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晋渊赶到医院时,陆天青正在门口徘徊,见到他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才来?”
乔晋渊道:“我跟余殊去拜祭老师和师母,已经到墓园了,过来很远。”
陆天青脚步一顿:“今天是余教授和余夫人的祭日?”
乔晋渊一边点头,一边往里走:“姜兰的母亲怎么样了?”
走了几步,发觉陆天青没跟上来,他转头问道:“怎么?”
陆天青道:“余殊呢?”
乔晋渊想起刚才的争执,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她在墓园等我,我一会儿再去跟她会合。”
陆天青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一边追上来,一边问道:“余殊不高兴了?”
乔晋渊脚步很快,他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这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情绪,让他很不习惯。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说:“余殊以前很懂事的,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是闹别扭。”
陆天青转头看他:“你真的不知道?”
乔晋渊越发烦闷:“废话!”
陆天青直言不讳:“晋渊,是你自己做错了。”
乔晋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也觉得我不该来?你觉得我应该看着姜兰的母亲因为无法调集熊猫血,而不能做手术?”
陆天青拍拍他的肩膀:“你冷静一点。我说你做错,指的不是你丢下余殊,跑来医院救姜兰的母亲,而是你没有好好跟余殊沟通。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有些话不说明白,就会成为她心中的刺,刺多了,就会结成死结。”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抽血的地方,姜兰正在那边焦急地等待。他们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乔晋渊快步走上前,让医生抽了血,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便离开了医院。
陆天青望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
乔晋渊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点吃的,打车赶往墓园。看到早上开的车还停在路边,他松了口气——车还在,说明余殊并没有走。然而等他赶到余荫东和周辰星的墓前,却并没有见到余殊的身影,只有两束已经被烈日晒得发蔫的郁金香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掏出手机打给她,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发微信,显示“消息已发送,但被对方拒收”。这是电话和微信都被拉黑了的意思。他忍住摔手机的冲动,下了山,开车往秦语家去。这是他唯一想到的,余殊能去的地方。
秦语今天正好因为感冒请病假,见他来到,并不让他进去,隔着一道门问:“有事吗?”
乔晋渊道:“让我进去见余殊,或者你把她送出来。”
秦语道:“你发什么病啊?余殊又不在我这里。”她把门拉开,“不信自己去看。”
余殊果真不在她家,乔晋渊找了一圈,一无所获,走到秦语面前:“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
两人离得很近,男人个子又很高,压迫感扑面而来,秦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时,竟从乔晋渊的眼里看到了几分慌乱。
其实余殊哪里都没去,从墓园出来之后就径直回了家。当时她给秦语打了个电话,开口就是:“小语,我想离婚。”
秦语吓一大跳:“发生了什么事?”
余殊把有关姜兰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末了说道:“我太累了,不想坚持下去了。”
平时乔晋渊忽略她,秦语次次都义愤填膺,可是真到了开口说离婚的地步,秦语的态度却变了:“殊殊,这个事情你要慎重考虑啊。”
倒不是她对乔晋渊的印象有所改观,而是她深知余殊心里有多爱乔晋渊,离婚对她的伤害会很大,她不想好朋友将来后悔。
余殊却很平静:“乔晋渊是一束光,我追着这束光跑了十年。可是小语,就算能追上,人也是握不住光的啊。”
此时见到乔晋渊的神情,明显是很紧张余殊的,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秦语一时心软,说道:“你让殊殊冷静一下吧,顺便也好好想想你们之间的问题,如果你现在去见她,只会让你们的矛盾加深。”
乔晋渊盯着她,这时秦语倒不怕他了,说道:“感情是需要经营的,乔晋渊,你好好反省一下吧。”说完便走过去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乔晋渊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离开了。
之前买的食物还在车上,他却半点食欲都没有,上了车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只能回公司上班。余殊把他拉黑这件事,让他非常烦躁。可是秦语说得也有道理,她现在在气头上,他要是找她,再一言不合吵起来,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他们之间的沟通到底有什么问题?十年了,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他知道忘记她生日、撤了保镖没跟她说,的确是自己的错,可他不明白,他赶去医院输血救姜兰的母亲,到底哪里激怒了她?
她明明是内心非常柔软的人,在路上见到猫猫狗狗生病受伤都会难受半天,绝无可能对一个垂危的病人无动于衷。
他想不通,又压不下那股烦躁,只好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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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晋渊走后,秦语立刻给余殊打电话,告知乔晋渊上门的事。余殊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别的反应。秦语想起上一次她“离家出走”,乔晋渊来接她时,她那羞涩的小女儿神态,忍不住一阵心酸:“殊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经过深思熟虑,觉得的确跟乔晋渊过不下去了,那我支持你离婚,但你现在需要的是先冷静一段时间。你看,法律规定的离婚还有冷静期呢,你真的要好好想想。”
余殊并没有争辩,随口应道:“好。”
秦语重重叹了口气。
余殊其实真的挺平静的。人总是这样,某件事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会痛得撕心裂肺,从第二次开始,疼痛会逐渐减少,及至最后,会变得麻木。
她还没有到完全麻木的地步,心还是痛的,但已经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她是认真地在思考跟乔晋渊离婚这件事。也许当初乔晋渊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只是因为被乔旭刺激,一时冲动,最后只能将错就错地娶她……
离婚,或许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解脱。
不过,她仍旧会给自己留一段思考的时间,毕竟十年的感情,而她并不是一个草率的人。
乔晋渊可能是听了秦语的劝,一直没来骚扰她,她每天在家和工作室两点一线,下班就早早回家做饭,饭后看书或者看电视,然后洗澡睡觉。不用日日期盼乔晋渊回家,虽然日子过得寡淡,但也不必再经历那么多的失望,挺好的。
这天因为录音设备故障,她和夜花千树的一大段对手戏没能录下来,只得从头来过。这一录就到了晚上快九点,结束的时候,她觉得头有点晕,还冒冷汗,疑心是最近胃口不佳,导致有点低血糖。
夜花千树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生病了?”
前一阵余殊月经不调,医生曾经开过药给她,之后遇到了很多事,她也没心思放在这上面,药虽然吃完了,但吃得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反正例假到现在也没来。但这算不上什么大病,而且也不好跟异性讲,她便摇了摇头,说:“应该是低血糖。”
“你先坐一坐,我去给你买一杯热可可。”夜花千树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她张了张嘴,没来得及拒绝。
很快,夜花千树便捧着热可可回来了。余殊接过来,热可可的甜香扑面而来,她胃里突然一阵剧烈地翻腾,赶紧把热可可往旁边的桌上一放,捂着嘴巴去了洗手间。
夜花千树跟了上去。
余殊在洗手间吐得黄疸水都快出来了,洗了把脸,虚弱地走了出去。见到夜花千树在外面等着,她勉强一笑,正要说自己没事了,突然眼前一黑,跟着便不受控制地往地上跌去。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入眼一片雪白,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尝试着坐起来,旁边立刻有人道:“你醒了。”
她循声望去,发现夜花千树守在床边:“夜老师,这是哪里?”
“医院。刚才你晕倒了,我开车送你来的。”夜花千树解释。
她勉强一笑:“谢谢夜老师,医生怎么说?”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现场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但夜花千树还是走过去把门关上,这才轻声道:“余殊,你怀孕了,你自己知道吗?”
余殊望着他,神情呆滞:“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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