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包已经空荡荡的袋子散落在水面上，直到将手中的第五包系统出品的精致鱼饲料吃光，海栖种少女才一脸满足地揉着肚子飘在水面上，反射着彩华的鳞片包裹着她的整个下半身，硕大的鱼尾轻轻拍动着水面，看上去好不惬意。
“吃饱了？”
“嗯～！”
“吃饱了就走吧，剩下的留着下顿吃，怎么打开包装的方法也教过你了。”
听到程让的话，少女一翻身从水中竖起身子，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他，随后皱起眉头，像是在考虑什么。
“这个，很好吃，没有更多了吗？”她在水中游动，将剩下的五袋鱼饲料收在怀里，小声问道。
程让猛地叹气，扶额道：“没有了！所以快走吧在我没有改变主意将你杀掉之前。”
“？”
此时的少女对于程让的威胁似乎不是那么害怕了，但还是缩了下肩膀，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要杀艾雪儿呢？”
艾雪儿，少女这样自称，这应该是她的名字。
“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程让哑然失笑，“因为这是战争。”
“战争？”
似乎对这个词汇感到陌生，海栖种少女——艾雪儿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战争是什么？”
问出了这样的话。
喂喂，在开玩笑吗？莫非你们海栖种不知道这场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大战是在干什么吗？
“艾雪儿进入了【冻眠】，在很小的时候醒来，就在这里了。”
“冻眠？那是什么？”
据艾雪儿所述，在她出生后不久，甚至刚刚学会说话之后，就被母亲推进了一扇大贝壳里面。
“艾雪儿，活下去！只要用这个方法就不会被他们发现”
“妈妈”
“活下去，艾雪儿”
那一天，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蔚蓝色海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燃烧起来的暗红，母亲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用脸颊恋恋不舍地蹭着自己。
“我爱你。”
艾雪儿只记得当时周围海水的温度暖烘烘的，很舒服但妈妈却仿佛感到很冷一样，身体不停颤抖着。
【冻眠】
这是海栖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可以将自己的生命活动降至最低点，甚至像是死去了那样，一睡千年。
但是貌似除了能够快速打发时间以外，冻眠就没有更多用处了。
贝壳被合上的时候，艾雪儿最后能够看到的只有母亲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里面貌似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但是当时的自己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只要听妈妈的话就好了吧。”
这样想着的艾雪儿，在贝壳中进入了【冻眠】。
甚至没有决定到底睡过去多久。
贝壳中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进入永眠的少女被洋流裹挟着飘荡在海洋之中，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直至一阵非常剧烈的颠簸像是被放进洗衣机里打滚那样的颠簸之后，艾雪儿才醒了过来。
微微撑开贝壳，向外看去——黑暗，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周围什么都没有。
由于生活在海底的原因，海栖种的夜视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但在完全没有光线存在的地方，依旧是睁眼瞎。
“妈妈？”
没有得到回应。
“这里好黑啊妈妈你在哪里？”
自己的呼喊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片无间的漆黑之中，仅剩自己一人。
艾雪儿有些害怕地缩回了贝壳里，对于完全的黑暗与未知的环境而感到无助、恐惧。甚至不知道时间都过去了多久。
宝石一样美丽的蔚蓝色海面不见了，自己的妈妈也不在身边了，没有光，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
醒来之后只有这样残酷的情况等待着自己。
时刻处于不安之中的艾雪儿已经无法再依靠自己的力量进入冻眠，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艾雪儿饥肠辘辘，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落水声扑通一下，将寂静的黑暗撕破了一个口子，这样的声音传来——
“咳咳咳，呸！什么玩意，咸的发苦！”
虽然听不懂这道声音在说什么，但艾雪儿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打开贝壳游了出去。
一片寂静的漆黑环境之下，对于自己来说实在太难熬了。
艾雪儿轻盈地游动在水中，深受水精灵眷顾的海栖种完全不会因为在海水中的行动而轻易被他人发觉，更别说是完全黑暗的环境下了。
就在她即将接近落水声传来的位置时，一道白光瞬间照亮了水面，而后像是炮弹一样的踩水声连成一串快速远去。
直到——
轰！
像是什么东西一头撞进石头里的动静把艾雪儿吓了一跳。
后续的事情就如同程让所见一样发生，抽奖非酋发飙的动静把艾雪儿吸引了过来，依靠白色扭蛋的微弱光芒，拥有夜视能力的海栖种已经能够看清坐在岸上的身影。
第二次十连时踢进水里的精致鱼饲料对于饥肠辘辘的艾雪儿来说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诱惑，让她忍不住都从水里钻出来
第三次保底十连的紫色光球，照亮了周围的海面，然后两人眼对眼地撞在一起。
怪不得她就算被刀架脖子也要喊饿再不吃东西的话放着不管几天也会饿死吧。
听完艾雪儿的从头到尾的经历，程让如此想到，不由得轻叹一声。
除去人类以外，海栖种也是十五种族中的“最弱者”呢，刚刚诞生还没多久的艾雪儿便因战争而失去了至亲，但对此一无所知的她就这样进入了永眠。
看来这个大空洞是和某处海底相连的，不然水也不会咸的发苦，形成原因未知，只是将冻眠状态的艾雪儿吵醒了而已。
那么现在这个问题便横立在程让面前，艾雪儿向自己问着——
战争是什么？
紫色的光华照耀下，水中绝美的少女正一脸困惑地紧盯着自己。
那双纯净如琥珀般不谙世事、一尘不染的眼眸，令程让几度欲言又止。
“战争是很可怕的东西，是不好的。”
对于完全都没有见证过现在这个世界残酷模样的艾雪儿，程让彻底词穷，最终只能用这样模糊的解释搪塞过去，并向自己起初的粗暴对待向艾雪儿道歉：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刚刚我还在想要不要杀了你吓到了吧？”
艾雪儿眨了眨眼睛：“杀了我？被杀了会怎样？”
“人被杀就会死。”
“死？什么是死？”
对于少女这样刨根问底的问题，程让呃了半天，最后像是放弃了那样，用力抓了抓头发，叹道：“什么是死？这个我也解释不了，大概就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直至永远那样吧。”
“像是冻眠那样？”
“呃这俩貌似差的远。”
“可是这明明和你说的是一样的啊，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被一无所知，像是白纸一样的海栖种少女缠着问来问去，程让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的叹气频率已经要赶上过去的一周了。
第三十二章 爱是什么？
海栖种因为全族皆是女性，且容貌皆是绝美，所以依此所造成的魅惑效果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只要有其他种族的男性掉入海中，撞见海栖种都会被强烈的魅惑所扰乱心神，并被出自海栖种本能的繁衍行为榨干灵魂。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艾雪儿在遭受到威胁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向程让释放魅惑，并被意志强化技能无效。
一问三不知、见面就喊饿、吃东西都不会撕包装也不能证明海栖种的家伙们都是笨蛋，而是艾雪儿本身就不知道这一切，并且她当时也快要饿死了。
甚至在有系统帮助翻译的交流之下，有些海栖种语言的词汇艾雪儿都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
程让惊讶于在如此绝望混乱的【大战】环境之下，还有如此纯洁的灵魂，不知死亡为何物，也不懂战争是什么。
对于希望和美好的事物抱有孩童般的初心，不掺杂任何虚假的笑容，仅仅是吃饱了之后获得的满足感便能让她开心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在程让看来，都是这个特殊年代下，比起黄金来说还要更加珍贵的东西。
“程？”
在交谈中已经得知了面前之人的名字，见他已经低头沉思了很久没有说话，一旁趴在水边的艾雪儿轻声呼唤了起来。
“我在。”
“能陪我去找妈妈吗？”她用期待的语气询问着。
“”
程让不忍再去直视艾雪儿那双似乎能够一眼望穿内心的琥珀色双瞳，移开视线，沉声道：“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艾雪儿你的妈妈很可能已经死了。”
“妈妈她死了？为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依旧对此感到不解。
为了救你，死于战争。
答案卡在了程让的喉咙中，迟迟说不出口。
这些对于她来说都太过于残酷了，甚至自己都已于心不忍将其告知。
“艾雪儿，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吗？”
少女伸出手拽住了程让的衣角，轻轻拉扯着发出追问。
“程程你的意思是，艾雪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吗？”
“对不起。”
程让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个世界中，以人类的身份向其他的种族道歉。
而且还是不止一次。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的艾雪儿终于放开了拽着程让衣角的手，缓缓缩回水里，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吐着泡泡。
对话中断，气氛陷入沉默。只剩下远处地下水瀑布的声音还在哗啦啦作响，回荡在漫无边际的空洞中。
过了一段时间，艾雪儿突然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艾雪儿要听妈妈的话，活下去。”
活下去
仿佛是遥远的呼喊穿越了时空回荡在艾雪儿的耳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哗啦一下从水中撑起身子，凑到了程让脸前，将他吓了一跳。
“呃，怎么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晶莹的水珠顺着她诱人的身躯与白嫩的肌肤缓缓划落，令程让心跳有些加速。
“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少女樱唇轻启，缓缓道——
“爱是什么？”
两人在原地眼对眼僵持了好一会，程让语气满是无奈，道：“先是战争，然后是死亡最后是爱吗？”
挂着苦笑，程让搔着头发：“明明什么都还不知道，可你提出的问题还真是意外地刁钻啊。”
“妈妈，在将我推进贝壳时最后的话是”
“我爱你，吗？”
“嗯艾雪儿，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妈妈总会对我说，每次听到的时候这里，都会很舒服。”艾雪儿将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前，微笑道，“艾雪儿在想如果再也见不到妈妈的话，知道‘爱’是什么之后，也可以像之前和妈妈在一起那样，感到开心呢？”
“所以，程能告诉艾雪儿爱，是什么吗？”
那是在程让的脑海中已经模糊不堪的记忆，是被调小的电视机广告声音，是钥匙串在门外响起的声音。
是暖黄色灯光下，厨房中油烟机的声音和锅铲与锅底敲打奏响的美妙音乐。
是传来能让自己十指大动的食物香气，和一道温柔的呼唤声——
“儿子，吃饭啦。”
知道爱是什么的话，也可以像之前和妈妈在一起那样，感到开心吗？
仿佛是驻足在名为时间的长河彼端，自己回头望去，那道给予了自己生命，教会了自己一切的，重要之人的身影，即使面容都在模糊，但却从未被任何痕迹所抹去。
“知道爱是什么的话感受过被爱所包围的感觉的话”
“程”
“又有谁想要离去呢？”
有多少次自己曾经想过，要是没有被系统选中的话该有多好？
他只想在无聊而平淡的生活中，每每肚子饿了的时候都有人能做好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桌子上，然后叫自己一声：儿子，开饭了。
根本不需要知道爱是什么，仅仅是沉溺在其中就好了啊，这样平凡的度过一生
名为思念的强烈情绪被面前如同白纸般纯净的少女所唤醒，程让的声音哽咽。
“这真是个最傻的问题，也是最聪明的问题。”
“爱是一种情感中最强烈，最美好的东西，是指喜欢达到很深的程度，继而为之付出的感情。是指人主动给予的或自觉期待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总的来说，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并不能依靠言语去解释。”
想到了里克那家伙身边一直跟着的机凯种少女，程让指着自己的胸口缓缓道：
“是需要用‘心’才能去感受的东西。”
聚落中里克和休比都在等着自己回去，但目前的情况令程让两难。
就算下来探查过，依旧无法解决水源被截断的问题，独自将艾雪儿留在这里也无法令人安心。
将绝望世界中为数不多的希望放手深渊，程让还无法做到，就算身为异族，也有追求和平与美好事物的存在。
虽然他们因为各自的创造神想要得到星杯而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但身为拥有知性的种族，仍然能感受什么是“爱”。
即使是没有生命的机械，也想要解析‘心’的存在。
这样的情况，在这里会被称作为异常吗？
第三十三章 方法
艾雪儿盯着程让的动作模仿起来，将手按在胸前，喃喃道：“心？”
“是啊，‘心’。”程让拍了拍裤子从地上站起来，“那可是一种非常复杂的东西。”
“程，艾雪儿也有‘心’吗？”
“当然有了。”程让停顿了一下，笑道：“你的妈妈在说爱你的时候，胸口感到暖暖的，很开心不是吗？”
“嗯。”
“那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哦。”
“发自内心？”
“没错，那是‘心’中所反馈出的语言，只有你自己才能明白。”
想要一直在一起。
在一起的话，就会感到很开心。
胸口暖暖的，很舒服的感觉。
被妈妈爱着的时候，被她说“我爱你”的时候，被幸福感所包围着的感觉，即使在冰冷的海水中，也能让人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些就是“心”吗？
“这就是爱吗？”
艾雪儿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着，像是找到了什么答案，“艾雪儿好像懂了什么是爱。”
“这么快就懂了吗？”
“嗯大概，但是艾雪儿解释不出来。”
“没必要勉强自己解释也可以，你连话都还说不利索呢吧。”
“唔。”
少女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程让之后沿着岩壁快速向上攀爬，他准备先去确认水源的两处断口位置，至少获得到断层结构上的情报此行才算是有意义。
借助紫色光球的照明，程让很快就看到了从不远处断口涌出的白浪，之前能听到的瀑布声正是来源于此。
而艾雪儿则在水中跟着程让游动，一脸好奇地注视着他的行为。
拔刀插入陡峭的岩壁，翻身站上去，程让腾出一只手来接了捧水。
尝了一下，冰凉中带着些许甘甜，是可以饮用的淡水。
确认这里便是之前通向聚落的地下水源出口后，程让下一个目标便是找出被截断的另一处水口，也就是通向聚落的水脉。
