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语灵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是认真的。”
小侍女根本没信这句话:“你每次都说你是认真的。”
她家小姐最爱好看的人,见一个爱一个,喜欢的人都快有两只手了。她若是胆子小些还好,奈何性子活泼做事还很有主见,为此还闹出了许多风波。
两年前小姐跟一个举人私下定情,两人都快提亲议婚了。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惜后来两人没成,小姐不甘心在家中闹了几场,自己名声因此也坏了。
眼看着她家小姐在老家呆不下去。夫人身体不好,离世前便想出这么个法子,寄信求姑祖母带小姐来长安,替她说个好人家。
结果小姐刚来长安没多久,又瞧上了世子少爷。小侍女叹了声气,忍不住说道:“小姐你这次可别太大胆了。你当初答应过夫人,说来长安后会好好听姑祖母的话……”
关语灵性格开朗,根本没将小侍女的劝说放在心底。来长安前她母亲便叮嘱过她,让她擦亮眼睛,这次可别再找那种穷酸薄情秀才了。
至于母亲另外说的那句听姑祖母安排,她选择性遗忘了。她要找夫君,自然要找个自己心仪的人,只听长辈的话,若是嫁个不喜欢的人,岂不是一辈子都无趣得紧。
表哥出身侯府是家中独子,听说在太子面前还很有脸面,自己要是嫁给他,岂不比那个害自己坏了名声的举人要好上许多倍?
关语灵暗暗下定决心,心想自己这次一定要使出手段做世子夫人,一雪前耻!
小侍女瞧见自家小姐神游天外,脸上流露出喜滋滋的得意神情,忍不住仰头叹气。她家小姐又开始了,也不知道这次能维持多久。
……
陈皎还不知主仆二人的心思,她正在东宫和太子殿下谈恋爱!
心态发生变化后,陈皎对和太子谈恋爱这件事从最开始的不情不愿,渐渐变得积极起来。
没有被迫背下暗恋锅的心酸后,陈皎也发现了谈恋爱的乐趣。
因为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不能暴露,所以他们会趁着别的大臣不在的时候,偷偷牵手散步,偶尔还会接吻。
陈皎上辈子忙着练舞和比赛,被父母盯得紧,一直没有机会早恋。身为十几岁的女孩子,围观身边同学在师长的围追堵截下恋爱时,她也会好奇。
所以现在她和太子殿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种自己重回校园,补回了曾经没有谈过恋爱的遗憾。
虽然细究下来,她的男朋友的性取向以及她的性别都不太对,但这也不能影响她谈恋爱的快乐!
她最近要回国子监忙碌考核,早上便不能上朝,只有下午下堂后才能去太子府报道。
太子殿下为了她进出方便,前几日便从东宫搬回了太子府。虽然白日还在东宫处理政务,但下午和傍晚却是回太子府安置。
今天陈皎在太子府跟领导汇报工作后,临走前不忘一本正经地请假道:“殿下,微臣明日有事,就不来府上了……”
谢仙卿抬眼,嗓音温和:“怎么了?”
陈皎兴冲冲地说:“栏轩酒楼的说书先生每个月只来七天,非常火热,去晚了就抢不到位置了。明天正好是他来说书的日子,我和王时景约好明天一起去那里吃烤鸭。”
栏轩酒楼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不仅酒好,说书先生也一绝,在长安城有许多忠实捧场的粉丝。陈皎和王时景都喜欢听他说书。
谢仙卿了然,忽然道:“你和王时景关系倒是不错。”
一个月里,经常见他们同出同进大半。仅是在国子监学堂相处还不够,下堂后居然也不忘黏在一起。
陈皎一愣,谢仙卿似笑非笑道:“那家说书先生如此之好,怎从未见陈世子约我去品鉴欣赏?”
陈皎懂了,纠结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明日我们两个人去?”
谢仙卿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如愿后却矜持道:“你和时景早已约好,临时反悔恐怕对方会不愿。”
陈皎摸着下巴,神情犹豫:“好像是不太好呢。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谢仙卿笑意收敛,陈皎毫不犹豫:“管他呢。在我心中当然是殿下比较重要!”
至于王时景?他不在现场,意见不重要。
次日下午,陈皎和谢仙卿准时到了她说的那家栏轩酒楼。
路上他们还在街上闲逛许久,买了一堆吃喝的玩意儿,准备待会儿坐在酒楼里吃烤鸭,喝喝小酒,一边听着说书。
今日酒楼的说书先生说的是些江湖侠义的话本,陈皎听得兴致十足。
说起来自从她加入太子党后,便忙着奔波前程,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地听评书放松休息了。
谢仙卿坐在她身旁,神情可有可无,不见对这位名满长安的说书先生有多喜欢。倒是陈皎双手托腮目光专注时,他眼眸中会流露出些许笑意。
张公公立在一旁,看陈皎的眼神就跟看那褒姒妲己差不多了。
谁能想到,陈世子居然拉着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陪她一起上街游逛听闲书!!
