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尘对上殷长歌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哦?是谁骂有这胆子敢骂长歌?”


    殷长歌立刻伸出手,指向流珠:“就是她!她说我是个整天巴着陛下不放的狐媚子!”


    紧接着,他耳边一热,暴君凑过来低声问:“她有何错?你确实整日勾得孤移不开眼。”


    ?你不要冤枉人啊你。


    “我哪有,”殷长歌抿着唇,心里有那么一丢丢不高兴,“我可不想当什么祸国妖后,这名声传出去多不好听。”


    历史上有名的美人们,结局可都不怎么好,这么一想,就更吓人了。


    暴君哼笑一声:“你祸孤一人足矣。”


    那低沉且有磁性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存在感极强,震得殷长歌耳朵酥酥麻麻,不自然的偏过头。


    他顶着高贵妃等人的注视,虽然他们说话声音小,别人肯定听不见,但总是忍不住做贼心虚的瞄向周围。


    “陛下……我想,想回去了。”


    再不回去,他就要羞得没脸见人了。


    方墨尘勾唇笑了笑,抱着殷长歌往回走,只是临走之前,隐秘的朝吴全使个眼色。


    殷长歌恨不得把脸埋进方墨尘怀里,声音闷闷的:“陛下,我脚又不疼了,您让我下来吧。”


    他突然发现自己大意了,这事传出去,岂不是坐实了他“红”颜祸水的名号?


    万一被当成狐狸精要放火烧死他怎么办!


    然而暴君只说了一句:“长歌脸皮太薄。”


    就没了。


    于是殷长歌就这么被暴君从御花园抱回凤仪殿,不知路过的宫女太监心中做何感想,反正他暗暗决定,再也不要瞎作了。


    暴君将他放在床上,又脱下鞋子,贴心地揉着脚底。


    殷长歌睁大眼睛,绷直了脚背,语气弱弱的:“陛下,我的脚真的不疼了。”


    “长歌身上好香,脚也是香的。”暴君就像在欣赏一件珍贵的瓷器,手停在脚踝处,慢慢摩挲。


    殷长歌头皮发麻,想抽回脚,却被暴君强硬摁下去,漆黑的眼眸泛着幽光:“刚才开心么?”


    “开心……”


    “出来玩开心,还是耍威风开心?”


    殷长歌拿不准暴君到底要干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都开心。”


    他还是救不回自己的脚,磨蹭着挪过来,主动依偎在暴君怀里,软软道:“我还不是,仗着陛下宠我才敢耍威风的。再说了,我可是皇后,要是让人知道被一个贵妃欺负,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旁人的看法不重要。”


    殷长歌轻轻摇头:“陛下是皇帝,当然可以不在乎。可我,不能不在乎。”


    暴君沉默一会儿,又说:“你是孤的皇后,无人敢笑话欺辱你。”


    “怎么没有,那个流珠,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狐狸精了。”


    原来还在因为这个不高兴。


    方墨尘吻了吻殷长歌脸颊,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她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说话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孤已吩咐吴全,当着贵妃的面拧断流珠的脖子。”


    人死了,自然也就没机会说话。


    殷长歌:“……”


    这是他第二次,领教暴君的狠辣无情。第一次,是暴君下令打了刘嬷嬷,不过刘嬷嬷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可这一次,这人轻飘飘的说,拧断一个人的脖子。


    是什么时候吩咐的?他,他怎么不知道。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就因为骂他一句狐媚子?


    殷长歌白着脸,用力抓住暴君胳膊:“我没有特别生气……您饶了她吧,我已经不气了,她,她罪不至死。”


    仔细一看,他眼睛里除了害怕慌张,还有惊恐。


    这是为何?


    方墨尘声音冰冷:“晚了。”


    是啊,他们在路上都已经耽搁这么久了。


    殷长歌失魂落魄的松开手,低下头沉默许久。


    是他不好。


    暴君显然知道他和贵妃对话的全过程,流珠骂他狐媚子,也一定令暴君十分不悦,再加上他又故意火上浇油,这么一来,流珠必死无疑。


    可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流珠去死。


    被骂狐媚子确实很不开心,但真的没必要为此令流珠丧命。


    就在这时,暴君捏着殷长歌下巴,俊脸缓缓逼近:“你在想什么?”


    殷长歌吃痛,眼泪汪汪地道:“陛下为我杀人了。”


    “那又如何,一个管不住自己舌头的贱婢而已。”


    方墨尘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像是要将殷长歌的脸盯出一个洞。


    是,这在暴君眼里,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殷长歌在心里问自己:


    你要跟他吵架吗?


    万一暴君迁怒其他人怎么办?


    身上已经背负一条人命,还要继续作吗?


    那当然不可以。


    殷长歌深吸口气,朝暴君伸出胳膊:“陛下抱抱我好不好?”