可在这么大的岩洞范围里，要找到一个应该已经没有动静的小口子，未免也太难了点，更何况周围没有被光源照亮的地方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
“程需要帮忙吗？”
这时岩壁下方的水面传来了艾雪儿的声音。
“诶？你能看到吗？”程让挥动了几下手中的光球，紫色的光芒将身下的水面照亮了些许，但由于距离远的关系，他并不能在昏暗的阴影中找到艾雪儿的身影。
“是的在黑暗中，只要有微弱的光线，艾雪儿都可以看得清。”
对于海栖种来说，拥有这样的光源后，这里简直就像是白天一样，视野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程让顿时眼睛一亮，那这可真是帮大忙了！
拔出插在岩壁上的长刀，程让几个纵跃重新回到水面旁。
“这里的岩壁上还有像是这样的洞口吗？”
“有喔”
“在哪里？”
在艾雪儿的带领下，程让找到了三处洞口，在对比地图中的水脉走向后，他确定了离地下水出口最近的那个洞口便是被截断至聚落的水脉。
可这两者的直线距离大概都在两百米以上足以证明这个未知原因形成的空洞到底有多么巨大。
若是从俯视角看，将空洞比作一个圆，这两个水脉的断口大概只在这个圆形的上半部四分之一处的分割线上。
“两百米吗”程让揣摩着下巴思考起来。
其实程让一开始的打算是削一个山头下来，将空洞下方填满，让水流能够更快地填满底部，进而流通 但根据下方水面的情况，这个空洞的底部似乎和海水流通了，想靠填的话，应该是填不满的。
更何况还碰到了个海栖种
艾雪儿迎着程让向自己投来的视线，歪了歪头。
“艾雪儿。”
“是？”
“如果是海栖种的话，能控制水流吗？”
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到了，艾雪儿轻蹙起好看的眉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不，不知道”
程让对于这样的回答倒也不意外，摆了摆手道：“哎，也是毕竟你连自己种族的语言都还说不利索，更别提其他的了，当我没说过吧。”
“程想要做什么？”
“我想把这两处水口连接起来，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吗？”对于面前这位天真的和白纸一样的海栖种少女，问出这种问题也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而且没什么杂念和固有思维的话，说不定她能给自己提出点不一样的建议，于是程让提出了问题。
就算是异想天开的回答也没关系，至少程让现在暂时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隔空将两个水口连接起来，还要保证稳固和效率。
艾雪儿点着下巴，视线在两个水口间来回扫视了几番，缓缓道：“想要把断掉的这里和那里连接起来的话在它们之间重新挖个洞不就好了吗？”
“重新挖个洞？”
艾雪儿眨了眨眼睛，歪头道：“不对吗？”
程让将视线重新投向不断汹涌而出的瀑布口，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挖洞！
就像之前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隔离区被袭击时那样，只不过与其相反。
在本来是通畅的道路堵车时，程让就是用最快速的方法，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即将一整片拦在自己面前的大楼捅了个对穿后赶到了伊莎贝拉那边，将石巨人一刀砍碎。
现在的情况是，中间的道路因为太过宽敞，而无法通过，那么只需要把两边的断口都堵死，然后绕着旁边的山壁，在里面挖一条新的通路，将两个被堵死的断口重新连通，问题不就解决了？！
一开始被限制了思维的程让还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因为见多了超自然力量、术式和魔法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总想着怎么能用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把这俩口子连上，却没考虑到最朴素，最简单，也是可行性与可靠性最高的方法。
挖洞
“我怎么没想到呢，帮大忙了，艾雪儿！”
程让一锤手心，说干就干，区区挖洞，以现在自己的能力来说，简直不要再简单。
“不不客气”一旁的艾雪儿脸颊微红，捂着嘴巴轻声道。
不知为何，在看到程让因为自己的帮助而感到开心时，她也同样感到很开心，嘴角不自觉地就向上翘了。
第三十四章 约定与离别
从被截断的洞口开始，选定方向后，程让开始了挖掘。
说是挖掘，其实更像是“钻”过去的
“喝！”
深吸一口气，扭转手腕将长刀刺出，螺旋形的剑气便化作刀刃外放，将面前的岩壁像是切割豆腐般搅得粉碎。
第一道洞口被“钻”了出来，走到洞穴内的尽头，调整方向，重复。
“喝！”
轰隆隆！
再重复——
轰隆隆
完全由坚硬岩石所组成的山体中，被刀光剑气撕扯为齑粉的碎石一波波地从倾斜的洞口中掉落出来，将一旁观看的艾雪儿冲了个灰头土脸。
“呜啊～”
钻入水中躲避后续的土渣碎石，并将自己重新清洁干净的艾雪儿拉远了一些距离，重新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但除了时不时传来动静的岩壁，早就看不见程让的影子了。
时间缓缓流逝，长达数百米的岩洞坑道终于快要挖掘至尽头，程让甚至已经能听到岩壁的另一端水流击打的声响。
差不多就是最后一下了。
“喝！”
轰——
剑气穿透岩层，将面前的一切搅了个粉碎，随后汹涌的水流被突如其来的岔路分流，灌入洞穴之中。
打通了！
顺着水流被冲出洞穴，程让在另外的岩壁上削了两大块石头下来，将其当成塞子，一脚一个用力踢进了被截断的洞口。
随着两声巨响，瀑布的水流声被彻底截断，沿着山体内新开凿出的通路奔涌而去。
“大功告成，完美！”
这样新的通路便联结上了，被空洞截断的地下水源重新回归快要干涸的脉络，源源不断地涌向远方的聚落。
任务完美解决，艾雪儿也有着不小的功劳，如果不是她提出的方法，和帮忙找到了断口，程让自己一人都不知道要在这里耗上多久。
是时候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里克他们了
但当程让叉腰站在岸边，看向不远处从水面探出头来望着自己的海栖种少女时，却不禁有些苦恼。
——自己走了，她怎么办？
“艾雪儿。”程让蹲了下来，向水中的少女轻轻招手。
“？”
待她游到岸边，程让不舍地开口道：“艾雪儿，我的任务完成了。”
“任务完成？艾雪儿有帮上忙吗？”
“嗯，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谢谢。”
少女的眼神闪烁起了兴奋的光芒，笑了起来。
“很开心！”
“但也正因为完成了任务，所以我该回去了。”
“回去？”
似乎没有理解程让的话语，艾雪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晶莹的唇瓣几度翕动。
“回到哪里？”语气中满是疑惑。
回到我来时的地方，程让本想这么回答她的。
但想到面前的女孩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她，甚至可能被一直困在这里，没有食物来源只能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便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为什么呢？”艾雪儿的语气急促了起来，像是害怕面前的人会突然消失掉一样，从水中窜了过来，紧紧扯住了程让的衣服。
“程不能陪艾雪儿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吗？”
程让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说道：“抱歉，不行”
少女拉扯着程让衣角的手攥得更紧，“那，艾雪儿要和程一起走！”
“可你是海栖种离开海水是不能生存的。”
“一定有办法的！”艾雪儿突然大吼，声音渐渐哽咽起来，豆大的泪水溢出眼眶。
她用着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向程让道：“程，不要离开艾雪儿艾雪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里好黑没有程在的话，艾雪儿什么都看不见不要再丢下艾雪儿了！”
她不想再次孤身一人，面对残破的贝壳，将自己蜷缩在黑暗中被恐惧包围。
如果程让没有来到这里，两人没有在此邂逅。她注定会在几天之后饿死在一片漆黑的海水之中。
那时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思考，没有人能够替她解答为什么妈妈不在身边的问题，就这样孑然一身
“一定有办法的艾雪儿，很聪明的所以，快想出办法呀”她本可以容忍这样的黑暗，在一无所知中死去。
但偏偏有人为她带来了光。
“一定有办法的”
在自己面前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断断续续抽泣着的少女，令程让的内心倍感煎熬。
程让已经询问过宠物功能什么时候开启，得到的只有系统【敬请期待】的回复。
并且系统也为自己说明了，宠物功能是不会附带像是宠物背包那样能够收纳活物的空间的，所有缔结契约的宠物要不就跟在身边，要不就饲养在特定的环境中。
想要把鱼扔在陆地上或者带在身上活蹦乱跳的行为是不能达成的。
况且就算自己能将艾雪儿带走，也无法将她带回聚落。
海栖种的身份问题也无法像休比那样轻易掩盖，她无意识间的魅惑能力对于聚落中的男性们也都是灭顶之灾。
更何况外面的【大战】和黑雨、黑灰对于她都太过危险。
将其留在这个没有人能够发现的漆黑洞穴中是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程让只能狠下心来，将艾雪儿扯着自己衣角的手抓开。
“抱歉，艾雪儿，不是我不想带你走，而是这洞穴的外面，对于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少女睁大了眼睛，用悲伤的表情看着自己，说不出话。
被这样的目光刺的胸口发痛，程让紧握着她的手，承诺道：“不过没关系，我会时不时来看你，并不是要永远离你而去。”
程让将紫色光球放在了艾雪儿手中。
“这个留给你，我隔几天就会回来一次，给你送些食物，陪你说话”
“你以后，不会再是孤身一人，我离开之后，也会帮你找寻其他族人的下落，到时候会让他们来接你。”
“你是注定要归于大海中的人，听妈妈的话，要好好活下去！”
紫色光球中氤氲的美丽光芒照亮了艾雪儿梨花带雨的脸庞，她将其紧握在胸前，不安道：“程，你不会骗艾雪儿吗？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如果说谎的话，就吞千针。”
程让伸出小姆指，在艾雪儿疑惑的目光中，拉起她的手做出一样的姿势，轻轻勾在一起。
“这是具有魔法能力的契约，这样做了的话，对方就不会食言了，怎么样？”
“魔法契约？”
艾雪儿紧盯着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拇指，最后轻轻点头。
“嗯，艾雪儿相信程会等程回来的！”
“所以我们两个为了遵守这个契约，都要好好活下去喔！如果我回来发现你不在的话，可是会很伤心的。”
少女连连摇头：“艾雪儿不会乱跑的，艾雪儿一定会等程回来的，因为约定好了的！”
“那就好，你要乖乖的喔。另外，食物省着点吃，这些其实都足够你吃三四天的了。”
临走前，程让像是不放心般一遍遍叮嘱着少女各种各样的注意事项，而少女也悉数牢记于心，点头答应。
“如果想念妈妈的话，就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她一定可以听到的。”
“呼唤名字对方就能听到吗？”
“可以的，只要你拥有足够强烈的思念，她会在你梦中出现的。”
艾雪儿捧着冉冉发亮的紫色光球，目送着程让突然消失在眼前，眼神中还满是不舍的情绪。
她期待着与他再次相逢的时刻，若轻声呼唤名字——不管多么遥远的距离，对方一定也能听见吧。
这样想着的海栖种少女，灵巧地在水中翻身，向深处游去，将发着光亮的紫色光球藏在了那巨大的贝壳里。
温暖的光芒在黑暗中为她照亮了四周的黑暗，令她安然轻闭上双眼，等待着下一次的重逢。
陷入熟睡的少女，翕动的嘴唇中传来呢喃：
“妈妈”
“艾雪儿的胸口感觉很温暖是不是因为遇到了”
“我爱的人呢？”
第三十五章 回到聚落
随着光芒闪烁间，从地上起身的程让回到了洞窟最上方的隘口，回眸注视了片刻之后，再次将一枚小巧的传送信标安放在了此处。
扯了扯兜帽，自己脸上的面罩和风镜也都完好无损，程让不由得扯起嘴角苦笑一下。
结果从始至终，自己也没有向艾雪儿透露自己是人类的这个情报，甚至她连自己长什么样子也没有看清过，就轻而易举地给予了自己全部的信任，定下了那样的约定。
甚至自己之前还是要伤害她的那一方，艾雪儿对这些仿佛都不在意。
她只记得那些美好的事情，自己给了她食物让她吃饱，因为帮助自己解决了问题而得到夸奖会很开心。
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别说是海栖种了，甚至程让经历了整整三个世界，都没怎么见过这样的人，连伊莎贝拉都会因为一些事情而生气埋怨自己呢
“就像笨蛋一样”
艾雪儿这个小笨蛋，可千万别让坏人骗了啊。
这样想着的程让嘴角不由得泛起笑容，一步步走出洞穴，穿过狭窄弯曲的隧道，来到洞口。
“诶？”
但是在见到洞口外的景色之后，程让不由得将覆盖在眼前的风镜摘了下来，任由带着泥土气息的风吹刮在脸上，口中发出了意外的声音。
“雨，停了啊”
已经连绵不绝下了整整两周的黑雨终于停歇，放眼望去的岩地上沾染着闪烁着蓝色荧光的灵骸，水潭因此也被辉光照亮，像是童话中梦境般的景色那样。
华美但也致命、充满剧毒。
“该回去了。”
一道身影从山腰上的洞口一跃而出，以常人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远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山脉的尽头
早上离去，直至太阳落山，并再次升起的时候，程让才回到了聚落中。
第一个迎接一脸风尘仆仆归来的程让的人是里克。
重新见到程让之后，里克似乎是松了口气般说道：“终于回来了啊，你这家伙。”
“怎么，里克大人是在担心我吗？”程让笑着掀开斗篷，将面罩从脸上扯下。
里克一脸无奈地耸肩道：“是克珑啦，她在知道你被我派出去执行任务后每时每刻都在念叨你的名字，烦都要烦死了。”
“哈哈哈这样吗，看来她很担心我呢～”
“有情报了吗？”
“情报？什么情报？”
见到程让一脸装傻的样子，里克不由得一拍脑门：“你不会忘记自己这次大老远出去要干什么了吧？！”
“怎么可能，不是都说了等我的好消息吗？”程让大咧咧地一巴掌拍在里克肩上。
“唔那么有什么好消息吗？还是先说坏消息？”里克揉着被拍得生疼的肩膀咧嘴问道：“如果又是那种好坏参半的消息的话，我还是只听坏消息好了。”
“解决了。”
“什么？”
似乎是没有理解程让这三个字的意义，里克再次确认。
“我说，全解决了，水脉被我重新打通了嗯，我算算，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
“里～～～克～～～！”
程让话音刚落没多久，克珑那大惊小怪的叫声便由远及近，砰地一声撞门而入。
“水源水源恢复了！诶！程？你回来了！”
“哟！我回来了克珑，让你担心了。”
里克用大拇指一指身后的程让，对跑来的克珑说道：“嗯，大概就是这家伙此行的任务，看来是完成了。”
只见克珑一下子跳到了程让身前，绕着他打量好几圈，发现他没缺胳膊少腿、真的平安归来后，才猛地松了口气，连连拍着胸口道：“太好了你没事。”
“我当然不会出事了！你怎么也要盼我点好吧？”
“抱歉抱歉～～嘿嘿，平安回来就好，水源也恢复了，真的很感谢你！”
克珑一把抓过程让的手上下晃动起来，同时向里克笑道：“外面的黑雨也停下来了，好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呢，里克！”
“嗯。”
随后在克珑的催促下，被扒了斗篷和装备的程让被赶进了浴室。
“洗完澡饭就做好了，辛苦你啦！”
说着这样的话，克珑蹦蹦跳跳的声音逐渐在门外远去，隐约传来的哼歌声无疑不在表现着她此时的心情十分晴朗。
蒸汽刺啦啦地从滚烫的石头上升腾而起。
这也许就是人类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中，所能获得到的微小的幸福吧，程让坐在凳子上用旧毛巾擦拭着身体。
仅仅是又能有淡水可以使用，连绵的黑雨停歇，就能让聚落中的人们性质高昂好一阵，一直以来有些压抑的气氛也因此活跃了起来，广场中再次能够传来欢笑声。
