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仙卿微微挑眉:“萧?”
长安城中姓萧的人极少,何况有此等才思者不大可能岌岌无名。
陈皎每日生活十分稳定,来往皆是太子知道的人,这还是第一次出现陌生的姓名。
谢仙卿问出这句话后,意气风发的陈世子瞬间被带偏了。
她随手坐下,跟对方津津有味道:“是啊!这位萧兄曾经是个天才,被家中倾力培养,可惜后来被奸人所害变成了废物。他感受到了人间心酸冷暖,曾经的未婚妻也要跟他退婚,在这种时刻,他喊出了这句警世名言……”
“最后萧兄经过重重努力,终于考上了状元成为人生赢家,坐拥美女手下还有一大堆小弟!”
谢仙卿莫名其妙听了番八卦,稍加思索后,眯起了眼:“我回忆朝中数届科考,却从未听说过有姓萧的人,不知皎儿是从何得知?”
陈皎愣了下。
她回答不上来,干脆说:“你问我我问谁?你还想不想听了。”
谢仙卿受教,了然点头,很给面子地给了个台阶:“听听,陈世子莫气。”
他给陈皎递了杯茶,嗓音温和道:“陈世子慢慢讲。”
他算是看出来了,什么状元未婚妻,大概率是陈皎从哪里看来的话本剧情,如今编来哄他。
陈皎一点没客气,接过来直接喝了。然后继续兴致勃勃地讲道:“反正最后看不起他的都被教训了,路上他还遇见了很多女子对他鼎力相助,赏识不已……”
陈皎说书的时候,谢仙卿便托首坐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她,眉眼含笑,眼眸温柔。
陈皎可能自己都没有发觉,如今她和谢仙卿相处越发自在随意了。
从前她是绝不会跟太子殿下讲这些琐事。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太子迟早会分开,两人终究会退回君臣之线,所以她始终逃避这段感情,从不敢靠得太近。
好像只要随时保持着抽身的状态,分别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受伤。
那时在陈皎眼中,相比于谢仙卿恋人的角色,更重要的却是太子这个身份。
但自从上次陈皎和谢仙卿说开后,他们之间最大的秘密和隔阂消失,两人相处起来反而前所未有的自在。
最明显的变化是,陈皎现在都敢拉着太子殿下讲八卦了。
下属是不会越界跟上司交流生活或情绪的,因为这是一件区别于工作,非常隐私也代表着信任的行为。
陈皎还未意识到她心理的变化,谢仙卿却早已洞悉,甚至这便是他选择揭开真相逼问陈皎答案的理由。
他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陈皎,眼中倒映出对方随意的姿态,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满足。
谢仙卿从不用运气做借口。
每一步都精心算计,给予足够的耐心,才能避开命运的捉弄,最终如愿以偿。
……
陈皎丝毫没有察觉太子的设计,她讲话本兴起,随后忽然聊到了陈游礼的近况
她感叹说:“说起来,陈游礼好像和他的经历有些像呢。”
陈游礼最近风光无限,受太子看重前程无量,还有太子安排的侍卫相随,听说又在钻研琉璃的制法。
“他?”谢仙卿想到今日周侍郎在太子府时,言诉陈游礼在工部混迹的情况,勾了勾唇。
他指尖缠住陈皎发丝,漫不经心道:“且瞧瞧他的本事吧。”
冰糖制作方法说难不难,不过是提纯漂白,其他人瞧一眼过程便能明白方法。只不过是因为生意掌控在太子手中,其他人不敢动之利益,否则市面上早就有人效仿偷卖了。
若是陈游礼就此江郎才尽,他也不会给他继续优待。
……
陈游礼最近却在纠结另一件事。
陈游礼近日可谓风光无限,有了太子作为靠山,那些曾经困扰他的流言蜚语也变得不值一提。
没有羁绊后,陈游礼没有如其他人所期盼那样,沉下心钻研发明研制,而是又想到了陈皎的身世。
月前陈游礼因为系统提示,发现了陈皎身世的疑点,为此给永安侯写了许多信。
没想到后来长安忽然掀起了一股自己窃取诗词的流言,令他焦头烂额难以脱身,这才不得不停止了这件事。
如今他有了空闲,便又想起了这件事。