    暴君迟疑着松开他的下巴,将他抱在怀里。


    “陛下维护我在乎我,我很开心。”


    殷长歌死死地咬着唇,努力稳住声线,不让暴君听出异样:“但是,陛下有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当时,只不过是想跟陛下撒娇而已。


    流珠骂我,我当然不高兴,但是她罪不至死。我当时想的是,陛下可以惩罚她,打她几板子就行了。”


    暴君脸色有所缓和,但依旧难看。


    殷长歌小心地顺毛哄:“我知道陛下杀伐果决惯了,可能不太理解,但我很想告诉陛下我的想法,因为我想与陛下相知。”


    “陛下……”


    “我胆子可小了,别说人,连只鸡都不敢杀。身上背负一条人命对我来说是件特别有罪恶感的事情,我会为此睡不着觉,会整天做噩梦,会懊悔自己不该乱说话,更后悔为什么没有及时阻拦陛下。”


    “我会因为这件事,后悔很长很长时间,并且夜不能寐。我知道陛下宠我爱我,不能忍受别人对我的辱骂,但是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样,旁人的看法不重要,所以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您交给我,让我来处理好吗?”


    殷长歌说得口干舌燥,见暴君没有反应,主动仰着头亲亲他,追问:“陛下,好不好?我是陛下的皇后,也该为陛下分忧的。”


    方墨尘加深这个吻,心中翻涌着的戾气,因为殷长歌这番话渐渐消散。


    “唔。”殷长歌被动承受,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惹怒暴君,身体僵硬片刻,又强迫自己放松,以及迎合。


    好不容易被放开,殷长歌嘴唇都肿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暴君:“陛下……”


    方墨尘眸色深沉,声音微哑:“孤已派影卫令吴全住手,流珠是否能活过今晚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殷长歌眼睛一亮:“这么说,流珠有可能还没死?”


    不会吧不会吧,撒娇这么管用的么!!


    “等影卫回来一问便知。”


    “呜呜呜陛下真好!”殷长歌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回归原位,一头扎进暴君怀里,“陛下到底什么时候吩咐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方墨尘意犹未尽地盯着他的唇:“吴全和影卫跟在孤身边多年,只需一个眼神,他们便知晓孤的意思。”


    “哇,这么厉害。”殷长歌想了想,赶紧补了句,“陛下也好厉害,培养他们一定花费不少心思吧?”


    就在这时,方墨尘突然抬头看向房梁:“影十七。”


    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跪在他们面前:“陛下。”


    “流珠可还活着?”


    影十七:“流珠还剩半口气,需用人参吊命。”


    可暴君连流珠的命都不放在眼里,会愿意在她身上用珍贵的人参吗?


    殷长歌心里一沉,转头看向暴君:“陛下……”


    “那便用人参吊着,不许她死。”


    “是。”影十七领命之后悄然离去。


    方墨尘轻叹一声,问:“长歌现在满意了?”


    殷长歌连连点头:“满意满意,陛下对我天下第一好!!”


    “孤对你第一好?”暴君挑挑眉,突然问,“你爸妈呢?”


    想到自己爸妈,殷长歌脸上笑容消失不见:“他们……陛下,我有点饿了。”


    方墨尘深深地看他一眼,让宫女传膳,然后说:“午膳后孤要批折子,你在凤仪殿休息,不许再出去乱跑。”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却出了这种事,不用暴君吩咐,殷长歌自己短时间内也不想出去了。


    “嗯嗯,那下次陛下陪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这话显然很好的取悦了暴君,就连声音都柔和许多:“好。”


    因着殷长歌受了风寒,御膳房送来的都是些口味清淡的饭菜,偏偏他特别喜欢吃辣,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东西就没胃口,好半天都不肯动一下筷子。


    暴君给他舀一碗米粥:“你不是说饿了?”


    “陛下,我想吃辣的。”


    暴君相当冷酷无情:“你最近几日都不能吃。”


    “可是没有辣的我吃不下饭!”


    暴君放下筷子,故意逗他道:“不吃饭,孤便让你吃其他的,要不试试看?”


    ??你在胡说什么!开车是要被审核制裁的我告诉你。


    殷长歌瞪圆了眼睛,乖乖端起碗,把米粥喝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又拿着筷子,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吃个遍,最后撑得不行:“我吃饱了,什么也吃不下了。”


    暴君眼里有了笑意:“孤原本还想,若是吃不下饭,便让御膳房给你做几道点心,看来你没这个口福了。”


    “……”你好狗啊你好狗啊。


    迎着殷长歌不可置信的表情,方墨尘终于开怀大笑:“你自己想歪,可不能怨孤。”


    殷长歌敢怒不敢言,愤愤地咬着馒头。


    眼看他真的开始生气了,方墨尘这才吩咐宫女呈上点心。


    好嘛,原来点心早就准备好了。


    殷长歌揉着小肚子,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点心,看起来挺好吃的,可是他真的吃不下。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暴君亲亲殷长歌嘴角,缓缓站起来,“你好好养身体,孤去太和殿批折子。”


    殷长歌连起身都不愿意,敷衍的喊:“恭送陛下。”


    直到暴君走没影了,他才真正松口气,趴在桌子上思考人生。


    说实话,跟暴君相处有点累,还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而且他真的真的不能再像今天一样说错话了。


    这次是流珠没了半条命,那下次呢?


