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成婚
迎亲队伍蜿蜒数里,从高处望去,像一条鲜红的小溪,缓缓流淌。
陈挨一身喜服,骑着枣红色灵马,在队伍最前头开路。紧接着是旗锣伞扇、八抬大轿,后面还坠着四乘小花轿和数百随行人员。
卫良骑马跟在陈挨斜后方,看着对方表面冷静、实则快把缰绳捏碎了,心中漫不经心想着:果然年轻,成亲也能紧张成这样。
两人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卫良凭现在的修为,依旧无可避免地听见这段话。自然而然地,卫良想起越长溪。
那时,他倒是有些明白,为何越长溪消失前,拼命都让自己忘了她。
原来思念和疼痛都是累积的,她离开时不过留下浅浅的痕迹,后来经年累月,等他反应过来,某些东西已经成长到无法磨灭的程度,就像那口永远也填不满的千秋鼎,竟然也被填满;就像他从未想过要等她,却也等了这么多年。
小叛徒当年说,时间久了,没什么是不能被遗忘的。
但一如既往,她又错了。
有些东西,刻进血肉融入骨骼。除非剜骨剔肉,否则哪怕是他,也无可奈何。
……
管弦震天,唢呐声响了大半时辰,迎亲队伍终于走到百日峰。
到山脚时,队伍整整齐齐停下,陈挨对着卫良点点头,翻身下马,去山顶接亲。
——这座山毕竟是越长溪的,哪怕云如生同意,青枝也不愿让别人上山,因此,真正上去接亲的,只有卫良和陈挨两人。
和管事简单吩咐几句,陈挨在裤腿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拨开荒草丛生的小路,一步一步向山顶爬去。
有了心上人之后,陈挨是真的不一样了。放在百年前,他就是一把没感情的刀,卫良指哪里,他冲向哪里,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一天,他能把卫良忘了,还会露出这样蠢兮兮的笑。
陈挨拽了拽衣服,把不存在的褶皱拽平整,捋着衣襟时,他自己似乎也看不下去,自嘲地开口,“看起来有点傻吧?”
“还好。”卫良眉眼冷淡,似无不可的应道。
沉默半晌,陈挨忽然道,“其实,这些年我看您,就和您此刻看我,是一样的感觉。”
或许这些年卫良冷淡的表情太有欺骗性,让人忘记他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大魔头;又或者今日大婚,陈挨确实昏了头脑,才会大不敬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说完,陈挨自己也有些后悔,转头不敢看对方。
“是么?”
卫良倒是没生气,敛目垂首,幽黑的瞳孔不透光,让人看不懂他的情绪。
之后的路,两人始终沉默,快到山顶时,陈挨动作一顿,眉宇沉了下来。
“我听见青儿在哭。”
“去看看吧,我在这等你们。”
卫良颔首,等陈挨几个起落匆匆离开,视线才从远处收回。
他居高临下俯视盛开的花田,姹紫嫣红争前恐后撞入眼底,又急速消散。他想,有些事情确实藏不住,他的修为比陈挨高几个境界,根本没听见什么哭声。又或者说,他听见了,但因为不在意,所以忽略。
如果现在山顶上,是小叛徒在哭呢?
脑中毫无缘由地冒出这个问题,卫良怔忪一瞬,随即轻嗤。他大概被陈挨的傻气传染,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陈挨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不多时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只是比之刚才,脚步声更加杂乱,卫良不耐烦地回头,看见来人时,整个人仿佛凝固住。
不远处,三个人两前一后走过来。
前面是两个女孩,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眼眶通红;另一个身着素色白裙,眉眼清亮,走动时裙摆浮飘,宛如一朵坠落人间的白花。
同样身穿喜服的陈挨只能跟在两人身后,脸色不太好,视线不时划过青枝死死拽着旁人的手,眼中颇有怨念。
快到近处,陈挨忽然加速,走到白衣女子身边,指着这个方向说了句什么。
女孩微愣,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来,顿时,与卫良四目相对。她似乎怔了一下,随即缓缓抿起唇,露出个熟悉的笑。
女子偏头和青枝说了句什么,只见新娘子顿时瘪了瘪嘴,眼神颇为幽怨,但还是不依不舍地松开手,陈挨也终于找到机会,在小妻子反悔前,连忙主动地牵住了她的手。
但这一切,卫良全都看不见。
他眼中只剩下女孩温柔的笑,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前,眉眼弯弯,眼底闪烁着澎湃的喜悦,一直到到两人呼吸相交的距离,她才堪堪停下,一手抚上他的脸,轻轻道,“好久不见。”
声音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卫良却仿佛被这声音惊醒,眼底所有情绪喷薄而出,在越长溪看清前,他一手扣住她的腰,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唉唉唉,”越长溪惊呼声响起,随即迅速留下一句话,“你们先走,拜堂时我肯定回……”
指节顺着脊骨上移,动作极慢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像是划开轻薄的衣料,直接抵在她身上。越长溪感觉对方的指腹一直向上,划过脊背与后颈,缓慢地落在脖颈上。偏凉的指尖触及温热的皮肤时,本能地激起一阵战栗。
越长溪轻微地抖了一下,紧接着,掌心贴着她的脖子,慢条斯理地张开,虎口卡在动脉,呼吸时,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腹上的薄茧。
卫良彻底扼住脖颈,凭借他的力道,若是用力,说不定能把骨头捏碎。但他没有,他只是不轻不重握在手里,指腹反复摩挲她温软的肌肤,像极了小孩子捉到一只蝴蝶,散漫地欣赏它在自己手中挣扎的姿态。
尽管如此,她说话时也一直保持着微笑,语调上扬,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撒娇。而回应她的,则是卫良骤然收拢的力道,五指像是锁链,又像是毒蛇,冰冷地缠绕住她的喉咙。
他低头,说了两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如果我说是呢?”