毕竟好处不嫌多,虽然他如今已经受到太子器重进入工部,但能同时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那他就更加春风得意了。
陈游礼顿时开始思考自己要如何继续,才能揭开陈皎的假世子身份。
给永安侯府寄信没有用,也不知为什么,永安侯府的人根本不理会这件事,就好像大家都认下了。
既然永安侯甘心当绿王八,陈游礼也放弃了做世子的美梦。他如今只憋着一口气,想要给永安侯府和陈皎找点麻烦。
就算不能找找麻烦,去永安侯府看看热闹,打打这群当初瞧不起自己的人的脸也好啊。
恰好几日后陈氏族长来长安城中拜访他,言明族学年老失修,前不久风雨大作,学堂墙体有了裂缝。
比起不学无术的陈世子,陈氏族长对陈游礼观感好上太多。
他忍不住感叹,要是永安侯当初没生下儿子就好了。这个儿子纨绔无用,若是永安侯没有儿子,便一定会从他们陈氏一族里面挑选一个儿子过继,到那时永安侯府和他们陈氏一族的关系近上许多,不必像如今一样贴着侯府。
族长一边称赞陈游礼才学出众,一边表示希望陈家后继有人,不愿耽误小辈才华,希望陈氏一族有声望的人能够为此出资出力。
陈游礼如今已然发达,别说是被陈氏族长吹捧得有些飘飘然,就算只是为了名声,这点钱他也不会不给。
他当即表示要捐助自己的诗集给族学,还出资一百两修建族学。
陈游礼听到陈氏族长待会儿还要去‘拜访’永安侯时,当即表示自己也有事去侯府,一同跟随去了。
为陈氏族长拉拢关系是其次,最重要的却是衣锦还乡,想要打一打这当初瞧不起自己的永安侯府人的嘴脸。
永安侯府。
族长已经进去,信心满满的陈游礼却被门房拦了下来。
“世子吩咐过,永安侯府不允许不三不四的人入内。”
陈游礼恼羞道:“不三不四?我在太子手下做事,和你们世子同出一脉!”
无论他怎么说,门房都不放人。
族长已经进去半刻钟了,陈游礼认为对方告知永安侯府后,自己很快就会被放进去。所以他也懒得跟跟门房继续争执,干脆站在门口等待。
这段时间他有些无聊,忽然问道:“还有谁不能进你们侯府?”
门房看着他,说:“只有你。”他记得很清楚,世子有一日回府后特意指着此人,告诉他不能放对方进府。
陈游礼:……
好你个陈皎。简直欺人太甚!
待关语灵准备出门时,便看见陈游礼还在外面跟门房争执。
听见对方的话后,她登时竖起眉:“这人谁啊?在侯府门前吵吵闹闹。”
见到关语灵的身影后,门房松了神色,恭敬唤道:“表小姐……”
随着门房的话,陈游礼目光随之落在了关语灵身上。
关语灵相貌明艳,态度大方,身穿颜色鲜艳的衣裳,衬得人更加娇俏。
陈游礼眼睛一动。他和陈皎斗了那么久,居然都不知道对方家中还有这么好看的姐妹。
他没了方才气急的模样,反倒拱手道:“关小姐好,我名陈游礼,和陈世子同堂。若论关系,我也算得上你一句表哥。”
陈游礼知道自己相貌不错,如今做出这风度翩翩的姿态,女子极少会对他冷面。
没想到关语灵却鄙夷道:“你如何能跟世子表哥相比?”
高高在上的贵女挑剔地看了眼他,说:“也不照照镜子。”
陈游礼:……妈的这永安侯府的人都有毒吧!!
陈游礼哪里知道,关语灵是因为最近和周侍郎分手,相亲也屡屡不顺,心中憋着一股火气,这才直接对他冷嘲热讽。
他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面上微笑道:“表小姐有所不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家世乃是天定。鄙人虽不及陈世子机敏善变,却在诗词一律上小有名望……”
他还没说完,关语灵便不耐烦道:“长得丑想得美,说的好听。”这话还是当初周侍郎骂她的话呢,现在直接被她给用上了。
关语灵不屑上下扫了眼,说:“我表哥虽然矮了些,但无论相貌学识,都比你好不知多少倍。”
她听见诗词歌赋便想到她的前未婚夫举人,心中就来气。
陈游礼方才在门房那里吃了闭门羹,现在好言相交又被关语灵狗眼看人低骂了一顿,饶是他觉得关语灵漂亮,也忍不下去了。
他在脑海中问系统:“他妈的这人谁啊?这么嚣张?”
他以前觉得陈皎对他特别过分,在太子府的时候就经常针对他。现在对比起这女的,陈皎对他都还算客气了!至少对方讽刺自己的时候,面上很礼貌!