这便是程让能够亲身体会，并得以见证的一切。
哦，对了，还有那个在贝壳中等待着再次和自己相遇的海栖种少女。
————————————
里克回到自己狭窄的房间里，休比依旧跪坐在下了一半的西洋棋盘面前静静等待着。
“里克欢迎回来”少女口中说出了类似于妻子等待丈夫归家这样语气的句子。
“仅仅是出去一小会的话没必要这么说啦！”里克浑身别扭地搓了搓肩膀，一屁股坐下。
继续着对局。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响声断断续续，此时休比开口道：“水源问题解决了？”
“是啊，程那家伙一个人就解决了，来回只花了一天时间。”
明明骑马的话，全力赶路也需要来回六天的路程，程让算上解决事情的时间也只用了一天。
速度和效率都惊人地强大。
“黑雨也停下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里克，轻松了一点吗？”
“是啊，稍微轻松一点了，之后要找个机会好好向程道谢才行。”里克拄着手臂撑起下巴。
“可是里克是去迎接程的第一个人没有当面道谢吗？”
“呃，没来得及。”
“”休比眼睛中传来机械聚焦的声音，稍后她开口道：“里克在说谎哦是害羞了吗？”
“哈？你还能理解什么是害羞吗，完全没有！”
“那就是，傲娇？”
从休比的口中说出了能让里克惊掉下巴的词语来。
“你这些东西，不会也是”
休比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道：“全部都是程教给休比的休比觉得他对于‘心’的各方面理解有可以采纳的观点，于是记录下来了。”
“你以后少和那家伙学这些东西。”
里克的语气有些不满，重重落下棋子，将棋盘砸得啪啪响。
休比盯着里克这样的反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用疑问的语气缓缓确认道：
“里克你吃醋了？”
“所以说那家伙到底给你说了多少奇怪的东西啊喂！”
“CheckMate”
“啊啊啊！”
在浴室中完成最后步骤，用凉水冲洗身体完成清洁之后，程让突然打了个喷嚏。
搓着并不感觉到寒冷的身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
“奇怪了，我这种体质难道还会感冒？”
——这样毫无自觉地说着。
第三十六章 脆弱而微小的幸福
“我问你喔神灵种大概有多少啊？”
上局西洋棋里克因为心态出现波动而妥妥再次输了个惨败，这次进入到了第二局。
他一边不高兴地用手拄着脸颊，一边落下棋子。
休比紧盯着棋盘回答：“理论上是无限和概念的数量成正比不过多数‘活性条件’不成立。”
这个不得要领的解答和休比所下得棋步，让里克皱起眉头。
又是仅仅挪动了一步关键棋路，就让里克精心构思的局面崩溃，他叹了口气，再思考起下一个策略，继续着棋局。
“所谓的神灵种，基本上是有【战神】或【森林之神】那些吧？”
不过他们做的事相同，都是战争而已。
里克在脑中这么补充，而休比则轻轻点头：“前者是阿尔特修天翼种的创造主后者是凯纳斯森精种的创造主。”
但是里克打断休比的话。
会话与棋步的应对，再度思考出的棋步马上又被攻破，这时里克忽然想起。
不管挑战几次，不管下出自认多么完美的棋步——对方都在自己之上的这种感觉。
孩提时，在黑暗深处看见，自己绝对胜不过的那位，面露得意笑容的少年——
“我问你喔——有没有游戏之神呢？”
里克只是想起这件事。就算存在也不能怎样，不过休比还是认真地回答：“有但是，神髓未确认推测活性条件不成立”
虽然详细情形不清楚，不过那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神灵种是概念，既然有游戏这个概念存在，那么游戏之神也一定存在。
只不过因活性条件——神髓，的有无会决定是否实际存在。
“简单说就是至少现在没有的意思吧——”
“CheckMate”
将死，对于短时间内再添一败，里克不禁叹气，他从地上站起。
“我早就想告诉你，你不必连只有我们两人时也用那种语调说话喔。”
“嗯，好像思考发声中枢已经无法改变了的样子。”
“额～可以用人类也能听懂的话来说吗？”
“无法恢复原状的样子。”
真是暧昧啊。说了这句固定台词，苦笑一声后，里克和休比一同走出房间。
一边走一边眺望聚落，这里的气氛和之前已经有很大改善。
远处那个披着袍子一看就是刚刚洗完澡出来的黑发男人正笑着朝自己招手。
“喔～里克，今天也在忙碌着吗？”
“不，因为之前黑雨的关系，将后续的一些事项都完成了，最近没什么事，不过之后会忙碌起来。”
“那么又在和休比下棋吧？我看她一有空就会缠着你玩呢。”程让来到两人跟前，“休比，今天也好好地将里克打败了吗？”
“程不在的时候，直到刚刚一共是6胜0负。”
里克感到有些丢人的捂住了脸颊，而程让则笑着揉了揉休比的头发。
“了不起了不起，休比每次都能下赢里克呢～”
“下次我一定会赢的啊！少说这种风凉话！”里克立即反驳道。
但望着身边的交互的两人，他承认，自从遇到程让和休比之后，能够采取的手段大幅增加了。
明明没有拜托过休比，但她却主动帮忙计算、设计。多亏她的帮助，测量和侦查的精确度提升了。克珑的望远镜性能更加提高，而原本缺乏效率的酪农也有了些微进步。
因此外出调查的必要剧减，粮食也有余裕用于储存——所以才能有惊无险地熬过这次黑雨。
而程让对于聚落中人们的帮助和得益于他开朗的性格，人气甚至快要超过自己，许多会耗费巨大人力的建筑任务也能由他快速完成。
更不用说这次的断水危机，若是没有程让这次的舍身行动，说不定再撑下去会出现问题。
然后很明显地——聚落中的笑容增加了。
“嗨里克！你今天也要和老婆在房里悠哉地炒饭吗！”一位路过的居民笑着向里克调侃，并对程让也打了招呼：“程，欢迎回来！身体恢复的如何？”
这次程让的秘密外出，里克和克珑都是以他暂时身体不适在房间中休息的借口来告知大家的。
“喔，我可是很强壮的，区区一天而已，满血复活了！”程让向那人举起手臂，拍了拍鼓起的肱二头肌。
“我说过她不是我老婆了吧，秃子。你给我一辈子看着你的望远镜吧。”
与这对话相比，里克的反应似乎也比起程让刚刚来到聚落时要多了一些。
之前他可是只会一个劲沉默，然后一股脑收下所有对他背后的指指点点。
“小休～程！上次真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能陪孩子们玩！有时间一定来这里做客喔！”
“嗯，一定一定！”
“不客气”
如今只要呆在聚落中，他们便可以不受死亡恐惧的威胁，平安生活。
但这副光景对于里克来说，却怎么也开心不太起来。
——因为他很清楚，这只不过是一时的和苹，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只要高高在上自称神的家伙们，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这一时的平静就会如灰尘般消失。
忘记那个是事实，沉浸在一时的安稳中度日，那或许也是幸福。
但那样的幸福会消失。可能明天，可能今天——也可能是现在。
是不是给了他们太多希望了呢——里克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但是不然又要怎么做呢？
假装看不见绝望，相信这里是安全的，活到总有一天会来临的终战为止？
里克心想，至少自己是办不到的。
“喂，老大！别老是顾着抱老婆，我在修理漏水，过来助我一臂之力吧！”
“——哼，想讨打就直说吧。要‘拳头’之力的话，不管多少我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喔！”
里克带着僵硬的笑容，卷起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被留下的休比则是站在原地，就像脚底生根一样，一动不动地等待里克回来。
在旁边陪伴着的程让将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视，刚刚里克对于目前景象的那一抹痛苦的表情被收入得一清二楚。
就算现在的聚落已经渐渐好起来了，但里克依旧对现在的情况认知的非常透彻啊。
那不愿不。
是无法向着希望迈出步伐的背影。
总感觉太过于孤单了。
第三十七章 克珑小姐请您自重
“休～～比～～酱～～～！”
突然被人抱住，休比默默回头一看，只见满脸笑容的克珑站在那里。
“你们两个聊什么有趣的事呢？”
“谁都能看出来吧，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要找里克的话，他刚刚被人叫走帮忙去了——在那边。”程让扯着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向克珑指着里克被叫走的方向。
“休比没有跟着里克一起去吗？”
“里克没说要我跟去”
“唔啊啊！休比酱别管那个没用的老公，跟我结婚吧！？把这～么楚楚可怜的老婆抛在一边，那种笨蛋老公你就忘了他吧～？”克珑尖叫一声，搂住休比娇小的身躯来回蹭起了她的脸蛋。
“喂，聚落还有不少单身男士们呢，不要抢占资源啊！”程让在合适的时机送上了吐槽。
“里克，不是笨蛋”
“所以说要先否定夫妻和结婚问题才对啊！”
看到休比微微撅起嘴，克珑眯起眼睛无视了一旁程让的吐槽，问道：“休比酱，身为姐姐的我这么问也有点不好意思”
“里克说，‘她是自称的姐姐，不用理她’”
“啊哈哈～待会儿我要好好赏他一发——不过这件事先摆一边！”
克珑像是要萌混过去般干咳一声，然后直接了当问道：“休比酱是被里克的哪部分吸引了呢？”
“吸引？”
“真是的，就是在问你‘喜欢’他哪里啦～不要明知故问啦～！”
这情况使休比一下子沉默，表情呆滞起来，不知如何回答，她下意识将视线转向一旁面色发紧的程让。
得了，又来了
程让当然看出休比看向自己想要问的东西——喜欢是什么意思？
自己根本没法当着克珑的面向休比解释这种东西，更何况虽然时间已经过去数月，但她对于人类中最复杂的情感解析显然还没办法成型。
于是程让只能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在没有得到也许能够解答问题的人的帮助后，突然——休比意识到自己正在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自认已经习惯假扮人类的言行举止。
但是这个时候，克珑开朗的态度背后，感觉像是在测试着什么。
休比仔细思考，说起来自己还几乎无法解析“心”。
因此“喜欢”这个感情也尚未解析完毕，还不能加以定义，所以——
“我不知道”
休比决定诚实地回答：“我对里克的心感情有兴趣。”
休比的记忆中枢闪过与里克初次相遇的那天。
见到里克眼眸深处的感情——那时所发生的机凯种不该有的思考。
让她被以“连结体损害危机级逻辑错误”之理由，而造解除连接的那个事。
“嗯～嗯嗯！原来如此呢！”
似乎是领会了什么，克珑轻易地将其定义。
“简单说那就是～一见钟情对吧？！”
程让在克珑身后默默按起额头，现在和她说这个也听不懂吧不如说是完全无法理解。
正如程让所料，休比圆睁双眼，僵住不动了。
而克珑还在自顾自地推测：“嗯嗯～里克并不是长得特别英俊，乍看之下又是那样的性格，如果你是看穿里克的‘真心’而爱上他的话”
“爱？”
“嗯，那我就可以把弟弟放心交给你了！”
“”
一见钟情，必须解析的概念又增加了，休比顿时感到一阵疲惫。
恋情、喜欢、爱，不管哪一个都尚未解析完毕，现在又新增加了一见钟情——这个瞬间发生的情报。说不定自己一生都无法理解“心”吧。
程让在对于两人的对话感到头疼时，却感觉到了另一股视线在偷偷瞥向自己。
那是克珑在说出一见钟情这句话时下意识所看过来的动作。
等等不会吧？！
为什么克珑在说出一见钟情这个词语的时候，下意识看向的人是我？
克珑也许自认为她掩盖的很好，并没有被人发觉，但这样细微的行为放在机凯种少女休比和程让的眼里，简直不能够再明显下去了。
这不，克珑的目光又偷偷瞟向自己了，程让这次精准的捕获到了她的小动作，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愕然相撞。
淡淡的红晕迅速从克珑的脖子根窜到了她脸颊上，少女相接在半空的目光像是逃一样地躲开了。
结合里克和自己的抱怨，克珑总是最担心自己的那个人。程让一下子就完全理解了现在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
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陷入诡异的安静。
“——喂，克珑，你又在对这家伙灌输什么奇怪的知识？”
不过还好办完事回来的里克打破了这份尴尬，对几人道：“还有程，你也请不要教给她一些奇怪的东西了，这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有吗？我可都是很正经地在帮助”
“容易害羞、是个傲娇、会吃醋这就是你对我的印象吗？”
“啊哈哈”程让试图用傻笑蒙混过关。
克珑则完全不服气地叉腰道：“真失礼，弟弟啊，你真的很失礼喔！我什么时候灌输给小休奇怪的东西了？”
里克一咂嘴，掰起手指道：“你告诉她我喜欢巨乳，让她把两个重要的粮食藏在胸前你头脑失常了吗？”
“我很正常喔！真失礼呀！她可是迟早会成为我弟妹的人哦～我不能让她在姓生活方面感到无聊——”
“我们走，笨蛋是会传染的，你以后别太靠近那两个家伙。”里克拉起休比的手便走，“要我看，他们两个笨蛋在一起才更加般配，这样克珑就没空来操心那些奇怪的问题了。”
“智能指数会传染吗？”
对于令人惊愕的新事实，休比睁大了双眼，而里克则像是催促般牵着她的手扯了两下。
“哎呀呀！原来弟弟看我和程也是很般配的嘛？咿呀——真让人害羞～～！”
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点一样，克珑扭捏着将自己顺势贴在程让身上，但却被他按着脑袋一把推离身边。
“抱歉克珑，我说过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请自重。”
“啊哈哈哈，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啦！”克珑开朗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后马上恢复了一开始大大咧咧的样子。
“那么澡也洗完了，准备开饭吧～”克珑笑着并拢双手道。
“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怎么会辛苦呢～嘿嘿！”
跟着克珑脚步轻快的背影向房间走去，程让在心中默默叹气。
自己虽然清楚克珑的心意，但并不能轻易对此作出回应。
不单单是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样的借口，而是自己离开这里时，必定会经历的情景——
【“No Game No Life：Zero”为未绑定世界，玩家完成任意主线任务回归时，该世界将被抑制力修正，抹除玩家一切相关信息，即与玩家接触过的原世界驻民记忆将会被全部清除。】
和上个世界一样，但这次，恐怕自己并没办法找到能够跳过系统清除记忆的能力。
这是战争连绵的世界，其他的种族皆是敌对，甚至不能透露自己是人类的身份，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自己对抗世界抑制力
除非——
【主线任务-唯一神：获取“星杯”（可选）】
程让默默从系统任务界面收回视线。
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神吗？
第三十八章 看海人
夺取“星杯”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神，是否就代表自己能够掌管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本身的意志力，以此取消抹除记忆的惩罚呢？
——不确定。
系统并没有给出答案，而自己成为唯一神后，仅仅是为了留下些许记忆的目的未免有点过于自私，就算能够结束这场大战，后面的事情要怎么做程让也一无所知。
拯救世界这种事情程让没少做，但是“管理”世界，可就一点经验都没有了。
如果拿到星杯之后，这个星球数以千年、数以万年的后续发展如果都需要自己来管理的话，那可真是有的让人头疼。
【主线任务-见证者：见证“心”的诞生（进行中）】任务进度：31.4%
而根据时间的一天天经过，缓慢上涨进度的主线任务“见证者”也已经达成了三分之一。
按照时间如此推算下去的话，大概再过一阵，这个任务就会完成了吧？
——————————
自上次从截断水源的空洞回到聚落已经过去了三天。
在房间的墙壁上再次刻下一道印痕，程让翻身下床，感觉是时候回到艾雪儿那里看一眼了。
一顿就能吃光五袋食物的吃货少女，估计现在粮食要见底了也说不定。
不过目前也有点小问题
话说，海栖种要吃的食物是什么来着？
上次能够投食是因为从系统抽奖机刚好抽到了十包精致鱼饲料，但那些存货已经都留给了艾雪儿，突然想起这回事的程让不由得拍了下脑门。
临走的时候忘记问她要吃什么了！
虽然知道以艾雪儿的性格，大概自己空着手去她也不会责怪自己，仅仅是再次见到程让她就会开心地笑起来，但要是真的空手去看望她的话也实在说不过去。
