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华看着比陈大舅妈还难过,那语气跟质问无差。
长辈们看着都很自在,但几个晚辈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简直是一场好戏,你一个当姑姑的再伤心,能伤心得过亲生母亲,陈雪华这个表现简直异常。
但仔细想一想,陈雪华的表现不止现在异常,就连用扶弟魔的标准看她,都觉得过份了些,就算再爱侄子,能给他钱供他挥霍,也不至于让儿子把读大学的名额都让出来,让侄子去读吧,于小丽不由得怀疑是自己是不是见过的奇葩太少,不然为什么觉得自家婆婆的行为这么奇怪呢。
陈大舅妈一把搡开了她,嗓门也很大的跟陈雪华叫喊着,这一家子说话的风格就是喊:
“嚷嚷什么嚷嚷,我不难过吗,你让我管他我怎么管得住他,一天到晚的往外头跑,没一天是安生的,谁家二十好几的不务正业整天往外头跑了,管我也管不好,管多了你们这一群人都要冲着我嚷嚷,你要我怎么管,他死了我不难过我不伤心啊。
你自己去问问,他回来这几天干嘛了,第一天就是找我要钱,我不给还差点打我,第二天就跑去城里玩了两天才回来,这孩子可真是没得救了,一口气管不过来,小时候没管好,现在还能指望管好了?”
陈大舅妈个子很高,微微发福的身子一站起来,比陈雪华高了半个头。
这几年,她也是叫这几个小姑子烦透了,陈万斌说是她儿子,但她教不得说不得,稍微不如意就有一堆小姑子跑来跟她说这说那的,这里面陈雪华最泼,姑嫂两个关系也最差,这几年陈大舅妈都不想去陈雪华家走动。
谁料这个举动在陈雪华看来是纯纯挑衅,凶神恶煞的跟头饿狼一样扑过去:“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不管他的,我问你他这么大了,你怎么不给他找媳妇,好好找个媳妇那不就有人管着他了吗,哪怕他再混,成家了也都收心了。”
说起来陈大舅妈更火大:“连我都不能管,说他几句你们几个都要来杀了我了,还有那个小媳妇能管他敢管他的,小时候一犯事我一打他,他就往你家里蹿,可你管过他吗,你以为给他点吃的喝的,就是对他好了是不是,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们这些当姑姑的害的。你少给我撒泼陈雪华,你别忘记自己是什么人,老娘——”
“够了。”一直没说话的陈大舅吼了一嗓子。
这个嗓门更大。
陈大舅妈最后一句话恶狠狠的,几句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一样,陈大舅妈眼睛凸起,几乎要把陈雪华吞下去。
若是平常,陈雪华可能会怂,这人天生也不是个什么厉害货,但今天她真是疯了,什么话都能从她嘴里蹦出来。
“你就是故意的,你想让想华继承家产!”
“你,你,你不可理喻。”陈大舅妈被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门,屋内都安静了下来。
这回陈大舅妈没有回怼,静静的看着陈雪华,就连陈大舅脸上也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沉默片刻怒吼了一句:“够了,你闹够了没有,没事就给我滚回去,你以为我辛辛苦苦养大他二十几年,就是为了等哪天来个杀人凶手宰了他,你以为我不想给他找对象,就他这样瞎混的名声,附近哪有姑娘愿意跟咱们家说亲,万斌多大的年纪,比学礼还大一岁,读书都读到二十几,瞎混又混了几年,又坐过牢,你说的轻巧给他找对象,你以为对象都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往你家里砸。”
几个人开始扯起皮来,于小丽则拉着韩学美兄妹两个就出了门。
总感觉这一家人怪怪的。
陈雪华那态度,不像是心疼侄子,更多像是在......兴师问罪?
