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的时候，克罗夫特正在盘问橘多多有关白色猫咪的事。
他们之前在八个星系间辗转游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同类猫咪，甚至昨天拍摄现场就有好多只猫猫。但能被小橘猫放在心上，又哄又抱的，这还是头一回。
克罗夫特甚至有个诡异的猜想
——他们家橘宝……该不会是相中人家猫猫，想谈恋爱了吧？！
崽，你还有个身份是人类，你还记得吗？！
爸爸不允许你和猫猫谈恋爱！还是小·公·猫！
老父亲心态作祟，克罗夫特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大早上起来就开始揪着小猫咪盘问。
但无论他怎么套话，橘多多也只是说了一句是在养清清鱼的时候认识的，别的一句都不肯再说。
……能说什么呢？说他好端端的不告而别，投奔罗罗鱼到现在都不敢回去，是因为自己差点骑了人家小猫咪？！
每每想到这件事，橘多多都心虚的不行，于是只能装作很忙的样子，以避开克罗夫特的追究。
说起来，他现在也攒了有两千多块了呢！
等玉玉鱼毕业了，他就可以去商场转一转，看看要挑什么礼物了！
——和猫猫贴贴指日可待！
干劲十足，橘多多又端起甜品想和客人推荐，却被克罗夫特一把拦住。
“你今天见过你那条玉玉鱼吗？”老父亲皱起眉头，“老唐让我问问你，他请了两个小时假，但到现在都没过去，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欸？！”
橘多多诧异睁眼，十分茫然：“鱼鱼今早没说什么啊……”
到底是老朋友和小橘宝中意的人选，克罗夫特看了看店内的存货，也并不算多，便干脆收拾下班，继续拎甜品投喂剧组，并仔细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等两人拎着包进到练音室时，唐颖飞反而松了口气。
“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她神情还有些焦虑，但也平和了不少，“小玉刚刚回了通讯，说他临时被家人带着拜访了柯柳特——就是那个拒绝一切智能科技的老古板音乐家，光脑也没来得及打开。现在拜访结束了，他立刻就往回赶。”
小橘猫闻言松了口气。
只是那就好。
第一次听罗罗鱼问的时候，他还以为玉玉鱼被人绑架了呢！
克罗夫特倒是有些疑惑：“你这次怎么赶得这么急？资金不是还没到位，怎么就要急着签合同？”
“就是资金的事儿。”
唐颖飞叹了口气，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前面那个投资商塞得人不中用，我踹了他，才找到小玉这个好苗子。人踹了我是不后悔，但角色总得有人演，不能就这么空着。投资商就是借着这个理由找茬，逼着我回头去求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可不愿意求尊大神压我头上。”唐颖飞揉了揉耳垂，无所谓地道，“我就是急着先把人定下来，才好去跟投资商掰扯——反正合同又没违规，大不了撤资，让副导再拉嘛！”
“再说了。”
唐颖飞狡黠地眨了眨眼：“就算副导真拉不来资金，那不是还有家长和未婚夫吗！一个影后歌王，一个首富之家，再怎么寒颤，也能凑出来一个投资位吧！”
克罗夫特颇为无语。
胆子真大、算盘真精！
要不是橘宝不适合演戏，她那念头都能打到域外星系的星盗身上了！
他翻了个白眼，正想和老朋友犟几句，练音室的门便被人敲响了。
“哎！来了来了！”
唐颖飞眼睛一亮，亲自去接人：“小玉，我可等你许久了——嗯……您哪位？”
唐颖飞疑惑地看着门外助理模样的男子。
对方先和她客气的握了握手，而后自报家门：“您好，我是温泽·康格里夫先生的助理毛姆。此次，是为温泽先生的未婚夫林向玉先生的演出事业而来。”
这是连经纪人都准备好了！
唐颖飞笑容愈发真切，握着助理的手摇了摇：“你好你好……是来代小玉签合同的吗？”
唐颖飞示意工作人员将合同准备好，并想邀请助理往里面坐一坐。
但毛姆助理推了推眼镜，婉拒了她。
他清了清嗓子，客气地道：“不好意思，我本次前来，是谨代表林向玉先生，拒绝贵剧组的邀约的。”
唐颖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像是读不懂她的脸色一般，助理依旧礼貌地解释道：“明天，即5月15日下午两点，林向玉先生将与温泽先生，一同在首都星群星大礼堂进行第一场帝国古典音乐巡演。后续，两位先生也将会前往各大星系主星进行为期一年的演出。因为行程冲突，我谨代表林先生婉拒《梦中夜曲》剧组的邀请。不能参与演出，我方深表遗憾。”
“此外。”
毛姆助理拎起手边的袋子，从中拿出两份大红请柬，恭而有礼地递给唐颖飞。
“非常感谢唐教授这段时间对林先生的照顾。若5月15日，剧组因为各种原因仍无法开机，我方诚恳邀请您及林先生的好友出席本场古典音乐会，改换一下心情。这里是门票，请您收下。”
唐颖飞脸色彻底沉下——她听出了助理话中的内涵之意。
有关艺术的鄙视链一直都存在：话剧看不上电影，电影瞧不上电视剧；而音乐之中，古典音乐又是最受追捧的。
无法开机？改换心情？
这是在威胁她，还是想打她的脸？
瞧不起电视剧，那大可以不来！
唐颖飞头脑有些发晕，冷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橘发青年抢先一步。
橘多多看起来比被辜负的导演还要生气！
“——你凭什么代表鱼鱼？！鱼鱼刚才都说自己要来了！你是不是想浑水摸鱼？！”
顶着橘发青年质疑的目光，助理轻咳一声，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
“这位先生，林先生是温泽先生的合法未婚夫。在帝国法律上，夫夫之间是完整的利益共同体——”
“可他们还没有结婚！只是未婚夫而已！”
小橘猫逮住漏洞，大声反驳道。
助理卡了下壳，又很快恢复正常：“林先生已将音乐演出等一干事宜交付于我打理——”
“可这里面并没有表演相关的授权！！对不对！”
橘多多紧盯着助理，将对方盯得忍不住侧开目光，不敢与自己对视。
鱼鱼难过到要将《演员的修养》小心翼翼的藏在书本之下，自卑到不敢相信唐老师会邀请自己，他怎么会在别人面前交出梦想的授权！
昨天，玉玉鱼已经答应了自己回来，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鱼鱼肯定是被这群人、不，就是温泽那个渣男！给绊住了脚步！
这么一想，小橘猫甚至开始担心，鱼鱼是不是被渣男关起来了！演出什么的，只是个幌子！
赶紧扭头，橘多多急切的抓住克罗夫特的袖子，慷锵有力地道：“罗罗鱼，我们快报警！玉玉鱼一定是被他们囚禁起来了！”
囚禁？！
一提到这两个字，屋内的人神情均是一变。
而助理在听到“报警”后，脸色终于变化起来。
这事要是闹到警察局去，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不不，您多想了。”他硬着头皮澄清道，“林先生现在安全的很，他刚和温泽先生拜访完柯柳特大师，这会儿应该也结束了……”
“那鱼鱼拜访结束之后就会自己来了，你为什么要代替他拒绝邀请！”
小橘猫一针见血地扎穿他的阴谋。
“——你就是趁鱼鱼不备，想害他丢掉演出的机会！”
眼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自己身上，甚至练音室外也有人驻足窃窃私语，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臭名昭著的坏蛋，毛姆头皮一阵发麻。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他深吸口气，视线从橘发青年脸上略过，最后停到唐颖飞脸上。
“唐教授，很抱歉没有说明情况。”他语气依旧客气，却不再如方才般自如，“您和林先生的母亲林影后有故交，那想必，您也知道林先生小时候曾遭遇过什么事情吧？”
唐颖飞目光一闪，神情却并不如刚才般恼怒：
“……你想说什么？”
“我为我方才的失礼道歉。”
毛姆缓身行了歉礼，但他依旧坚持道：“出于对林先生幼时经历的考虑，温泽先生及林先生的家人，并不希望他再遭受到类似的精神创伤，这也是我冒昧代表林先生，前来拒绝剧组邀约的重要原因。”
“事实上，有林影后、毕歌王的资源，有康格里夫家族的财富支持，林先生想要涉足娱乐圈，也并不缺这一份影视邀约。”助理实话实说，“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林先生的身心健康考虑罢了。”
“您说，对吗？”
唐颖飞保持沉默。
橘多多则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又是这样！
只要一句为了鱼鱼好，就可以完全忽视掉他的想法吗？！
小橘猫气得想上前反驳，却被诺兰强行抱了回来。
唐颖飞也抬起了眼。
她的神情看起来疲惫了许多，扶住额头的手也颇为无力。
“……行，我知道了。”
“您能理解就好。”
助理松了口气。
生怕橘发青年再说出什么自己反驳不了的话，助理不敢再待，匆匆行了个礼，便如逃窜一般离开了教学楼。
等人跑的都不见踪影了，诺兰才松开橘多多。
“好了小甜心。”他看起来也很无奈，“知道你为向玉不平，但这件事……他可能确实是对的。”
“为什么？！”
小橘猫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却见连唐颖飞都表现出默认的态度。
唐颖飞倚着门边不想说话，诺兰则叹了口气。
“小甜心，你知道吗，向玉以前是拍过戏的。”
“剧组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突然有一天，星网上突然起了大波风浪，都是在骂向玉的。”诺兰回忆起来仍觉得难受，“从选角不公，到颜值不够、演技难看，还有直接攻击林影后未婚先孕的，骂得都很难听。”
“本身童星在生活中就备受瞩目，出了这种事后，向玉在学校里根本就待不下去，到处都是议论他排挤他的人，他还为此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学。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还试过自杀——温泽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小甜心，我知道你很讨厌温泽，他的控制欲的确强得令人恶心，我也很烦他这一点……”
他摊开手，摇头道：“但他确实帮了向玉很多。”
“他和向玉认识之后，为了热搜上的事，没少跟学校里的同学干架，直到把人打服，没人敢再欺负向玉。”诺兰缓缓出了口气，承认道，“怕那些人明着不敢来暗的，温泽还特意找了许多人和向玉做朋友——我就是这么认识向玉的。”
“热搜反转，对方道歉，再包括后续的爱好、学业、老师……温泽其实做了挺多的。”
“说实话，没有温泽，向玉的生活不一定变得更好……但至少，他很难跨出那道坎。”
“到现在，向玉的父母出席公共场所、接受采访的时候，也会避开和向玉有关的所有话题。所以，向玉的家人们不想让他出现在荧幕上，再次受到伤害……我觉得可以理解。”
诺兰断断续续说完，心情也很是复杂：“——谁知道这次，会不会重蹈覆辙呢？”
“屁得重蹈覆辙！”
一直沉默的唐颖飞突然爆了句粗口。
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当年出事的时候，老林刚拿了影后，正因为演艺理念和公司闹得厉害。森海影业那群蠢货觉得她飘了，想给她个记性，就拿小玉动刀——没有这事，还会有其他的风波。就是那群蠢货太恶毒，拿小孩儿当靶子！现在老林事业有成，地位盘在哪，还有谁不长眼了敢来动小玉？！”
可道理虽然摆在这，但唐颖飞还是越说越泄气。
“……不管怎么说，小玉被伤害到是真的。”她昂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家里有这份顾虑也是应该的……唉！”
克罗夫特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他好像，摸到了一点点小橘猫捞鱼的标准……？
“这样啊……”
橘多多安静地听完他们的发言，确认没有人再说话，这才开口，复述了一遍。
“鱼鱼过去收到了伤害，所以父母和温泽都想保护他，让他离开伤害过他的地方。”
“可是——”
橘多多很是困惑：
“——有谁询问过鱼鱼现在的想法吗？”
诺兰怔住。
橘多多目光沉稳，视线落在钢琴上，继续道：“鱼鱼在很小的时候受到了伤害，他害怕、难过、甚至痛苦到不想活下去……然后被温泽挽救。”
“可人应该是会害怕并远离伤害过自己的事物的，他为什么还要学习令他痛苦的知识呢？”
橘多多抬眼，与诺兰对视：“你说，温泽安排了鱼鱼的爱好、学业和老师……可鱼鱼真的喜欢这些吗？”
如果喜欢，为什么那本《小提琴曲》会滑溜溜地像新书一样，掩盖在下方的《演员的修养》却已被翻到卷边？
如果喜欢，为什么书架上只有一些厚重的音乐书籍，摆放更多的，反而是各种各样的影视光片呢？
诺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努力回想着与好友有关的记忆，却发现，他在学习音乐时，似乎从来都是那副波澜不惊、温和有序的模样，并不像自己一般，在寻到好曲谱好老师时欣喜若狂。
他一直以为，那是向玉性格沉稳。
……只有这次。
只有这次，在被唐老师邀请试戏时，他腼腆，他紧张……他终于有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昨天，向玉还说，演戏出色是老师谬赞了，他一定会努力的。
诺兰突然有些不确定。
……为他好而拒绝，真的好吗？
“唐老师！”
橘多多突然拉高的声线将诺兰唤回神智。
小橘猫朝唐颖飞鞠了一躬，神色里带着无比的坚定：
“老师！鱼鱼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再等等，再等等他，好不好？”
“他一定会来的！”
唐颖飞眨了眨眼，眼眶却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她看着对好友报以最真诚的信任的小橘猫，嘴角扬起，却摇了摇头。
“多多，老师没办法保证。”
唐颖飞深吸了口气，说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残忍：“我要在这里等他多久呢？等他回心转意，还是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演员？”
“多多，姨姨之前那么肯定，是因为小玉背后还有他的父母，有康格里夫，有足够多的资本支持他。所以，我可以毫不犹豫的选定他，为他留下位置。”
“但如果他背后的人都不赞同，都放弃，甚至都站到了小玉的对立面……多多，姨姨要为整个剧组负责，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人而冒险。”
橘多多张了张嘴，眼神却是慢慢黯淡下来。
“但是！”
唐颖飞上前，掐了一把小橘猫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大声笑道：“你也说了，这是个机会！”
“老娘才不想再回去舔伊凡和他背后投资商的臭脚！所以，老娘决定明天开海选试镜！阿尔洛这个角色，能者居之！”
“多多。”
唐颖飞神色温柔，目光里还带着慈爱。
她轻轻地道：“如果小玉真的喜爱演艺，喜欢到哪怕抛掉一切，也要逆流而上。”
“那去吧。”
“去把小玉带回来，带到姨姨面前，带到镜头前面来——！”
“姨姨可就指望着你们两个，拯救我这难得的白月光‘阿尔洛’了啊！！”
橘多多怔了片刻，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谢谢姨姨！”
“我一定会把玉玉鱼带回来的！”
第42章
从柯柳特老先生家中离开，林向玉打开光脑，没时间回复诺兰的连番轰炸，只提着心先回了唐老师的消息。
在得到催促的回信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握紧手中的光脑，林向玉侧身看向温泽，下定决心道：“温泽，我……我想回学校一趟。”
“嗯？”
温泽闻言转过身。
他眼中有深沉的情绪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消融于笑容之中：“怎么了，有东西忘在学校了？”
“没。”林向玉躲过他想要揽住自己肩膀的手掌，说出口的话半真半假，“学院老师找我有些事，我得赶紧过去——”
“哎呀这都几点了，还回去干嘛！”
许久未见的少年少女猛地蹦到林向玉身后，一左一右地围绕着他，逼着他迈起步子。
“老师也要提前下班的嘛！走啦走啦，向玉你这几天忙得找不见人影，我们都超——想你的！这回你可不能乱跑了！”
“有什么东西，别自己去了，让温泽哥去帮你拿帮你收拾嘛！”
少年不经意的撇过头，冲温泽眨了眨眼，并暗地里比了个手势。
“在爷爷家待了这么久，你不觉得闷，我还想透透气呢！走走走！Μουσαι酒吧走起啊！你再推脱，我们可要生气了！”
听到少年佯装生气的话语，林向玉心中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温泽。
……他发现了吗？
顺着林向玉的视线看过去，少女捂嘴一笑，和兄长一人拐住一条胳膊，强行把人驾到车上。
“哎呀别看啦别看啦！知道你们小情侣一刻都分不开，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棒打鸳鸯呢！”
“安心啦！他还有些工作要准备~温泽哥！可不能让我们向玉久等啊！”
随着少年少女的高声呼喊，温泽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略带宠溺的笑容。
他目光温柔，带着些许的缱绻，轻笑着应道：“当然。”
这是个机会！
他现在如果执意要回学校，温泽肯定会起疑；但如果跟去酒吧，就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没来由的，林向玉有些恐慌。
但迫切想离开的心情压下了一切不对劲的地方，让他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到最重要的事上。