台上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身穿马褂,道:“说到这楼中,有个……”
说书先生副业说书,正业却是卖书。他说完一回,便将一堆时下最新话本摆放出来交给掌柜,扬言今日谁要是买的最多,就可以点名让他讲其中一个故事。
陈皎作为捧场的头号冤大头,当仁不让冲在头一个。她兴致勃勃去楼下挑书,好不容易力压众人,花了最多的钱买了一本名叫《霸道少爷和小白花丫鬟》狗血话本。
等她兴冲冲抱着书回来,准备让说书先生讲这个狗血虐恋故事呢,却发现酒楼少了许多人,连客人也没几桌,说书先生都跑了。
她拉着跑堂的小厮问道:“人呢?说书先生放假了?”
不会吧,她刚花完钱对方就溜了?这么大个酒楼总不至于搞仙人跳吧!
跑堂说:“东街有人闹事,他们看热闹去了。”
陈皎二话不说,也跟着去了,连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都不知道。谢仙卿无奈看了她一眼,只好起身也跟了上去。
等众人到了东街,才发现居然是个衣着富贵的公子哥正在和另一家酒楼的人争执:“把你们主事的人叫出来!原是我们定好的厢间,今日来就成了别人,没这么欺负人的!”
他旁边还跟着几名一看就不好惹的小厮。不远处站着位面色尴尬的青年,大约是他的朋友。
陈皎在一旁听了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公子哥请朋友吃饭,结果酒楼的人把他定好的厢间给了别人。店家出尔反尔毁了兴致,公子哥觉得没面子,这才彻底闹了起来。
长安城中贵人多,热闹繁华,这种事情一年总会遇见几次。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只想着看又是哪个倒霉蛋。
小厮垂着头被人用扇子敲,在一旁低头道歉:“公子你没交定钱,这间厢间不能留给你。”
公子哥不敢置信:“爷在长安城中行走多年,你出去打听打听,谁见了爷不给几分面子!从没听说过要交定钱的说法!”
店家掌柜大踏步走了出来,语带讥讽:“是挺有面子,定了厢间半个月,却舍不得交一分定钱,您可真是难得的大方人。”
公子哥声音嚣张:“你的意思是我会赖你的钱?弄毁了爷的兴致,今天你们没个说法,都别想好过!”
店家也是个人才,很有几分阴阳怪气:“哟这么厉害,要不您把我们都杀了吧?”
敢在长安城这条街开酒楼,谁背后没点后台啊。这种找茬的他一天能见好几个,根本不当回事。
两个人吵得不相上下,对峙中就差撩袖子动手了。
“咔嚓”
“咔咔嚓。”
就在这样紧张激烈的氛围中,周围居然时不时传来嗑瓜子的声音,就像是某种无言的嘲讽声。
气头上的两人直接扭过头,直直盯着陈皎。
公子哥咬牙,半天憋出一句:“谁她娘的这么没公德心,这种时候还嗑瓜子!”
陈皎手中拿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呢,忽然焦点就到她身上了。
她和公子哥面面相觑,暂停了一秒,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啊少爷,您继续继续。”可别耽误她看热闹。
公子哥气得不轻。刚才他在跟掌柜的交锋中,已经得知对方后台是京兆尹家,自己得罪不起。
他心里憋着火,正好看见看热闹的陈皎,当即冲着对方道:“他娘的能不能心里有点数啊!什么戏都看也不怕看死你,滚!”
“再让本少爷看见你们,见一次打一次!”
若是寻常人,此刻肯定会茫然不解,甚至问对方一句你吵不过对方关我什么事啊。
但陈皎不是一般人。
被愤怒的公子哥指着,她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露出憨厚的笑,连连答应道:“少爷您说得对,我们这就走!”
然后她拉着谢仙卿换了个位置,继续光明正大地嗑瓜子。
周围人:……?
一连遇上几个硬茬,公子哥都快气炸了。他朋友大约也觉得太过丢脸,低着头转身欲走。
见此公子哥急了,也准备跟着对方离开。临走前他还不忘对这家店的掌柜放狠话:“长安城中谁见了我都要给几分面子……”
他还没说完,吃瓜群众中有人忍不住问了句:“你谁啊?这么嚣张。”长安城中谁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这人不会是玉皇大帝吧。
自古民不与官斗,大家看戏也不想惹一身腥臊。加上这公子哥一看就很不好惹,围观群众从头到尾都是默默吃瓜。
所以这句朴实无华的问话一出,就连公子哥都暂停了说话,众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人。
公子哥一愣:“怎么她娘的又是你!”
陈皎愣了下:“欸,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啊!”
她伸出手,殷勤道:“别管我,您继续继续!”
她识趣道歉,公子哥也不好继续发火。他转过头想继续训斥店家,却又因为被陈皎打断,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他心中的火顿时不上不下,哽得人心疼。
他干脆转过头,指着陈皎和谢仙卿,对身后的小厮道:“娘的欺人太甚,把他们给我打一顿!”
大概是气晕头了,这次他把谢仙卿也给一起针对上了。
公子哥想得很好,店家掌柜有背景,总不至于看戏的百姓也有背景吧!刚才陈皎被他骂了也不还嘴,估计也没什么后台,正好教训一顿给他出气找场子。
眼看要被打,陈皎当机立断拉着谢仙卿跳到张公公身后,探出头大声道:“张大爷,您先上!”