于小丽脑海中闪过一丝谜团。
几个人子啊村子里走着,附近村民还都在热议这件事,不过显而易见么,死个人当然是大事情了,这件事在村里说半年都不稀奇,不过到底是什么人把陈万斌捅了一刀,这大过年的就算是贼也不营业了,没理由是因为陈万斌撞见了人家干坏事,所以被人杀人灭口,更大可能是是激情杀人,对方只有在没有预谋的情况下,才会落荒而逃。
不过就算是没有预谋,在这个年代杀人必死。
但陈万斌也真是倒了霉了。
听村里人说,他也就是差一点跑到有人家的地方,那个伤口其实伤的不深,但陈万斌走到山下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不知道锈了多久的捕鼠夹子,这一下就要了他小命了,脚背夹住后往前一扑,刀子直接捅了个对穿,这是第二次伤害。
于小丽暗暗想,如果放在几十年后,对方或许只是个故意伤害罪。
可现在社会上在严厉打击犯罪现象,捅刀子的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大概率会被定个故意杀人罪,这人也挺倒霉的,想到此处她叹了口气。
走着走着,远远听见有人喊韩学礼的声音,于小丽认出来这是陈家的另一个姨妈,估计也是听到了陈万斌的死讯赶了过来。
又没走几步又有个姨妈。
于小丽心想,幸好她只有一个小姑子,跟韩学礼的年纪也相差比较大,当时她进门的时候韩学美还是个小丫头呢,这一群群的大姑姐往陈家去,那陈大舅妈今天不得被骂死啊。
看来陈家这传统,必然是重男轻女向的,出了事都不找陈大舅兴师问罪,一个个都把矛头对准陈大舅妈。
韩学美不满道:“杀死陈万斌的,可不止那个捅他一刀的。”
真正的凶手是谁呢?
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说了千,可总有些人不懂,就比如说陈万斌吧,从小就没吃过别人剩下的,也没有用过别人剩下的东西,就连最困难的年代,他的吃喝用度都是姑妈们辛辛苦苦从全家人口粮里面抠出来的,71年这一带大旱,好多人家里都吃不起饭了,
于小丽对韩学美说:“我还得感谢阿美呢!”
韩学美一头雾水:“谢我做什么?”
谢她不是个刁钻的小姑子啊。
韩学礼却是秒懂,从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群姨妈个个都护着陈万斌,一旦他有一丁点不妥当,或者被陈大舅妈揍了,只要去找那群姑妈,任谁都会去家里把陈大舅妈修理一顿。
都说陈大舅妈享福,儿子被一群姑妈供着,她未必想要这个福气,这儿子陈大舅妈是管不了的,就连多嘴问一句都不能。
这样说来,陈万斌的死也并非偶然。
杀他的,也并非是给他一刀的那个人。
于小丽叹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多坐几年牢,也不知道什么人杀的他,要是误杀还要赔上一条命呢。”对于有些人来说,若是只是无心之失却要为这种人渣赔上一条命。
人走着走着,转到了村子最里头,有一间门平房内传出来老人呵斥女人的声音,女人正嘤嘤嘤哭着,却也没回嘴,几人却被里头的声音吸引了去,这女人被骂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原来她就是那个大贵媳妇。
大贵这几年在城里做工,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这时间门久了,女人跟陈万斌不知怎的勾搭到了一起,可能全村人都知道的事,男人是自己被抓了以后才知晓的。
现在好了,大贵被抓走了,家里的父母慌了神,一个劲骂媳妇。
“你说说你干的什么好事,大贵都被你害死了,要是他判了死刑,我也会跟村里的族老说,把你丢进池塘里头浸猪笼!”这是那家的公公,语气里面都能听得出来火冒丈:“大贵辛辛苦苦在外头做事养家,你却跟陈万斌不不四的,这也就罢了,你要害死大贵啊。”
另一个哭的是婆婆,已经泣不成声:“别让她走,大贵要是死了,我要这个臭婆娘给我儿子抵命。”
女人怒不可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要是大贵杀的人,关我什么事,要不是大贵杀的人,谁会无缘无故的判他死刑。”
这家人居然要把她浸猪笼,这都是什么时代了。
当然,女人很慌,如果大贵真的被判了死刑,这家人说不定真会把她浸猪笼,反正儿子也死了,谁还能豁不出去了。