只要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他可以赶回来的！
稳下心情，他温顺地应了下来：“……好。”
温泽笑了笑，亲自帮爱人拉开车门，并拍了拍门框，语带安抚：“好好玩……我忙完就到。”
“知道了！不用你操心！”
胡乱的点了两下头，少年少女赶在林向玉道别前一脚踩下油门，高声笑道：“不跟你说了！再说他们就该埋怨我们迟到了！！拜拜拜拜！记得要来啊！！”
目送着跑车飞速离开，温泽笑容逐渐变淡，最后化作面无表情。
他倚靠在悬浮车边，点了支烟，视线凝视着外放的光屏界面。
半晌，他掐掉了烟头，用脚碾灭了火点。
“……拿两份请柬，去吧。”-
Μουσαι酒吧。
今天的酒吧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下午本该是客流稀少的时间段，但一楼的舞池内却挤了大半场，大多还是林向玉眼熟、但不一定叫得上名字的朋友。
舞池外的布局似乎也重新规划过，由散落的卡座摆做半圆的弧度，正对着舞池中央。
是老板临时装修了吗？
林向玉有察觉到这些变化，却没有心情去追究。
如游鱼进了水，少年少女欢呼一声，滑进舞池，一个拿起麦克风即兴演唱，一个则挤进调音台开始调节动感音律。
这让林向玉松了口气。
被柯老家这两个小朋友缠上是最麻烦的，少年人年轻气盛，并不愿别人驳斥他们的面子。
至于其他人，寒暄几句离开就好。
心中微定，如预想一般，林向玉和几位朋友打了声招呼，稍稍喝了杯茶，便借口去洗手间，准备逃之夭夭。
但在洗手间门口，他碰到了莫利——康格里夫的家主，首富集团的实际持有人。
温泽从不让自己与康格里夫的人接触，尤其是这位堂兄。
没来由的，那股被压下的恐慌再次袭上了林向玉的心头。
……但他的家人，今天为什么都出现在一楼？
温泽到底在准备什么东西？
瞥了眼笑容有些凝滞的堂弟媳，莫利今天心情正好，也不介意帮堂弟一把。
他甩了甩满是水珠的手，提醒道：“你一个人来的？别慌……温泽晚上要给你个惊喜。”
惊喜……？
林向玉觉得自己心跳已经有些过速了。
他闭了下眼睛，努力让自己缓下心情，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猛地睁开眼睛，林向玉尽量让语气变得平稳：“莫利先生……我可以借用一下您的车子吗？”
“嗯？”
莫利有些意外。
林向玉快速的转动着脑筋，想着合适的说法。
“……我也想给温泽一个惊喜。”他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但我好像把一些东西拉在了学校……可以借用您的车子吗？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只要合同签订……只要签下来……！
林向玉抿起唇，暗自握紧掌心。
他今晚会告诉温泽的……会分享给他自己的喜悦。
莫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盯得林向玉笑容逐渐变为不安与茫然，这才收回视线。
嘴角高高翘起，莫利漫不经心地拿出光脑与他对触，声调却及其愉悦：
“好啊！”
“权限已经给你了，你直接刷就行。是那辆银色的车哦！就停在后门，从那边过去就好~”
莫利扬起微笑，好心的帮他指明方向：“而且，我今天没什么事，你不用那么着急。慢慢来~”
莫名觉得有些诡异，林向玉不敢再留，只匆匆道了声谢，便从后门侧身离开。
看着准弟媳慌忙的背影，莫利耸了耸肩，愉悦地轻笑出声。
……他似乎做了一件坏事？还是好事？
谁知道呢？-
慌张从车上下来，林向玉顾不得同学惊讶的目光，在教学楼内一路狂奔，终于跑到了一楼的练音室。
但抚上门把，来回晃动两下，也没能将大门推开时，林向玉心凉了一半。
门锁了……剧组已经走了吗？
他咬住唇瓣，点开光脑，颤抖着手指去一一查看通讯。
唐老师……没有。
副导演……也没有。
诺兰……诺兰！
诺兰最迟的讯息是二十分钟前。
他发来消息【向玉你别急，我和多多正在想办法。】
想办法……是因为那个时间就已经迟了吗？
内心彻底沉下，但到底不愿放弃，林向玉捏紧了冰冷的手指，给诺兰拨出通讯。
[嘟——嘟——嘟——]
办法……办法……他去办公室找唐老师道歉可不可行？
眼神微亮，林向玉保持着通话，匆匆往教学楼外走去。
唐老师的办公室，是在……艺楼302……A？
[嘟——嘟——嘟——]
快步走到门口，林向玉张望着教学楼之间的方向，却被等在门口的门卫大爷拦住。
他打量了林向玉两眼，问了一句：“你是艺术学院音乐系那个林同学吗？”
“是，是我。”林向玉简单地点了点头，张口道，“但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急事——”
门卫大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乐呵呵地塞给了他一把钥匙。
“就是你啊！刚才有个男同学说在一楼那个大练音室等你，这是钥匙，你赶快过去吧，别让人久等啦！”
男同学……？
林向玉愣了一下。
是诺兰吗？
但他为什么不接自己通讯，刚才敲门也不应声呢？
[嘟——嘟——嘟——]
思索再三，林向玉到底还是拿着钥匙折身回去了。
万一呢？
他将钥匙拧入锁孔，在与锁孔完全贴合的那一刻，通讯接通了。
[喂，向玉？——]
但下一秒，练音室里泛出的白光刺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身体也被一道熟悉的气息所环绕：
“亲爱的，你又拉了下了什么东西在教室里，嗯？”
心脏宛如坠入深冰，林向玉条件反射般地关掉了光脑，将诺兰的呼喊完全阻断。
他勉力露出了一个微笑，遮掉异样，让自己看上更茫然一些：
“……什么？”
温泽挑了挑眉，有些遗憾的松开怀抱。
“虽然我很想大着脸说你遗落了我……但很可惜，我还是有更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
“想看看吗……？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他牵起爱人的手，谆谆善诱，缓缓地挪开身体，让爱人可以完整地看到室内的模样。
桌椅早被清扫一空，剩下的只有窗边那条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屋内挂满了各种用于庆祝的挂饰，整体都很喜气洋洋；屋内空旷得仿若舞池，却只摆放了一只小小的、精致的木架。
——木架上方，是一只朴素、简约、却又无比熟悉的小提琴。
是他们下午，才在柯柳特老先生家里见过的那只，出生于星元567年，由古典音乐大师维奥娜制作的、享誉帝国的小提琴——“利奥诺拉”。
心中的恐慌陡然升到最大，林向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抽回手，脸色有些发白。
“这太昂贵了。”林向玉摇头，“你知道的，我的音乐天赋一直都不怎么样，完全配不上‘利奥诺拉’……温泽，你把它退还给柯老先生好吗？你还有帝国巡演要办——”
话说到一半，林向玉顿时怔住。
巡、演……？
见他如此敏锐，温泽唇边的笑愈发浓烈。
他心疼地重新握住玉玉手，轻轻的摩挲着，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他。
“是，是有巡演。”
温泽拉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小提琴，带着他的手指，共同抚触着“利奥诺拉”厚重的触感。
“但那不仅仅是我的。”
温泽松开手，与怔怔看着他的林向玉温柔对视。
“——是我们的音乐巡演。”
“明天就是首都星专场，也是我们帝国音乐巡演的第一场了。”温泽的手掌抚摸着爱人的脸颊，眸中的感情浓厚深沉，却蕴含着无限的期待：“我们会在舞台上一起演奏、一起致谢——当然，还有我们各自的独奏。”
温泽畅想着与爱人亲密无间的配合，两人在台上获得得掌声与欢呼，以及更深处隐藏着的更大的惊喜，周身洋溢着的预约，似乎轻而易举便可带动他人的幻想。
但作为他目前唯一的听众，林向玉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拜访柯柳特、拿到“利奥诺拉”、一起举办帝国巡演……
——所有的大动作，都会有更重要的理由。
所以。
温泽他——
……要向自己求婚了吗？
林向玉愣愣地看着小提琴，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场景。相反，他想过很多次。
他想过自己是不是会温和地笑着点头，而后顺从地握紧温泽的手，就此迈入婚姻的殿堂；再早一些，在少年的时候，他还会幻想两人能否就此相伴一生；或是再晚一些，等他做出一点点成果，可以在奖杯上与温泽共同分享的时候……
但，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间呢？
林向玉摇晃着往后退了一步，眼泪却瞬间淌了满脸。
他想拒绝，可他要怎么拒绝呢？
拒绝，否认掉他的爱；拒绝，否认掉父母的期盼；拒绝，将这所有的努力化作一场虚无与笑话……？
他不想被人指责，不想他成为他人笑话，不想让他们……失望。
他拒绝不了。
也没资格拒绝。
温泽心疼的擦掉他脸颊上的泪水，轻声哄着：“别哭了……你知道的，我最不想看见你哭了。你哭成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哪里都没照顾好你。”
“——Surprise！”
练音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挤开，少年少女顶在最前方，手中还捧着一个巨大的蛋糕。
他们一连被身后的同伴挤到今晚的主角身边，才将将停下。
探头看了眼满脸泪痕的林向玉，少年少女歪了下头，转身往外拱。
“走走走走！咱们来的不是时候！人小情侣正你侬我侬吻泪相拥呢！我们立刻就走！你们好了再告诉我们，我们再来一遍啊！”
氛围被破坏，温泽也继续不下去了，只能黑着脸，没好气地踹了少年一脚。
“再来一遍？再被你们气死一遍？！赶紧的，比玉玉都来得晚，也不知道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那我们怎么知道向玉会遇到莫利大哥呀！”
少年有点点委屈，但还是听话地去布置起会场。
被他们这么一折腾，空荡荡的练音室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玉玉，我……”
温泽折过身，还想再哄哄老婆，却被林向玉温声打断。
除了脸上的泪痕以及过红的眼眶，林向玉的神色已重新挂起了笑容，与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柯杨的面子总不太好。”他轻声道，“你去哄哄他吧，我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有些太惊讶了。”
温泽拧起眉，看了又看，确认老婆只是想自己安静一会儿，这才专门把人放到角落里，左右叮嘱了几句，才去监工他们布置会场。
手腕上的光脑传来震动，林向玉垂眸打开，发现诺兰给他发了好多条讯息。
【诺兰：向玉？你怎么挂电话了？】
【诺兰：喂？！你还好吗？！】
【诺兰：算了你先听我说：唐老师他们要去应付伊凡那个投资商，今天的合同签不了也没关系，明天下午两点，剧组还会在行云大厦那里做男四号的角色海选试镜，五点结束！向玉，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诺兰：唐老师本来还想和温泽打擂台的……小甜心替你求了好久，才拖到这个时间！应该刚刚好够你们演出完赶过来！】
【诺兰：向玉你一定要来啊啊啊！！！小甜心他真的真的！你不来他会特别伤心的！！】
小甜心……小橘猫。
林向玉笑了笑，眼泪却忍不住在眼眶中再次打转。
他摩挲了两下光脑，眷恋地看了眼讯息，然后毫不犹豫地拉黑了诺兰。
这样就好。
他不去的话，也不会耽误剧组的行程。
鼻子里涌上一股酸楚，林向玉要努力睁大眼，才不会被刺激到哽声哭泣。
只有一个人……是他真正辜负了的。
——对不起啊。
小橘猫-
通讯被拉黑，诺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他赶忙联系温泽，却只听到对方那边一片欢腾雀跃。
而在听到向玉拉黑他之后，温泽只是冷漠地应了一声：“拉黑了？那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找玉玉了。他不想见你。”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把诺兰气得要死。
妈的狗渣男！
玉玉没朋友都怪你这个沙比！！
好友突然拉黑自己，拒绝合同里又有温泽的手笔，诺兰不敢多待，直接跑出甜品店哐哐的敲起大门，硬生生把克罗夫特给喊了起来。
琢磨了一下事情轻重，克罗夫特还是披了件衣裳，带他去了林向玉的楼层。
楼道里，林向玉家门紧闭，完全不像有人回来的样子；而敞开着的门里，一听到电梯声响，小橘猫便颠颠黏黏地跑了出来，扑着诺兰的腿就开始蹭。
呜呜，鱼鱼你回来了呀~
“不是。”
果断蹲下身揪了揪小橘猫漂亮的脸颊，诺兰纳闷：“我们不去找多多吗？来这里干什么？”
噫！
橘多多往后仰着脸，挣扎了许久都没能挣脱，最后不得不用虎牙轻咬了诺兰一口，才脱出他的魔爪。
可恶，又是一个下手没有轻重的！
橘多多嫌弃地看了诺兰一眼，抖了抖毛，而后跑去蹲到罗罗鱼脚边昂头看他。
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克罗夫特却没时间回答。
他正和另一间屋子的主人，那个天天来甜品店蹲猫的银发青年犀利对视。
啧！大意了，这就被偷了家！！
克罗夫特臭着张脸，等小橘猫连着拍了他两下腿，才冷哼一声：“旁边那户就是林向玉的家，你在这等等吧。”
被银发青年的气度晃了一脸，诺兰还有些疑问，克罗夫特便俯身拎起小橘猫的后脖颈，右手托住他的屁股，转身往楼下走。
“还往别人家里跑……！你也不怕他把你给卖了！走，今晚必须给我睡家里！”
“哎……！”
诺兰眼睁睁地看着克罗夫特头也不回的抱着猫关上电梯，就把自己落在这里。
他犹豫再三，想跟银发帅哥打个招呼，套套近乎，问问好友的情况，却见对方视线从紧闭的电梯门上移开之后，便自顾自的关上门，连理都没理自己。
诺兰：“……”
不是，你们就让我在这楼道里蹲一晚上啊？！
不管诺兰再怎么哀怨，他到底还是在楼道里蹲了一晚上。
而这一晚上……林向玉都没有回来。
屋门声响，诺兰精神刚刚一震，便发现是隔壁门的银发小哥带好口罩，准备下楼了。
打了声哈欠，见天色已经大量，估摸着好友再不会回来，诺兰只能没精打采的跟着青年下了楼。
他甚至没顾得上两人是同路，一进甜品店，便扑到料理台前满脸哀怨：“……你们真就让我一个人盯啊？”
克罗夫特对他熟视无睹，橘多多倒是关心的给他上了杯咖啡，赶紧问起情况：“怎么样、怎么样？！鱼鱼昨晚回家了吗？”
悲愤地将咖啡一饮而尽，诺兰迅速瘫倒摇头：“……没有，他昨晚一直都没回来。”
“鱼鱼肯定是被渣男囚禁住了！”
橘多多一脸凝重：“我们立刻报警吧，罗罗鱼！”
有些无语，克罗夫特很想提醒小橘猫——这个店里，一个前星盗一个黑户，报警之后得先把他们两个都送进去再说。
但他忍了忍，还是摇头道：“你们忘了？他今天要开什么音乐会，你们去那找人不就得了？”
“对啊！”
橘多多眼睛一亮，赶紧抱了抱罗罗鱼：“那我现在就去！”
“现在去什么去。”克罗夫特有些头疼，“音乐会两点才开始，你现在去哪？还有，那什么大礼堂，得要门票才能进去吧？”
“不仅要门票……”
昏昏欲睡的诺兰喃喃补充道：“……还要推荐人，一个人去不了的……”
也就是说，诺兰即便把请柬转送给橘多多，他也没办法一个人进入大礼堂。
“哪怎么办？我……我就那样，偷溜进去？！”
橘多多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坏点子脱口而出。
克罗夫特手一抖，听懂了他的话。
变猫？！你也不怕被监控拍到！
有些恨铁不成钢，克罗夫特眼睛微瞥，却见角落里的银发青年看了眼小橘猫，微微招手，一个便衣便俯身过去，倾听着他的要求。
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危机感，赶在便衣走过来之前，克罗夫特抢先道：“慌什么！他昨天不是送了两份请柬？老唐憋着气呢，肯定不会去听那劳什子音乐会！放着也是放着，把她那份要过来不就行了？”
便衣闻言，倒是迟疑了一下。
愈发确定，克罗夫特瞥了一直关注这边的银发青年一眼，哼笑一声，伸手打开了光脑：
“行了，这不用你操心了，我帮你要！”
“好耶！”
虽然有些莫名罗罗鱼为什么突然热情起来，但橘多多还是开心地蹭了蹭他。
“罗罗鱼最好啦！”
便衣：……
他后退一步，见亲王殿下微微摇了摇头，这才退出甜品店。
与战意十足的店主对视片刻，穆遥移开了视线，端起了茶杯。
……机会，还多的是，并不差这一局-
5月15日，下午2点，群星大礼堂。
温泽已上台进行个人钢琴表演，林向玉则端坐在空无一人的后台内，等待着下一轮的上场。
他十足标准的笑容里透露着麻木，温和的眸光中满是茫然。
等了许久，他忍不住再次打开了光脑。
诺兰的通讯依旧是拉黑的状态，但讯息页面却被特意保留了下来。
林向玉伸手，轻
轻抚摸这光屏上那些虚幻的文字，指尖在触碰到【小甜心】三个字时，微微一顿。
现在向来，过去的几天，仿佛像是在做梦。
一只进化种的小橘猫闯进了他的生活，发现了他的秘密，想与他做朋友，甚至带他完成那虚妄的梦想。
……哈。
只是说出来，林向玉便觉得这就像是故事里才会发生的情节。
也许，这就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幻想呢？
林向玉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穿着燕尾服的自己。
片刻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是熟悉到千遍一律的那样。
明明这样……才是正常的吧。
低着头，林向玉脑海放空，似乎在思考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没想。
他突然想去看看海，或是看看天空——浩瀚无垠之下，存在着什么呢？
但就在他怔神的功夫，休息间的门被人重重撞开。
灰头灰脑灰口罩，闯入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点色彩与特征都没有露出。