声音又沉又哑,带着难以言明的阴郁冰冷,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该是何等冷肃。
越长溪的心脏重重地颤了一下。
这个场景莫名熟悉,当年她以卧底的身份前往北洲,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如今,却只剩满心酸涩。
她敛目,扇动的睫毛如鸦羽,遮住了过于饱胀的情绪,然而下一秒,她又蓦地抬头,明艳的笑容如花朵般绽开,她展开双臂,自然地揽住卫良的腰,两手落在他劲瘦的脊背,轻笑道,“我觉得不行。”
“为何?”卫良慢条斯理反问,话语间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像高高在上的帝王衡量他掌心的猎物。
两人距离极近,黑暗又无限放大了越长溪的五感,她能感受到卫良寒霜般的视线,冰冷冷地打在脸上,压抑地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
也许,看不见的只有她一个?
越长溪随意想着,下一秒,她踮起脚尖,两手交缠在对方脑后,亲昵地将唇印上他的喉结,含糊说道,“杀了我,谁陪圣尊大人做快乐的事?”
卫良的右手始终扼住她的脖颈,手臂上肌肉绷紧,像是无法撼动。但此刻,他又默许了越长溪的动作,女孩轻而易举地贴近他,艳色的唇印在冷白的喉结,一下又一下。
动作时,她始终小心翼翼,像讨好,像安慰,也像……温柔的怜惜。
卫良一直未动,冷淡地像是雕塑,却在她停下时,语意不明地开口,“想讨好本尊,这样可不够。”
越长溪几不可闻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恬淡的柔顺,她的唇紧贴着肌肤上移,温热的呼吸一路向上,最终缓缓印在唇角,她先轻飘飘吻了两下,又像是得了什么乐趣,忽而探出舌尖,舔了下薄薄的唇线。
“是甜的。”越长溪笑着开口,清甜的呼吸溢出唇齿,像一颗熟透的甜桃,洗干净剥开皮主动奉到对方眼前。如此,哪还有放过的道理,卫良忽然动了,他强势地扣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整个人带至怀中。
随即,舌尖入口,毫不留情地侵略过齿关口腔,仿佛要侵占她口中的每一缕气息,唇齿纠缠,空气温度不断升腾,卫良眉目冷淡,动作却像是要将人吞之入腹,一举一动都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越长溪靠在他怀里,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白皙的颈线拉长,所有弱点都直白地展现在眼前,原本交叉在对方脑后的双手不自觉用力,动作间打掉了卫良的发带,墨色长发夜幕一般垂落,遮挡住她略微失神的双眼。
卫良垂眸凝视着女孩堪称百依百顺的姿态,幽黑的瞳孔忽然翻滚,他突兀地张开口,重重地咬下她的唇。
卫良丝毫没有收敛力道,齿关下鲜血瞬间涌出来,蜿蜒淌过柔软的唇瓣,浇灌出糜艳的色彩。
越长溪难忍地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卫良却再次堵了她的唇,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吞噬殆尽,他的吻透着凶狠,仿佛要把某种情绪,连带痛苦一同烙印在她的身上。
“你还敢这样若无其事地回来?”等伤口不再流血,卫良才开口,“真以为本尊不会杀你?”
