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永安侯夫妇的身影后,陈皎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她爹娘忽然来祠堂做什么。
上次他们家集体出现在祠堂,是为了祈祷祖宗保佑老皇帝早日升天,此刻她父母鬼鬼祟祟出现,指定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陈皎还没走近,便听见她娘的声音说:“先祖在上,不孝孙在下,敬请保佑当朝太子谢仙卿姻缘不顺,喝水塞牙、走路摔跤……”
刚刚靠近的陈皎:……?
不愧是她爹娘啊,来祠堂的目的都异曲同工,就这居然还有人怀疑她不是亲生的。
陈皎心生感慨,她走近些,便听见她爹娘推搡的声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对,香插多点!”
永安侯被妻子指示着插香,犹豫劝说道:“我瞧着没必要,皎儿大约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中……”
永安侯尊君敬主,素来不喜欢做这种事,上次还因为不肯同流合污一起骂老皇帝,被全家人排挤。
这次怡和郡主拉上他,他心中不赞同,却又不敢拒绝,只能畏畏缩缩来了祠堂。
永安侯一边耐心劝说,一边慢吞吞地将手中的香望香炉里插:“这人各有姻缘……啊你掐我做什么!”
永安侯叫出声,跳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怡和郡主抱怨。
怡和郡主横眉冷眼:“你怎么知道皎儿没放心里?她这几日膳食都吃得少了。”
归根结底,这都是因为罪魁祸首太子。
“吃得少是因为她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食!”永安侯捂着胳膊,差点翻白眼了,低声叫道,“这几日府上的葡萄都被她吃光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她能有什么大事!”
怡和郡主:……
她收回手,不情不愿地说:“她装模作样呢。你瞧,这都是她前几日来祠堂烧掉的香。”
作为陈皎的亲娘,怡和郡主对自己女儿很是了解。陈皎忽然想到来祠堂,八成跟太子脱不了关系。
女儿正是情动懵懂的年纪,怡和郡主很是担心对方会因此受伤。
永安侯半响叹气,闷闷道:“伤心又如何?长痛不如短痛。”
自从上次被老夫人训了后,迟钝的永安侯也终于懂其他人为何对此事犹豫不决不敢上心。
女儿伤心,自己也不好过。永安侯虽然心疼陈皎,却还是不后悔自己当时告知对方太子纳妃的事情。
他张嘴欲言,身旁的怡和郡主却不耐心听他这些话,伸手推了他一把:“长痛不如短痛,感情痛不在你身上。”
门外偷听的陈皎都听到内里传来的东西撞击坠落的声音,以及她爹的的抽气声:“快快扶我一把……”
永安侯猝不及防,被推开时不小心撞到了案桌。
没想到怡和郡主不理他不说,还来了句:“你正好都弯腰了,顺势磕个头吧,心诚。”
永安侯扶着桌子,手捂着腰:……这真是他的好娘子。
永安侯被逼着跪拜了先祖,祭拜时心中还真有了几分凄凉感伤。
他站起身后,叹息道:“你怨太子又如何?不是太子,也会有其他人。她一辈子要做男子,若是当年没同意皎儿女扮男装,她的姻缘也不必如此坎坷。”
提到这个话题,怡和郡主也沉默下来:“我前几日跟母亲提过,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不如想个法子让皎儿恢复女儿身……”
世上男子诸多,两情相悦却难。永安侯夫妇和老侯爷老夫人都是互相心悦,一辈子恩爱至极,所以他们也期盼陈皎能遇见她真正心悦的人。
然而陈皎真正做一辈子的男子,她很难遇见两情相悦的人,仅是开口对对方说出真相便顾虑重重,此后又如何能长久。
永安侯夫妇在屋内谈论,陈皎在外听了一会儿,便直起身。
她之前来祠堂十分小心,还以为自己隐瞒的特别隐蔽,却没想到她爹娘早就知道了。
陈皎装作不知道永安侯夫妇今日的事,慢慢退了出去。
从前永安侯夫妇便有此顾虑,想让她恢复原身份,被陈皎拒绝后便再没提过。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他们依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皎知道父母的爱,所以不会怪他们。
但她也很满意自己男子的身份,也不打算暂时改变。尽管和太子殿下说清了真相,但两人也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而且她还承诺以后要在朝堂上罩着她舅父呢。
陈皎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知父母太子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事,今日听了永安侯夫妇的言语,她当即决定继续瞒下去。
……
从祠堂出来后,陈皎一路前往自己的院子,却在路上遇见了专程等候她的关语灵。
关语灵见到她,便抿着唇提着裙摆快步走了上来。她的小丫头跟在后面,神情很是无奈。
关语灵一走近,便忍不住问道:“世子表哥,你今日在太子府上,有没有见到周侍郎啊?”
陈皎愣了一下:“没有。”太子党中的人很忙,就连陈皎都不是每日都会去太子府,周侍郎今日不在很正常。
她说出这个答案,关语灵嘴角一下子落了下来,眼中隐约有了湿意。
陈皎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
她最近忙着自己和太子的事情,还真没关注过关语灵和周侍郎。
虽然她和周侍郎关系算不上好,但对方人品她也知道,不是那种负心郎。所以知道关语灵和对方的事后,她也没有很紧张。
半月前,她倒是私下问过关语灵一句周侍郎什么时候来家中提亲。
那时关语灵笑嘻嘻地说:“他说刚回长安不久,下月才会回工部入职。我们商量好等下月,我生辰时来府上。”
陈皎听既然是她们两人商量好的,便不打算插手了。
但现在看关语灵的样子,情况似乎不对劲啊!