但他焦急喊出口的声音却让林向玉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熟悉，与期待。
“鱼鱼！快走！”
橘多多大步上前，拉住玉玉鱼的手腕。
这么近的距离，林向玉终于能看到对方隐藏在鸭舌帽下也熠熠生辉地金色眸子。
“——唐老师的试镜提前开始啦！再不走，好位置就没有啦！”
第43章
林向玉愣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橘猫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在对方搭在自己手腕的瞬间抖了抖，然后猛地抽回了手掌。
“对不起。”
他狼狈地侧过头，两只手往后扶着椅子，缓缓的站起来，想要躲避小橘猫的靠近。
“……对不起。”
“？”
橘多多眨了眨眼，往前踏了一步：“没关系啊！唐老师刚刚开始，试镜还来得及的！我们现在过去就好！”
被橘发青年逐步逼退，一直倒退到在镜子前，将桌上的物品撞得叮当乱晃，林向玉伸手捂住眼睛，不停地喃喃道：“对不起……我失约了，我做不到了……”
小橘猫似有所觉，没再往前。
他耐心地看着保持一种躲避且防御姿态的鱼鱼，小声问道：“为什么呢？鱼鱼不是很喜欢演戏吗？”
“是啊……喜欢。”
林向玉怔怔放下手，眼眶早就红做一片。
他正视着小橘猫的双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可是喜欢……就一定能做到吗？”
“我要和温泽结婚了，要和他一起去做帝国巡演了。”
林向玉想笑一笑，但嘴角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只能垂在嘴边紧紧抿起，这样才不会将哭腔泄露的一清二楚。
“从小到大，他为我全心全意考虑了那么多，还准备了这么盛大的求婚典礼，我拒绝了，他会出丑，会难堪，会伤心……我不想这样。”
“父母一直挂念我幼时的经历，不愿我再涉足娱乐圈，遭受那样的伤害，我拒绝了，会辜负他们的心意……我也不想他们再为我操劳。”
“还有我的老师、同学、朋友，他们是看着我学习音乐的点点滴滴，陪着我一路走过来的……我要怎么抛弃他们呢？”
“我不想他们难过。”
林向玉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含入喉中：“……不想辜负他们的心意。”
我想满足所有人的期许。
听他们的话，做他们想要做的事，只要所有人都满意，那我大概……也就满足了。
所以……我早就无药可救了。
请放弃我吧。
这样的话，被我辜负的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呢？
可即便是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即便小橘猫与他相识不过半个月，即便他们对互相都没那么了解……
林向玉还是很怕。
他怕听到小橘猫的拒绝，怕看到小猫咪离开的背影，怕那一点橘色从此之后在他黯淡的生活中消失。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听，却还是忍不住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落掉一丝反应。
橘多多安静地听完玉玉鱼的心声，轻轻的哦了一声。
“这样啊……”
林向玉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一瞬。
但很快，那顶灰色的、丑丑的鸭舌帽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小橘猫蹲在地上，双手托腮，昂着头看着鱼鱼落泪的脸，目光如常。
从这个角度，林向玉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退化做浓烈又丰富的橘色双眸，被双手挤压出来的两颗小梨涡，以及说话间微微露出的白白牙尖。
“那，”
林向玉看着他轻轻张口，神情专注：
“——鱼鱼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心中猛地一滞，林向玉脑中一片空白。
依旧维持着对视的模样，林向玉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小橘猫嘴巴张张合合，视线却怎么也对不上焦。
但他的耳朵却以及其清晰有力的向主人反馈了对方的话语：
“鱼鱼一直在说，温泽、父母、老师、同学还有朋友……”
“可是，鱼鱼自己的想法呢？”
“鱼鱼是喜欢音乐？还是更喜欢演戏？鱼鱼是喜欢太阳果茶，还是别的饮料？鱼鱼喜欢甜品吗？”
“玉玉。”
橘多多正式叫了林向玉的小名，那是和鱼鱼完全不同的音调。
“——那天，站在天台前，和站在湖水中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视线终于模糊，隐忍已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滴大滴的从眼眶坠落，林向玉双手捧脸，只觉得嗓子间的空气全部被攥夺，只给他留下无法克制的抽噎与哭泣两个选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要怎么选，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人生一直掌控在别人的手里，所有的选择都与自己的意志无关。
那杯只有劣质香精味道的太阳果茶，是他第一次，为自己选择。
所以，他会开心，会舍不得丢掉，会努力的把它喝完……会牢牢记住那股酸甜交加的味道。
林向玉捂着嘴，过于激烈的哭泣让他喘不过气，只能快速抽泣着，然后发出长长的悲鸣。
站在天台上，站在海水中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无边无垠的地方，是否存在着更多的空间，与许久未体验过的自由呢？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橘多多抿起唇，也有些难过。
“玉玉，如果你连死掉的勇气都拥有了，那为什么，不能用这份力量，去拼一下呢？”
“就这么离开，父母老师同学朋友也会伤心难过。”小橘猫认真地道，故意漏掉了某个人，“可是，你只要还活着，真正爱你的人，是会支持你的选择的啊！”
林向玉呼吸一滞，连泪水都缓和了不少。
他呆呆的看着橘多多，却见后者正掰着手指认真给他计算：
“你看，我算你的朋友，对吧？诺兰是你的同学！唐老师是你的老师！父母、老师、同学、朋友，四个人群里，就有三个人在支持你了呢！这就是四分之三，已经是大多数了呢！”
蹲的腿麻，小橘猫干脆盘坐在地上。
“而且，唐老师还和林大美人是旧友，她为了拉你演戏，肯定会帮你说好话的！而且林大美人自己也演戏的耶！那么父母里就有一半是支持你的了！嗯……歌王的话，我不熟悉。但是，罗罗鱼说歌王怕老婆，那四舍五入！父亲也搞定了嘛！”
橘多多举着五根完全伸展开来的手指，郑重的道：“鱼鱼，你看！支持你的五个人都齐了呢！这些都是爱你的人！剩下的那群，不爱你的，阻拦你的，他根本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为他而伤心，为他而考虑呢？”
五个人，这就凑齐了五种身份。
没来由的，林向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泪水却还是簌簌落下。
多多说得对。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去拥抱天空，深埋大海。
那样，其实也不算太坏。
只是这么一瞬，也可能就这么一刻，他被说服了。
也就是这么一段时间，他想，他也许可以任性一把，去做自己的选择。
边笑边哭，林向玉声音里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挚友多多……我们要怎么前往行云大厦呢？”
眼睛一亮，橘多多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递给了鱼鱼一只同款灰色口罩，并拍起胸脯，向他保证：
“诺兰开了车来！我也有小电驴！这是双重保证！”
再次被小橘猫逗笑，林向玉抽了抽鼻子，将手温柔的搭在了小橘猫温暖的掌心。
“好。那挚友多多……我们，出发吧！”
等两人一前一后慌里慌张的从后台跑走，休息间外面的转角处，三个人站了出来。
诺兰舔了舔唇，欲言又止：“这……”
林含笑拨弄了下头发，明艳的脸庞上隐有泪痕。
“我知道了。”
一旁高大沉默的男人楼了楼她的肩膀，叹息一声：“……门卫不会那么轻易放他们出去的，我跟过去看看。”
“好。”
缓过神来，林含笑镇定的点了点头，又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大美人。
见诺兰想跟着离开，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先别走。”林含笑眉间略有深思，而后松动道，“我们得留在这，给玉玉拖延时间。”
诺兰犹豫：“可我的车……”
“不用管他！”
林含笑霸气地一扫头发，眉头微竖：“玉玉既然想走这条路，那他总要证明给我们看！”
“没有车，那就走着去，爬着去！没有这份决心，他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我只看试镜名单上有没有他……！”
林影后咬牙念着，眼角却渐渐浮出泪水。
诺兰眼眶微酸，还是叹了口气，留在了休息间-
舞台上，温泽一曲终了，台下掌声一片。
他彬彬有礼地回过谢礼，站在台上，轻敲话筒。
“非常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莅临本场演出。在此我同样有些感言想与大家分享——”
台下有不少观众是温泽的朋友，甚至是康格里夫的成员，对于他想说的话，他们心领神会，甚至率先鼓起掌来。
等掌声停歇，台下的工作人员恰好将那只“利奥诺拉”递给了温泽。
神色缱绻，温泽轻声道：“在这里，我首先想感谢的，是我的爱人，林向玉。”
“没有他的带领，我永远不会踏上这处神圣的殿堂，大概还跟我兄弟同胞一样，在商海里奋勇厮杀……”
台下掀起一阵善意的笑声，但在靠近走道的边角位置，骚动似乎格外大些。
“多多……”
不敢提高声音，林向玉带着口罩，避开走道边观众好奇的目光，小声提醒他：“为什么要从这里走啊……？”
橘多多猫着腰，同样小声回道：“我就是从这里进到后台的啊？”
可是……
林向玉几乎不敢扭头，去看这庞大的礼堂，以及礼堂中间最耀眼的位置。
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走观众通道，太容易被发现了……！
说什么来什么。
在一阵响彻礼堂，甚至聒噪到小橘猫不得不停下，眯起眼甩掉回音的掌声后，温泽在台上意气风发地喊道：“我想将这只‘利奥诺拉’，作为我们爱情的见证，送给我的爱人、我的伴侣——林向玉！”
除却那只贵重的小提琴，温泽甚至好整以暇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只小盒子，看得台下的年轻人一阵鬼叫。
“温泽哥冲啊！！！求婚！”
“对，求婚！”
“求婚！！！”
被这群呱噪的年轻人带动，整个礼堂里很快只剩下一句重复的话语，以及富有节奏感的掌声。
“——求婚、求婚、求婚！”
林向玉觉得自己头皮都在发麻——他甚至能感受到附近观众席的窃窃私语，以及他们拿出光脑的声响。
但就是这种令人恐慌，令人害怕的场景，他的心反而沉沉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林向玉反过来拉拉小橘猫，小声道：“不能再留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什么？！”
现场声音太大，橘多多有些听不清楚。
但在久久不停的欢呼与鼓掌迟迟迎不来本场音乐会另一位主人公时，那些雀跃与鼓劲顿时化作了一阵尴尬。
温泽笑容微敛，脸色一沉，看向工作人员的眼神带着催促与些许的怒意。
就在工作人员着急火燎地往后台赶，看是不是出什么事的时候，礼堂最东侧突然起了一阵骚乱。
有人声惊呼道：“……他怎么穿着一样的燕尾服啊？！”
温泽心中一跳，下意识的望过去。
“等等，麻烦你别拍了……”
林向玉侧过脸，并试图拉动小橘猫。
但小猫咪起身时用力过猛，加上围观人群不断的伸出手想要用光脑拍摄两人，小橘猫的鸭舌帽在此被人无意掀起，露出了一头灿烂的橘发。
看到那抹熟悉的颜色，温泽脸色顿时沉得像墨。
他咬牙切齿地念出那个名字：“橘、多、多……！”
小橘猫的姓名随着音响扩散到大礼堂的每一处，让所有的观众都忍不住抬起身体，观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泽看到了林向玉。
但他没有喊。
不需要点出老婆的姓名，不需要让他难堪。
只要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会乖乖回来的，自己不会计较的——
温泽信心满满的等着燕尾服回头，却在片刻后笑容凝固。
——玉玉在与他对上视线后，便惊慌失措的移开了目光。
他微微点了下头，像是做下了什么重要无比的决定，俯身拉起还半蹲着的橘发青年，像逃跑一般，头也不回的，向观众席出口跑去！！
老婆要跟别人跑了……！
意识到这一点，温泽脸色瞬间扭曲。
眼看着两人快步跑到阶梯顶端，差一点就要绕过影壁消失不见，他甚至顾不上这里是音乐会大礼堂，还是求婚现场，捏着话筒，双眼目眦尽裂：
“玉玉——！”
大礼堂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刚才跟着别人偷溜走的，就是婚礼的另一位主人公？！
有不少人已经站起来，拿着光脑不断拍摄着已经消失的人影，以及站在灿烂无比的舞台上，却宛如一条丧家之犬的康格里夫成员。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啊……”
莫利翘起二郎腿，满眼有趣地看着堂弟的“朋友”围着舞台，想一涌而上安慰他。
“怎么追呢？”莫利低笑，“直接跳是不行了，还是走后台吧？”
光脑叮叮一声，关于事件第三位当事人的图片清晰地跳跃在光屏上，莫利看着那一头灿烂温暖的橘发，脑海中精准捕捉到了那只和自己玩躲猫猫的小猫咪。
“呵，有趣。”
莫利点点光脑，瞥了眼身边早就空了的林家父母，左腿放下，双手拉起，好整以暇地看着堂弟双目通红的冲向后台。他惋惜地摇了摇头：
“……还是太蠢，可惜咯。”
心中燃烧着灼灼怒火，温泽猛地推开后台的门，猛冲直撞地要往工作人员通道离开。
玉玉会做的事，只有那一件……！
但他刚刚握紧休息室的门把手，一只纤纤玉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林含笑拢了下头发，面色如常，说出口的话语却无比冰冷。
“温泽，在你找玉玉之前，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第44章
通道外，橘多多和林向玉互相扶持着，一路跑到礼堂正门。
正门口，闻讯赶来的安保正排列成对，在各处走廊中进行巡视，看样子是要搜查逮人的样子。
但不等小橘猫警惕地护着玉玉鱼，做好随时冲出去的准备，拿着专业通讯仪的安保队长脸色一变，却是顾不上搜索巡逻，带着一干队员冲进了礼堂内部维持秩序。
松了口气，林向玉伸手帮橘多多压低了鸭舌帽帽檐，把那头灿烂的橘发藏得更严实一点。
在经过门口剩余的唯二安保时，他心提得紧紧的，脑中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忆着与伪装间谍等相关的光片剧情。
他现在还穿着礼服，多多则一身休闲装，两人一看就不是一路人。
得选个合理的借口——
手心微微生汗，生病、寻物等借口在舌尖转了又转，林向玉紧盯着安保的反应，防止他们有任何怀疑的动作。
可直到两人径直从大门口离开，只差一步便可踏出礼堂屋檐的阴影，两个安保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视线平视，谁都不看。
群星大礼堂建造时曾接受过康格里夫家族的部分捐赠，他们……离开的会这么简单？
似有所觉，林向玉想回头再看看那高耸台阶上的人影，却被小橘猫一个拉扯，将他从阴影下拽了出去。
“鱼鱼快一点！来之前说好了，诺兰会开车在路边接我们的！”
小橘猫手掌并不算宽大，却出奇有力，甚至将毫无防备的林向玉拉得略微踉跄了一下。
当午后热辣的日光晒到面颊，逼迫着林向玉眯起眼，才能逐渐适应外面灿烂而又光亮的世界时，那些透彻骨底的凉意，如冰雪一般慢慢晒化，最后融做一团温水，没入地心。
他又想落泪了。
没有帽子，林向玉不得不用手掌挡住那些饱含热度的光线，嘴角却是一点一点的，逐渐扬高，直到最后，露出一个与他本人毫不相干的热烈笑容。
只是这次……
——他可以自己决定，到底要不要哭了。
眼看着小橘猫嘴里念叨着A场B场什么车位，林向玉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他抿起唇，用手背挡住眼中的不好意思。
“多多。”
林向玉的声音并不大，却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要踏实。
“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不是十指交错，不是那种过分亲昵的意味。
只是虎口相连，掌心互触。
——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像小孩子那样，毫无芥蒂的，朋友的握法。
“欸！”
橘多多讶异回头。
他甚至没有特意回答，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拉起了鱼鱼的手。
“算了，不等诺兰了！”
小橘猫下定决心，严严实实地抓住鱼鱼的鱼鳍，快步飞奔：“我们骑小电驴去！”
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输着力量的温度，林向玉打起精神，试图提议：“我们可以打车去？那样会更快一点吧。”
一脚蹬开小电车的安全锁，橘多多歪头看他：
