我会被折磨得连灰都不剩的,最后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我不想消失,我要留着魂魄,魂没散,就还有无限可能。”刀刀眼里闪动着求生的光,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捉住燕熙的手说,“我最庆幸的事,就是当年回复你说‘把笔给你’,是你改写了原著,这本书的走向已经完全逃离我原来的大纲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笔在你手上,你才是作者。燕熙,是你救了我,救了这本书。否则按我自己写的剧情,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刀刀眼神与神情都是纯真,并不似城府很深的人,就像原著甜宠部分的主角一般,没什么心机,善良到甚至有些无知。


    燕熙不明白,这样的人,会何要写那样的反转结局,沉吟道:“为何你自己写的书,要如此折磨你?”


    刀刀思考了良久才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了许久,近来我才想明白。我曾回复过读者‘文是按既定逻辑写的’,我想,问题就出在逻辑上。我给原著设定了完整的世界观和人物关系,文披甜宠的皮,实际是暗黑的虐文。书里是一个烂到无可救药的世界,所有罪恶都环环相扣,又因为书很火、数据很好、很多人看,把这个世界养活了,当这个世界有了意识之后,它就是一个底色为‘恶’的世界。但因为世界的主角燕熙是善良的,恶要主角死,而善要主角活,恶与善激烈碰撞,这个世界本身在受尽折磨。”


    刀刀说到这里,顿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被拖进原著,是原著在反噬我,原著认为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原著也在崩溃的边缘,它也需要发泄,所以原著来向我讨债了,要把它的痛苦转嫁给我。”


    燕熙听得毛骨悚然。他屏息瞧着刀刀许久,把刀刀瞧得低下头去。


    燕熙心中升起个疑问,在看到刀刀躲闪回避的神情后,他还是咽了回去。


    燕熙关注的是,两个更关键问题。一是主角到底能活到几岁;二是有什么办法消除这种矛盾。


    -


    燕熙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按你原著里的设定,原主的体质,到底能活到几岁?”


    这是核心设定,刀刀不可能忘,她不假思索地道:“按我大纲的设定,燕熙是活不到成年的。”


    燕熙胸口一闷,脸色刷一下白了。


    刀刀嘴快,没想太多。一看看燕熙反应这么大,连忙拍了好几下自己的嘴巴说:“呸呸呸,我这乌鸦嘴,我说的不是你,是原主。”


    燕熙缓过那阵闷痛,诧异于自己潜意识里先是想多陪陪这个世界的人,其次才是对时间不够完成目标的担忧。


    他陷入更加左右为难的境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的思绪很快,转念间找到了两件事的交叉点——无论为着哪一样,他必须要在这副身体支撑不住之前实现登基。


    燕熙微沉了脸,手指轻轻蜷了蜷说:“这副身体到底差在哪里?”


    刀刀道:“我设定他先天不足,无法寿终正寝。即便是从小没吃什么苦,人人都宠他,仍然是小病不断,大病常来。”


    “这只是你最初的设定,但情况有了改变。”燕熙回忆了自己刚穿过来时的身体,摇头道,“原主虽然被锦衣玉食地养着,却自小缺少锻炼,后天保养不当也是他早逝的原因。我穿来时,他就胖得病态,唐遥雪倒是自小有提醒要锻炼,苦于原主自己不爱动和底下人阳奉阴违,又有长公主时常溺爱,以致体质不见改善。还有,最后那一年多的软禁,原主心灰意冷,最后是活活被气死的。若是这些都情况都改善了,原主也活不长吗?”


    刀刀曾在燕熙写的长评里就领教过燕熙对原著的了解,她又想起了当年看那篇长评时的震动,有点谨慎地说:“说不准。作者写文,最后呈现出来才是定稿,我写在存稿里的东西,只要没有发表,就不算数。”


    “只要是原著里没有体现的设定,就不能做数。”燕熙神色不明地看着刀刀说,“所以你所谓的逻辑自洽,是代入了未发表的设定,其实是有漏洞的。”


    刀刀不是燕熙的手下,她不了解燕熙的雷厉风行,不明白燕熙这种喜怒难测的危险,有些憨地笑了下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作者对自己心中的设定,尤其是核心设定是有把握的,我之所以设定原主必死,其中一个逻辑依据就是原主的体质不好,这个我不会弄错。”


    “我不理解,如果你设定原主必死在成年前,那其他的逻辑就有难以相扣的地方。”燕熙温柔地望着刀刀,微微笑地反驳道,“譬如,他体质差到那等地步,为何天玺帝还要选他做继承人?”