被她那双干净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盯着的话，恐怕只是皱下眉头，程让都会被自己的愧疚感折磨的坐立难安。
——“没有吃的吗？”
啊！只要想起这样的画面都感觉过意不去！
程让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推门而出，直奔海边。
不过也有信息可以供程让参考，那就是自己的弟子——杰特。
他也是个半人鱼
用“也”来对比杰特和艾雪儿的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貌似最能考虑到的意见大概就是这些了。
虽然杰特能够凭借呼吸器在陆地上行动，但艾雪儿明显不可以因为她压根没有双腿。
而且鱼鳃之类的东西在艾雪儿的身上也看不见，但不排除可能也会有的情况，只是自己对艾雪儿的了解还不够深入罢了。
但有关于食物这方面——至少海中的其他鱼类是大概率可以的吧？
因为上次扎布带着自己这帮子人在HL大街小巷找餐馆时候的第一站，就是生鱼片寿司店。
杰特还因为扎布这种连没教养都算不上的找茬行为好好反击了他一番。“你们以为在海中生活的鱼平常是吃什么的？当然是海中生活的其他生物了。”
扎布那家伙一脸吃瘪的样子程让现在都记得贼清楚。
聚落距离海边稍微有段距离，不过路程还算是安全，聚落中的盐分来源大部分都源自于此，也会有偶尔能捕获到鱼类作为食物的时候。
这边有专门负责的人，甚至不用去麻烦克珑，这段时间的相处程让已经和聚落中的大部分人打好了关系。
今天的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在这里——
“托德！”
为了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程让这次选择了骑马来到这里，毕竟虽然距离不远，但是靠步行的话也太过勉强了。
老远便看到了在礁石边弯腰忙碌的身影，程让翻身下马，抬手向其打着招呼。
头顶突出的岩壁成为了这片海湾天然的避风港，吹刮的海风也令这里少有黑灰能够飘落进来，岸边的身影闻声直起身子。
“是程啊，你怎么今天想起过这边来了？”
“突然想吃鱼了，教教我怎么样？”程让拴好马匹，向托德走去。
因为黑雨刚刚结束的缘故，库存消耗的差不多了，原定的计划基本都要推迟到现在来完成。
“哈哈哈，这个玩笑开得不错，如果想吃的话就过来一起帮忙吧，今天要运送的盐水也不少。”
“嗯，我在路上遇到拉货回去的埃文他们了。”程让挽起袖子接过了托德递来的渔网。
在这里的海水制盐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简单，由于基本见不到太阳和彻日下落黑灰的缘故，想要开发大片依靠太阳蒸发的盐田基本做不到。
都是由人力将简单浓缩过的盐水经过基本提纯处理后，运至聚落那边的处理场，进行后续的步骤。
之前来帮过忙的程让并不是新手，他一边和托德熟练地布下渔网一边和他闲聊起来。
随意扯了两句家常后，程让看似无意间问了一句：“话说，你在这边负责了有一段时间了吧，没有见过海栖种吗？”
“海栖种？”
托德似乎是对于这个话题有些意外，他顺势撒下一节渔网，停下来道：“害，这边是看不到海栖种的了！”
“见不到，为什么？她们不都是生活在海中的吗？”
程让有些好奇：“按理说只能生活在海里的种族，应该会有碰到过的时候吧。”
“说的是没错，但这片海域能不能有几只活下来的谁也不清楚。”
察觉到了托德话里有话，程让顺势问道：“发生什么了？”
“喂，要帮忙干活的话，偷懒可不行喔！”
在托德的提醒下，程让连忙继续着手上停下来的动作，并示意看上去知道些什么的托德继续讲。
两人弯腰忙碌在礁石边，托德用回忆的语气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娓娓道来。
“那是几年前，里克大人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啊，虽然现在也是十几岁啦——”
托德本想扯出点笑容来缓和气氛的表情却僵硬了下来。
“也是里克的故乡被毁灭的日子。”
那是龙精种之中——名为“焉龙”陨落的日子。
天空都因其最后死前的“崩啸”而被染成了一片暗红，惊人的热量，就算不是直击，仅仅是余波都将整片聚落毁灭殆尽。
“更不用提被直接轰击到的那片海洋了。”
随着托德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程让渐渐睁大了双眼。
“你说当时遭到直击的那片海洋被蒸发了？”
“是的，更不用提到底有多少生活在那片浅海中的海栖种被杀死，虽然没去查看过尸体，但之后搬来这里时，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我也没有见过这片剩下的海洋中出现过什么海栖种的影子。”
托德拍了拍手中的渔网，笑道：“所以，这里能捕到的鱼为什么都那么小，你也应该了解到了吧？”
顺着海岸看去，浪花组成的白线拍打着礁石发出浪花声，在身后的岩谷回响，程让抿紧了嘴唇，向托德笑了笑：
“大概吧”
第三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告白
天幕渐渐黑了下来，气温开始骤降，忙碌了一天的两人在这时终于收起了最后一次洒下的渔网。
从早忙到晚，收获到的也仅有两桶海鱼，平均个头不过巴掌大小。想要依靠这些来供给两千人的聚落还是远远不够的，大部分的粮食来源依旧是靠着作物的种植和饲养的家畜生产奶制品。
“辛苦了，难得今天你这家伙能陪我聊一天，这些就拿去吧。”
托德用网兜挑了几条个头稍大的鱼递到程让手里，这一挑大概就下去了小半桶。
“谢了。”程让倒也不客气，因为和托德这家伙见外的话，他总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这是你应得的，我们回去吧。”
将工具整理好，放在岩洞中用石板盖上，两人翻身上马，回到聚落。
托德一露面，便被他在家等待的儿子扑上来撞了个满怀，温馨的笑声和嬉闹声传来，令程让莞尔一笑，向一旁穿着破旧围裙的微胖女人点了点头——她是托德的妻子。
“程～～”
这充满元气的叫唤声拉着长音，让人不用回头便知是谁。
“克珑。”
“我听回来的埃文他们说你今天在海边，是准备再做一次美味的烤鱼吗？好期待喔～！”
少女双手握在胸前，闪亮的眸子眨来眨去地满是期待。
“没想到你还念念不忘吗？口水，流下来了喔。”
克珑闻言连忙抬手蹭了蹭嘴巴，却发现程让根本就是在逗自己玩，她撅起嘴道：“真是的，不要总拿人家寻开心呀！”
“哈哈哈，谁让你上次吃我做的烤鱼差点因为卡住鱼刺而出事，当时可差点没把里克他们吓死。”
“我我这次会小心点的啦～所以呢？厨房已经准备好了哦！”
“别急，看你馋的和小猫似得，里克他们呢？”
“这就去叫！”
克珑一溜烟地跑走了，行事风格依旧这么风风火火。
而程让也无法拒绝想要一饱口福的克珑，毕竟在黑雨所连绵不绝的日子里，她也为聚落中的情况操碎了心。
当里克带着休比随克珑来到厨房，微微带着焦香的烤鱼味道已经不由自主地令他吸起鼻子。
推门而入，便能看到程让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了。
“哟，恭迎里克大人莅临寒舍～今天是久违的椒盐烤鱼喔。”
“好耶！”克珑立刻开心地欢呼起来。
里克按着头发苦笑一声道：“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调侃我吗，叫名字就好了。”
“开个玩笑，马上就好，你们先坐吧。”程让在篝火前翻动着滋滋冒油的烤鱼示意几人落座。
四方的小木桌并不大，甚至坐下四人还会显得拥挤，但这样也无疑间加近了距离。
里克和休比一如往地被克珑按在了一起，而后她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对面，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晃动的双腿预示了此刻她开心的心情，眯起眼睛笑着注视程让忙碌的背影。
每当这个时候，只有程让额外给几人开小灶的时候，他们才能像是一家人那样紧挨着坐在一起，一同享受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
“久等了！”
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烤鱼码放在木盘中，被程让端上了桌。
不多不少，正好四条。
休比抓起分到自己手中的烤鱼，向一旁的里克看去——
“别客气，吃吧。”里克一如往地回答道。
就算身为机凯种的休比不需要通过进食行为摄取能量，但由于克珑也在场的原因，仅为了瞒下她一人，这样的行为也是有必要的。
那是在第一次四人聚餐过后，里克单独向休比解释的。
仅仅是为了伪装，隐瞒身份才进行的无意义行为
但现如今，却让休比产生了“期待”这种行为发生的想法。
因为能和里克靠得很近，克珑对于程的行为也可以更加有助于“心”的解析，所以才会期待吗？
休比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通过逻辑计算，所得出的结果却是否定。
自己仅仅仅仅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理由不明？
“我开动了～！”
三人同时拍手，端起了面前的烤鱼咬下一口。
“唔～好吃！”
“虽然不愿意承认如此美味的东西是从这家伙手里做出来的，但能够品尝到这种东西，似乎活下去也变得有意义了。”
“里克你这样还说自己不是傲娇吗？”
里克闭口不言，只是神色别扭地继续往嘴里送着食物。
辉石在墙壁上的灯架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未熄灭的柴火在灶台内发出噼啪的响声，屋内相比太阳落下后的寒冷显得格外温暖，桌边的几人聚在一起，互相说笑品尝着美味的食物，享受着这世界中微小而温馨的幸福。
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的话，就好了
休比咬下手中的烤鱼，由味觉传感器告知着中枢分析模块这口食物中所蕴含的物质。
明明这样是尝不到味道的，只有冰冷的信息流在脑海划过。
但休比却感知到了“喜悦”的情绪。
“好吃吗？”
坐在对面的克珑向休比问道。
“嗯”
休比轻轻点头，回答着自己本不应能够回答出来的问题。
“啊～真是太幸福了”克珑晃荡着椅子向程让身边靠了靠，“真想每天都吃到程做的饭啊～”
“每天的话，还是有些勉强了吧？”里克轻叹一声，对于克珑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表达了否决。
“说的也是呢嘿嘿～”
“靠太近了”程让有些无奈地提醒着克珑已经快要压倒椅子倚在自己身上的行为。
“什么嘛，真冷淡！”
“估计是在嫌弃你太过粘人吧，辛苦你了，程。”里克找准机会给了克珑精确一击。
然后遭受了少女铁拳的制裁，咚地一声捂着脑袋趴在了桌上。
“痛啊——你这家伙！”
“没事吧里克？”
休比似乎是在护短般向克珑提出了意见。
“克珑请不要对里克进行无理由地伤害行为了”
克珑被两人这样的反应刺激，大叫道：“啊啊啊，看到你们这么恩爱的一对我就对于自己的现状感到不公平呀！为什么程已经名花有主了呢？嘤嘤嘤（趴桌假哭）”
“喂，说成名花有主什么的也太”程让扯着嘴角瞥向一旁的克珑。
“什么嘛什么嘛！这个世界就算娶两个妻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嘛！为什么你这家伙的界限对我划分的这么清楚啊？”
“克珑，对程一见钟情？”突然一旁的休比对着克珑说出了这样的疑问，不禁令里克和程让感到惊讶。
“是！人家就是对程一见钟情了啦，就是喜欢他啦！怎么啦！反正他也只会说自己有了老婆然后拒绝我！”
程让没想到这次克珑竟对自己发出了如此明显意义的告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谁知休比则更加语出惊人，表情平淡地撇出一句：
“克珑，会对已经有了性伴侣的人一见钟情？喜欢？那么谁该吃醋呢？”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射向一旁举着鱼骨头嗦着的程让，令他动作一下僵硬起来。
“等等你们瞅我干啥？！就因为吃醋这个词是我教她的吗？！”
“”
“盯。”
“不好意思，十分抱歉，之后我不会再乱教了。”被几人盯得头皮发麻的程让立刻选择了伏桌道歉，这才令他们收回了目光。
“看来里克还是想要独自调教休比酱呢～”
“克珑，我果然觉得你还是换个脑子比较好。”
第四十章 夜袭
这次聚餐依旧是在一如往热烈的吵闹声中结束。
直到深夜，披挂好装备准备带着剩下的鱼偷偷出门看望艾雪儿的程让，与门外踌躇着的克珑撞了个正着
“呜哇！”
“我靠！”
两人对此皆是吓了一跳。
“克珑这么晚了，你站我房间门口做什么？”趁着昏黑的环境，程让闪电般地将身上的斗篷啥的一股脑扔进系统背包，并抢先发问。
“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还好克珑可能是因为害羞的原因，一直低着头，才没有发现程让的情况。
“在里克面前问不出口的话吗？”
“嗯。”
程让伸出头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让开门道：“进来吧”
关好门，给快要熄灭的辉石重新滴上水，房间终于再次亮了起来。
“你还没睡吗？”
“那就要问你了。”程让低头看了一眼只穿着轻薄睡衣便跑来自己房间的克珑，将床上的被子抓过来披在了她身上。
“天气冷，别因为这种荒唐事生病。”
“谢谢”
“那么，有什么事非要一个人半夜过来？”
程让盘腿坐在床上，拍拍身前，示意克珑坐过来。
昏黄的辉石灯光中，克珑仿佛心事重重，并没有平常那样活泼，只是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挪到床上。
沉默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程，虽然这么问可能很失礼，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妻子，是不是已经——”
“她还活着。”程让打断了克珑的问题，直接了当地回答道，“她还活着，只是不在我身边。”
程让无奈道：“你不会是以为我老婆死在大战之中，只是为了不辜负对她的爱而一直拒绝你的吧？如果是来劝我想开点的话，那就不必多说了情况比你想象的复杂很多，但我能肯定的是她现在活的好好的。”
“但你来这里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见克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程让叹气道：“你是想问我会担心她，或者她会担心我吗？”
克珑低声嗯了一句。
“想念的话确实会有一些，不过互相担心到不至于，我想这并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克珑。”
少女拉扯着被角的手心攥紧，程让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便是：你应该相对于我，更加关心些聚落中的情况。
里克身上的压力不小，更何况现在身边还跟着休比，聚落中除了某些重要的决定，其他杂项都是克珑一人处理的，虽然因为有了程让的帮助而稍微没那么辛苦，但这样松懈下来的行为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我知道的啊我当然知道这些，根本不用你说。但就算这样，我就不能有喜欢你的权力了吗？”
程让张了张嘴，转口道：“我没这么说过你当然有喜欢别人的权力，只是我们两个”
“不会有结果吗？”
“嗯。”
“我知道了。”
“诶？”得到了克珑这样简明回答的程让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她。
而克珑则微笑着再次重复：“我说，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经这样和我说了，那么我之后就不会再让你感到困扰了。”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会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而我不清楚你和妻子的事情，再纠缠下去的话会遭人厌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克珑。”
克珑轻轻摇头：“没关系，我理解你，也理解里克的选择，但至少让我偷偷地再继续喜欢你吧。”
“”
“我有时候，真的也很羡慕啊，能够奋不顾身的去爱一个人的感觉，在这个世界，这样应该算不上自私吧？”
克珑扔下身上的被子，就这样离开了，甚至程让都来不及挽留。
理解里克的选择？