“可打车不是需要光脑吗？我没有光脑……鱼鱼你的光脑，不也忘在休息间了吗？”
林向玉这才恍然自己左手上缺了什么。
为了最佳的演出效果，即将出场时，演奏者通常都会将光脑取下放在后台。而他刚才只顾着闷头往外跑，光脑自然也忘了拿。
小电车这种出行工具，他还从来没有乘坐过。
燕尾服……好像和电车也不怎么搭。
可，管他呢！
和朋友一起骑小电车出行，可是位居星网朋友必做活动TOP3的事！
更何况，他眼前的小橘猫这会儿已经坐到了主座上，正拍着软和又温暖的后座，热情洋溢地邀请他坐上来：“快来呀！我们该走啦！”
——有谁能拒绝一只主动又热情的小猫咪的邀请呢？
林向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脚跨坐在小电车后方，假装没有看到周边行人的诧异的目光，双手扶在了后座把手上。
“嗯，我坐好了。”
“好耶！”
橘多多检查一下，确认没有问题，这才一蹬地面，唰的将速度拧到最大。
小橘猫甚至还站起来往前一挥拳，慷锵有力地喊道：
“乘客已坐好！多多号小电车——”
“出、发！”-
停车场内，线条流畅的银色悬浮车开启了隐匿模式，悄咪咪地跟在那台橘色系小电车的后方。
只是，比起车外的欢声笑语，银色悬浮车内就有些安静到发闷。
看着车窗前活力满满的小橘猫，波利特心情十分复杂。
它还是猫时，就能把整个奥利弗都哄得团团转，连父亲想摸摸它，都要看猫猫自己的心情；变成人后，这只小渣猫倒是来者不拒，对谁都很热情了。
……也不知道乔伊斯看到后，会不会发疯。
不过，蠢弟弟的事还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亲王殿下会想什么。
想想近段时间的各种事情，波利特便觉得脑门直跳。
为了保证亲王殿下的安危，甜品店楼上几乎所有居民房都被买来了下来，由亲卫队入住；为了保证小橘猫认不出来殿下，便衣还要选择小猫没见过的人——到此为止，亲王殿下还只是在观察那只进化种小猫咪。
但为什么，殿下突然一次又一次的变猫往大学里跑，还在剧组露了个镜；甚至上午时，他还临时接到属下消息，要去搞一份康格里夫谁谁的音乐会门票……！
更别提现在还一直在尾随前方那辆小电车了！
波利特并不否认小橘猫对殿下病情好转起到的帮助，他只是有些担心——
殿下对那只猫的关心程度……会不会有些超出范围了呢？
穆遥看着窗外，眉眼透着沉默。
他在思考，小橘猫将林向玉视作“鱼”类的原因。
同样是人类，为什么店主可以是罗罗鱼，林向玉可以是玉玉鱼，唐颖飞、诺兰，甚至店里的任何一个客人，都不是鱼呢？
甚至，自己收留了小猫咪几晚上，还和他共享了食物……他却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主动问。
所谓的“鱼”，究竟是什么，值得让他他如此锲而不舍的付出？
早上的请柬没有抢到机会，也不方便和小橘猫一起行动。
这一次……
还有些沉浸在思绪中，穆遥听到波利特低声汇报道：
“殿下，车子停下了。”
亲王殿下抬眼。
——机会来了。
路边，橘多多有些懊恼，还有些气馁。
“我忘记了，今晚就该冲电了……”小猫咪很是愧疚，“我以为能坚持到大厦附近的……”
“没关系的。”
林向玉安慰他。
他看了看天色，以及最近的交通告示牌，态度倒很乐观：“现在才三点，我们走一个小时，也还来得及。”
“倒是你的车，放在这里不要紧吗？”林向玉想了想，干脆道，“或者，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你今天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那可不行！”
橘多多断然拒绝。
他还得看着玉玉鱼毕业呢！
“我找人接一下光脑，给罗罗鱼打个通讯吧！”
“这还是算了——”
林向玉很不赞同。
小猫咪或许是碍于身份没有光脑，但首都星人手一个光脑的情况下，小橘猫去借光脑，只会让人起疑，甚至引来更大的麻烦。
但橘多多左右张望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不少。
“哎，鱼鱼，我看到了一个熟人耶！我去问问他！”
林向玉甚至没来得及拉住他，便被小橘猫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心底不安，林向玉决定跟过去看看。
不过，他还没走几步，橘多多便快速的折返回来，兴奋地抱了抱他。
“是店里的常客！他说可以送我们去行云大厦耶！走，鱼鱼，我们赶紧过去！”
客人？
林向玉下意识地看向附近的悬浮车，正好与车窗内的穆遥对上了视线。
银发、蓝眼、保镖众多……还有那个审视的眼神！
——是小橘猫抱来两次的白色猫咪！
如果是白色猫咪的话，虽然他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友好，但至少，小橘猫应该是安全的吧……？
微松口气，看着橘多多兴高采烈的拉着他往车里钻，林向玉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拒绝。
进到车内，林向玉有些拘谨，橘多多则非常热情的和银发青年打起了招呼：
“好巧哦！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多谢你让我们蹭车！”
“对了，我还带了甜品！”
有关食物的话题永远是万金油，小橘猫坚信这点。
他甚至从包里翻出各种方便携带的巧克力、麻薯、软糖等，一一塞到林向玉和银发青年手中，甚至司机都有的分。
“一点点谢礼！”橘多多有些不好意思，“车费的话，我回甜品店跟你结好不好？”
林向玉看着银发青年默不作声地接过橘多多塞来的零食，甚至塞了一满怀。
而在看到他腾不出手吃东西，小橘猫甚至还剥了颗软糖塞到他嘴边。
橘多多眼睛亮闪闪的：“这个是桃子味儿的，超级好吃！不喜欢吃的话，我再剥别的给你！”
亲王殿下目光在软糖上停留片刻，余光瞥过后座的那条鱼，唇齿极为细致的咬住了那颗糖。
“……谢谢。”
见好心人吃掉了一部分谢礼，橘多多心下稍安。
不过，眼看玉玉鱼耶只顾着发呆没有动手，小橘猫暗自叹气，又剥了颗巧克力给他。
“吃这个！不是很甜，不妨碍嗓子！”
小猫咪真是为鱼塘操尽了心：“吃完心情会变好！发挥就更容易超常啦！”
盛情难却，林向玉不得不用手接住剥开的巧克力。
橘多多对此毫不在意，但副驾驶位上的银发青年，动作却僵了僵，而后扭头看向窗外，不再应声。
抬了抬嘴角，林向玉面色有些古怪。
这个反应的意思是……？
在车内即将被各种各样的甜味溢满时，目的地终于到了。
橘多多操心鱼鱼事业，只来得及跟好心人挥手拜拜，便钻出车外火急火燎地催鱼鱼出来。
“三点十分……！肯定还没有多少人来！我们快走！”
林向玉依言而出。
只是，在他面朝大厦，即将踏步的时候，他还是转了个身，轻敲了下副驾车窗。
窗户没有应声落下，林向玉也并不强求。
他微微低头，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谢谢你的帮忙。”
两次都是。
不等青年回复，林向玉转身离开，像小朋友一样，手牵着手，和小橘猫一起进入了大厦。
悬浮车内，亲王殿下神情微动。
这个人，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但是，果然还是很碍眼-
下午五点，橘多多焦虑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怎么这么久啊……”
小橘猫忍不住喃喃道。
他左手抚在肚子上，恰逢其时的发出咕噜噜的响声，脸都皱在了一起。
“不是说二十分钟就好了嘛……猫猫好饿哦……”
就在小猫咪满脸哀怨，快要忍不住去扒门时，屋门终于打开了。
最后一批应试者垂着头走出来，身后跟着喜气洋洋的辅导、笑不拢口的一位女性，以及沉稳可靠的鱼鱼和唐老师。
“怎么样怎么样！”橘多多立刻扑上去。
他等不及鱼鱼回答，便歪头去看唐颖飞：“唐老师~姨姨~鱼鱼表现怎么样嘛！
唐颖飞抿着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按捺不住笑意，直接上手捏了捏小可爱的脸颊：
“干得漂亮啊多多！有小玉在！这角色就算是成了！！”
“好耶！”
橘多多欢呼一声，连脸颊被掐住都没那么在意了。
他没急着庆祝鱼鱼可以毕业了，反而先关切的问道：“那，合同呢？合同签过了吗？！”
上次就是要签合同了，被人横插一脚！
这次，猫猫得看着鱼鱼把合同签掉！
唐颖飞忍不住笑出了声。
“放心~”她从背后变出一张纸，在橘多多面前晃了晃，“合同待遇还有的谈，但是小玉已经签好了简易条款，这会怎么都跑不了了！”
那就好那就好！
橘多多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又毕业了一条鱼！
“鱼鱼！”
橘多多转过身，郑重地看着林向玉：“恭喜你毕业！”
“我们等下，去喝奶茶吧——”
小橘猫看着玉玉鱼露出温柔的笑容。
林向玉本想点头，但视线触及走道尽头的人影时，笑容却凝滞了片刻。
“玉玉。”
看到鱼鱼的表情，橘多多猛地回头，警惕的的护在鱼鱼身前。
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走廊尽头，温泽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洁白的衬衫凌乱不堪，带着强行撕扯的痕迹，燕尾服外套与领带更消失无影；紧紧盯着爱人的双眼眼底便布满了红血丝，专注的同时，又带着过分的可怖；紧握成拳的手掌里团着一只小小的盒子，虽然攥的很严，但依旧能看出盒外精致的丝绒包装。
温泽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到林向玉面前。
他甚至没有分给橘多多任何一个眼神，只是死死盯着背叛自己的爱人。
“老婆。”
半晌，温泽哑着声音开口。
干什么！你们又没有结婚！
橘多多愈发警惕，恨不得直接把这狗渣男锤翻，直接锤出大厦！
笑容渐渐消失，林向玉轻叹了口气。
他捏了捏小橘猫的掌心，在橘多多惊疑的目光中，从他背后走了出来。
抬起头，直视着温泽愈发怨怒地眼神，林向玉面容平静。
半晌，他平淡地开口：
“温泽，我们谈谈吧。”
得到这样的回复，温泽面上闪过一丝痛苦。
他贪恋地盯着林向玉看了许久，才挣扎着，点了头：“……好。”
见两人转身往空房间里走，橘多多感觉不妙，想跟进去。
但他刚刚转身，就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拉了回来。
“给他们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林含笑状态也不怎么好，她轻叹一声：“……事情总要解决的。”
犹豫了下，橘多多收回了脚。
说起来，狗渣男好像也不像那种会打老婆的人……嗨，反正他就在门外听着，有什么动静，他就冲进去，把渣男锤飞！
小橘猫忿忿的握了下拳头，脸颊却又被掐了掐。
缓过神来的林影后笑吟吟地看着儿子的新朋友，上下端详了许久，又掐了一把小梨涡。
“你就是我们家玉玉的新朋友？看着，还蛮可爱的嘛！跟姨姨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头皮一阵发麻，橘多多陡然回忆起在清清鱼家里时，被林大美人抱住怒搓猫头的恐怖经历！
——不不不不不！这个姨姨还是算了！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
听着小橘猫被母亲折腾的鸡飞狗跳，林向玉忍不住笑了笑。
但在看到温泽之后，他的笑容又一次慢慢变淡，最后变作抿唇垂首。
温泽见状，心中一痛。
他的玉玉，为什么看到他时，就不再笑了呢？
两个人各自垂首，就在房间中静静地站了五分钟，像是在互相拗劲，又像是真的无话可说。
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林向玉默默整理好了心情。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他深吸了口气，抬起了头，看着温泽：
“……你想问什么，问吧。”
恋人的平淡像是一道利刃，瞬间冲破了温泽的防线。
他狠狠的攥紧了手掌，要用力闭眼，死死咬牙，才不会将那些被抛弃、被背叛、被遗忘的怨怼传达给他仔细呵护、不允许他有丝毫受伤的宝贝。
温泽死死地盯着林向玉平静无波的面容，声音嘶哑且破裂。
“……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别人走？
为什么抛下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拒绝自己的求婚，为什么拒绝合奏巡演，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他，就不会笑了呢？
这样的询问是无意义的。
林向玉再次叹了口气。
因为，有太多为什么可以问，有太多事情，需要解决了。
林向玉只能捡最简单，也是最直白的问题回答他。
“如果你问的是音乐会……对不起，但，如你所见——我想加入剧组，我想演戏。”
无法接受这个答案，温泽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双手紧紧攥住恋人的双臂，额头与他对触，声音中满是压抑：
“你要演戏，我可以支持你！有康格里夫，有母亲！你要演什么都会有！我都会给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手臂吃痛，又被温泽如此质问，林向玉的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许多。
他忍不住反问道：“……支持！你的支持，是支走我，帮我拒绝掉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合同吗？！”
“我那是为你考虑！！！”
温泽双眼通红，喉中发出嘶鸣：“玉玉，你现在差得只是名气，只是贵族的认可度！合同没有了可以再签，有我在，你想要什么合同我都可以为你做！但帝国巡演只有这一次！”
“只要这一次……！哪怕你不愿去别的星系，只要首都星这一次！！！有柯老背书，有‘利奥诺拉’傍身，只要能在贵族圈内独奏一回，你在音乐界的地位就可以彻底定下！再不用受别人的委屈！！”
“……哈，音乐，名气，认可度。”
林向玉被他吼得情绪激动，眼眶也逐渐发红：“你只知道音乐，只知道巡演……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喜爱的东西，我不一定喜欢呢？”
“温泽，我关心你的事业，祝愿你的巡演，那些是我自愿的。”
林向玉眼睫微垂，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可我、不、喜、欢！”
“谱子好难读，曲调好难记，更别说那些绝对乐感，即兴创作。”林向玉自嘲一笑，眼泪却越流越多，“只会背别人的谱子，那怎么能被称作音乐家呢？名气、地位，自欺欺人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恋人一哭，温泽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手忙脚乱地放开攥紧双臂的手，双手捧住玉玉的脸颊，拇指轻轻擦掉他面颊上的泪。
“玉玉别哭，你别哭……”温泽轻吻着他的眼睛，将他的泪水全部含入口中，“不是自欺欺人，他们会认可的……没人会欺负你的……”
“温泽。”
林向玉咬住下唇，推开他。
他伸手抚上温泽的脸颊，认真地道：“我祝愿你的音乐事业蒸蒸日常。”
“可是，不要再把你的喜好强加给我了……那太难过、太痛苦了……”
温泽怔怔地看着他。
“玉玉。”他喊了林向玉一声，又突然摇了摇头，“我不喜欢音乐。”
林向玉顿住。
他抬头，却见温泽又小心，又困惑地看着他：“玉玉，你小的时候，不是最喜欢音乐了吗？”
音乐。
温泽一直都记得这一点。
他刚和堂弟打了架，正在花房里生闷气，一个像是小天使一样温柔又好看的男孩子站在他面前。
“听音乐的话，心情会变好的。”
小时候的玉玉朝他露了个浅浅的笑：“花园里有人在演奏小提琴，我们过去听一听，好吗？”
小温泽觉得，不用音乐，只要看着他笑，自己心情就会特别好。
但他不忍心驳掉小天使的提议，所以他去了。
可等他听完一曲回到花房，就只见到了嘟嘟直响的救护车。
“我以为，音乐是你最留恋，最舍不得的东西。”
温泽喃喃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一直都不是。
林向玉垂下头。
那天他叫温泽去听音乐，是见他身上有伤，明显是打过架的样子。
他那时候正是被排挤的最厉害的时间，即便有人请他去家里做客，别墅里也到处充斥着议论与鄙夷。
他想做一点小小的报复，但不想牵连到其他人。
刚打过架的男孩子，最容易被人怀疑是加害者，能把他调走，有不在场证明最好；而音乐，或许能缓解他郁闷的心情。
“所以……一开始就错了。”
温泽反应过来。
是啊，一开始就错了。
他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天使，那只是伪装。而他，就这样伪装了十几年。
林向玉扯了扯嘴角，眼泪却再次涌了出来。
错误的开头，错误的结尾……错误的羁绊，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抽了抽鼻子，想狠下心结束这段错误，但温泽却已单膝跪地，像只做错事的大狗，将脸颊放在林向玉手心。
“老婆，我错了。”
温泽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帮他擦去泪水：“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这样的……对不起。”
“你喜欢演戏吗？我手头还有些钱，可以投在剧组。”
他低声下气地道：“你喜欢什么剧本？幻想悬疑现实还是青春？康格里夫好像还有一家娱乐公司，我找找好本子。音乐剧我们就不演了，太麻烦了。”
“老婆。”
温泽拉开恋人的手，将攥的不成形状的丝绒盒子放在他手心，小声说道：
“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林向玉呆呆的看着掌心的盒子。
他道歉了。
他愿意改。
他说自己错了。
错误的羁绊，似乎也可以走向正确的道路。
……会吗？
……真的吗？
——问题，是出在这里吗？