浑身上下无一不疼,被死死按住的后颈、被扣住的腰、被撕咬的唇,眼前的男人似乎真要发狠杀了她。
一百年未见,物是人非,越长溪本该怀疑,至少也该有所防备,而不是全然放任对方的所作所为。可她依然没什么动作,哪怕刚才被那样对待,也依旧安静地依在对方怀里,两手甚至主动缠过去,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柔柔地拂过他绷紧的背,像抚慰一只受伤的野兽。
只因为,她已经不会被表象欺骗,如今,她能轻易透过卫良凶狠的动作,看见他内心的不确定。
越长溪重重叹口气,额头抵在对方额头上,望着他的眼睛道,“你就在这里,我当然要回来。”
隔着黑暗,越长溪看不见卫良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听见这句话之后,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就像,他从未想过这个答案。
那一刻,身体上所有疼痛,都不及心脏蔓延的痛楚更剧烈,胸口像是堆积着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也是这一刻,越长溪穿越百年时光,清晰无比读懂了卫良的想法。
因为卫良知道,如果她看见,一定会难过。
而他承诺过,他永远不会让她难过。
越长溪忽然很想哭,她想起自己身为天道的日子里,偶尔清醒时看见卫良,他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似乎从不知什么是痛苦,可实际情况是,他固守在旧日时光里,掩饰住所有情绪,孤独地守着曾经的诺言。
原来这一百年里,努力的不仅仅是她一人,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向对方奔赴。
“我是为你回来的,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抱着卫良的脖子,越长溪突兀开口,话语间带着没来得及消退的哽咽,她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像是承诺,“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未来还有很长时间,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有些话,过去没机会说、不能说,骄傲与羞涩也不容许她开口。越长溪一直以为卫良是明白的,可她忘了,卫良也是人,没人能在感情中做到游刃有余。言语尚且无法完全代表爱意,无言更不能。
这是她第一次近乎直白地表达某种感情。卫良黑眸愈深,腰间的手掌忽然用力,他哑着嗓子警告,“你若是骗本尊……”
“就罚我永远被关在这里。”越长溪笑着打断卫良的话,唇瓣碰了碰他的下巴,低低道,“任凭处置。”
说话时,她捏着他的腰带,暗示意味十足。卫良却只垂眸定定看了她片刻,然后伸出一只手,抹去了她唇上的伤口。
越长溪确实没想发生什么,毕竟这里又黑又冷,站着做难度系数也很大,但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都主动勾引了,卫良还无动于衷。
她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愤恨地磨了磨牙,怒目而视。
黑暗里,卫良挑眉,指腹划过她柔软的口腔,勾着她向前,就在吻上去的前一秒,他忽然停住,慢条斯理地说道,“吉时快到了,你不是和那丫鬟约好,要去看她拜堂成亲。本尊带你走时,还记得给她留话,想必很重要吧。”
越长溪:“……”
不但吃飞醋,还能在这种时候报复回来,算你狠。
……
毕竟是婚宴,两人不好直接瞬移,于是手牵手下山。身后的哄笑声不时传来,伴着清风吹入耳畔,越长溪想起陈挨别别扭扭的告白,也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忽然生出一点微妙的遗憾,东沧界普遍内敛含蓄,甚至没有‘我爱你’这种说法,而且以卫良冷淡的性情,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对她说出这句话。
越长溪抿唇,偏头看对方冷薄的侧脸,卫良真的很好看,剑眉薄唇、目似星辰,平时没有表情时,总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但这样的人,却会牵着她的手,陪她走入喧嚣尘世。
就像神明淡漠无情,却愿为一人折腰。
越长溪忽然就释怀了,心想:这有什么,他不对自己说,自己还可以对他说嘛,男女平等,从告白开始。
就在她暗自下定决心时,卫良忽然转头,黑眸深深地望过来,“有事?”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告白,然而卫良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幽深眸子盯着自己时,越长溪莫名就说不出话,她像被戳破了隐秘的心事,心中有紧张、也有莫名的羞恼。
她瞬间转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干巴巴道,“我累了,想回家。”
卫良挑眉,什么都没问,只是从牵手改为揽住她的腰,下一秒,两人在原地消失。
越长溪恍惚一瞬,才发现她瞬移了,而降落的地方是偏山。
落地后,卫良很自然地走进冰屋子,动作熟稔姿态放松,显然经常这样做。反而是越长溪,从对方怀里跳出来后,默默在山顶愣了好一会。
她完全没想到,提起“家”,卫良想到的竟然是这里。不是百日峰,不是无妄山,而是冷冷清清的偏山。
刚才的种种情绪褪去,越长溪只觉得复杂。可以想象,她离开之后,卫良在这里生活多久,才会习惯把偏山当做家。
她不自觉开始打量,比起百年前,偏山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有些可笑的冰屋子、随意散落在四周的摇椅,以及……一大片黑色土地与上面碎成粉末的白棉种子。
越长溪并非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只是过去是以天道的角度,如今置身其中,无论是眼前近乎惨败的景象、还是心中的情绪,都比之前百倍剧烈。她蹲下身捻起一捧土,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越长溪能做到,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卫良。
当年她重归天道,思维没有立马消失,而是短暂地保留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她下意识追随着卫良。
她看见他摧毁无疆墙;看见他沉默地返回偏山、毫不犹豫地粉碎满山的白棉;看他枯坐在冰屋子里、冷漠地像失去全部情感。
当她目睹这一切时,心中突然涌现出无数痛苦与后悔,激烈的情绪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燃尽她的神识。也正是这样的情感,以不可磨灭的姿态,帮她抵御天道的同化,使她依旧是她。
越长溪的回归,依托于痛苦,可本质上,却因为卫良近乎执拗的坚持。
因为他从未放弃,所以她也没有放弃。然后终有一天,奇迹降临,她得以重返人间。
爱总能带来奇迹。
越长溪松开土起身。她看向卫良挺拔的背影,之前那点微妙的遗憾彻底退去,也许卫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那句话,但又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知道,他爱自己。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又或者卫良从未忽视过她,她只停在这里几息,卫良已经转头,散漫开口,“不是说累了,怎么不过来?”