    迟钝的刀刀终于感受到一点压力,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燕熙,这张她写的盛世美颜,这般无害又清纯,配上满级学霸内核,竟然有种逼退神魔的锋利。


    她用力地咽了下,打起精神回答道:“因为无人可选。”


    燕熙笑问:“只是因为其他皇子的母家是四姓权贵吗?”


    “这是主要原因,”刀刀感觉回到了学校时代,正在经历向班长请教习题被反问时的紧张,她抿了抿唇说,“还有一个原因是原主是唐遥雪生的,天玺帝爱屋及乌,偏爱这个孩子。设想,古代医疗水平不高,大夫很难预测人的寿命,更不用说太医们根本不敢触皇帝的霉头,就算有人诊出点什么,一没十足把握,二也不敢冒着犯贵人忌讳的风险说皇子短命的话。无论是说中了,还是说错了,都会掉脑袋的。”


    “若说天玺帝预测不了原主会在成年前早逝,也情有可缘。”燕熙发觉了刀刀的窘迫,更放柔了声说,“但这仍然不足以解释一个帝王为何要立一个身体虚弱的皇子为储君?更何况他是天玺帝。你再想想,是不是漏了什么?”


    刀刀在燕熙刻意放柔的视线里,感到安全,她被引导着去思考,过了片刻整理出思路说:“再深的,我没写了,大纲里也没完善。非要追根究底,就得去研究天玺帝的人生,可我这不是还没写番外呢吗,这一块无从考据了。”


    燕熙眸中微闪,说:“那么,问题就出在天玺帝身上。原著里说,他母亲姚氏是王府的一个小妾。”


    刀刀惊异于自己一笔带过的描述,燕熙都记得如此准确,她愣愣张嘴,瞧着燕熙说:“姚氏甚至连小妾都算不上,因为出身很不好,随便安置在王府一个偏院里。”


    这些设定,在原著里没写仔细,燕熙给刀刀换上杯温水,引导她问:“有多不好?”


    这些边角的不重要情节,刀刀说起来很放松,她喝了小半杯水说:“姚氏原是青楼妓子,被人送给天玺帝的父亲晋王,因着实在美貌,晋王便把人留在王府。可晋王以嫌弃她出身,于是没给名份,去的倒是挺勤,只是去了也不肯留宿。姚氏肚子争气,很快就怀上了,生下来还是个男孩,这是晋王府里唯二的男孩,晋王再瞧不上姚氏,为着孩子也得给她个名份。”


    燕熙梳理原著的线索说:“熹平帝身体不好,很晚才生了燕桢,在这之前,他没有孩子。你原著中写,其他的王爷,子嗣也不多,男孩更小。”


    刀刀点头说:“是的,倘若皇帝自己能生,也不会过继兄弟的孩子。天玺帝虽然比熹平帝小了一辈,却只小了几岁,他是熹平帝的伴读,有自小的情份,选他做太子,于熹平帝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燕熙想到什么,追问道:“晋王有两个男孩,女孩多吗?”


    刀刀肯定的说:“我没写过天玺帝的姐妹,否则他登基后,他的姐妹就会变成公主,原著里没有提到过除燕桢以外的长公主。”


    燕熙轻轻点着桌面,思路很快,他观察着刀刀的反应,已经确定原著有着连作者都不了解的隐藏设定。


    他分析道:“这个世界为了让逻辑自洽,自行将作者没写的剧情补充完整了。熹平帝自小身份贵重,论理给他选伴读,最好是选年纪相当又是同辈的,却偏偏选了个小几岁的侄儿,而且还是出生极不好,又不受宠的。所以,燕家皇亲里适龄的孩子就不多,熹平帝选伴读其实没什么选择。”


    “我当时一笔带过,只写结果,没写原因。我觉得你反推的没问题。”刀刀喝完水,又习惯性地握着杯子说话,“可是,这很重要吗?”