林向玉垂眼，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他推开温泽手忙脚乱擦泪的手，第一次向他，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温泽。”
林向玉轻声唤他：“网暴的事，是你帮我处理。”
“学业的事，是你为我操办一切；朋友的事，是你为我筛选人群；哪怕拒绝合同……也是你怕我再受伤害。”
“我感受到你的爱了。”
林向玉笑容愈发的深，眼泪却也愈发的落：
“可是，为什么它们会变得这么沉重，沉重到让我呼吸不了，让我挣脱不出去呢？”
“温泽，你在做这些的时候，会觉得累吗？会觉得无趣吗？会觉得……难以忍受吗？”
“也许是我太弱小了。”
林向玉摇头：“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温泽。”
林向玉俯身，轻轻在他眉间落了一个吻。
“对不起。”
“我们分手吧。”
第45章
Μουσαι酒吧，二楼。
将风衣脱下，随手甩到沙发上，莫利有些意外地看着坐在吧台前一杯一杯猛灌鸡尾酒的温泽，挑了挑眉。
他拉开高脚椅，闲适一坐，右手托在下巴边，好整以暇地点了点桌面。
“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乔舒亚面无表情的往雪克杯里倒着各种酒品，连晃都懒得晃了，只是随便搅一搅，便将高脚杯往前一推，敷衍了事。
听到莫利的问题，乔舒亚还斜了他一眼。
“你当时还在现场，你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唔……”
莫利捏了捏下巴，从记忆里勉强扒拉出来那桩还算有趣的闹剧。
“温泽当时不是已经追过去了吗？”
回想起下午的繁忙，莫利还耸了耸肩，遗憾道：“因为这桩‘康格里夫的丑闻’，我还多加班了一个小时。怎么……人没追回来？”
不等乔舒亚回答，他便已自顾自的念叨了起来：“不应该啊……弟媳那个性格，可不是会执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呐？”
他话音未落，温泽便一把抄起高脚杯，将混合酒液一饮而尽。
他将杯子用力拍到桌面上，震得吧台上的瓶罐都颤了两颤，而后双眼发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老婆……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走好不好……别走……你要什么都行……”
“玉玉……我的老婆……呜呜呜呜——”
眼看着堂弟逐渐滑落到地上，在地上躺平，甚至抱着酒瓶不撒手、对着酒瓶狂喊老婆，莫利绕着他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这就是谈恋爱的人吗？——平时还人模狗样的，吵一次架，就能哭成这样？”
虽然堂弟喝酒不给钱，还没有酒品爱撒酒疯，甚至被迫调酒到手发疼，但乔舒亚还是砰的一声把雪克杯倒扣在桌面上，而后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你少说两句吧！”
再次被呵斥，莫利是真的惊讶了。
他眼球微转，在两个弟弟之间徘徊片刻，态度稍稍正式了些：
“——真分手了？”
乔舒亚叹气，而后微微点头。
“下午刚分手，晚上林家就上家里退婚去了。”因为这个，乔舒亚虽然很烦温泽，但还是抱有了基本的同情心，“家里拦了，没拦住。退婚的时候他还一脸死别样，闷着脸一声不吭，这会儿来酒吧哭，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你就不能当着你老婆面哭？”
说到最后，乔舒亚满脸恨铁不成钢。
沉思片刻，莫利突然笑了起来。
“能哭早就哭了，温泽又不是要脸的人。”他随口应道，“比起这个，我倒更奇怪，弟媳……哦不，前弟媳，怎么突然狠得下心提分手了？”
莫利一直觉得，温泽这一对很好玩。
付出的一方恨不得把心肝脾胃都掏出来献给对方看，承受的一方却只会曲意逢迎——看似天作地和，实则危如累卵。
闲来无事的时候，莫利还会体贴地问一问他们的情况，就当做是打发时间。
——什么时候，这座从根基上就歪斜了的爱情高塔，会“砰”得一声，就地坍塌呢？
莫利很期待。
他一直在等。
但现在，塔没塌，人散了——
他的乐子，没有了。
很是遗憾，莫利甚至觉得连空气都无聊起来。
他端了杯血腥玛丽，，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宛如死猪一般的堂弟，心情不大美妙：“我说，既然分手了，你要是不打算再追人回来，那我就把你放出去联姻了哦？”
“……不！我不分手！！……绝不！！”
提到“分手”，温泽像疯了一样摇头。
他甚至猛地扬起上半身，双手精准抓住莫利的衣角，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这时候的温泽，思路出奇的清晰：“堂哥，把娱乐圈那两个公司给我……！娱乐圈脏透了……玉玉要演戏，要出道……我得护着他……！”
有些嫌弃地用杯底拨开温泽的手，莫利直视着他的双眼，眸色出奇的深邃。
“只是保护他吗……？”莫利声音低沉，循循善诱，“那些不安分的因素，要任由他们在中间挑拨吗……？”
乔舒亚瞪着眼睛看着莫利对堂弟下浅暗示，停在半空的右手像是温泽如果答应，那雪克杯便会立刻砸到他的头顶。
温泽双眼发直，愣了半天，突然打了个嗝。
他神情痛苦，似有不甘，但最后还是双肩一耸，泄了气。
“玉玉不让……”温泽咬牙切齿，但也只能咬牙了，“他说那橘毛是他的挚友……玉玉……老婆……呜呜呜……”
眼看诱导失败，堂弟又进入到失恋死循环，莫利失望地摇了摇头，伸手一推，让他安安静静的躺地上撒泼去。
不过，他倒是提醒自己了。
橘毛……那不就是那晚的小猫咪？
莫利的嘴角逐渐上扬，人也重新坐回了吧台。
一只小猫咪，就可以搅得首都星天翻地覆，让康格里夫家族里的那群老东西焦头烂额。
……这真是，比情侣还要有趣的新乐子呢！-
刚一下班，橘多多便蹲到了玉玉家门前，等着鱼鱼回家贴贴。
下午合同签完后，为表感谢，林大美人请唐老师、罗罗鱼和他一起吃了顿晚饭，是很精致好吃的鱼生，可让小橘猫美餐了一顿！
只是，玉玉鱼和狗渣男分手之后，看起来还有些难过的样子，吃饭时也经常发愣。
橘多多本想饭后就和鱼鱼贴贴，开导一下鱼鱼。但奈何林大美人威慑实在太过强劲，又有唐老师笑捏脸颊，一左一右之下，小橘猫觉得自己脸都要红了——
被掐红的！
实在没办法，他才灰溜溜的跑了，等着玉玉回家再贴！
至于鱼鱼如果不回家怎么办……那更好说啦！他可以去隔壁小哥哥家里蹭一晚耶！
不过，说起来，他好像还不知道银发小哥哥的名字呢……
突然发现盲点，小橘猫陷入沉思。
就在小猫咪犹豫要不要先和银发小哥问一问姓名时，电梯门应声而开。
见到小猫咪昂头蹲在门前看他，林向玉没忍住，笑了笑。
“你怎么这么乖啊……”
他小跑到猫猫面前蹲下，而后伸手将猫猫抱在怀里，左右手食指拇指并用，捏着两只毛绒绒的爪子，揉捏着小橘猫细细小小的爪骨。
埋头在小橘猫柔软又单薄的耳廓后方，玉玉鱼深深地吸了一口小猫咪阳光的味道，甚至用牙齿轻轻咬了下小猫咪的耳朵尖尖，把橘多多震惊的忍不住扭头看他。
等、等等……！
鱼鱼今天怎么活泼这么多啊！！！
以前都是只摸摸贴贴就结束的，怎么今天还要咬耳朵！！
这跟之前的玉玉鱼完全不一样啦！！
看着小橘猫震惊到圆溜溜的眼睛，林向玉轻笑一声，腾出了一只食指，却是和拇指一起，在猫猫湿润的鼻尖上捏了一把，惊得小橘猫五官都皱到一起，打了好几声喷嚏，又甩了好几下耳朵，才恢复正常。
“喵！”
橘多多耳朵微撇，赶在那两只手指再次作怪之前，两只前爪用力，将食指完全搂在爪爪中间，三瓣小嘴轻轻咬住指尖，一边假做威胁，一边瞳孔上移，去偷看鱼鱼的表情。
但林向玉非但没有感受到猫猫的威慑，甚至还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猫猫的虎牙！
……鱼鱼好过分！
橘多多猛地一扭身，从玉玉鱼怀里挣脱，然后面朝墙壁，屁股对人，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察觉到猫猫的抗议，林向玉轻咳一声，唇角抿笑，赶快投降认输：
“猫猫对不起嘛……我今天太高兴了，所以下手力度有点点重。”
哼！
橘多多撇开头，完全符合猫猫高傲的样子。
实在没办法，林向玉连哄带诱，以两份珍藏光碟，三分鱼生，一盒小酸奶，才成功哄得猫猫消了气，并把小橘猫骗回了家。
小口小口咬着鲜美的鱼肉，橘多多眼睛不停，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环境。
比起上一次来，这一次的屋子要空旷了许多。
曾经成双成套的家用物品也少了一半，只剩下打包成箱的行李——家用机器人正在不停地在卧室客厅之间来回，每次出来，都会拿出一套属于玉玉鱼的衣服。
看到这些动静，林向玉笑容淡了些。
“我跟温泽的婚约已经取消了。”他低头，揉了揉乖巧的小橘猫，嘴角想抬起，却没有变化，“明天，我就要从这里搬走了。”
啊！！那鱼鱼住哪里呀！
橘多多有些紧张。
他用爪爪拉住了玉玉鱼的衣角，努力地勾了勾他。
察觉到小猫咪的担心，林向玉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轻轻的从面颊梳理到耳尖。
“别担心，我只是要跟着剧组出去走外景了。等剧组杀青了，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只是……我今天是来道别的。”
林向玉俯身，从脚下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项圈。
那说是项圈也不太恰当，那更像是一只系了蝴蝶结的手环。手环整体材质是皮面的，宝蓝色蝴蝶结中间镶嵌了一颗圆圆亮亮的黑色镜面宝石，看上去十分平整。
小心的比划了两下，见小橘猫没有讨厌的意思，林向玉这才将项圈围到猫猫脖子上，合上磁吸纽扣。
“一点小礼物，猫猫千万要收下。”
林向玉眨了眨眼睛：“是当下时兴的很好玩的玩具，猫猫一定自己研究一下哦~”
哇！蝴蝶结！皮项圈！
好酷的！
明天就要跟罗罗鱼炫耀！
橘多多眼睛闪闪，爪爪小心又开心的拨弄着胸前缎光丝面的蝴蝶结胸脯挺高，尾巴勾起，臭屁的不行。
嗓子里打起小呼噜，小橘猫仰起小脑袋，勾住鱼鱼的衣服，在他脸颊边缘蹭了又蹭，甚至小小地舔了一下下。
谢谢鱼鱼呀！
猫猫超喜欢这个礼物的！
感受着脸颊的小小湿润，林向玉眼神里满是温柔：“谢谢猫猫呀。”
“谢谢你的安慰，谢谢你的陪伴。”
……谢谢你，在这一段短暂的时光中，所给予我的，无可比拟的勇气。
第46章
坐在收银台前，克罗夫特满脸复杂的刷着星网消息。
托小橘猫的福，从昨晚到今天，有关音乐会的热搜一夜之间血洗星网——
什么#康格里夫音乐会#……
什么#求婚现场惨被抛弃#……
什么#影后之子婚约#……
……
和这场稀世闹剧主角相关的词条数不胜数，更浮夸一点的，就连那把小提琴都有自己单独的热搜——
#利奥诺拉#
甚至于，这把小提琴在今天上午登顶了全星网热搜第一之后，就一直霸占着热一的位置，一早上都没掉下去！
虽然对娱乐圈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涉及到橘宝的“丰功伟业”，克罗夫特还是没能忍住，点进了热搜词条。
词条题头是小提琴的全方位3d影像，下方，则是一条热门讯息：
【5月16日七点，有热心网友在著名音乐家柯柳特先生门前，拍到两位男子携带着“利奥诺拉”前往拜访。截止拜访前，柯柳特老先生未对某帝国巡演音乐会临时终止事件发表看法。但据可靠消息，在此次拜访中，柯老并未收下“利奥诺拉”，反而直言“——立身为正，不惧风雨，方才为真风骨。”对此，你怎么看呢？】
讯息之下，搭配的图片是柯杨、柯月两个认证为音乐进修中的网络名人的星网发言。
【柯杨：加油！】
【柯月：……羡慕。】
这是，康格里夫的手笔？
随便划了划评论，见“财团买通公关”和“音乐家风骨不屈”两派打成一团，克罗夫特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趣，关了光脑，沉默地看着屋内堆得满满当当地盒子。
别人他是说不好什么态度，但至少对当事人而言，抛弃音乐、从事演绎的信念十分强劲。
……从他一家给橘宝送了满满一屋的礼物就能看出来。
这也是甜品店今天没开门的原因——礼物太多，他连面包都没地方上架了！
叹了口气，克罗夫特心情复杂的继续点着清单。
送了几大箱珍藏版光片，说是搬家不好运输，转送与人分享也就算了；送了猫爬架猫跑轮猫铃铛小衣服，说是感谢小橘猫的夜晚陪伴，他也忍了；
——怎么清单里还有每天特供的两盒生鱼片？？
还特别标注了每天鱼种不一样，从河鲜到海鲜全套订购的！
老父亲觉得自己的投喂地位遭到了极大的威胁。
难道橘宝对他做饭的手艺不满意了？
可橘宝每次都是连汤带水，连盆带底每一滴都舔干净的啊……？
克罗夫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克罗夫特决定直面出击，干脆询问一下小猫咪的意见，以便更好的提改善手艺。
“多多？”
他喊了两声，没等来橘多多的探头。
心存疑惑，克罗夫特起身绕到后间，敲了敲小橘猫暂住的屋门：“橘宝？”
连着几声没人答应，老父亲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等等！橘宝早上回来了吗？
……他该不会又被人搬家打包带走了吧？
克罗夫特正要开门一探究竟，门脚边便传来了一阵小声的咪咪咪。
“喵喵喵？”
屋门被稍稍的拱出一道门缝，小橘猫站在门脚边，长长的打了个打哈欠，而后用还有些茫然，甚至还没来得及对焦的大瞳孔昂头看他。
罗罗鱼，怎么啦？
见小橘猫没丢，克罗夫特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他的视线很快从又乖又可爱的小猫咪脸上，落到了他脖颈边规整端庄的大蝴蝶结上。
前星盗·铁汉子·性情粗糙·老父亲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崽啊。”他甚至半蹲下去，小心的捏了捏那精致又华丽的宝蓝色蝴蝶结边角，“这……谁送给你的啊？”
提到蝴蝶结，橘多多马上就不困了。
“喵喵喵！”
小橘猫拨开门脚，精神抖擞的抖了下耳朵，顺便将胸口的蝴蝶结给抖支棱了。
他绕着罗罗鱼的脚边盘了好几圈，脑袋和背部在他厚重的手掌下撒娇的过了好几遍，然后双腿用力，一下子跳到客厅的桌面上，昂首挺胸，将大蝴蝶结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示给罗罗鱼看。
是玉玉鱼送给我的哦！
看，是不是超级好看，和猫猫超配的！
“嗯……好看，橘宝特别好看。”
半是违心半是真心的夸奖一番，克罗夫特心情愈发复杂。
说起来，跟星盗团混久了，他的送礼思路一直很固化，不是食物，就是实用派。至于好看？——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打架、又不能赚钱！
但来首都星之后，这个思路显然就不太够用了。
上次去遛弯的时候，他还看见人家给宠物都穿了什么小衣裳，还喷了什么香水，做了美容spa。
首都星居民讲究的就是一个高端、新潮还有花哨！
痛定思痛，克罗夫特决定抓紧时间弥补一下自己遗漏掉的空缺。
“崽啊。”老父亲清了清嗓子，“我们今天去逛商场怎么样？”
咦？
小橘猫歪了下脑袋，脸颊凑到了蝴蝶结旁，看上去可可爱爱。
罗罗鱼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逛商场了？
他不是最讨厌逛街了嘛？
应着橘宝疑惑的目光，克罗夫特重重地咳了一声。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这个蝴蝶结……还蛮好看的。我看星网上说，现在的小猫咪都很流行带领带，穿小衣服，甚至还有配首饰的。我们橘宝这么可爱，当然要多买几套！”
最好买他个十件八件的，把这个蝴蝶结压箱底了！
当然，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罗罗鱼还用了别的借口。
“最近也该换季了，你夏天的衣服还没买呢！刚好，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去逛一逛男装和宠物用品店，一起买了，以后就不用——”
“再多操心了”五个字还没说出口，小橘猫便猛地拉长了身体，双爪蹬在罗罗鱼胸口，一对橘眸闪闪发光。
原来，现在的小猫咪流行打扮自己！！！
橘多多只是略微想想，就能幻想得出大白猫猫打扮起来的样子。
不需要很复杂的衣服，就他现在戴的这条项圈，换个红色的蝴蝶结，让大白猫猫戴上一定特别好看！
而且款式一样，颜色相配，这样穿出去，一看就知道橘猫和白猫关系很好！这可比吃了就没有，和只能放家里玩的猫玩具要强多啦！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小橘猫拉长脖子，用湿润的鼻尖和罗罗鱼贴了贴，尾巴不停摇晃，却是在克罗夫特伸手想揽住他的时候跳下桌子，一溜烟的窜进了房间。
片刻后，小橘猫穿戴整齐，从屋里探出头。
“罗罗鱼！”橘多多开心到脸颊露出小梨涡，“我先出去一趟！商场的话，我们下次再一起去吧！”
“等——”
克罗夫特眼睁睁看着小橘猫揣好钱包，将蝴蝶结项圈戴到手上，美滋滋地窜了出去，喊都喊不回来。
他怎么觉得……他好像干了什么给别人做嫁衣的蠢事？-
昼华商圈。
这里是首都星帝都最大最繁华的商圈，以昼华大厦为中心，向外两公里内均为购物消费的场所，全年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停，也是奢侈品聚集盛地。
“莫利！”
个子娇小、容貌甜美的女孩左手放在锁骨上，食指上精致小巧的红宝石戒指与锁骨中间红宝石项链交相辉映，衬得人艳光四射。
“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翘腿坐在沙发内，莫利·康格里夫略一抬眼，视线从光脑上转移到女孩期待的眼神中，唇边浮起笑意：“好看，很配你。”
“那，这个呢？”
难得莫利回应，女孩更加期待。她从柜台中又取了一只素净的银镯子套在手腕上，宽大的银镯与纤细的腕围格格不入，仿佛随时会掉。
“这个不好。”莫利摇头，抬手示意店员，“那一套红宝石还有什么？都一起打包吧。”
“……一起打包？这太破费了！”