门外远去的脚步声伴随房间墙壁上滋滋作响的辉石渐渐熄灭而远去，程让回顾着克珑今晚的话语，不禁缓缓瞪大眼睛。
克珑她
早已经发现休比不是人类了吗。
可就算这样，她也一直将休比当做真正的家人对待
那么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内心却已经细腻到这种程度的女孩子，应该也隐约预料到自己并不是普通人这样的情况了。
可她依旧会喜欢自己，担心自己。
那如同赤子一般的热情也源源不断地感染着聚落中的其他人，为他们在绝望中带来希望。
说实话，这个聚落如果只有里克，或者只有克珑的话，都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美好。
里克承担着世界的绝望与黑暗，用绝对的理智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克珑则承担着美好与希望的那一面，用热情与感性将绝望中这份微小的幸福尽可能的扩大开来。
而休比的出现
则是撬开里克代表绝对理智的【心锁】，而让情况发生变数的存在吗。
程让再次于房间中等待了一会，直到周围彻底没有动静之后，程让才重新披上斗篷与面具，扣上辉石灯于黑暗中从聚落出发。
他有种预感
这样平淡而幸福的日子，可能不会一直继续下去了。
夜晚外面的世界比起白天来说更加美丽，莹蓝色的灵骸好似万千萤火虫于天际飘落。
深紫色的天幕远方时不时传出滚滚雷鸣，而后被淡淡的明黄色染成橘红。
但这份美丽，对于大部分生物来说仍旧是致命的。
仅凭远方的情况便可以推测出，就算来到了夜晚，近乎于无休止的【大战】也不会宣告暂停。
黑灰飘落在程让的肩头，他抬手将其轻轻掸去。
这些，都是因战争而死去的精灵。
嗖——
程让的身影转瞬间化作模糊的残影电射而出，以人类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向着远方等待自己赴约的少女而去。
但这一切的动作却都被一道身影静静地看在眼里。
昏黑的工作室中，克珑缓缓从望远镜的镜头前直起身子，仅仅数秒种，自己便无法再捕捉到程让身披斗篷的身影。
她感到双腿一下子失去了力量，缓缓跪倒在地，抬起手紧紧攥住胸口，颤抖着唇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
“不会有结果吗”
第四十一章 传说之前的故事
这里，死亡如絮雪下落的夜——坚硬、含火、有金属的腥味，并不安静。
但在荒野中飞快行进的身影并不在意那些。
远处山壁上的岩洞已经清晰可见，程让抬头，脚下用力，无声地纵跃，扒住洞口一溜烟钻了进去。
咔哒——
手电的细小光柱扫亮岩洞内的漆黑，由于接近水源的因故，钟乳石尖上依旧不断滴落着水珠，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的浅洼里，白色的光一照上去，还能在岩壁上折射出彩虹似得光辉。
呼啸的风卷入洞内，发出呼呼的呜咽声，程让沿着那斜向下的岩缝而去，钻过狭窄的隘口一跃而下。
但有了上次的经验后，在临落水前，程让抽刀而出，镗地一声将自己钉在岩壁上，随后轻盈地翻身下落，钉在岩壁上的初心闪烁间回到了腰间刀鞘。
“艾雪儿，我来了。”在岸边，程让轻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幽深的巨大湖面上微微泛动起波澜，不多时咕嘟咕嘟冒出气泡，一抹紫色的光辉从湖底深处突然出现，快速上浮，然后——
哗啦！
深蓝色长发上装饰着珊瑚的美丽人鱼少女破水而出，手捧闪耀着紫色光辉的珍珠，笑靥如花。
“你终于回来了，程！”
“抱歉，这么晚才能过来。”
艾雪儿用力摇头：“嗯～完全不晚哦！艾雪儿这里，一直都很亮的！”
一直都很亮——
程让这才想到，暗无天日的岩洞中，除了自己留给她的光球以外，便再没有光。
在这里独自等待，遵守着约定的少女，并不能知晓日夜的变迁，只能在蜷缩贝壳中凝视着被光线照不亮的黑暗，等待着那声约定之中的呼唤。
“那就好”
程让提出挂在绳子上的几条鱼，晃了晃：“东西吃完了吗？”
少女的视线一边跟着程让手中的鱼来回动着，一边说道：“还没有，因为程说要省着点吃。”
整整四包完好的食物被艾雪儿拿出来展示给程让看，她满脸自豪地道：“看～艾雪儿有好好地听话喔！”
“三，三天只吃了一包吗？”程让惊讶地睁大眼睛。
“嗯，因为不知道程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艾雪儿只在饿了的时候才吃一点。”
“不能进入冻眠吗？那样的话不是也可以决定什么时候醒来，不必这么辛苦吧。”
“进入冻眠的话就没办法呼唤你的名字了！”
程让接下来的话被卡在了喉咙中，而艾雪儿则可爱地笑了起来。
“果然，呼唤名字的话就能传达到，程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呼唤，所以才过来的吧？”
不，完全没有听到今天过来也只是临时起意的巧合。
但少女空白到近乎透明的世界里，所能等待的就只有自己。
“程，来陪艾雪儿聊天吧！我们约好了的。”
“嗯。”
程让在岸边盘坐下来，问道：“你想聊什么呢？”
虽然在天亮之前就要赶快回去，但现在距离那时还早，自己还能多陪她一会儿
“程会讲故事吗？艾雪儿想听故事”
“当然会了，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氤氲的光芒中，男人盘腿坐在地上，而美丽的海栖种少女则伏在他身边，微笑着用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脸，鱼尾轻轻拍打着水面，搅起白色的浪花 在艾雪儿的妈妈教她说话时，会经常讲故事给她听，但具体是什么故事，艾雪儿说时间太久自己也记不住了。
“只要是故事的话，讲什么都可以。”
“这样嘛，那我给你讲一讲一位旅行者的故事吧。”
“好～”
少女点头，做出倾听的样子，程让整理思绪，缓缓开口，将时间带回从前——
“这是一位能够穿越各个世界的旅行者，所经历的故事”
那是在他还不是旅行者的时候，少年仅仅是一个普通人，在一个并不完整的家庭里，和自己的母亲一同生活着。
日子虽然称不上富裕，但胜在平淡而幸福。
他曾也是位热血满满，渴望着像冒险故事里主人公那样，经历各种刺激冒险的少年
而某一天，他的愿望实现了
程让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更加放松一点，看向一旁伏在岸边的少女，对于这样无聊的故事开头，她都能听得非常入迷。
不由得微笑起来，程让继续讲着：
“他拿上了剑，开始为了变强而锻炼。”
因为只要通过了最初的历练，他就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勇者，踏上前往冒险世界的旅途，开始他梦想中激动人心的故事。
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却一直没能通过最初的历练。
于是只能继续锻炼下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年年地过去，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
少年依旧只能在开始的地方一遍遍地挥舞手中的剑。
也正因为故事一直没能开始，他就只能这样枯燥而乏味地锻炼下去，没有结尾，没有尽头，没有希望。
一开始的期待渐渐被时间所磨平，满腔的热血也被看不见尽头的道路所浇灭、冷却、凝结
少年后悔了，他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因为这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他自己。
可是这被突然选中的命运没有放过那个少年，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也不能回到一开始平淡温馨、甚至有些厌烦了的日子。
他开始怀念母亲的唠叨声，他开始怀念每当肚子饿了的时候，都会有人为他做好香喷喷饭菜，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他在一片虚无的世界中，抱着手中的剑痛哭。
他感到不公平，感到无助，感到孤独。
“为什么他没有像其他故事中的主人公那样，去经历有趣而热血的冒险呢？”
“为什么只有他被扔在这空无一人的世界中，对着漫长到看不见任何希望与边际的虚无中，即使嘶吼也无人回应呢？”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少年都在寂寞与痛苦之中挣扎，被孤独折磨的无法停下口中的抱怨与眼泪。
他疯狂过，绝望过，期待过歇斯底里过。
甚至想要追寻自我的毁灭，来结束这令他感到无尽孤独和寂寞的一切。
可未知的力量总不能让他如愿。
少年被无数次地从血泊之中唤醒，重新扔进空无一物的虚无，仿佛有人在遥远的未知中注视着他，并告诉他——你还没有完成你的使命，你无法拒绝，也无法放弃。
“”
程让说道这里，低下头沉默了起来。
而艾雪儿则轻皱着好看的眉头，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吗？”
停顿了许久之后，程让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释然。
“然后过了非常非常久，终于彻底习惯了一切的少年，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到过去，与其在原地自怨自艾，不如拿起武器继续前进。”
因为不管怎样，他所能期待的只有未来。
“能够选择的——只有希望。”
第四十二章 一年
在不知道挥下几万次、几十万次、几千万次后手中的剑后。
少年的心从期待、兴奋转为枯燥、无聊，之后是抱怨、孤独。
绝望
疯狂
“毁灭。”
——最后重生。
直到某一天，那不合理的命运终于告诉他：“你可以启程了”的时候，少年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一直以来的努力、鲜血、汗水与泪水终于化作了能够武装自己的力量。
当他踏入传说中的世界后，遇到了他曾经所憧憬的故事中的主人公们。
“于是，一段只属于少年的传说，就从此开始了”
“虽然因为种种没有从那之前漫长孤独中适应过来的原因，做了不少傻事，但他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羁绊。”
身形魁梧，面若野兽，却比谁都要温柔的绅士般的领袖。
实力强大，但为人品行巨差无比，会被称作人渣也毫不在意的傲娇性格，担任搞笑角色，却在同伴们需要他的时候，能够奋不顾身将背影留给所有人的家伙。
甘于平凡，渴望平凡，又注定不会平凡的懦弱少年，却能够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产生改变，成为世界上最有勇气的哥哥，选择不断前进的骑士。
还有很多
他遇见了很多朋友，也碰见过很多对手，经历了开心的事，愤怒的事，悲伤的事，许多许多。
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少年最终选择了希望。”
那是属于他的赞歌，那历经无数磨难也不愿放弃，无数次跌倒后爬起，选择向着光芒前行的灵魂，正在熠熠生辉。
并为他照亮接下来的慢慢长路，同时影响着他所接触到的其他人。
那是让他踏上旅途的冒险故事中的主人公所说的一句话——
程让看向一旁听得入神的艾雪儿，缓缓道：“只要你还想要向着光芒踏出哪怕一步，你的灵魂，就不会宣告败北。”
“光？”
艾雪儿的目光看向幽深而黑暗的岩洞高空，痴痴道：“艾雪儿，还能看到光吗？”
“一定可以的。”程让点头道：“少年的故事很长，但艾雪儿，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艾雪儿的故事？”
“嗯。”
直到大战终结，一切归于原点，她也许就能重新看到那被染红的天幕变得蔚蓝，温暖的阳光重新抛洒向一望无际的海面，在波光粼粼的琉璃景色之中尽情畅游了吧。
艾雪儿在期待着那一天。
倒不如说，很多人都在期待着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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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程让会固定在每周去看望艾雪儿，并给他带去最近聚落中发生过的趣事。
这位海栖种少女也借程让之口了解到了里克和休比的故事。
只不过，她依旧不知道里克是人类，程让是人类，休比是机凯种。
甚至不知道，人类是什么。
这样期盼着固定日子到来的时间总是很快，程让在里克的聚落度过了非常久的一段不必担心会有人死去的日子
又是一天的早晨，当程让从床上翻身起来，想要用刀在岩壁上刻画出印痕之时，他才猛然发现，床边的这面墙，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己刻满。
“1234”
“7172”
食指停留在最后一个划出横线的四道竖条纹之上，程让轻笑一声，挠了挠头发。
“已经，一年了吗？”
这段时间里，克珑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总粘着自己开玩笑，而是重新将重点回到了里克和休比身上。
相处时保持的距离，比起朋友来说更加亲近，但与里克等人那样的亲人又不同。
这导致里克越来越习惯和休比以某种方式来交流后，程让把背包里的十份狗粮自己吃干净了大半。
休比的洗澡不再需要自己帮助，而是里克一人担任，从自己手里学了厨艺，时不时会单独做给休比吃，借口是“尝试是否有毒，并提出完美改进空间”。
下棋之类的，到没啥变化——反正直到昨天也都一次都没赢过
【主线任务-见证者：见证“心”的诞生（进行中）】任务进度：85%
而程让这份主线任务的进度，也在一个月前的时候彻底停滞在了百分之八十五，再无动静。
整理好衣服，推门而出，已经彻底熟悉了聚落中的生活，程让和每个路过的人打着招呼。
“我们今天说不定会晚些回来，不过不会走太远。”
——不远处的广场传来里克和克珑的对话声。
“早，里克。”程让向广场中的三人走去。
“程，来的正好，刚准备去叫你呢。”里克笑着向自己招手。
是的，最近里克已经可以习惯发自内心的向他人微笑。
自从心锁被休比撬开之后，这家伙除了工作的时候，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而这些大部分的功劳都可以归结到里克身边那道形影不离的少女身上，休比。
“早上好，程。”
“喔～早上好，休比也能够主动打招呼了呢！”程让笑着摆了摆手道：“所以，有什么事？”
打量了一番里克和休比的装束，程让道：“要出门吗？需要我一起？”
里克摇头道：“不，这次出门，聚落中交给你和克珑，我是最能够放心的。”
听到这句话，克珑猛地一拍手，露出别有含义的笑容。
“啊啊～我懂了，你们夫妻俩是要在青空下办事是吧？”
“克珑，你最好换一颗脑子比较好。”里克无奈地白了一眼克珑这家伙，拍下程让的肩膀道：“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
“哎呀，不过以现在的天空，应该会变成在赤空下办事吧，但不管怎样，天气还是很冷，小心感冒——”
“吵死了，闭嘴，我们走咯休比。”
里克不高兴地拉起休比的手转身离去，只留下表情讶异的程让和克珑两人。
他恐怕都没有自觉，但除了里克自己以外的另外三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特别是休比。
里克，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除去最开始带休比进入聚落时的介绍外，里克从未再叫过休比的名字。
这家伙，你，她，那家伙。
日常对话中只有这样的代称。
未定义的错误淹过了她的思考，休比虽然感测到机体温度的上升——不过休比把那段记忆，贴上【最重要】的标签，虽不明白理由——却珍惜地保存了起来。
目送两人的身影远去，程让和克珑不约而同对视在一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里克是不是第一次叫了‘休比’这个名字出来？”
克珑神色比起程让来说更加复杂，但她还是缓缓点头道：
“是的。”
第四十三章 继承者们
隔了半日再次站在地面上，里克心想，有休比在真是很轻松。
抱持死亡的觉悟骑马需要五天，慎重地匍匐前进的话，要花上数月的距离，休比却是抱着里克半天就跑到了。
“这里就是毁坏的森精种废墟吗？”
那是一年前，里克和程让一起共同前往探查的场所。
树木编织成的独特建筑物，一间间倒塌崩毁，丑陋的烧焦痕迹至今仍然残留在建筑表面，不过那些废墟被彩色鲜艳的花草所覆盖，宛如优雅的庭院一般。
天空被染成血色，大地受到黑灰毒害——在那样的死亡世界里，这座废墟都似乎至今仍受到神灵种的加护未染一尘。
不愧是森神所创造的森精种大人的前首都，里克嘴角挂起嘲讽的笑意。
他们把这个星球变成地狱，却仍想让自己的居处成为乐园。“4！0：7”；6.