猝不及防被推出来的张公公僵住了。
一堆凶神恶煞的小厮围了上来,张公公神情茫然,看起来弱小无助。周围的吃瓜群众同时看向陈皎,表情无语。
公子哥顿时大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推个老不死的出来跟我们斗!”
全程没干坏事,没说一句话却莫名被骂老不死的张公公:???
他现在就在心中问候陈皎十八辈祖宗!!
缺德啊!
他们陈家祖坟,必定是缺大德了,才会生出陈世子这种祸害啊!!
张公公痛彻心扉,可他看了眼身后淡然的太子,也不敢退开让主子上啊!
陈皎拉着谢仙卿躲在他身后,危机时刻还不忘探头给他出主意:“张大爷别怕!待会儿他们动手,你就躺地上,抱着他的腿吐口水!他今天不给个十万八千两,你就不起来了!”
所有人:……???
公子哥:……???
谢仙卿倒是笑了。他看了眼陈皎,想让她别演了,又见对方玩得兴致正起,咳嗽一声干脆假装没听见。
张公公实在没忍住,咬牙道:“陈世……这种事,你为什么自己不上!”
陈皎啧了一声,说:“主要是有点丢脸。”
她也不是不想发挥碰瓷的功力,但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要脸的。
张公公脸都青了,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这缺德的陈世子,你要脸我不要啊?!!
不对,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张公公怀疑自己被陈皎带坑里去了。事实上陈皎也就是瞎忽悠,毕竟左右两边都埋伏着侍卫,怎么可能让太子困于险境。
陈皎方才描绘的碰瓷场景太动人,不止张公公青了脸,就连嚣张的公子哥也不笑了。
他看着陈皎,义愤填膺道:“你真是个阴险小人!”
陈皎拱手,谦虚道:“彼此彼此。”
她见张公公没反应,凑过来,提醒说:“你该倒了。”
她声音不小,公子哥听见后当场崩溃:“我还没打呢!!”
他指着陈皎,想揍又不敢揍,不甘心地放狠话道:“得罪了我,你早晚等着!”
陈皎晃晃悠悠,道:“刚才就想问了,你谁啊?”
公子哥涨红着脸:“我是定远将军府的公子!”
陈皎一愣,扫了眼对方上下,就在对方要说你怕了吧的时候,她犹豫道:“一个从五品的官?也能闹这么大?”
定远将军说起来威风,在当朝却不过是五品武将散官。在长安城这种地界,她还以为对方闹半天多厉害呢,结果现在逗她玩呢?
大概是陈皎的表情出卖了一切,那人神情愤怒,脸色涨红。
他又丢出一个大料,愤愤地说:“太子殿下的红人,陈皎陈世子,是我表兄!”
陈皎愣住了,谢仙卿挑了挑眉。
这事有点难办了,居然吃瓜吃到自家人身上。
谢仙卿看向陈皎,挑眉道:“怎么回事?”
陈皎掐指一算,认真思索后估摸道:“估计是我舅母那边的娘家。”
想不到自己混出名后,居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借势了。
还真有点意思。
陈皎心思浮动,却毫不耽误自己表演。她躲在太子身后,双手捂嘴,语气浮夸:“天哪!这么厉害啊!原来是高风亮节光明磊落见多识广学富五车的陈世子!我好怕怕啊!”
所有人:……
太子:……
对面的纨绔公子:……
陈皎夸了自己一通后,又笑嘻嘻地说:“不过你知道小爷我身边这人是谁吗?”
她拍拍谢仙卿的肩膀,用一种看似很小声,但周围其他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时景兄,快去告诉这人你的身份,吓死他!”
“你叫他时景,莫非他是右相府上的王时景公子?”公子哥那名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朋友忽然走了出来。
陈皎微笑,伸出大拇指道:“这位公子好眼力。”
谢仙卿不愧是淡然君子,到了这种时候也能淡定微笑,假装自己就是王时景。
他打开折扇,也没被陈皎的神来之笔坑到,反而很顺从地拿起折扇,微笑不答。
在外人眼里,他这种淡定的样子就是承认了的意思。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右相府啊!那多了不得!
听见是右相府的公子,对面的公子哥自觉大难临头。他骑虎难下,强撑着对陈皎道:“他是他,你又是什么东西?”
从头到尾蹦跶气人的都是陈皎,他得罪的可不是右相府的人!
陈皎笑了,大声道:“我?你居然敢问我的名字?!”
她气势凌厉,其他人也变了颜色,以为她身份比右相府的“王公子”还要高贵。
陈皎冷笑:“那你就听好了,你这个无知的小人!区区不才,正是‘王公子’的小弟!”
她将恶仆和仗势欺人几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他人顿时无语凝噎。就连张公公都想羞耻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见陈皎这种祸害!!
只有‘王公子’谢仙卿看着紧紧躲在自己身后,时刻提防着被突袭的‘小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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