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女孩连连摇头，却没有阻止店员整理的动作，直到店员礼貌的询问她：
“小姐，您的项链和戒指是否需要一起打包？”
女孩这才陡然回过神。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一片，早就晕满了红晕：“我……”
“带着吧。”
莫利适时且体贴的打断了店员的询问：“带着好看。”
“呀……”
女孩嗔他一眼，却是转身从柜台上拿起了两粒钻石袖扣。
她坐到沙发扶手上，小心的托起莫利的双手，在被后者躲开后也不生气，只是甜甜地将袖口托在自己掌心，摆给他看：“莫利，我还给你挑了两颗袖扣~你看，是不是和你的衣服很配？”
轻笑一声，莫利的笑容逐渐加深，眼中趣味却略有消减。
借花献佛倒还算有趣，但欲擒故纵泄露得太快……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可惜了。
还以为能碰到新花样呢。
“这个也一起打包。”
逐渐无聊起来，莫利干脆站起身，而后随口一问，只当做是打发时间。
“还要逛些什么？要买包吗？”
但他视线无意间扫过广场中央，在看到那个很是茫然的橘色身影后，眉头便挑起了一瞬。
那是……小橘猫？
将袖扣交给店员，女孩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包……我最近买了好几个还没背过呢。”女孩下定决心，“莫利陪我转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吧——莫利？”
见莫利第一时间并未回答自己的话，反而一直往窗外看，女孩略一歪头，好奇地看了过去：“莫利，外面有什么吗？”
“没什么。”
莫利回过神，笑容依旧，甚至顺手把手里的奢侈品袋子都递给她。
“你刚才说，累了？那今天先到这里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等等！
女孩蓦得睁大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想去抓莫利的衣袖。
她明明是想换个地方和莫利单独相处……！
但在看到莫利有礼却又极其疏离的动作后，女孩又将手缩了回去。
“好啊。”她镇定地回道，“那我先回去了~”
不多问、不纠缠，这倒是个好品格，可以留一留。
心念一转，莫利点了点光脑，便很快有人前来接走女孩。
等人走后，他看着广场中依旧在找人问路的小橘猫，嘴角微扬。
不过现在……他有更有意思的事要做-
在广场上乱转了好几圈，橘多多还是没找到制作项圈的店家。
他最开始是循着黑色镜面下的logo去寻的，结果找了半天，直找进了一家光脑售卖点，还是火爆到挤都挤不进去那种。
这一看就不是做项圈和蝴蝶结的商家！
橘多多果断扭头，开始在皮具首饰层转圈，但问了一圈，都没有问到制作这一款的店家。
怎么办，难道他要自己给大白猫猫做一份礼物了吗？
小橘猫有些迷茫。
可是这个项圈上除了皮革之外，还有很精致的宝石镶嵌和光亮的五金纽扣，就连蝴蝶结的材质都是很亮又很丝滑的那种，看上去就很高级。
他如果要自己动手给大白猫猫做礼物，那是不是得再圈养两条鱼——一条设计、一条金工，然后深度体验一下项圈首饰是怎么做的，再亲手完成？
这样虽然好像很能表达心意，但等他做完礼物，大白猫猫会不会早就把小橘猫忘记了啊！！！
橘多多越想越忧愁，如果有尾巴，恐怕早就耷拉到地上了。
莫利就是这个时候站到他身边的。
星际首富此刻表现得体贴且温和：“你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橘多多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好心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而且还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放在以往，小橘猫看到这种人肯定第一时间就扭开了。但今天，小猫咪为了这份礼物已经上下转了商场好几遍，以他健壮的体力，如今都有些脚软。
实在不愿意放弃，橘多多只能犹豫着把项圈递了出去：
“……你能认出来，这是哪家做的项圈和蝴蝶结吗？”
莫利挑了挑眉。
他当过指路的解疑的，但请他鉴定物品的……还是头一遭。
不过，托康格里夫的福，他还真能看出来不少东西。
接过项圈，莫利端详片刻，将项圈反转过来，在磁吸纽扣的交界处找到了一处极小的复杂logo。
“达尔伯特……”
莫利念出名字，笑了笑。
这个牌子，是他那愚蠢堂弟喜欢用的吧。
那对蠢情侣就地散伙，生活习惯里却还带着对方的影子……
——啧，居然比之前更有意思了。
不过，说到底，这可都是拜眼前这只小橘猫所赐。
莫利看着橘多多，眼底兴味达到最浓。
当然，这句话，莫利并不会当着小橘猫的面说出来，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我知道在哪里，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橘多多眼睛一亮，眼中顿时充满了叹服。
这都能认出来！！
刚才有好几个好心路人翻了一圈，都没能找到皮圈的logo，只找到了光脑的牌子！
——是的，小猫咪已经知道玉玉鱼为他准备的玩具是光脑了！
对于身份败露这件事，橘多多并不在意。
这有什么的啦，在部落里当猫猫神的时候，他可是随地都能变身的好嘛！
只是首都星是文明社会，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能随时随地当裸男的！
而且，光脑什么的，对于一只猫猫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左右蹭蹭，圈养鱼鱼，等鱼鱼投喂就好啦！也用不到光脑的！
倒是这个精致的项圈，和漂亮的大蝴蝶结，更惹猫猫喜爱！
不过，等橘多多和莫利一起前往达尔伯特的高端店时，店员拿着项圈看了又看，又唤来了店长，半晌，才给了答复。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店长歉意一笑，“这应该是本店的高端定制款……店内没有相似的款式呢。”
橘多多如闻晴天霹雳。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只是换蝴蝶结，不需要光脑的！……这也没有吗？”
“抱歉，确实没有。”店长摇头，委婉道，“我们店内主要服务人群是男性，不怎么运用蝴蝶结这种元素呢。”
蝴蝶结怎么啦！
蝴蝶结配猫猫多好看！
公猫也好看！
橘多多有一点点气，有有一点点失落。
高端定制款的话……需要多少钱呢？
小橘猫只是想一想，莫利已经开口问出来了。
“这种款式换个色，可以定制吗？”莫利明知故问。
“当然可以。”
店长对莫利很有印象。
这位星际首富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昼华商圈闲逛，每次身边还陪伴着不同的男友女友，一买就是好几件，堪称商圈奢侈品店铺的救星。
一般他这么询问的时候，就是要打包商品的时刻了。
按照惯例，店长直接询问真正的客人的需求：“您想要定制什么颜色的蝴蝶结？五金配件和款式，需要做改动或发挥吗？”
但出乎店长的意料，这个和商圈有些格格不入的橘发青年犹豫了一下，先问了一句：
“那个，定制需要多少钱啊……”
有些意外，店长实话实说：“定制款通常价格要高一些，具体价格要等设计师报价。不过，店内预估的价格，应该在二十万星币左右。”
二、二十万！！！
橘多多愣了一下，眼睛都睁大了。
他现在全身身家也就两千星币！二十万！整整差了有一百倍那么多！！
等他攒够钱再来定制，那岂不是要等到……十年以后？！
天呐，这比圈养新鱼鱼自己做还要久远了！！
小橘猫吃惊的反应成功取悦到了莫利，让他嘴角都扬起了许多。
只这么一个好心情，莫利就觉得这二十万花得可不亏。
但他还没来得及跟店长说出那句经典的打包定制，橘多多已缩手拿走了光脑，并小心翼翼地走出店铺，生怕碰到哪个商品。
“谢谢你带我过来。”小橘猫谨慎地站在门外，摆了摆手，“但这个价格太贵了，我承担不起……定制什么的，还是算啦。”
说完，小猫咪扭头就要往楼梯方向走。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一半，莫利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就走了呢？
他也顾不上店员惊异的目光，快步追了上去，拉住了小橘猫的手腕。
“怎么不再看看呢？”
莫利明智地没有直接开口送礼，而是提议道：“这家店定制很贵，但基础款也就几千块。他们家没有相似款式，那去别家看看不就好了？”
虽然对这个好心人过于热情的态度有些疑虑，但橘多多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两千块，罐头都可以买一百个了，再挑一个好看的装饰，应该也是有的吧……？
小橘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好心人的提议。
把猫猫留下，依旧是充当导游，莫利这次决定先下手为强，小猫咪选什么，他就打包什么。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小橘猫后面就学精了，挑选礼物第一条，就是先问一问价钱，高于两千块的看都不看。
而昼华商圈内的东西又是出奇的贵，两千块，在众多首饰店里只能勉强买个素圈，连装饰都没有那种，更别说是与猫猫围脖相搭配的手链手圈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一楼那家饰品店，橘多多刚站到店里，就被柜台正中央一只红宝石手链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条极其华美的手链。
手链中央坠着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红宝石，宝石剔透纯净，被切割成棱面，虽不似钻石般璀璨，却有一种沉稳又张扬的矛盾气质；手链四周用银链串起，以红宝石为中心，逐渐垂下不同的弧度，并于交汇点点缀晶石碎钻，整体华丽更上一度。
橘多多突然怀念起了大白猫猫湛蓝色的双眸。
红蓝对比的话，一定会超级好看的吧？还有白毛毛铺底。
大白猫猫就应该戴这种华丽的宝石才对！
……可是，猫猫好穷哦，买不起这么大颗的宝石。
留恋地看了一眼手链，橘多多心不在焉地转身去了基础款柜台。
但这对莫利来说，可是个好机会。
他挑了挑眉，指节轻巧柜面，终于说出了那句熟悉的：
“——打包。”
等小橘猫扭头，遗憾地告诉他没有合适的款式时，莫利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手提袋递给他。
“喏，送你的礼物。”
迎着小橘猫惊讶的目光，莫利轻描淡写道：“我见你看了那条手链很久了，很喜欢吧？喜欢，就收下吧。”
橘多多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又不认识，只是一面之缘，为什么要送他礼物啊？
等等？！
小猫咪目光陡然犀利。
这个人，该不会是传说中，送礼物骗人，然后趁人不备，把人拉走嘎腰子卖钱的人贩子吧？
罗罗鱼说过，一颗肾在黑市可以卖到几十万，心脏眼角膜什么的，加起来就更值钱了！
一条手链换非法交易，好精明！
难怪他从头到尾都这么热情，原来是存着坏心眼！
橘多多沉着脸，疯狂摇头：“不了，你自己收下吧，我要走了！”
莫利嘴角一僵，有些不解。
为什么刚才还好，一说送礼，小猫咪就黑了脸呢？
礼物，不是增进感情的好手段吗？
他越困惑，手里的礼物就非送出去不可，可着劲儿的往小橘猫手里塞。
一推一拉好几次，小橘猫脸愈发的黑，警惕心也愈发的强，垂在身边的手甚至狠狠捏成拳头，准备等坏人动手，就砸到他的脸上！
在两人僵持之际，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打破了僵局。
“多多。”
银发青年戴着口罩，一对蓝眼深沉如海，看似在询问小橘猫，实则把人护在了身后。
亲王殿下与星际首富四目相视，毫不退让。
“……你怎么在这里？”
第47章
穆遥神色微冷，将橘多多牢牢挡在身后。
甜品店今天没开门，他就猜想小橘猫是不是又要去哪里乱跑了。
他本以为小猫咪会中央大学看望奥利弗家的小儿子，又或是前往音乐学院探班林向玉，但橘多多头也不回地往市中心走去，目的性十分明确，这让亲王殿下有些困惑。
小猫咪这是要干什么？
从甜品店一直追到昼华商圈，严谨地赶路态度让他根本找不到打招呼的时机；而商圈内过密的人流量也让亲王殿下隔着车窗都倍感不适。于是，穆遥便没有再追上去，只是在车静候，等小橘猫办完事出来再制造“偶遇”。
但眼看着小橘猫从商场出来后非但不回家，反而带着一个男人到处逛街，甚至在店内拉拉扯扯，穆遥有些坐不住了。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橘猫又搞来了一条新鱼？
莫名的危机感让亲王殿下连不愿面对的路人目光都短暂的忘却掉了，眼中只有苦恼揉脸的橘多多。
他戴好口罩，闷着脸，大步向一楼店面走去，视线在触及男人面容时，那份危机感又全然转作了高度警惕。
莫利·康格里夫。
——那个疯子。
在莫利之前，康格里夫家族因为财富被外界八卦，因为稳重被商界分析，因为眼界被贵族称赞，却从没有“疯子”这一概念——他们称呼康格里夫为“沉甸甸的金子”。
但九年前，莫利摧毁了这一切。
他亲手揭发了康格里夫家族成员的种种恶行，并亲手将半数亲人送进监狱；他将康格里夫的家产尽数充入慈善事业，又以仅有的身家投入未知的局面博以豪赌——很显然，他赌赢了。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亲王殿下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莫利·康格里夫，他包养了众多情人，脚踏几条船，且处处留情。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让满心赤诚的小橘猫和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
语气如常，穆遥脸色微沉，与莫利互相对峙，分毫不让。
“——多多，你怎么在这里？”
莫利神色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又转做微笑，并不动声色地与亲王殿下保持对视。
他刚才是真的很惊讶。
据他所知，这位输掉皇位的第一亲王因为某些心理障碍，一直避居于仪山别庄，不肯与任何人会面。有小道消息称，亲王殿下已经产生了非常严重的社交恐惧症。
但现在，这位殿下居然离开了别庄，走入了帝都最大的闹市？
这也是小橘猫的功劳吗？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被哽住的心口舒服了不少，甚至为此产生了更大的愉悦，莫利率先退让一步，甚至夸张的举起了双手，以示投降。
“您误会了。”莫利微笑，试图解释，“我只是——”
“小哥哥你也离他远一点！”
橘多多紧张的抓住银发青年的腰，并抱着对方往后走了两步。
从结实的肩膀后探出一只眼睛，小橘猫非常警惕，且十分大声地喊道：
“——这个人会用糖衣炮弹骗你走，然后嘎掉你的腰子的！！！”
“我……嗯？？”
莫利话未说完，笑容僵在了脸上，甚至差点被一口气梗到了喉咙中。
悄悄竖起耳朵偷听八卦的店员神色也有些异样。
腰子？
什么腰子？？
她们下意识地看向当事人，却把莫利看得笑容都有些挂不住，目光中更是透露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居然说他图谋他的腰子……！
一颗腰子，有他随便买的一套首饰贵吗？？
莫利气急。
如果不是第一亲王还护在小橘猫身边，他几乎想立刻喊一声“全店打包！”，然后硬塞到小橘猫手里，看看到底是什么更贵一点！
穆遥也有些沉默。
虽然在推门时看到小橘猫抵抗的情绪，他就知道小猫咪对莫利的印象不会太好，但真听到理由时，亲王殿下还是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嘎……什么？
橘多多忿忿地捏紧了小拳头，抱在穆遥腰际的手一点没松，像是生怕他被对面的坏蛋强行带走了一样。
“我只是向他问了个路，我们根本不认识！”小橘猫犀利地指出问题，“但他一直跟着我，还无事献殷勤，每个店都要买礼物！——你别笑，我看出来了！”
小猫咪还认真地跟店员科普：“这种人很可恶的！他会趁你松懈，迷晕你，然后把你卖到黑心医院里，嘎掉你的肾和腰子，卖给地下黑市，自己卷钱逃跑！因为一件礼物而失去腰子，很不值得的！”
这里是首都星，可不是治安不好的偏远星系。
看着橘发青年满脸专注的科普，店员有些想笑，但又忍住了。
……这是从哪来的小可爱啊？
莫利更是放弃思考。
他觉得自己如果一直在这问题上纠缠较劲的话，可能早晚要被小橘猫梗到心肌梗塞。
不过该澄清的还是得澄清。
虽然星际首富当着没什么意思，但人贩子还是算了。
但莫利刚往前走一步，手甚至只是微微往下落了几厘米，橘多多便紧张的拉着穆遥，连连后退。
“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揍你了！”
小橘猫晃了晃拳头，警告他一声，然后拉了拉银发青年衣袖，小声督促道：“小哥哥，你快报警！他这么熟练，肯定嘎过好几个腰子了！”
莫利深吸了一口气。
他放弃跟小橘猫直接沟通，抬头看向亲王殿下，难得苦笑道：“您……总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
穆遥依旧沉默。
他虽然看不惯这个疯子的作风，但至少对方的动作还在合法范围内。
人贩子……还是稍稍有些苛刻了。
再者，小猫咪一副不报警抓人不罢休的样子，真引来了警察，到时再上报到弟弟那里，情况只会变得更麻烦。
轻叹一声，银发青年将手虚放在腰侧，轻触一下又猛地抬起，随后才缓缓覆上对方的小拳头，轻拍了两下。
“多多，”
不知为何，亲王殿下注意力有些分散：“……他确实不是人贩子。”
“诶？”
橘多多疑惑歪头，被覆盖住的手背不舒服的动了两下，然后自然而然地抽了出来：
“你认识他吗？”
略有些失落，穆遥再开口时便只有一个简单的字：
“……嗯。”