两人一起走了一阵子，终于在里克所要勘查的目的地停下脚步。
在尽数焚毁的废墟中，唯一仍残留原形的建筑物前，里克向休比问道：“这里就是图书馆吗？”
“大概是相当于那一类的设施，相对于都市的损害，这里的损害轻微”
那也就是说——受到天翼种攻击之际，这里是优先防卫的建筑物。
能够预测的是避难设施、某种研究设施，或者是保管设施。
“原来如此，这里大概是图书馆之类的设施吧。”
找不到像是门的入口，两人沿着树木交错的缝隙潜入内部。
即使进入里面，奇妙的建筑样式依旧不变，内部摆设皆是难以判断用途的物品。
其中有个勉强能判断可能是书架的东西。
但书架上已经空空如也，看来大部分的书都被搬走了，不过这样已经足够。
“因为即使是他们不要的知识，对我们来说也有意义啊。”
里克这么说完，开始四处调查残余的纸片和破损的书本。
“里克看得懂森精语？”
看到里克哗啦啦地翻动书籍，休比歪着头问道。
“地精语、森精语、妖精语、妖魔语、兽人语——你希望我用哪一种语言回答？”
听到里克若无其事的回答声，休比惊讶地睁大眼睛。
“为什么学那么多？”
脸上带着有别于愤怒和憎恨的严峻神情，里克回答道：“不然就无法存活下来啊。辛苦得到的情报，看不懂也没有价值。”
休比知道里克的那种表情、那种眼神。
那是里克真心想以西洋棋击败自己时的眼神。
“人类并不只是永远地，持续不断地被蹂躏至今。人类靠着口耳相传、文字记录，所有能想得到的方法，将其他种族的性质、语言，甚至习惯——连绵地传承至今。”
没有映出任何情感的黑色眼眸，诉说着人类只能脆弱地逃命。
但是隐藏在那眼眸深处的却是相反的意志。而那正是休比想知道的。
嘶吼着：“别小看人类啊！”
里克的“心”。
“啊里克、里克”
听到休比的呼唤，里克抬起头。
随着岩盘被掀起而产生的剧烈摇晃和声响，厚重的铁块被强行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音调。
休比举着身高于自己十倍的铁门，歪头表示疑问的模样：“地下被施加复合伪装术式下方发现空间，有地下室喔？”
被动静震倒在地的里克看着休比平静的表情和人类绝对无法理解的动作，表情不住抽搐。
待休比确认过周围的生命反应后，两人走下楼梯。
——————————————
聚落中。
程让上午刚刚帮忙去装卸完海边运送过来的盐水，便马不停蹄地穿过广场， 向着二楼的工作室走去。
今天下午至晚上刚刚好轮到自己在瞭望台当班——是个可以摸鱼的好日子。
咳咳，摸鱼到提不上，主要是这个工作对于程让来说是最清闲的。五感敏锐的他只要靠在瞭望台上，就算不借助克珑修复的地精种望远镜，也能将聚落附近可能的威胁尽收眼底。对于其他人的话，这却是个枯燥但绝不能放松的苦差事。
路过教室，程让透过窗户看到克珑正站在台前负责教授聚落中的孩子们读写文字，那干练认真的模样和平时不着边际的她截然相反，有种别样的魅力。
“克珑克珑！这个字好难写啊是什么意思？”
“在课堂上，要叫‘克 珑 老 师’喔！我看看——”
克珑先是一本正经地纠正了孩子们对自己的称呼——虽然一直这么做也没什么效果，但她就是很在意。
而后走到了提出问题的孩子身边，耐心地对其讲解。
只是路过的程让不准备打扰克珑和孩子们的上课时间，稍微在门口停留注视了一会之后便继续走向工作室。
“每天克珑都让我们学习这些难懂的文字，有什么用处呢？只要能够互相交流不就好了吗？”
教室中隐约传来刚刚那个孩子的问题声。
克珑伏在桌边，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如果学好这些语言，以后就可以帮助大家解读更重要的情报了呀，我们的生活也会更好。”
“什么样的情报？”
“”克珑面露苦涩，嘴角的笑容显得勉强起来。
“——聚落中的其他人，赌上性命从其他种族的手中获取到的情报。”
听到克珑沉默的程让折返回来，站在门口向她身边的那个男孩子解释道。
“程！”
“你的父亲——柯里，正是为了拿到那样的情报，才因此牺牲的。”
这个男孩正是五年间牺牲的四十七人其中之一柯里，托付给里克等人照顾的孩子。
男孩的身体微微一颤，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眼神中透露出悲伤。
程让用目光扫视教室中的其他人，缓缓道：“正是为了让像柯里他们那样的英雄不白白牺牲，你们才需要努力的学习语言、文字和知识明白了吗？”
下课时间，克珑推开工作室的门，找到坐在瞭望台上的程让。
“没必要去让孩子们接受对他们来说理解不了的东西吧？”克珑的语气有些无奈，“你不觉得这对于他们来说有些残酷吗？”
“可对于这些来说，外面的世界更加残酷不是吗？”程让轻叹一声，解释道：“与其将他们一直放在温室中保护到长大，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给他们不得不努力的理由。”
“他们总会长大，直到亲自面对这残酷世界的一天，到那时，有着充足心理准备和技能的他们，才能在这里更好的活下去。”
“克珑，没发现吗在教室里现在学习最认真的那个人，是侬娜吧。”
克珑默默闭上了嘴，程让说的没错。
在亲身经历过这个世界的残酷，差点与自己的父亲伊旺永别的侬娜，自那之后是孩子们之中学习的最认真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里克让其直面了这个世界最赤裸，最真实的一面才发生改变的。
因为知道父亲和其他聚落中的人们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态度和觉悟外出，才能理解他们所带回来的东西多么珍贵，为了要帮助更多的人，才拥有更加明确进步的动力。
“但这样对于孩子们的打击也很大艾瑞克一直到下课都没有振作起来。”克珑轻皱着好看的眉头，语气认真。
程让听着门外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微笑道：“但当他振作起来之后，就肯定会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吧。”
笃笃笃
工作室的门被应声敲响，艾瑞克——也就是刚刚的男孩子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依稀的泪痕。
但微红的眼眶中，却满是坚定。
他向背对着这边的克珑道：“克珑老师，上课时间到了。”
“啊，是，抱歉！”克珑先是回头答应着艾瑞克，随后也马上发现了他的改变，讶异地重新看向一旁微笑的程让。
“去吧，孩子们都在等你呢，克珑老师～”
少女的脸颊因此微微泛起红晕，她一跺脚：“你这家伙就别叫我老师了！真是的～”
克珑带着艾瑞克回到教室，工作室的门重新关闭，房间内回归了落针可闻的安静。
第四十四章 死亡风暴
森精种都市废墟的秘密通道，漫长的地下阶梯前方，是一片难以理解的光景。
里克不禁讶异道：“这是什么？”
宽敞的大厅——在中央有数根巨大的柱子并立。
柱子奇妙地扭曲，在表面刻画了无数赤红的图纹。
“一百八十六根图纹是、神灵种凯纳斯的加护刻印？不对。”
休比瞬间掌握了数量，想要解析出它的真相，但是她却侧着头感到不解。
“和资料上森精种使用的一切刻印、术式皆不相符？”
“大概他们原本在制造连休比也不认识的新武器，或者已经制造出来了吧。事到如今不管那些家伙做了什么，甚至是要劈裂这颗星球，我都不会惊讶——先不管那个。”
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劈裂大陆和劈裂星球，其实没多大差别。
先不管这个问题，立刻说着来到并列的奇妙柱子下方，拂去柱子底座上的灰尘，念出标识牌上的字。
“——虚空第零加护·理论验证试验炉休比，这东西你有印象吗？”
“查无符合资料森精种所使用的道具、触媒的魔法本身查无符合资料。”
原来如此——尽管无法理解，里克的直觉却告诉他：“不管怎样，久留无益，虽然不知还有没有剩搜刮完剩余的文件资料后就快点出去吧。”
休比点头答应，手脚利落地收集剩下的文件资料。
途中，里克的目光落在手上的一张纸片上。
“连开发人员的名字都用暗号书写，那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啊”
看到这写满暗号的名册，里克不禁感到不寒而栗。
久留无益，里克和休比准备尽快撤离，然而——
“伤脑筋要在这样的气候下移动也不可能吧。”
走出由图书馆改装的神秘研究所，离开废都之后，两人遭遇到了“死亡风暴”。
那是降灰量增加的黑灰相互反应，产生出蓝光气旋的现象。
一旦遭遇这个现象，无论采取任何防护措施，灰中所含的灵骸都会贯穿防护服，使人体遭受污染，进而死去。
于是两人慌张地折返废都。
“里克，像这种时候你以前都是怎么办？”在废都的研究所最上层，藏身在小房间里的休比询问里克。
“不怎么办，只能找个洞窟、废墟，如果都没有，就挖个洞躲进去，等待风暴过去。”
里克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死亡风暴并不是很罕见，在经验上短则数小时，再长一天就会停止。把自己埋在狭小的洞里等上一天，那样的经验也不只一两次。
问题在于——这里是否比洞穴安全。
“休比都怎么做呢？能够探测生命反应吗？”
“受到灵骸阻碍长距离观测器几乎无法使用”
“唔嗯不过如果是那样，代表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安全的吧。”
也就是说——多亏死亡风暴，让里克他们也不容易被发现。
反正不能出去外面，在休比无法广域搜索的状况下，高速移动也很危险。
于是里克向休比问道：“我说休比，你有带西洋棋盘来吧？”
“”
只能带最低限度的物品，因为里克是这么说的，所以休比大概是以为自己会受到责备——
“对不起”
她仿佛要藏住脸一般，一边道歉，一边战战兢兢地从背包取出西洋棋盘。
那个动作——机凯种害怕被人类责骂的那副模样有种其妙地违和感，里克不禁苦笑。
“我不是要责怪你啦在风暴停止前反正也没事做，我们来玩游戏吧。”
“？可以吗？”
休比仿佛很意外，又似乎很开心地说完，然后开始排列棋子。
里克盯着盘面思考，这将近一年多来和休比的战绩。
——两百二十三战零胜。别说是要胜过休比，甚至连平局都没有。
不过他有数次下出令休比惊讶的棋步，逼迫她陷入长时间思考。
里克心想，那也就是说——自己并非绝对赢不过休比。
里克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笑容，但想起和另外一位挚友的战绩，这笑容却又转为了苦涩，进而消失。
里克对程让——一负八十平。
除去第一开始初遇休比时将自己将死告负外，之后的所有棋局无论里克如何努力，也只能和程让战成平手，就算自己故意露出破绽，想要输下棋局也不可能。
这样的概率比起让里克惨败来说更加无法接受，那家伙仿佛能够参透人心般的棋路，近乎百分之百地能够将棋局引导向他想要的结果。
而这样的事情每每发生过之后，里克都在将程让最开始的话能否实现摆上天平 “因为我能很轻易地赢下她吧，毕竟就算是机械，也是有极限的——单论游戏而言，她也并不能参透人心。”
并不能参透人心所以能够轻易地赢下她？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自己已经试过几百次了
休比这时突然问道：“里克，为什么明明赢不了，还要继续对战呢？”
“啥啊，真是奇怪的问题，提出我赢就给我想要情报的人，不是休比吗？”
“骗人，里克，不可能没发觉”
“里克想要的情报休比，全部都交给里克了”
沉重的沉默笼罩，在只有狂风吹拂的声响中，休比说道：“里克很了不起，很努力了”
“不要安慰我。”
好巧不巧，过去克珑也说过相同的话，而里克的回答也和那时相同。
这样就结束了，谈话就此结束。里克是这么想的，然而——
“安慰？不是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休比惊讶地瞪大双眼，反驳了里克。
然后里克像是看到了珍奇的事物般同样圆睁双眼。
休比脸上表情明显表达出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说的意思，但最后她仍然选择了开口。
“现在的行星环境，对人类而言、是致命性的恶劣就生物来说，能够活着，就已经是异常”
那是在一年前，令里克愤怒忘我，掐住休比时的话语。
即使明知那是伤害里克的一句话，休比仍战战兢兢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样的异——更正，伟业之所以能办到，是因为里克的‘心’意志。”
笔直注视着里克那双映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眸，休比断然说道：
“——无论里克如何认为那都是【客观的事实】”
第四十五章 选择希望
“哈！你想说什么？机械大人是在向我保证，我丢脸的屡战屡败，对人类是有助益的吗？”
“休比不知道机械大人，但是休比是那样判断。可是”
休比十分严肃地用那如琉璃般的金色双眸，持续注视着里克。
“里克不接受，那样的结果”
“那是当然的吧，在这种世界存活下去又能怎样”
“不是。”
休比一口断定。她打断里克的话，继续道：“先前我不懂不过现在，我明白了。”
休比注视着里克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道：“里克希望的是不想让任何人死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毁灭人类的种族——甚至是休比也一样。”
里克的表情变得严肃不已。
休比还是不明白，那时里克不杀自己的理由。
里克回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于他的判断基准，休比还是无法理解。
正因为如此，休比可以断定。
“那就是‘心’”
“”
里克只是低下头保持沉默，想要从休比的目光中逃离，但她的话语仍没有停下。
“休比断定，里克很了不起但是里克不接受。”
没错，因为——
“因为里克不想被接受，因为里克无法认同自己。”
在只有风声呼啸呜咽的房间里，突然响起苦笑声。里克缓慢抬起头，手撑起脸颊。
他的眼中清楚映出休比的身影，勉强挤出声音说道：“你真是让人火大呢，满口道理的人竟然这么棘手。”
“对不起。”
“别道歉啦，这只是笨蛋在恼羞成怒而已。”
里克重重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承认了她的说法。
是啊，真是的。
这是名副其实的“走投无路”啊。
没有反驳的余地，所谓哑口无言就是指这个情况。
【心锁】既然已经被撬开，那么事到如今在逞强下去，也只是让自己更加难堪而已。
里克嘴角溢满着苦涩：“是啊，没错——像我这样的人渣，不想要任何人的认同。”
不断逃命，拼命存活下去又能如何？
但是，不那样做，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里克仰望天花板，背部倚靠在墙上，有如忏悔般喃喃道：“你说，既然如此，我要怎么做才好？”
要怎么做，我才能够原谅自己呢？
至今他牺牲了无可取代的生命，只是一个劲地逃避胜负。
为了救两人而杀一人，为了救四人而杀两人。
甚至欺骗自己，只有那种做法才是唯一的手段。
过去一直不断持续做着那样的事，事到如今要怎样才能认同？
里克彻底抛下颜面，向休比有如恳求般问道。
但休比却直视着他发出反问：“我就是想知道这个里克的心，是怎么回答的呢？”
“哈哈哈，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你这样太过分了吧。”里克干笑一声，垂下头去。
