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殊伏在那个隐蔽的角落里,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心里万般情绪翻滚,根本不敢仔细去分辨外面的形势,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自己不去想,乔晋渊就不会有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打斗声渐渐停歇,最后完全消失。
她始终不敢出去查看,虽然听着像是没人了,但万一有人在外面埋伏,等着她自投罗网呢?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黑暗在让人害怕的同时,也给了人掩护,她缓缓站起身,用力捶了捶已经麻了的腿,等到能够正常行走,这才摸了出去。
月光惨淡地照着外面的一片狼藉,她无从分辨先前打斗的人是谁,结果又如何。伸手摸了摸裤兜里的定位器,那个小东西还好好地躺在里面,可是警察一直都没来找她,她不得不考虑一个极端的情况——警察已经全军覆没了。
先前的绑匪和后来的歹徒都是周从森找来的,他当年就杀过人,一旦事情败露,这辈子就完了。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想必是不介意多杀几个人的。
警察指望不了,乔晋渊不在她身边,她唯有靠自己逃出魔掌。
她贴着墙根,把自己隐在黑暗中,慢慢往外摸索。她们先前走的是同一个方向,这片厂房就算再大,总也是有边际的,只要方向不变,就一定能走出去。
她努力将精力全部集中到逃跑这件事上,不敢分一丝一毫去想乔晋渊此时在哪里,是否还平安。一旦去想,她可能就没有勇气再前进了。
走了一会儿,她抬头望了望月亮的位置,以此来判断行走的大概时间。前面一排连着一排的房间仍旧看不到尽头,她缓缓吐了几口气,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忽然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那东西有一米多长,有点硬,但又不是厂房里常见的钢铁物品的那种硬,外面还包裹着一层黑色的布料。
她停住脚步,略微思索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尖叫——那是一只人腿!
就在这时,那条腿忽然一收,跟着一个人跳了起来,在她的尖叫冲出喉咙前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余殊,是我。”温润的男声响起。
余殊瞪大眼睛,尝试着转头,那人的手松了松,拖着她走到月光下,她终于看到那人的脸:“夜老师?”
夜花千树原本被林宏安排跟那个姓方的刑警一起留守,那边发生大混战时,方警官过去支援了。他对自己的武力值有自知之明,没敢跟过去当拖油瓶,而是找了个地方躲着。后来那边的战局逐渐扩大,他只好从藏身处出来,随便选了个方向逃命。
周从森这次下了血本,袭警的十几个歹徒并不是全部,他还安排了人在厂房周围埋伏着。夜花千树被其中一伙人发现,虽然艰难地逃了出来,但身上受了好几处伤,好在他只有一个人,厂房又易藏身,所以成功躲到了入夜。
但好运并没有一直眷顾他,一刻钟前,他差点跟一伙歹徒迎面撞上,好在闪避及时,才险险躲过一劫。他坐在黑暗中,准备休息几分钟再继续,谁知又遇到了余殊。
“他们并没有走远。”夜花千树指了个方向,“不能往那边走。”
他话音一落,余殊过来的方向也开始有了响动。夜花千树警惕地攥住余殊的手,说:“我们得马上离开。”
这间厂房四个方向都有门,既然前后有人,那就只能选择左右了。夜花千树没有纠结左右的概率,直接拉着她往左边走去。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太黑了,厂房里又乱,他们得小心翼翼才行,因此走得特别慢。
而前后的敌人很快听到了对面的声音,并迅速赶了过来。
余殊听着两边的动静,忽然甩开夜花千树的手:“夜老师,我们分开跑。”
她原本就很弱,此时精神和身体又很疲惫,夜花千树要顾着她,两人很容易被抓。只有分开,他才有一线生机。原本他就是被无辜牵连的,她一直很内疚,这种生死关头,怎么能再拖累他呢?