系统对陈游礼已经绝望了,这傻呗宿主跟谁都能吵起来,刚刚跟门房吵,现在跟个小女生还吵!
它心如止水,平静道:【侯府老夫人的侄子的女儿,父母过世后来长安投奔老夫人,是侯府的表小姐。】
陈游礼懂了。他放下手,对关语灵冷笑道:“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孤女,给你几分颜面称你是表小姐,倒还真装上了。”
等陈皎回府时,关语灵和她的小丫鬟和陈游礼正吵得不可开交,周围还聚集一堆吃瓜群众。怡和郡主和老夫人不在,永安侯和陈氏族长在商谈族学一事,偌大的侯府居然没人出面管管这两人。
陈皎:……我也不想管了。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两人是怎么遇上的,又是怎么吵起来的。
围观的人不少,陈皎实在不想出这个风头。她怕自己此时出现,明日长安城便会流传出自己和陈游礼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流言,到那时洗都洗不清了。
陈皎干脆找了个角落,也跟着吃瓜群众一起看戏。
索性这场戏没有演多久。大约是失恋的原因,关语灵战斗力爆棚,言辞犀利将陈游礼气得火冒三丈。而且她还多一个人,身边的小丫鬟一心护主,实力也不容小觑。
当然主要原因是陈游礼如今要维持名声,不像是当年做键盘侠时口无禁忌,有些过于粗俗的话就不能用了。
最后陈游礼甩袖而去,吃瓜人群发出唏嘘声,然后也议论着渐渐离开。
陈皎也放下手中的瓜子,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悄悄溜进府中。
她本以为自己等了一刻钟才进侯府,关语灵应当已经走了,却没想到刚进府不久便被对方抓住。
关语灵跟在她身后,欢快道:“表哥,那陈游礼瞧不起你,我为你跟他吵了一架!”
陈皎愣了愣:“为了我?”
下一秒她便开始庆幸。她站得远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起的争端。若是她方才出面,估计就更说不清了。
听完关语灵表功的话,陈皎叹了声气,想摸摸她的头又收回了手,缓声劝道:“好了别气了。陈游礼此人阴险狡诈,你下次遇见他躲远些吧。”
陈游礼可不是什么好人。他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还小,报复心重。被这种人惦记,就像是一条毒蛇始终在暗处潜伏盯着你。
何况陈游礼还有系统相助,等闲人跟他对上都很难有好下场。
关语灵不甚在意,显然没将陈皎的劝诫听进去:“我怕什么,反正我吵赢了。”
她转转眼睛,装作无心地问了两句周侍郎的事情。
陈皎慢吞吞道:“你问他做什么?”
关语灵仰头,试探道:“他是不是在跟其他人相看啊?”
陈皎一怔:“这我也不知情。”不过周侍郎年岁大了,他父母前段时日便在替他相看,现在大约也是如此。
她看着关语灵,忍不住说了句:“既然已经断清楚,就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
关语灵眼中有了泪意,撇嘴小声道:“我便是问两句嘛。”说完她就走了。
——
而另一头,陈游礼也在回忆刚才关语灵对自己的羞辱:“我表哥虽然矮了些,但无论相貌学识,都比你好不知多少倍。”
陈游礼气的双手直颤:“陈皎有个屁的才学,国子监常年不合格,还敢跟我比?”
他气急败坏道:“陈皎那小子岂止是矮了些!根本是比女人还不如!细皮嫩肉的样子,小白脸一个,说她是女人都有人信,居然还说我比不上他!”
“系统你消息到底准不准!”
【……你爱信不信。】
系统都懒得理他了。
陈游礼刚刚跟关语灵都没吵过,也不敢惹系统了。
他坐下来喝了口水,抱怨道:“也不知道永安侯府的人是不是都是傻子,我给他们寄了多少信,提醒永安侯陈皎不是他儿子,他连这都看不出来!”
“他永安侯府的人要不是心甘情愿替人养儿子,要么陈皎就是他的亲骨肉……”
陈游礼愤愤在家中跟系统抱怨,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
“系统,你说永安侯命中只有一女,没有儿子?”
系统:【你能不能去死啊¥…!跟你讲过多少遍,永安侯命中无子,只有一女。】
说到这,一人一统都沉默下来。
结合关语灵之前那句矮和自己的吐槽,陈游礼皱紧眉,缓缓迟疑问道:“陈皎会不会便是那个女儿?”
想到这个结果,陈游礼一瞬间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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