“不过不管里克要怎么做，休比都会帮忙”
“为什么？”
听到里克这么问，休比惊讶地睁大双眼，宛如理所当然般回答：“休比说过，会待在里克身边直到理解心为止。”
那还真是可靠呢
“不过一码归一码”
哒地一声，休比将棋子落在棋盘。
“CheckMate”
“休比，就气氛来说，这时候应该至少是平手的场面吧。”
“气氛，那是什么？虽然程也一直说休比总不能读懂空气但，大气指数，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老样子的回答，里克露出苦笑，视线往窗外望去。
不知何时，风暴已经停止。
从窗户向外面俯视，或许是森神的加护，花草树木鲜艳地肆意盛开着，甚至到处都看不到死亡风暴所造成的影响。
反而是色彩缤纷的花瓣被风卷起，飘舞在空中的光景，虽不想承认，但确实是
“好美”
里克将视线移向身旁，注视着抢走自己想要说出口话语的人。
感觉比自己更像人类的机械少女，只是充满好奇地，以发出兴奋光芒的眼神，追逐着在空中飞舞的花瓣。
那清晰的双眸，原原本本地映出其中万物。
“休比”
少女缓缓回头。
里克呼唤着她的名字，乞求她告知，过去自己认定毫无意义而一口回绝的话题。
“请你告诉我，这场大战的目的，和终结条件吧。”
——————————————————————————
蜷缩在巨大贝壳中的海栖种少女一边这样喃喃自语，一边用手指拨弄着面前熠熠生辉的紫色光珠。
“所以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那是比大海更加灿蓝的天空，太阳洒下来的光芒照在身上，能让你暖洋洋的。
一望无际的翠绿色草地会在风的吹拂下如同波浪般汹涌，夹杂着生命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不必担心生离死别，没有争斗的世界，你能够像鸟儿一样跃出海面，在天空中尽情地高声歌唱。
一幅幅美好的画卷，皆由程让之口尽数告知于自己。
你会交到一群最好的朋友，品尝到能令人幸福到忍不住微笑的食物，也能找到你爱的人。
但艾雪儿目前所能理解到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和程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奇怪包装袋里的东西了。
虽然至今已过去半年多，那些食物早已吃完，但程也和自己定下约定。
要是战争结束了，比这些还要好吃一百倍的东西，都可以任你吃个饱。
仅仅是抱着这样的愿望，艾雪儿也十分期盼，在程口中那“不久后的将来，战争结束的日子。”
战争何时算是结束？
这个问题——
“当你能够看见，比家乡的海，更加广阔与湛蓝的天空之时战争，就结束了。”那时，程让这样回答着自己。
“那艾雪儿到时候，要交更多的朋友！像程那样，像里克、克珑、休比那样的朋友！”
“当然没问题了，只不过，现在要忍耐一下哦，等战争结束了，我会亲自带你离开这里，去看那片海，那片天，那片草原”
“嗯！那么我们约定好了喔，程～”
“嗯，约定好了。”
两人的小拇指再次勾在一起，海栖种少女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在发光，眼神中满是对希望的期待，与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艾雪儿口中轻轻呼唤着一个名字。
他说，只要是轻声呼唤名字的话
这份思念，无论多远都能够传达到身边。
“艾雪儿是不是有些任性了呢？明明昨天他刚刚来过的现在就又开始想念起来了。”
少女的脸颊微微泛起好看的红晕，将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紫色光珠捧在胸前，怀抱着幸福轻轻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 “喜欢”
里克和休比一同走在花瓣飘飞，如同庭院般的森精种废墟。
虽说黑灰暂时被死亡风暴卷走，但再度开始降落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能在这里悠闲逗留。
里克重新回顾从休比那里听到的内容。
“唯一神的宝座【星杯】吗？”
决定着统率所有神明和精灵的主神“唯一神”的战争。
绝对支配权的概念装置——星杯。
那就是这场大战的理由与目的，而方法就是真是的——
“休比，你可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虽然觉得应该不可能，里克还是提出问题。
“那个星杯该不会没人发觉‘有别的方法’可以拿到吧？”
“别的方法？”
看到休比惊讶的表情，里克只能在内心叹气。
原来如此，连休比都没发现有这一招吗？
不，正因为是休比——正因为是强者，所以才没发觉这么单纯的事情吧。
“我说休比不是一个人真好。”
“？里克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喔”
“不，我以前就像个笨蛋一样，勉强自己装的成熟体面，不过——”
里克笑着将防尘面具扯上来，覆盖住半张脸。
这样就看不到里克的表情了，但是隔着护目镜，休比仍能清楚地看见，里克的黑色眼眸所散发出的，强而有力的光辉。
就好像和程一样。
“我觉得如果是休比的话，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做出有趣的事喔。”
“有趣？休比不懂搞笑这种经验，程的话，有很多。”
休比有些沮丧地低下头，里克则想着那家伙，不由得笑道：“和他不同，就是这样的你才有趣休比觉得如何？和我在一起觉得无聊吗？”
“不会。”她表情认真地回答，毫不思索。
“真的吗？不是我自夸，我可是很过分的人喔！你还不懂无聊这种感情——”
“如果我对里克没有兴趣就不会不惜遭到解除连接，也要在这里。”休比再度以迫不及待地、认真的表情立即回答。
里克心想：该怎么办才好，休比说问我的‘心’。
而且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会帮忙，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
我想怎么做——只是坦率地顺从自己的心情，或许，也是可以的吧？
“对就是那个。”
窥视里克思考时的双眸，休比这么说道：“休比就是对那双眼睛感到兴趣”
“真的假的？我现在所想的事，可以说跟小孩的幻想差不多喔？”
里克本来就是个孩子，他应该拥有那样天真的幻想，如同当初理解世界，就像游戏那样单纯。
没有赢不了的比赛，努力付出就会有所回报，一切皆有可能。
透过明亮的双眸看这世界——他能想到的是
“那样就好不对——我要订正”
休比就像是在深思般，数次侧着头思考，或许终于达成了结论。
只见她用力点了一下头——她成功定义了一种“感情”。
或许那让她相当高兴，她忘了自己是机械，露出开朗的笑容。
“嗯我想我‘喜欢’那样。”
不知何故，连里克自己也不明白。
“又是这么暧昧啊！”
——上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呢？
嗯，是不久前，一起家庭聚餐的时候吧和程、克珑、休比一起。
喔？家庭聚餐吗。
里克抱着肚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似的，打从内心欢笑。
能够遇见休比，真的是太好了。
还有那个没心没肺、强的不像人类的家伙已经从一开始让自己感到无奈头痛的陌生麻烦，变成了能够将聚落放心交由他手中的挚友了啊
时间快要来到傍晚，赤红色的天幕转为了阴烧着的木炭般的暗红，程让从瞭望台上跳下来，推开工作室的门。
“回来的还不算太晚呢，那两个人”
程让已经发现了休比抱着里克高速移动的痕迹，正快速接近这里，估计他也正是挑了今天自己值班的时间，才能够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吧，不然万一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可解释不清楚。
嘛，会被认为是敌袭也说不定呢，哈哈哈！
想起了好笑的场面，程让嘴角上扬，快步来到了聚落的大门口。
“哟！里克、休比。欢迎回来。”
像是每次里克都能第一个迎接自己那样，程让也第一个迎接两人归来。
“我回来了。”
“辛苦了诶？”程让表情惊讶，他注视着里克的双眸，口中发出忍不住疑惑声。
总感觉，里克这家伙的眼神，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怎么了？”
将斗篷扔在程让手里，里克牵着休比的手走进聚落。
“没什么”程让摇了摇头，随后对着两人一翻白眼道：“喂我说！现在牵起休比的手已经这么熟练了吗？都说了多少次，这还有条狗呢！”
“哈哈哈，你不是说自己也有老婆吗？现在羡慕什么？”
跟随在里克身后，三人回到聚落中，程让轻叹一声道：“哎，要不是伊莎贝拉不在身边，你早就被我秀死了！”
“不是还有你的刀老婆吗？”里克用这样的话语反驳，并发出调侃。
嗯？
听到这样的话，程让不禁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里克和休比的背影，心想道：
不对啊？今天的里克怎么还会这样开起玩笑？
话说——
“里克！和老婆亲热完回来了吗？刚好赶上晚饭时间哦！”聚落中的其他人看到回来的里克，热情地向他招呼着。
“才没有亲热！只是去调查了些东西而已。”
为什么这次里克没有反驳休比被别人叫成是他老婆啊？！
从洞穴中窜出来的克珑依旧扯着明亮的嗓音，迎接里克的回归，一把扑向他怀里。
莫非，这两人真的有一腿了吗？
八卦之心顿起的程让坏笑起来，捏着下巴来回打量起了那两人的身影。
盯得里克脊背一凉，浑身打了个激灵。
“里克，怎么了吗？”休比抬头看向浑身一抖的里克，关心地问道。
里克搓着肩膀，下意识看向身后视线传来的方向。而程让则快速收回表情，假装出四处看风景的模样来吹起口哨。
呼——呼——
虽然根本吹不响
“没什么。”里克这样回答着重新转过头，嘴角有些僵硬地扯了两下。
那家伙总感觉他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第四十七章 交接
之后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该来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临了。
如里克所担心的那样——
这天一早，赛蒙便大惊失色的从楼梯上冲下来叫喊道：“里克，程！大事不好了！从望远镜中捕捉到龙精种六只、大量地精种舰队正朝这里而来！”
手中拿着测量器的克珑也跟着跑了下来，接着道：“行进路线分别是北北西与北东东！若是照这样发生冲突，东方九里处将会成为战场！”
她的大声报告响彻整个聚落，一时的安宁终于就此宣告结束。
“程！”里克与程让相视一眼后，便立即明白了双方的意思。
“交给我吧。”长时间相处过后几人已经产生了不小的默契。
程让点了下头，立刻起身担负起总指挥任务，有效率地对全员进行疏散撤退，指示要带走的粮食和行李。
同时里克、休比和克珑三人争分夺秒地在地图上计算着战斗影响的范围。
从花费五年时间调查中，所选出的二十八个处所中，决定适合的避难位置。
在预测战斗开始的八小时前，完成避难准备，开始移动，然后
聚落内将近两千名居民，全员都看到自己的住所被光所吞噬摧毁，一年多来，在那个避难所中所有平和、美好、温馨的回忆与痕迹，皆随着爆炸泛起的炽红而随风消散。
死亡的人数不到两百，是直到最后仍在指挥避难的人员。
在聚落附近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战斗——这样的灾情已经算是非常小了。
但是从高台上眺望着连同岩山一起蒸发的聚落，人们纷纷呜咽哭泣。
被火球照耀的天际，连乌云都被镀上了一层炫目的红，好似晚霞将至的火烧云般夺目。
程让站在克珑身边，伸手搭在她肩膀上，放眼眺望着远处的战场。
“失去的家园，总会再建立起来的，只要人们还在，就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
克珑正紧握双拳，身体因愤怒而颤抖。
失去的家园只要再建就好——理论上是那样没错。
虽然也失去拼命修好的望远镜，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认清那本来就是为了今天而存在的。
资料，地图和测量器具之类，以及其他重要物品全部都顺利搬出来了，但是
“但是，那又怎样？”
重要的不只是有形的东西。为了维持那个聚落所累积的无数劳力与牺牲、人们至今在那里生活的情感，前人交托下来的愿望与祈祷。
——那些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而且那恐怕只是因为流弹，在毫无恶意与认识的情况下，无意义地遭到破坏。
不哭的人才奇怪，不感到挫折的人才是疯了。
确实命是捡回来了——既然如此，今后要用这条命做什么呢？
再经历一次同样的事吗？
又要付出牺牲，吞下那么多泪水，紧咬双唇承受难过凄惨的经验。
为了再次像垃圾一样被消灭吗？
再也无法忍住泪水，濒临夺眶而出的时候，克珑的眼眸中映出弟弟的背影。
“里克？里、里克！！”
他和休比并肩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克珑立刻朝着那个颤抖的背影奔了过去。
程让被克珑用肩膀挣脱的手悬在半空，望着她奔向里克的背影，嘴角微微扯起，表情微妙地复杂了起来。
“里克，振作一点！有这么多人存活下来，里克已经尽最大限度的力量了！”
——已经不行了，到达极限了。
别找借口克珑这么告诫自己，下定了决心。
她不能再依靠弟弟，让他背负沉重的负担了从现在开始
“里克，你就休息吧！好吗？接下来由姐姐来接手——”
程让听到克珑这话出口的瞬间，不由得为里克的行为感到无奈，伸手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长叹一声。
随后。
“休比，口头约定听到了吗？”
“一字不漏”
里克爽快地抬起头，脸上露出奸诈无比的笑容，一扫刚刚低沉丧气的模样，目光中满是孩童般的天真。
好像是恶作剧成功了那样——
“啊啊咧？奇怪，里克你！”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对于里克突然的转变，克珑反射性地后退，然后撞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发出“咿～”地一声悲鸣。
回头看去，一脸抱歉笑容的程让正双手按在自己肩头。
里克见状笑道：“别想跑，克珑，从今天起，聚落之长就是你了，拜托你咯！”
“啊？咦——！？”
伴随着满脸笑容，里克将地图塞给克珑，然后挺直身体站了起来。
“这里就是新聚落的位置，只要从那边的横穴通过地下过去就安全了。虽然多少有些凌乱，不过马上就能居住，我就是考虑这一点才来决定逃命是带出的东西。”里克和站在身边的休比交换眼神，这样说道。
“可指挥的人不是程”克珑说到一半，恍然大悟般瞪圆双眼，猛一跺脚：“程！你竟然也和里克他们串通好了吗！可恶啊！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然后看到弟弟嬉皮笑脸地往反方向走去，这时终于从放空状态恢复的克珑大叫：“等、等一下啊，里克！没有你的话，不管是我还是聚落——！”
不管怎么说，里克弟弟不再的话，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克珑有如哭诉一般喊道，但是——