    还有他男扮女装的事,只要暴君对他有一丁点的怀疑,到时候会伤害更多的人。


    所以,他要让暴君完全爱上他,爱他爱到超越男女性别,哪怕得知他是个男人,也不愿伤害他一分一毫。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的命。


    殷长歌在做自我检讨,同样的事,他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他认真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然后,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在他夸暴君天下第一好的时候,暴君问他,“你爸妈呢?”


    这点很奇怪。


    一个古代人,问的应该是“爹娘”,或者“父皇母妃”,怎么会问爸妈?


    爸妈应该是现代的词汇吧,古代也这么称呼的么?


    殷长歌恨自己没多读几本书,只知道古人在称呼别人父母时,会称“令尊”。


    他看一眼守在旁边的宫女,决定试探一下:“那个,你过来。”


    宫女走过来,朝他行个礼:“皇后。”


    殷长歌以闲聊的语气问:“我看你有点眼熟,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宫女愣住了,小心翼翼地说:“奴婢不知‘爸妈’是何意。”


    殷长歌脸色变了变,挥挥手:“你忙去吧。”


    他陷入沉思,所以暴君为什么这样问他?并且这么奇怪的问话,他当时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啊啊啊他可真是蠢死了!


    莫非,暴君也是穿越的?要不然怎么可能知道爸妈这个词?


    想到这个可能,殷长歌顿时就坐不住了,慌慌张张的跑向太和殿,他必须要弄清楚为什么。


    守在太和殿外的侍卫并未拦他,殷长歌气喘吁吁的跑进去大喊:“陛下!!”


    他喊的这么一声,惊动了殿里的人,纷纷回头看着他。


    殷长歌没料到有这么多人,顿时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方墨尘扫视一圈,见所有大臣都盯着殷长歌的脸看,沉下脸冷声问:“诸位爱卿见到皇后为何不行礼?”


    这下,大臣们才如梦初醒,纷纷行礼。


    “平,平身吧。”殷长歌忍不住去看暴君,“陛下您先忙,我先回去了。”


    “过来。”


    好嘛,过去就过去,怎么跟使唤狗似的。


    殷长歌乖乖走过去,猛地被暴君拉一把,被迫坐在腿上:“才与孤分开一刻钟,皇后就想孤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


    殷长歌瞪他,小声说:“陛下不要脸,我可是要脸的。”


    臭不要脸的狗男人,哼。


    暴君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问:“找孤有何事?”


    “就是,陛下从哪听说‘爸妈’这个词的?”殷长歌的心提起来,声音轻到近乎呢喃,“是陛下听别人说的,还是,陛下从小就知道?”


    沉默片刻,暴君说:“是你告诉孤的,长歌,是你说的。”


    “……”殷长歌确定,他绝对绝对没有跟暴君提起过他的爸妈,仅仅只说过他想家了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大婚那天晚上,也有点不对劲。


    他说他想家了,按照暴君的理解,应该是他想回到东辰,可暴君说,等有机会就带他回家。


    不是回东辰,而是回家。


    还有,暴君说要找国师,他回家跟国师有什么关系呢?


    殷长歌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分不清是他太敏感了,过于咬文嚼字,还是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


    耳边似乎落下一声轻叹,紧接着一双手轻柔的按了按殷长歌太阳穴:“不要胡思乱想,回凤仪殿去吧。”


    “陛下,”殷长歌抓住暴君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奇变偶不变下一句是什么?”


    暴君愣了愣,问:“你在说什么?”


    这么看来,暴君不是穿越者。


    可是,可是古代怎么会有这么多现代的元素?


    比如小龙虾,比如柠檬鸡爪。


    殷长歌想不明白,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不依不饶地问:“那我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方墨尘又一次叹气:“大婚那晚你说梦话,孤听到的。”


    原来如此。


    殷长歌低下头,闷闷地想,果然是他想多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穿越者呢?暴君就更不可能是了。


    “那,我回凤仪殿了。”他慢慢站起来,勉强冲暴君笑笑,“我打扰陛下处理朝政了,陛下恕罪。”


    暴君看起来并未生气,温柔叮嘱:“回寝殿好好休息,莫要胡思乱想。”


    “来人,送皇后回凤仪殿。”


    殷长歌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一堆折子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的东西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够,却被暴君按住:“长歌,回去。”


    另一只手拿折子压住那张纸,殷长歌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想看,陛下求您让我看看。”殷长歌不听,剧烈地挣扎起来,“那是我小时候的字迹,您让我看看……”


    暴君面无表情地反问:“孤这里,怎会有你小时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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