于小丽摇了摇头。
既然都“看”过了陈大舅,几人又打听了一下陈万斌的情况,听人说警察除了带走大贵,另外也带走了几个于陈万斌关系比较好的混混们,这些人也都有嫌疑,听完这众人也是唏嘘,如果陈万斌真是个省心的,刚从监狱里放回来就该收敛收敛,这还没几天就开始蹦跶了,想来也是觉得自己命长。
这种人,在电视剧里面都蹦跶不到第一集片尾,也不知道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几个人走到村口,突然看见一个老太婆往这边看过来,见是这几人,冷哼了一声。
于小丽了然,估计认出来这一家子是陈万斌家的亲戚。
受害人被这样针对,也是奇葩事件了。
那老太太似乎是跟他们有仇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几个人看,看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老人家一张瓜子脸,哪怕是这个年纪了,五官中也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坯子,但那双眼睛,无神中带着怨恨,尤其是看向韩学礼兄妹两人的时候。
于小丽受不了那目光,回头看着老太太,那面相也不像农村里面那种无事生非的老人家,心中充满疑惑便问道:“老人家,你认识我们吗?”
不认识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们。
“哼,你俩是陈雪华家的吧。”
这话是冲着韩学礼两兄妹说的。
老人家眼睛毒,怎么就没看出来于小丽也是她家的呢。
几个人都好奇的看向对方。
“哼,你们不想知道你妈妈是个什么人?”
“真是好笑,我妈妈是个什么人我们不知道,难道你会比我们更清楚?”韩学美不服气的哼哼。
自家人,就算是再有不满,也只能自己家人吐槽好吗。
两个村子离的不远,大概也就四公里,以前农村地广人稀,就算是隔壁村的隔壁村,很多事情也是能传过去的,那个时候的人读书都是几个村子串在一起读书,好几个村子里头都有同届的同学,所以互相之间门认识也并不奇怪,韩学美读初中的时候就是来这边读书的,自然也对这边熟。
这老太婆,上来就说她妈不好的话,韩学美当然不乐意了。
“你真清楚你妈是什么人,那她出嫁前的事情你也清楚?”
“那我肯定不知道,她嫁人前我还没出生呢。”韩学美说。
“那就是了,那陈雪华就是个□□,就是个不要脸的贱货!”
“喂,老太婆,你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连韩学美这样温和的性子都发脾气了,自然她不是因为觉得陈雪华没错才维护她的,小姑娘有自己的心思,哪怕妈妈不好也只能自己说,别人可是不能说的。
“还不让人说了,我的儿子啊,要不是跟那个女人在一块儿,他也不会死的那么早,要不是她说要吃鱼,我儿子也不会下河摸鱼碰上洪水被水冲走了啊,本来好好的都快要结婚了,这女人真是克夫的命啊,生生把我儿子给克死了的。”
“什么?”韩学美刚想说那你儿子死了关我妈什么事,但仔细想想如果是真的,好像还真关她妈妈的事,如果真是这样,这个老妇人也太惨了,刚才那家人儿子只是被抓起来,就有想杀人的冲动了,这个老太婆儿子是真死了,难怪看见陈雪华的孩子们,恨成这样。
韩学美是个心思很软的孩子,见老妇人真的可怜,声音便软了下来。
“你是个可怜人,可我妈妈也未必是真的想害你儿子,你.....节哀。”
“哼!”老妇人扫了这两兄妹一眼,这两人倒是不像陈万斌那样可恶,便也没有继续骂人的意思了,哼了一声就要走。
可这时突然被于小丽突然出声:“老人家,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你儿子是几几年亡故的?”
老妇人回头。
“干嘛?”
“是五七年吗?”第二年陈雪华就嫁了出去,听说嫁的还挺着急的。
“你怎么知道?”老妇人疑惑的问。
于小丽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印证了什么,但她不敢胡乱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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