秉持着猫猫爪一定要在上的原则，小橘猫理直气壮的将手心覆盖在银发青年的手背上，并牢牢握住，以防他再偷袭反捉回来。
一心二用，小猫咪地警惕心没有丝毫放松：“那他干嘛要跟着我，还送礼物！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懂吗！”
莫利神情古怪地看着两人氛围融洽一致对外，一直高举着的手突然像是被加了重负。
“你这是偏见。”
深深地叹了口气，莫利眼睑逐渐下垂，面容忧伤，仿佛被橘多多的话伤透了心。
“我就喜欢给看得顺眼的人送礼物，大家都知道。不信，你问问这里的店员。”
橘多多半信半疑地探出头，却见店员肯定地点了点头，并委婉地提示道：
“……的确是这样。康格里夫先生经常会为朋友挑选礼物，偶尔也会挑些小礼物送给商城的工作人员。整个昼华商圈，应该没有人不认得康格里夫先生的。”
所以，他这是疑心太过了，误会了别人吗？
橘多多脸颊陡然红了一片。
“对不起啊。”
小橘猫倒不是好面子的性格，老老实实的道了歉。
只是，在他从银发青年背后走出来时，小猫咪还是有那么一些垂头丧气：“我还以为你是人贩子……对不起。”
亲耳听到小橘猫道歉，莫利心情舒畅了许多，就连梗在胸口的那口气都抚平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小猫咪，想借此再调戏他一会儿，但看了眼眉眼低沉的亲王殿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亲王和小橘猫明显相熟，他再出手，岂不是给亲王殿下做筏子？
——他可没忘记刚才两人是因为什么抱成一团的！
合格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为免再节外生枝，莫利决定及时结束，只要在小橘猫眼里留下个好印象便可。
他绅士地递出袋子：“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你能否收下我的礼物呢？”
橘多多犹豫地看了眼银发青年，纠结再三，才小声问了一句：“……我能再看一看刚才那条项链吗？”
莫利挑了挑眉：“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它现在就是你的。”
保持着微笑，维持着动作，莫利信心满满地等着小橘猫前来拿走礼物。
他甚至已经开始好奇小猫咪拿到礼物后，究竟是开心、还是羞涩。但片刻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小橘猫瞄了他一眼，然后扭头跑去找了店员姐姐。
“姐姐。”
橘多多露着两颗小梨涡，看起来又乖又可爱：“好心人刚才买下的那条红宝石手链，还有备用的嘛~”
“有的。”
见首富依旧微笑着站在原地，没有阻拦，店员姐姐很快又补上了一条，并贴心的询问：“您是买来送给朋友的吗？如果有腕围的话，我可以现在帮您调节。”
“唔……是送给朋友的。”
橘多多实话实说，随后又摇头：“不过我可以送给他再调啦，谢谢姐姐。”
……为什么？
莫利很不理解。
误会都已经解开了，为什么小橘猫还是不收他的礼物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伸手拦下橘多多问个究竟，却见他捧着项链径直走向第一亲王。
双手一左一右托举着，橘多多将项链完整撑开，让中央璀璨闪耀的红宝石与穆遥湛蓝的瞳眸相平齐。
穿过银色手链，穆遥看得到橘多多脸上的忐忑不安，以及些许的羞涩。
“那个……”
小橘猫扭捏了一下，托举着项链的手却没有缩回。
小猫咪眼巴巴地看着他：
“小哥哥……你能，帮我试戴一下吗？”
第48章
莫利笑容瞬间消失。
他看着对面亲昵的两个人，目光沉沉，眼中光彩不再流转。
属于商人的和善面具被摘下，疯子康格里夫的面貌被掀开一角。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厌恶一个人，可以用财富杀死他；讨好一个人，可以用财富满足他。
只需要这一招，从康格里夫家族，到集团高层，再到朋友情人，莫利百试不爽，无不应验。
但这次……他被一只小猫咪拒绝了。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穆遥注意到了疯子的不对劲，却根本无暇去处理他。
——因为，小橘猫此刻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了！
“好不好嘛！”
如果可以，橘多多恨不得抱住他的腿努力的蹭一蹭。
“求求你啦！！”
得亏亲王殿下最近日日都去甜品店报道，也见识过小橘猫热情迎客甚至拥抱的威力，现在才能勉强稳住，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连连后退，被小猫咪堵到角落里。
但即便如此，穆遥也依旧拒绝不了小橘猫的试戴请求，连接下来的处境都忘了考虑。
“……好。”
“好耶！”
橘多多欢呼一声，随后整个人往前一扑，脑袋几乎要磕到银发青年的下巴。
他将手链小心的放在左手，右手则热情地抚触到穆遥洁白的脖颈上，并用力往下滑动，扯开了亲王殿下系得整整齐齐的纽扣！
穆遥：“！！！”
亲王殿下脸色爆红，由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朵边，瞬间燃起一股热意。
他甚至没有勇气抬眼去看康格里夫和店员的表情，只是用双手按压在小橘猫肩头，将两人的距离隔开一些：“等等——！”
橘多多将手链重新拉开，往好心小哥哥分明的锁骨上比划了比划，并疑惑的歪头看他：
“唔？”
勉强捡起一些理智，穆遥嘴巴有些发干，低声道：“这是手链，不是项链……”
“我知道呀！”
橘多多理直气壮地应道，并把大颗的红宝石搭在他锁骨中央，欣赏片刻，才满意点头：“就是要戴手链嘛！”
说着，小橘猫又绕到了亲王殿下背后，拨弄起他松松束在背后的长长银发。
“让我看看效果……唔，蝴蝶结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呢~”
小猫咪在背后，穆遥不方便捉他，又不好打断他，只能任由他摆弄自己的头发，也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这么想着，亲王殿下抬眼，却正好与莫利再度对视。
穆遥：“……”
莫利：“……”
小猫咪对谁都这样吗？
莫利心情突然诡异起来。
似乎有一些羡慕……又有一些同情。
“好啦！”
在两位大佬同时保持沉默的时候，橘多多快乐地搞完了试戴，心中也有了决定。
小哥哥的头发和大白猫猫颜色真的很像！他戴起来好看，猫猫戴起来肯定更好看！
下定决心，小橘猫将手链放还到柜台上，认真和店员姐姐探讨：
“姐姐，我看手链上标价是18w8888星币，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我可以先交两千星币的定金，等攒够钱了再来买吗？”
“这……”
店员有些迟疑。
且不说奢侈品很少有分期付款的方式，就是有，订金最低也要10%，两千星币根本不够预定的。
但首富明显看上了这位小哥，与首富对峙的那位客人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这两位，无论是谁，都能帮他一次结清的吧？
果不其然，店员犹豫的片刻，银发青年已走到小橘猫身边，而首富则眯起了眼，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多多。”穆遥低头看他，“你想要买这条项链送人吗？”
是买给林向玉，奥利弗，或者克罗夫特的吗？
橘多多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帮小猫咪一把也没什么。
毕竟，小橘猫还给他带过很多包罐头、冻干，还有猫粮。
这是他应得的报酬。
亲王殿下嘴唇微抿，正欲买单，橘多多便认真地补充道：“是给很重要的同伴买的！代表了我的心意！所以，我想自己攒钱买下来送给他！”
重要的伙伴……？心意……？
穆遥愣住。
他有一丝微妙的感觉，却又想不明白这种微妙来源于哪里。
但，自己攒钱的话……
“啊，对了！”
橘多多想起来什么，回身和莫利歉意笑了笑：“很感激你的喜欢啦！但我们互相并不认识，送这么昂贵的东西，实在是太破费啦！礼物的话，你可以多多送给朋友呀！不过，姐姐，好心人这个项链可以退掉吗？这个价钱，还是有亿点点贵的……”
不认识？
朋友？
莫利终于再度挑眉，却是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做了朋友，你就愿意收下我的礼物？”
这倒是问倒小猫咪了。
严格来说，之前的鱼鱼基本上都是投喂居多，偶尔有送玩具的，价格也不很昂贵，猫猫在罗罗鱼的甜品店里打工，就可以回寄一些吃的或者特产做谢礼。
如果不是问到了好心人，他还不知道玉玉鱼送的项圈有这么昂贵……
说起来，他得把玉玉鱼的谢礼钱赚回来呢。
“唔……”橘多多很是为难，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摇头，“不了吧，礼物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回礼。”
还有回礼？！
莫利的眉头高高挑起，那股子愉悦再度涌上心头。
决定了，这只小猫咪，他拐，也要拐走！
不过现在的小橘猫警惕心太强了，他得慢慢来。
瞥了眼亲王殿下，莫利清了清嗓子，却是与前者同时开口：
“我可以借给你钱。”/“钱不够，我可以借你。”
对视片刻，两人眉头齐齐一皱，氛围顿时回到了刚进店时的状态。
“啊……”
橘多多更是纠结。
一旁围观的店长却是火速的给出了最佳方案。
他笑道：“客人不必忧心，这款手链是常规款，本店也提供预约服务，只要您留下姓名和光脑账号，以及取货日期，即可完成预定。”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方案，至少两位大佬之间的氛围没那么僵硬了。
但作为当事人，橘多多完全语塞，并附带了十成十的心虚。
他那个……没有光脑的呀！！
“记我的。”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却又堵在了一起。
赶在战火升级之前，小橘猫终于想起来了罗罗鱼的光脑号码。
再三确定不会和号码主人发送讯息，橘多多这才长出一口气，走出首饰店。
站在门口，拍了拍胸口，小猫咪顿觉压力极大。
十八万八，再加上玉玉鱼的二十万，他要努力赚到四十万，才能给猫猫和鱼鱼送出礼物——这个钱，该怎么赚呢？
小橘猫已经开始犯愁了。
……打黑拳？
不行不行，首都星好像没有这种地下拳场。
……找姨姨拍戏？
他没那个天赋，也不能一直打扰玉玉鱼，好像也不太行。
实在不行……找个猫咖兼职打工？
橘多多认真思考了一下打工的可能性，却在算完工资之后，悲哀的发现，他没办法做到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自己带自己去签订合同。
——小猫咪还记得，自己是个黑户呢！
深深地叹了口气，橘多多难得的有些忧郁。
赚钱，好难啊……
感叹完毕，橘多多左右扭了扭头，却发现好心人和小哥哥两个人都在。
“你们怎么还没走呀？”小橘猫有些奇怪。
莫利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假装看不到亲王殿下冷漠的目光。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莫利决定打直球。
小猫咪，应该很吃这套吧？
但橘多多犹豫了。
说实话，他对莫利的印象不好，不是因为强塞礼物，而是处于一种本能性的直觉。
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好相处，又不是鱼塘里的鱼鱼，如果不是要麻烦他鉴定，猫猫平常遇到这种人都是绕路走的。
可他又帮了自己好大的忙……
纠结半晌，想不出来结果，小橘猫决定换个角度。
“小哥哥。”橘多多歪头看银发青年，眼神期待，“我们见过好多次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再次被忽略，莫利神色微僵，随后又化作古怪。
搞了半天，小橘猫脸亲王殿下名字都不知道？
呵，这好像也没比自己强到哪去啊！
脸色微沉，穆遥不愿理会那个疯子，但对于小橘猫的迟钝，他还是颇为无奈。
……天天在甜品店里逼他面壁，结果连名字都忘了问吗？
轻叹口气，亲王殿下低声答道：
“……穆遥。”
穆遥。
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点耳熟，但又不知道从哪听过，小橘猫干脆选择放弃。
“好的，遥遥！”
橘多多干脆叫起昵称：“谢谢你的试戴呀！下次来甜品店，我送你一份杨枝甘露哦！”
遥遥……
亲王殿下藏在口罩底下的表情有些惨不忍睹。
这称呼也太……
“那我呢？”
不等亲王殿下发表意见，莫利见缝插针问道：“我们能做朋友吗？”
犹豫纠结到鼻子都皱起，见他这么积极主动，小橘猫也只好抿嘴，看起来不太情愿问道：“……那你叫什么呢？”
眼看着小猫咪五官都要皱在一起，莫利这次不觉得心梗，反而觉得有趣。
“莫利。莫利·康格里夫。”莫利挑了挑眉，低笑道，“随便哪个星网，你能看到的莫利，就是我。”
“哦。”
对此，橘多多的反应十分冷漠。
像是生怕莫利再追着提什么要求，小橘猫火速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快速挥手：“我去工作啦！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拜拜拜拜拜拜——”
目送着小橘猫宛如被火撩了尾巴一样快速窜出视线，莫利轻笑一声，却是侧头看向身边的第一亲王。
“亲王殿下。”
莫利正式行了一礼，脸上的玩味与愉悦尽数隐藏在商人的面具之下，只留下浮在表面的恭敬。
他声音轻微，带着几不可见的恶意，却不容忽视：
“您这次外出……可是有什么想法？”
瞳孔陡然一缩，垂在身侧的手掌猛握成拳，穆遥再度回到了没有小橘猫的那个繁闹世界。
守在一旁的便衣全体戒备，火速赶来，片刻间便将莫利围了起来！
稳住呼吸，第一亲王面色沉沉，冷冷地注视着他。
“管好你自己。”
穆遥缓声低语，话中的威严却依旧有当年的压制，不可抵挡。
“……离他远一点！”-
跑出昼华商圈，橘多多这才憋着嘴长长的出了口气。
严格来说，莫利的气味和气场并不是那种会虐待小动物的人，但他也不像是那种会对猫猫好的人，连鱼塘入门标准都达不到。
如果可以，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稍稍平缓了下气息，小橘猫想了想，决定挨家挨户地去看招聘启事。
虽然星网发达后，商家做推广更爱走网络路线，但线下的宣传显然也必不可少：光是他走过的那条路上，就有五家在招人。
不过很可惜，他还要给罗罗鱼打工照看店面，白班的工作肯定是做不了了。
有些遗憾，橘多多还是耐心的一一看过去。
收银员，工资差了点；
店长，工作时长要好久；
厨师长……诶，这个倒是可以，可是猫猫做饭是会炸厨房的耶！
……
连着看了好几家招聘，小橘猫转了有两个多小时，甚至都快走到甜品店附近了，也没找到一家合适的。
沉重的叹了口气，橘多多开始发愁，自己是不是回第八星系打黑拳比较好。
不需要资历、不用工作时常，甚至不用户口……！
就是罗罗鱼知道了，应该会很生气吧？
一想到鱼塘里的鱼鱼们，小橘猫肩膀一塌，愈发的愁了。
难道，真的只能跟罗罗鱼借钱了吗……？
橘多多纠结的不行，脚步也迟缓了许多。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甜品店走去，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网吧门口歪歪扭扭的纸张。
【你喜欢热血战斗吗？喜欢机甲吗？喜欢做万众瞩目的你吗？】
【喜欢，那就来加入“唯我独尊”战队，一同在《星域》“挑战杯”赛中中遨游战斗，打败所有人，摘得“群星之王”桂冠！】
【——就等你了！！！】
橘多多愣了一下，凑上前去，仔仔细细的看着公告。
在那狗爬一样的五彩斑斓的字体下方，一条还算清晰的小字隐藏在角落。
【PS：本届《星域》“挑战杯”奖池奖金已累计到两千万！前三即可瓜分奖池！】
两千万！！
小橘猫的橘眸陡然一亮。
不管是和前三分，还是和队友分，两千万！分到四十万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只要他能拿到前三！！
嗨呀！
橘多多兴奋的双手紧握成拳，并骄傲的挺起小胸脯。
别的猫猫不敢吹牛，但竞技比赛，不就是打架吗！
——论打架，猫猫可从来没输过！
第49章
虽然对打架信心十足，但橘多多对这个《星域》比赛却是一点都不了解——万一这是个头脑或者指挥游戏呢？
保险起见，小橘猫决定先记下传单上的地址信息，等回店里详细问过罗罗鱼，再做决定，看要不要加入这个战队。
但或许是他在网吧前驻足的时间太长，又或许是那张传单实在太过奇葩且引人注目，网吧老板拉开了玻璃门，问了他一句。
“你对这个感兴趣？”
眨了眨眼，橘多多老实点头。
是很感兴趣，毕竟奖金两千万呢！
似乎是见多了对奖金感兴趣的人，网吧老板看了他两眼，倒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指了指二楼楼梯，简单道：“战队在上面。”
诶？
传单上的地址留的不是祥云小区嘛？
他还记得小区里李奶奶做的小黄鱼，正打算顺道去蹭一顿晚饭，再过去看看呢！
小橘猫吧砸了两下嘴，对奶奶的手艺记忆犹新。
不过，来都来了，去看看也不耽误什么。
橘多多点了点头，向老板道了谢，便随着他进了网吧。
实话说，小橘猫虽然现在也是一只有光脑的猫猫了，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星际时代的网吧。
与蓝星上不同的是，网吧一楼虽然依旧有许多柔软的沙发，但桌子上桌子上摆放的不再是屏幕，而是一个个式样简单的头盔或眼镜；一楼侧面也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屏幕，比光脑投放的光屏要清楚一些。
到了二楼，沙发位置就变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鸡蛋形状的舱室，后方则灌了一整箱绿色的营养液，用以补充使用人的体力。
而在蛋型舱室的对面，还有两个单独的小房间，其中一间内正传来不满的牢骚：