再次对上他的目光,越长溪想说的话,瞬间又憋回去了。
她用力捂着额头,暗自叹气。告白什么的,真是太难了,比她当年一刀解决小白鼠还难。怪不得当医生只要五年,结婚却要等二十年。
而不远处,卫良对上她略微懊恼的目光,黑眸凝凝,心念转过一圈。
——她刚才就有些不对,仔细回想,大概是陈挨说完那句话之后。
心里有了想法,他干脆停下脚步,转身懒洋洋开口,“胡思乱想什么呢?”
越长溪捂着脸,郁闷道,“我没有,我就是……”突然不好意思!!!
“还说没胡思乱想,”
夏日微风中,卫良轻笑,低沉暗哑的笑声像是羽毛轻轻掠过心尖。他慢悠悠向她伸出一只手,“过来吧,我也爱你。”
语调散漫且随意,仿佛谈论今日天气很好一般自然,越长溪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心脏猛烈地颤了一下,像是触碰冬日的火焰,渴望比疼痛更先到来。
指尖微微蜷起,她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的……
越长溪的目光充满不可思议,卫良以为她不相信,破天荒地停下解释,他的语调拉得很长,听上去竟然有几分温柔,
卫良:“我的确对你有超乎寻常且无法解释的在意,我曾以为这是天道对规则天然的吸引,但变成卫良后,规则无法束缚我,那些在意却仍然存在。”
“我不知,这是不是你们常说的感情。”
“但我想,我爱你。”
越长溪离开后,她的东西都留在偏山,卫良偶尔打开她看过的书册,总能在里面找到痕迹。
她看书时小动作很多,入迷时会薅头发,走神时会卷书角,思考时会在上面留下字迹。卫良不止一次在书页中翻到长发,还时常看见她写的字。
如果不喜欢,会在旁边写讨厌;如果赞同,会画下几朵花花。但书里留下最多的,还是他的名字。
北洲期间看的书,她写的大多是“大魔头”,也许笃定他看不见,旁边还会留下几句骂骂咧咧的话;反而失忆之后,“卫良”这几个字才开始出现,大多笔锋顿挫,一笔一划不连贯,似乎在犹豫迟疑。
再后来,“卫良”后面会加上其他字,“我爱他”三个字最常见,偶尔会被涂黑,偶尔会写好几遍,一撇一捺写得用力,像有千斤重。
仅仅看着这些字,就能想象出她当时种种心情。这些字迹也从纸上,慢慢刻进卫良的心里,在他明白什么是爱之前,他已经牢牢记住这句话,并且将它和越长溪紧紧联系在一起,密不可分。
爱之于他,或许不懂,但早已扎根脑海、无法磨灭。
越长溪显然也想到这点。
她明白过来,卫良是在她留下的只言片语中找到这句话,心脏忽然就变得柔软,像是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带着她无可抑制地沉沦。
卫良明明没经历过爱,却比所有人都更懂爱。
越长溪忽然笑了,她轻轻抬手,粉碎的种子重新扎入土壤,转瞬便生根发芽、长出花苞,不到几息时间,满山白棉竞相开放。她看着卫良站在花丛中,身后是冰层反射的冷冽日光,可他望过来的目光,分明又是柔软的。
她向他走过去,裙摆摇曳,穿过鲜花遍野,穿过清风朗日,穿过天道规则与百年光阴,终于,她走到他面前,将自己的手,郑重地放入对方掌心。
十指相扣,越长溪听见自己喜悦的声音,“卫良,我也爱你。”
我曾生在命运指定的道路,前后左右大雾茫茫,不见前路,没有归途,日日夜夜踉跄奔走,连面目都模糊。
直到你突然出现,带我拨开荒草荆棘,带我走过漫长黑暗。自此,大雾散去,荒芜道路上繁花盛开,白天夜晚日月常明。
从此,我看见世间万物,我看见你,我看见长路有终,而爱意无尽。
卫良,我永远都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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