陈皎不问还好,一问关语灵眼泪就要下来了:“世子表哥你别问了,他太过分了,我和他以后没有瓜葛了。”
陈皎见此头皮发麻,心想不会是她看走了眼,或者更严重一点关语灵怀了?!
她眉头紧蹙,领着陈皎去了自己别院外,让对方坐下后沉声道:“你先别哭,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都是太子手下的人,若真是周侍郎薄情寡义欺负关语灵,陈皎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关语灵低着头,瘪嘴说:“世子表哥你不知道,他家里已经有孩子了!”
陈皎先是一惊,心想周侍郎根本没娶妻,哪来的孩子。再一想她就明白了,大约是庶子。
当朝重规矩的高门家中,没娶妻前一般都不会有庶子庶女存在。但如果是周侍郎倒不奇怪,
周侍郎二十有八,年纪比太子还大,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过六十岁的时代,已经是晚婚晚育了。他若是膝下无子,家中长辈肯定不会允许他到现在还不娶妻。
陈皎松了口气,随后又不敢置信:“你不知道这件事?”
关语灵不知道这件事,居然还敢去接近周侍郎?
你要主动做主相看人家,陈皎不反对,但你行动前好歹打听一番啊!
关语灵嘟嘴,生气道:“我当然不知道!”
上次周侍郎偶然与她提了一句家中孩子开蒙,她才知道这件事。
她当初也打听过周侍郎,却是打听的对方地位和人品才学,她听过怡和郡主说周侍郎后院干净尚未娶妻,便根本没再额外打听这些事,谁料到出了差错。
关语灵想到当时的情景,越想越气,生气道:“表哥你不知道,他现在不过是个侍郎,那个庶子便三岁了!”
她碧玉年华,若是嫁给周侍郎,岂不是要给人当娘?关语灵想想便觉得吓人,她从未没想过要去给人当娘。
陈皎本想再说两句,但看关语灵神情不满,也就默默咽下了那些话,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吃瓜群众。
其实她认为,虽然周侍郎家中已有庶子,但对方世家出身,才学出众受太子看重,未来前程坦荡。
关语灵一心要在长安找个地位显赫的夫婿,此次和对方分开,以她的条件,日后基本不会比周侍郎还要好的夫婿人选。
但看样子关语灵显然不能接受。日子是关语灵过,自然是对方的想法更重要。
陈皎看向关语灵,见小姑娘神情依旧难掩怒气,便放缓声音安慰道:“你便是因为这个哭吗?罢了,你不喜欢便算了。日后总会有更合适的人。”
听到陈皎的话,关语灵脸上的泪水瞬间没了。她随手擦了下眼泪,随意道:“我才不是因为他哭呢,是因为他骂了我。”
陈皎蹙眉:“他骂你做什么?”
好聚好散,若是因为这种事骂人,那也太没风度了。
关语灵支支吾吾不肯说,倒是来给她们上茶的小丫头气不过,没忍住抱怨说:“还不都是怨小姐沉不住气。”
她都要气死了,多好一门亲事啊,结果小姐又这样!
在陈皎好奇的目光中,关语灵支支吾吾道:“我当时不能接受,就骂了他几句……”
陈皎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离奇了。
她端起茶,顺嘴问道:“你怎么骂他的啊?”
关语灵低下头来,语带不满地说:“我骂他身份低微,不过是个区区侍郎,竟还比不上世子表哥你洁身自爱。”
陈皎正在喝水,闻言一口茶喷了出去。
她呛了半天,咳得脸都红了,很怀疑关语灵是想谋杀她。
……我的好妹妹,你这手拉仇恨可真厉害!
你自己不打探清楚便凑上去,现在又要闹翻分开,这不是结亲是结仇啊!
难怪前两天周侍郎每每见到她,便横眉冷眼,甚至阴阳怪气嘲讽永安侯府家风。
感情她是替关语灵背锅了啊!
周侍郎那么高傲的人,听到关语灵这话,估计都要气疯了。
陈皎向来和周侍郎不对付,想象对方那时的脸色,一时间差点没笑出来。
她有点好奇,津津有味地听小表妹的八卦:“那他怎么骂的你?”
陈皎一问,关语灵更加生气了:“他说我人长得丑想得美,说他配不上我,倒要看看我这位侯府小姐日后能嫁个哪样的好人家。”
陈皎端着茶杯,啧啧两声,感慨佩服道:“周侍郎还挺有风度。”都这样了,还能咽下这口气说自己配不上天真的小表妹。
关语灵哇的一声就哭了:“什么嘛!他阴阳怪气讽刺我呢!我又不是傻子,会听不出来。”
陈皎咂咂嘴,欲言又止。
……你不是傻子你去当人家面说他身份低,还专程拿我做对比。
你表哥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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