“还能不能行啊！来试训的时候说的好听，什么星区第一什么机种前十！一上手，连你都打不过！！”
橘多多好奇探头，看到小房间里有一个满头红发的男孩正在屋里转圈发狂。
“你是斥候诶！战斗力已经够弱了！就这样站着对打他们都打不过，我怎么让他们上轻甲这种位置！靠我的父爱吗？！”
在他身旁，染了一头粉发的少年拉着同伴沉默地往旁边靠了靠，让出更大的地方方便他转圈；房间中唯二黑发的青年无奈地笑了笑，劝慰他：
“你的要求也高啊……斥候特点就是速度快，苏苏又那么厉害，一般重甲玩家打不到他多正常。”
“但我们是要进决赛和俱乐部专业队伍对打的！”
红毛停止转圈，猛地扑到黑发青年椅子前，控诉道：“轻甲要是再挨不到斥候，那谁来解决对面的斥候啊！到时候难受的不是leader你吗！”
黑发青年语塞，又忍不住叹气道：“话是这么说……可挑战杯报名时间就到这个月底，也就一星期的事，我们能找来合格的轻甲队员吗？”
“——找不到也要找！”
红毛恶狠狠的挥了下拳头，看上去憋了好大一股气：
“我出来前说过了，一定要让他们好看……！我才不要报了名，然后海选一轮游！”
“咚咚咚。”
网吧老板敲了敲门框，打断他的雄心壮志，并示意他看橘多多：
“喏，又来一个。”
见屋内四个人都在看自己，小橘猫支棱了一下，正要笑着打招呼，便被红毛疑心打断。
“等等等等！”
红毛摁住黑发青年，不让他站起来，然后自己二五八万的走到门前，拽拽地问起小橘猫：
“来加入战队的？——老规矩，先报个名号，什么区什么段位？战力多少份？总排名多少位？”
……啊？条件这么多的吗？
小猫咪眨了眨眼，犹豫片刻，还是试探性的答了一句：“嗯……我还没玩过这个游戏？”
“没玩过？！”
红毛眼睛蓦然睁大，上眼皮几乎能夹死蚊子，屋内三人也是一副凝滞的神色。
他几乎要被气笑，声音也大了许多：“你没玩过，你来试什么训？！来逗我们玩呢？？”
没玩过怎么啦？
莫名地看着他，橘多多瘪了下嘴，有一点点不高兴。
猫猫也不是非要加入你们战队，靠这个赚钱，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宋星。”黑发青年拉住红毛衣领，把人拉到椅子边，然后冲小橘猫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我队友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在意。不过，《星域》对玩家操作熟练度要求比较高，没玩过的话，上手会比较困难……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要加入战队参加比赛的呢？”
“废那么多话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奖金——呃！”
宋星抢先一步嘟囔道，却被黑发青年用手肘狠狠戳了下肚子。
倒抽了口冷气，宋星憋屈地揉着肚子，闷头看着默文接待新人。
当老师的难道都这样吗？
宋星很是纳闷。
不合适的直接拒绝就行了，还搞什么问话谈心，非要把人哄得开开心心送走才算完。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进《星域》开一局训练赛练练手感呢！
橘多多瞄了他一眼。
虽然小猫咪对温和的人很有好感，但这个红毛，真是讨厌极了！
“因为，我觉得我可以试一下。”小橘猫决定绕开钱的话题，“比赛不就是打架吗？我打架超强的！”
打架超强？
听到这个理由，默文笑容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劝诫这个失足青年。
倒是粉发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虽然解释了理由，但小橘猫也不打算再参加这个战队了。
无他，这个红毛真的超级超级讨人厌！猫猫才不要和他当队友！
“我就是来看看。”
橘多多并不想让黑发青年为难，只是点了点头：
“不合适的话，就算——”
话音未落，小橘猫警觉地往右一闪，躲过了高速旋转、擦耳而过的卡片！
“哇！”
一直沉默不言的黑发少年露出兴奋的笑容，甚至还鼓起掌来，夸赞道：“动作好快！”
粉发少年也露了个微笑，却是掂了掂手中开了封的汽水瓶，轻声道：
“接住。”
不需要提示，在汽水瓶被抛到半空时，小猫咪的眼睛便下意识的随着晃荡的瓶身转动，而后左手轻抬，精准且沉稳地握住了汽水瓶子，连一滴液体都没有漏掉！
笑容彻底展开，粉发少年侧头看向默文和宋星：“——我觉得可以。”
凭借直觉躲开卡片、接住瓶子，再回过神，橘多多看屋里人的眼神就很不对劲了。
……好怪！哪有一言不合扔东西的！
不想和这群怪人再有接触，反正红毛也拒绝了他，小橘猫顾不上黑发青年的答复，扭身就想走。
只是这次，橘多多转身还未踏出第一步，肩膀便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摁住。
宋星神情专注，挑眉道：“你说你超能打，那让我看看——”
话音刚落，小橘猫便已反手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臂曲肘后顶，痛击红毛的同时，腰身一扭，硬生生将红毛扯过头顶，掀翻在地，摔得房间里的灰尘都颤了两颤！
粉发少年慢慢鼓掌：“帅啊。”
黑发少年兴奋喝彩：“好耶！”
默文：“……”
还未离开的网吧老板抽了抽眉头，忍不住咂舌：“你们悠着点！别打架打进局子了！——也别把我这楼给打穿了！”
“知道了！”
躺在地板上的宋星高声应道，一个抬腿，便起身站稳。
他黑色的眼睛熠熠闪光，姿势也慢慢比作进攻的动作，似是被激起了战意：
“——再来！！”
橘多多眯起眼，右脚缓缓后撤，双手紧握成拳。
这可是他自己要求的，要猫猫再揍他一遍！
……绝对、绝对不是猫猫挟私报复！！
宋星姿态标准动作用力，以娴熟的拳法发起进攻，却很快被橘多多侧身闪开。
橘发青年仿若液体做得一般，无论从哪个方向出拳进攻，都能被他流畅且稳稳的躲掉，甚至有功夫反手扣住他的各处关节，随时都能发起反击；而他虽然很少正面反击，但只是从反扣回击的用力看，宋星便可知晓他出击的拳力绝对不会比自己轻！
这到底是哪来的家伙！
心中掀起狂风巨浪，宋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强势，却又碍于面子不肯低头，只能仰着脸，硬着头皮硬往前冲！
注视着同伴越打越亏，粉发少年淡定地给好友和队长又开了瓶汽水，然后十分肯定的给出一票：
“这个真的可以。没玩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战斗力比较重要。队长你工作忙，基础的机甲组装操作，我和米琦教他就行。”
一旁的黑发少年也开始疯狂的点头表示赞同。
四投二。
剩下的宋星虽然现在还为了面子而强行挨打，但三人都很清楚，等这一场战斗结束，不用橘发青年开口，宋星就会扭扭捏捏地说一句“还行”，然后赖着楼梯口不让人家走。
而默文有正经工作，能陪他们训练的时间并不长，能尽快找到队友是最好的。
那就是全票通过了。
终于敲定人选，默文叹了口气，随后又忍不住想笑。
……星星这是准备要挨打到什么时候啊？
眼看宋星站起时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还要倔着脾气再往前冲，默文赶紧往前，将两人拉开。
橘多多很配合，宋星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双手扶膝喘了好一会儿，和默文询问的眼神对上，却是连擦汗都来不及，赶紧点了点头。
全票通过，默文走上前，给仿若没事人一样的橘发青年递了杯水。
“你说得对，比赛就是打架。”
说出这么直白的话，默文心情有些复杂，但很快又笑道：“有这样的战斗力，只要熟悉了《星域》，排行榜上也一定会有你的ID。”
“这是苏可，是战队斥候位。”
默文指向粉发少年，后者冲小橘猫礼貌的点了点头。
“这位是米琦，是战队重甲位。”
默文指向黑发少年，米琦兴奋地挥了挥手。
“宋星是战队轻甲位。我叫默文，是战队的leader，也是综合指挥位。”
快速跳过宋星，默文微笑着向橘多多伸出手掌：
“欢迎你加入……‘唯我独尊”战队。”
“终于等到你了……最、最后的同伴。”
第50章
和队友们在游戏中商定非常中二的欢迎台词时，默文还没觉得怎么样，但真轮到他在现实中念出声的时候，已经步入社会的中学老师仍觉得脸上一红。
见橘多多面色有异，默文赶紧解释道：“这是固定的欢迎词！为了……为了表达对每一位队友的重视！”
“至于队名……”
用尽毕生授课经验，默文维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解释起来，试图让这个理由听起来非常可信。
“队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从气势上压别的队伍一头，我们获胜的可能性就更大一分！”
“没错。”
头发越粉话越少的苏可也点头表示赞同。
他身边的米琦甚至还有些遗憾：“本来我们打算叫宇宙第一的！但已经有队伍占用了这个名字，leader又嫌xx第一太直白没有文化，就干脆叫‘唯我独尊’了。”
橘多多了然的点点头。
他对队伍名倒是没有意见啦，“唯我独尊”听起来还挺酷的。
让小橘猫耿耿于怀的是，这个宋星真的很人讨厌！
如果他加入战队的话，红毛真的不会疯狂找茬吗？
综合考虑之下，小猫咪决定放弃。
“不好意思呀。”橘多多冲默文歉意一笑，“我只是好奇传单内容，才上来问问的。我没玩过游戏，确实不太适合进战队，打扰你们了。”
眼看橘发青年转身往楼下走去，到手的鸭子都要飞了，不愿再经历一波苛刻的队员面试，默文赶紧用脚踢了踢宋星，示意他快做表态；
苏可更是从桌边抽了张纸，揉吧揉吧，精准的砸到宋星头顶，催促道：“赶快！”
右手扶住楼梯扶手，橘多多左脚刚刚悬空，还没来得及踏上台阶，整个人便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却是被宋星一把扑住，靠在了墙边。
死死抱住橘发青年的小腿，宋星顶着一头红毛半坐在地上，情真意切地喊道：
“——爸爸！”
橘多多：“？？？”
小猫咪头皮一麻，呆毛都要炸起来了！
谁是你爸爸！不要污蔑猫猫的清白好吗！
猫猫才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爸爸我错了！”宋星继续抱着他的小腿，甚至低着头，试图假哭，“爸爸原谅我的狗眼不识泰山，爸爸你别走啊！救救孩子啊！战队再凑不齐人，孩子连海选赛都打不了了啊！！！”
“你你你你你……”
小橘猫汗毛直竖，抽了两下腿都没抽出来，急得眸色都亮了许多。
这会儿也不是刚才约定打架的时候了，宋星虽说一直抱着他的腿，但很明显是没有防备的，他随便一踹脚就能把人摔到墙上。
但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猫猫！才不会袭击没有防备的人！
……当然，也没有和别的猫猫生过猫崽崽！！！
“——你放手！”
又不能打，又抽不开，嘴巴一瘪，小猫咪气得眼眶都红了一圈。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默文满脸凌乱的看着宋星。
以他对宋星的了解，他难道不是该扭扭捏捏的走到新队员面前，然后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
音小声道歉吗！
这一步滑铲抱住人家大腿直喊爸爸是什么情况……！
不过眼看着新队员快被气哭了，默文还是咳了两声，赶紧出来打圆场：“……差不多得了啊！没看人家都不愿意了！”
“哦。”
宋星讪讪放手。
但他这个人就有点尴尬多动症。
为了掩饰尴尬，再拉近关系，证明自己的诚意，他还往前凑了凑，小心的从下面抬头仰视小橘猫：
“那个……你哭了吗？”
橘多多双手捏紧成拳，鼻头皱起，上眼皮垂在瞳孔中央，摆出和猫猫一样的凶狠模样。
——可恶，好想揍他！
但猫猫是遵纪守法的好猫猫！
……不和他一般见识！
重申一遍原则，小橘猫深吸口气，硬邦邦的甩了句话话，抽身就要往外走。
“我不加战队了！”
见橘发青年闷着头往楼下走，理都不理自己，宋星暗道一声坏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追到楼下，苏可和米琦也紧随其后。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一楼大厅里拦住了他，宋星没敢伸手拉人，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爸爸你怎么啦？你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猛地回头，橘多多一双灿金色的瞳眸显露无疑，正狠狠地瞪着他。
小猫咪脸颊涨得通红，双手握紧：
“——不要叫我爸爸！我没有生过崽崽！！！”
“啊？”
宋星呆住。
“噗。”
紧追而来的米琦没忍住，双手摆了摆，然后赶紧捂住嘴：“……你们继续。”
一旁的苏可虽然还绷着嘴，但用力的嘴角和耸动的双肩泄露了他的情绪。
“我没有做过……反正就是生过崽崽，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我才不想养你供你，对你负责！”
橘多多气呼呼地骂他。
“不·要·喊·我·爸·爸！”
扑哧声接二连三的从身后传来，反应过来的宋星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和头上那顶红毛有的一拼。
“不、不是啊！”他下意识地解释着，说出口的话却结巴的不成样子，“爸爸……爸爸这个词，是、是……”
“是什么！”
见他心虚，小橘猫恶狠狠的追问道。
“是、是……”
宋星很像解释这是对厉害的人的钦佩，但考虑到这个用词的环境，“钦佩”两个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脸颊上的火辣迅速蔓延到耳根锁骨甚至后背，宋星完全没办法想到有多少人看到了他脑子一抽，产生的拙劣的道歉场面，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一个念头：
——他现在买船票逃离首都星，换个星球生活，还有救吗？
眼看当事人因为骚操作而大脑宕机，默文忍笑之余又有些无奈，只能出来帮他解释：
“星星喊这个‘爸爸’，呃，是一种敬称。”饶是中学老师，默文解释的时候还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在游戏里，输了的一方会喊赢的一方为‘爸爸’……以表对对方实力的尊敬。并不是现实里存在血缘关系的意味，也不是真的让你对他负责！”
不是父子，不用负责……？
橘多多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他对默文这种温和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但输了就要喊人爸爸……
小橘猫正要反驳，却突然想起来跟罗罗鱼一起当星盗的时候，他们骂人好像就会这么说。
所以……是这个嘲讽意味的“爸爸”咯？
小猫咪嘴巴一抿，也有一点点尴尬。
红毛叫的那么诚恳，又没有嘲讽的意味，还提得有要求，再加上发情期……咳！
他就下意识的意味他想当自己的猫仔。
可、可恶！都怪发情期！
见两位当事人都有些沉默，默文大概能想到两人的尴尬，便主持当个和事佬：
“星星也是想和你道歉。”他跟橘多多解释，“只是用的手法，有那么一丝……小众，他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夸赞你很厉害，想为战队留下你。希望你不要对他有什么误解。”
橘多多此刻却有些慌张。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还是很坦荡地说：“如果是道歉的话……那，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面对墙角自闭的宋星抖了下肩膀，正想欣喜转头，却听橘发青年为难的说：
“但我没有玩过游戏，战队比赛的话，我要回去问一问朋友呢……抱歉呀。”
答复没有改变，宋星忍不住有些泄气，头上支棱起来的红毛也塌了许多，看起来有些委屈。
但橘多多却顾不上他们的情绪，挥了挥手便当做道别，赶忙离开了网吧。
出门左拐右转，连着绕了好几条路，走到僻静的小道理，橘多多这才松了口气。
纠结了好一会儿，左右看看，谨慎地确认这里没有监控，也很少有人路过，小橘猫这才快速脱下衣服，将衣物堆叠后，然后就地变成了一只圆润的小猫咪。
先舔舔爪子洗把脸，小橘猫又梳理了下背上的毛发，最后的最后，才小心翼翼的舔了下尾巴根。
其实橘多多一直坚持在罗罗鱼店里打工是有原因的。
除却给大白猫猫攒钱买礼物之外，小猫咪还要靠繁忙的工作、以及和顾客之间的相处，来转移发情期自身的影响——猫猫形态的发情最不可控，小猫咪会不断呼唤同伴，并做出不理智的举动；而人类形态虽可以稍稍克制，但只要思维与发情相关略有挂钩，身体就还是会燥热不停。
如果不及时转移注意力，他就会当场切换形态。
连着舔了好多下尾巴根，纾解了下那股本能的悸动，小橘猫这才松了口气。
来回变身最消耗能量和自制力，就这么一会儿，小猫咪柔软的肚子便开始咕咕叫起来。
衣服是肯定拿不回去了，只能回家拜托罗罗鱼帮忙收拾了。
也不知道他今天走哦了什么好吃的呢？
猫猫好饿了——
小橘猫打起精神，颠着小碎步快步向甜品店跑去。
好不容易跑回店中，橘多多甩着尾巴，正要昂头跳上猫猫专用窗时，暴露在空气中的湿润鼻头却突然抽了抽。
咦？
这个味道……
眼神有一点点发愣，小猫咪不由自主地移开了步伐，歪着头，看向甜品店后门的小角落里。
谨慎的低下头，尾巴尖微微勾起，小橘猫的喉咙中发出细微的呜声，似乎是在呼唤与探寻着什么。
他柔软的心型爪垫一步一步按在地面，轻巧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连震动都未曾发出。
在捕捉到角落里毫无防备的白色背影后，小橘猫兴奋的眼睛都在发光。
他耳朵支棱起来，尾巴疯狂的甩动着，屁股连番扭动，而后后腿用力一蹬，直直地扑向心心念念地白色背影。
——大白猫猫！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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