    “重要,这是一个隐藏的雷。”燕熙正色道,“弄清这件事,才能解释清楚原著那些人一定要反原主的原因,这还可能会影响现在世界的运行。”


    刀刀上了心,认真地回想当时写作的情况,说:“我不擅长写权谋,所以碰到这种很难解释的地方,就简单粗爆地只设定背景,不做延伸描述。”


    “线索还是太少,我写信给老师,请他注意查老晋王府的事。”燕熙隐约已经捉住了线头,他顿了顿,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外头的日头渐渐爬升,帐子里变得明亮,燕熙挥灭了灯烛,两个人心思很重地举杯饮茶。


    -


    燕熙放下茶杯时,神色凝重地望住了刀刀,话锋一转,提到第二个关键问题:“说回原著的善恶。刀刀,这种善恶的矛盾能消除吗?”


    “恶与善总要有一个成为主导。”刀刀从无数次轮回中摸清了这个世界的斗争逻辑,郑重地望住燕熙说,“必须有人来改变这一切。而我虽为原著作者已经无能为力,我穿成的都是小角色,根本撼动不了局面。燕熙,靠你了。”


    燕熙微妙地笑了下,说:“你是想要我用善来主导世界吗?”


    “难道你是恶吗?”刀刀只当燕熙开玩笔,她不甚在意地说,“这个世界向善或是向恶,应该都能实现某种稳定的状态。我瞧着,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拯救这个世界,它正在急遽变好,这个世界在变得善良。我的感受最为直接,我活的一世比一世长,一世比一世好,你打倒四姓、入主东宫、清理西境,每一件都是扶正祛邪、功德无量的好事。你现在不仅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燕熙习惯了冷淡,不擅长回应别人的正面且热切的情感,他的感情真的少得可怜,只够给有限的人,面对刀刀这种把他当成唯一救赎的目光,他借着饮茶的动作,错开了目光,另起话头问:“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系统?”


    这个问题让刀刀一激灵。早在最初见面时,燕熙就问过她,她那时便上了心,在无数次的转世中极力寻找系统存在的证据。


    刀刀坐直了道:“我觉得是有的。最初的时候,我感知不到你的动向,随着你离目标越来越近,我能感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现在已经能随时感知到你在哪里。我觉得系统可能也是随着你的行动,在同步建设,待你完成任务那一天,也就是系统成熟的那天。”


    燕熙对可能存在的系统,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大的热情,他早在听到“把笔给你”这句话时,便有了预设。他问出更关心的问题:“到那一天,系统有什么作用呢?”


    刀刀说:“你想回去这一点,肯定会实现的。你若有其他要求,得看系统有多强大。”


    燕熙眸光微闪道:“那要如何控制系统呢?谁能控制它?”


    “系统是类似这个世界神的存在,怎么会受人的控制呢?”刀刀理所当然地说,她瞧向燕熙,看到对方变得锐利的眸光,吃了一惊,急促地道:“啊,不是,燕熙,你在想什么?”


    燕熙拨着茶杯,玩味地说:“既然系统的建成,是依托于我的努力。那么,我又凭什么辛辛苦苦为别人造神?你还记得,你在诏狱和我说过什么吗?”


    刀刀在燕熙的目光中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惊得手脚冰凉,嘴唇颤抖地说:“我们不再仰望天子……”


    燕熙含笑接过了她的话,语音却极是狠决:“我们要造自己的‘神’。”


    刀刀手一松,帕子掉在桌上,她愣愣地张着嘴,失声许久,才心惊肉跳地说:“我好像知道原著为什么选你来穿越了。”


    “刀刀,我感谢你把笔交给我。”燕熙露出感恩的笑意,他的目光那么真诚,气定神闲地说着话,却诡异地让刀刀觉得有如山的威压,“既然笔在我手上,那么这本书要怎么写,该由我说了算,我才是这本书的‘神’。”


    刀刀一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燕熙安抚地笑了笑,捡起那掉落的帕子塞回刀刀手中,他在一刹那陡然杀意滔天,眸光冷锐又疯狂:“我不相信虚无飘渺的外力,我只相信手中握着的东西。倘若系统有一天真能成熟,它必须听我的话,否则我可以让它建成,也可以让它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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