夜花千树显然猜到了她的意图,再次捉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一起走。”
黑暗中,他们谁也看不到对方的神情,余殊从裤兜里掏出一物,塞到他手中,飞快地说道:“晋渊把辰星计划的资料给了我,分成了两份,这是其中一份,你帮我收好。就算我们其中一个被抓到,但只要周从森没有拿到完整的资料,就不敢对我们下杀手。夜老师,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我要大家都好好的。”
夜花千树把那东西攥在手中,感受了一下,大体是个长方形的薄片。结合余殊的话,他判断应该是储存芯片,余殊说得合情合理,他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即道:“那你往这边跑,这边离门近一点。”
余殊点头:“好。”一秒钟也没耽误,便往前跑去。
夜花千树则往反方向跑。
先前他在外公家帮着余殊找周辰星的遗物时,余殊曾跟他大概讲过一下,他知道辰星计划关乎两代人的恩怨和许多人的性命,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如今余殊把其中一半交给了他,是对他极大的信任,他一定不能辜负她。
都说人的潜力是巨大的,他从前也没想过自己能跑得这么快,能一次又一次躲过歹徒的追踪,但他真的做到了,他跑到了厂房的边缘,并且在这里遇到了乔晋渊。
当时乔晋渊让余殊躲起来,自己跑出去吸引敌人的火力。他受伤很重,完全是用生命在掩护余殊。可能是天无绝人之路吧,就在他身陷绝境的时候,高峻和陆天青从天而降,将他救了下来。
原来高峻如之前商量的那般,一直在羊城密切注意着周从森的动静,发现他竟然秘密出城,当即带人追了出去。这一追,就追到了遥平,高峻猜想这人恐怕要狗急跳墙了,便通知了潮汕两市的公安机关,带人赶来支援。而原本打算回羊城的陆天青,也在听说周从森来这边后,从惠县赶了过来。
高峻带的是省厅的精英,又有两市警方支援,跟他们会合,基本上就等于是安全了。
乔晋渊一见到他们,就急急说道:“余殊还没逃出来,快通过定位器定位她的位置。”
高峻见乔晋渊伤得那么严重,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边指挥属下通过定位系统追踪余殊的踪迹,一边强制将他带去治伤。这次周从森孤注一掷,警方也做了很多准备,安排了几名急救医生带着医疗设备在遥平县城待命,很快就将乔晋渊的外伤处理好,至于内脏所受的损伤,得做详细的检查之后才能做进一步的治疗。乔晋渊自觉死不了,又挣扎着来到了现场。
而这时,警方已经追踪到了定位器的位置,就在厂房的边缘位置。
他跟着高峻赶过去,谁知见到的不是余殊,而是夜花千树。
乔晋渊看着高峻手机上显示定位器的红点,再看看眼前的夜花千树,克制着问道:“姓叶的,我给余殊的定位器为什么在你身上?余殊呢?”
夜花千树懵了:“定位器?”他倏然想到了什么,把余殊给他的东西掏出来,“是这个吗?”
乔晋渊的脸色非常不好,再次问道:“余殊呢?”
夜花千树此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既心痛又内疚,如果当时自己多问一句,或者多检查一下,说不定就能发现这东西是定位器,再悄悄塞回余殊的兜里,那么余殊现在已经安全了。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自责于事无补,他快速把遇到余殊的事讲了一遍,说:“她往那个方向跑了。”
乔晋渊道:“先去追。”
此时警方当然是以找到余殊为第一要务,高峻当即指挥手下一起往那边追去,然而一直追到厂房外面,都没见到余殊的踪影,只在途中见到了她衣服上的一块布料。
余殊曾经把衣服割下来给乔晋渊裹伤,两块布的图案正好能接上。
乔晋渊的脸沉得可怕。
高峻从身后拽出来一个人,正是之前绑架余殊和夜花千树的绑匪头子,是在混战中被警方抓住的。高峻厉声问:“怎么联系你们那边的人?”
绑匪头子很无辜:“我不知道啊,后面来的那些人我都不认识。”
陆天青上前踹了他一脚:“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但任他如何拳打脚踢,绑匪头子始终坚称自己跟那些歹徒不是同一伙,他只是收了雇主的钱,要利用余殊,从乔晋渊那里拿到辰星计划的全部资料。雇主并没有要他杀人,他也一直只做钱银买卖,不伤人命。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绑匪头子在哀嚎,气氛压抑得很。最后还是乔晋渊先冷静下来,说:“你一定能联系到周从森,给他打电话。”
绑匪头子哆哆嗦嗦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雇主的电话。雇主是通过别人介绍搭上他这条线的,他只知道对方姓陈,至于是不是乔晋渊口中的周从森化名的,他就不知道了。
电话拨出去很久才接通,对面却并不是周从森。乔晋渊望了陆天青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想也知道,周从森大费周章才能拿到周氏的继承权,自然不肯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此人肯定是周从森的心腹,这是毋庸置疑的。
乔晋渊从绑匪头子手里抢过电话,沉声问道:“余殊呢?”
对面笑了下:“自然是在我手里。”
“说出你的条件。”
“这么重要的事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那人的声音始终带着笑,“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地址,乔先生和夜先生过来跟我面谈,如果大家能达成共识,我自然会放余小姐回去,怎么样?”
乔晋渊一口答应:“可以。”
对方强调:“只能你们两个来哦。我知道现场有很多警察,要是让我在约定地点看到任何一个警察的身影,你们就等着给余殊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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