“不会的，有克珑在就没问题了。因为接下来——不会再有人死了。”
“咦？”
“放心吧，我会在适当的时机让程过来和你联络，如果是克珑的话，我也可以安心地把众人交给你。”
里克说着，与休比逐渐远去，克珑愣愣地看着他俩的背影，随后下意识地拉住了身边程让的衣袖。
“里克他想要干什么呢？”
程让微笑着握住克珑的手：“为什么你不去亲自问他自己呢？”
“里克！”程让代替克珑呼唤着前方少年的名字。
待那少年回过头来时，克珑的表情渐渐由不解，转变为了吃惊。
那已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里克，不不对，自己认识他。
那是最初相遇时的里克。
眼眸里蕴含着深不可测的热度——可是却紧闭心扉的那名少年。
克珑确信，撬开那道【锁】的人，就是走在他身旁的少女——休比。
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克珑温柔地笑着，向里克询问。
尽管她预料到，一定会得到难以置信的回答吧。
“里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就这样，得到的答案一如预料。
不，是更超出她预料的——
既天真无邪又大胆，充满无尽火热意志的“原本的里克”所说出的话：
“就是游戏啦！我要开始玩的只是个小孩子的游戏。”
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有着正在如黄金般闪耀的光辉。
第四十八章 幽灵
距离交给克珑的地图上所显示的新聚落十分遥远的洞穴里。
在简易建造的秘密基地中，直到最后仍在指挥避难，因此而丧命——表面上被视为死亡的人们，如今包含里克与休比在内，一百七十九名【幽灵】正静静围在圆桌前，为首的里克用目光扫视一圈后，直直投向基地幽深的入口处，仿佛在等待着最后一个身影的到来。
脚步声在落针可闻的洞穴中回响，金属与木质刀鞘碰撞的特殊响声，随着一道身披斗篷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辉石灯光下渐渐加强。
程让扯下面具，向不远处伫立在众人之中的里克颔首。
“人到齐了。”
将视线从最后到来的程让身上移开，里克缓缓开口：
“总有一天会到来的终战——我已经决定不再等待那种不会到来的未来了。”
众人闻声一片哑然，但是里克仍以强烈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在这样一无可取的世界里逃命求生，祈祷终战的来临吗——向谁祈祷？”
里克一口气倾吐出这些他一直想说，却始终说不出口的话。
“那群自称为神的破坏者吗？！还是连阻止他们都办不到的上天，或者其他存在吗？！”
“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苟且偷生直到战争结束，然后呢！？在哪之后呢？”
里克振臂高呼，犹如宣泄感情般大吼道：“听说他们是为了争夺唯一神的宝座而战，会参加这种战争的混账，不管最后是谁获胜，在那之后我们能够期待那个混账会带来比现在好的未来吗——对吧！？”
接着，他的语气一转，用没有温度的语气沉声道：“差不多该承认了吧，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希望。”
对于这个早已发觉，然而一旦承认，就会令心灵崩溃的“事实”，幽灵们垂下了头。
就在他们各自浮现沉痛表情的时候——
“所以”里克话锋一转道：
“没错——只能靠我们亲手创造！”
程让抱着手臂微笑起来，看向里克与自己对视的黑色双眸，那其中，是想要迎着希望的光芒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人类的灵魂。
——————————
那是程让和里克的第九十九次西洋棋对局，战况即将再次成为平局。
里克撑着下巴不满地哼唧着，一旁的休比跪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
“就不能让我赢一局，或者干脆让我输掉吗？”他说出了有些丧气的话来。
不管和休比对战多久，被碾压式击败的里克都不曾说出这样的话来，唯独和程让对弈时，这种憋屈的感觉令他格外烦躁。
就仿佛是面对比自己强大更多，但却不急着击败自己的敌人，被他在掌心中肆意玩弄般。
明知道会输，可是却无法逃避，想要胜利，却被更强大的力量按回原形。
绝望，失落——甚至里克都开始怀疑自己下次都赢不了他。即使每次都会对休比说：“下次一定赢你。”那样。
“将军。”程让移动棋子，落下最后一步，由一旁的休比分析后开口告知：
“平局，长将和”
里克失去斗志般一下子仰躺在地，叫道：“呜啊！你这人简直就是魔鬼，到底是从哪学的棋招”
程让抿嘴一笑道：“只是从另外一种更加复杂的游戏里演化过来的简单技巧罢了。国际象棋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足够简单的游戏了。”
“什么？”
“一个搞不好会丧命的游戏。”程让一语双关
只要你想要迎着光芒踏出一步，人类的灵魂，就不会宣告败北。
若是看不到光呢？
“——那便在这永夜中，让自己成为炬火，成为那唯一的光。”
————————————————
【幽灵】们听到这强而有力的宣告，纷纷抬起头。
“方法有一个。那是精神异常，疯狂的行为，以常识思考的话，可说是狂妄之言。”
那种连自己也只能苦笑的计策。
“我们是【幽灵】——没有人在意，谁也不会留意的人。”
里克往站在身旁的少女望去。
“我们是【幽灵】——但就算没有人认同，我们仍是继承遗志，靠着意志走下去的人。”
即使如此，那对金色的双眸却让他感觉可能办得到。
“那是我们尚且存在的证明，世界尚未结束的证据。”
里克重新做好觉悟，脸上的表情紧绷。
“别再假装聪明了，我们人类是愚蠢的生物。”
——然后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因此——战斗吧！”
战斗，不是逃走，而是战斗。
听到里克明确地说出这句话，一百七十九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只见里克微微一笑。
“对，我们要战斗。凡是阻挡在前方的敌人，不管是谁，都要活用我们的力量——也就是【愚蠢】。我们要像幽灵，瞒骗他们所有人，抢先一步。我们要像弱者，运用各种计策，不惜舍弃羞耻和名誉。就算被恭维是卑鄙的人，被夸奖是杂碎，被赞美是恶劣的人——！！”
“我们也要得到胜利。”
没错，要掌握的只有唯一的胜利。
“可以将无限重复连绵至今的败北，转变为有意义的败北，藉此一笔勾销的一胜！”
在沉默之中，每个人心里想到的存在，里克也在想。
里克说要战斗的对手——就是数次将人类、将文明归尽于无的存在。
只要他们有意，他们可以把山岳变成地坑，将海洋化为陆地，甚至也能粉碎星球。
笼罩在房间中的情感是失笑。就在几乎每个人都傻眼，发出笑声的时候，里克也笑了。
“对，我们要向那些怪物挑战——然后获胜。这种愚蠢至极，荒唐无稽的事，反而让人想笑吧？”
是啊，当然想笑，这叫人怎能不笑呢。
“而那正是我们身为人类的证明，愚蠢的证明。我们存在的——最后的机缘。”
这么说完，里克环视一百七十八人的脸。
“——大战的终结——那就是我们要得到的一胜。”
【叮！】
话音落下的一瞬，程让瞥向系统任务列表中同时被激活的所有任务，嘴角泛起了了然般的笑意。
【主线任务-Immunity：确保此星球上人类的存续，直至大战结束，并获得承认成为第十六种族（进行中！）】
【主线任务-唯一神：获取“星杯”（可选→进行中！）】
【主线任务-吾乃天上天下最傲最强：战胜战神“阿尔特修”（可选→进行中！）】
【主线任务-见证者：见证“心”的诞生（进行中，任务进度：85%）】
【主线任务-史诗的传颂者：不对此世界发展作出任何干涉，见证第十六种族：“人类种”诞生的史诗，直至“迪司博德”被创造。（可选→进行中！）注：完成任务“唯一神”或“吾乃天上天下最傲最强”任意之一时，该任务将失败并锁定。】
【叮！】
【世界分支时点——解锁！后续玩家的一切选择都将决定此世界发展动向，请慎重行动！】
收起系统任务屏幕，程让低声喃喃道：
“撒游戏开始。”
第四十九章 向同意起誓（上）
以人类之身终结永远的众神大战。
看到里克说的如此笃定，一百七十八人不，就连旁边的休比也圆睁着双眼。
“至于胜利条件就算说的保守一点，仍是困难得让人想要昏倒”
不过里克却带着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的笑容，看待那个条件，然后他想起：
——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以为世界更为单纯。
没有赢不了的比赛，努力就会得到回报，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什么都不懂，无知且愚蠢的孩童，用纯真无垢的目光看过世界后所产生的想法，那样的想法。
“这个世界，果然是单纯的游戏。”
那时的想法并没有错。
“只是众神随心所欲地追求‘星杯’，玩起没有任何规则的游戏而已。”
里克心想，事情很单纯吧？
“既然如此，我们也只是随我们喜欢的创造规则而已！”
里克说着，手中把玩着西洋棋的棋子，然后看向休比。
休比说过，想知道里克的“心”所引导出的答案。
“那么我就回答你吧——”里克这么说着，休比点头回应，他露出大胆的笑容，与远处环刀而立的程让对视，宣告【规则】。
“【一】任何人都不能杀人。”
因为杀人就会被杀，里克内心想法则是因为没有人想要杀人。
“【二】不可以让任何人死。”
因为让人死，自己也会死。内心想法则是不想让任何人死。
“【三】不可以让任何人发觉。”
因为被发觉就会死。
“【四】任何手段都不是作弊。”
因为只要没有被发觉，无论任何作弊，都不算作弊。
“【五】不需理会那些家伙的规则。”
若是站在同样的舞台上，将是必败。那些互相残杀的家伙们吃屎去吧！
“【六】违反上述的一切均视为败北。”
因为无法彻底执行的规则，就没有意义。
里克内心的想法则是：违反这些规则所得到的胜利，感觉不出价值。
“以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里克的心所导出的答案，他环视围着圆桌的一百七十八人。
“我们是【幽灵】。所有种族，连神灵种也包含在内，不杀任何一人，甚至也不被发觉。只是诱导战局至最后——结束这场战争。”
如此偏重感性的规则，正可谓等同于小孩子的任性。但同时，如果要以人类之身结束大战，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小孩的任性。
“不用说也知道，失败就会全灭，大概一切的保险措施都是白费吧。有会说话的猴子在诱导战局——这个事实只要被那些家伙得知，那么一切就确实结束了。”
不是结束大战，就是灭亡；不是全得就是全失的赌博，既没有平局，也不能弃权。
这不简直就是和休比与程让对弈时完全相反的情况吗？里克想着，嘴角扬起狂傲的笑意，展露出在场无人见过的本性。
他张开双臂，高喝道：“敌人是【神】！是焚烧天地的暴力，绝望的化身。胜算远在虚空的彼方。由于胜利条件是所有暗中行事的成功，因此就算胜利，我们也不会留在任何人的记忆力，不会留在记录中，更不会被人谈论！”
程让现在终于明白，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系统给出的几个寥寥数语的说明是何寓意。
“通往最新神话的最初神话，没有留下记录也没有留下记忆，没有对任何人诉说过的物语吗？”
程让看向任务列表的最后一个主线任务——【史诗的传颂者】
只要不对此世界发展作出任何干涉就能够完成。
见证第十六种族：“人类种”诞生的史诗，直至“迪司博德”被创造，换句话说，这就是这个世界原本会发展的走向，是只要活下去，就必定会完成，最简单的主线任务。
这或许是否意味着，人类一定会胜利？里克与休比一定会胜利？
心情不由得因此而感到些许轻松的程让靠在岩壁上，注视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那两道身影。
不愧是你啊里克，就连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做到。
仅仅凭着人类的身躯，和除去自己以外，在场的这一百七十七人
里克在那里，用着最好的笑容，阐述着将这个世界断定为游戏，并进行挑战的动机。
“我们是幽灵，幽灵不会说话，不过如果，如果我们真的透过这个【游戏】得到胜利的话——”
他斩钉截铁地宣布：“我们就可以告诉自己，我们帅气无比地活过，然后骄傲地死去！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那么，唯有想开始那种【游戏】的人，留在这里。”
将一切告知众人，是时候选择。
程让见状，和里克一同闭上双眼，等待要离去的人离开。
里克在内心苦笑，会参加这种游戏的笨蛋，没有几个吧。
自己所选择的成员，毫无例外都是拥有优越知性与技能的人。
数度濒临死亡，数次存活下来，在其他种族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但他们身为尘埃，却拥有卓越的能力——正因为如此，里克在内心苦笑。
恐怕除了程以外，不会有人留下吧。这不是精神正常的人会做的事，傻瓜只要自己和那家伙就够了。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那也没办法。最坏的情况，就算只有自己、程和休比三人——里克也要达到目标。
胜率的差别只不过是从虚空的彼方，远离至涅槃寂静的彼方而已。
虽然老实说，里克几乎想不到只靠三人就能成功的计策。
即使如此——里克这么想着，整整十分钟之后，他睁开双眼。
“啊～我要实话实说咯？”
众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仿佛在问：你要闭着眼睛到什么时候？
除去一开始便对他告知了自己疯狂计划，并毫不犹豫相信了自己并选择加入的程以外，其他一百七十七名成员，离开的人数为——零。
对于这样的接过，里克苦笑道：“喂喂喂，我以为你们应该更聪明一点的啊。”
听到里克这么说，幽灵们纷纷笑道：
“老大，你可别第一步就判断错误啊，这样今后可就让人担心了。”
“里克啊，你以为事到如今，这个世界还有聪明的人吗？”
“疯狂的行为？现在这世道，哪里有比这个世界更加疯狂的事物呢？”
“在这里的人，一直存活至今天的人，都是里克你选的人啊！”
程让加入到队伍中，越过众人为他让出的道路，来到里克身边，一拍他的肩道：
“——那不就是蠢蛋的代表选拔吗？”
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里克也跟着一起笑了。
是啊，正是如此。
人类很愚蠢。因为愚蠢，所以会磨炼智慧、知性、技能，让自己不会被愚蠢所杀。
一直存活至尽头——即使在这个没有生存价值的世界，却仍然生存下来。
为此而赌上所有的知性、智慧与技术的人们。
如果他们不是志气高杰的愚者，值得尊敬的弱者，那又是什么呢？
“没有意图地出生在这个世界。”
“没有意义地忍辱偷生般活着。”
“但是有意义又帅气地死去——那不是很好吗？”
“有比这个更好的自由吗，首领？”
“为了帅气的活到最后，我们的生命就交给你了——拜托咯，老大！”
众人一句接一句地说着，里克低下头，像是打从心底败给他们似得。
“你们一个个都发疯了。真是可靠啊那么。”
里克打从心底笑着说完这句话，然后在桌面上展开地图。
第五十章 向同意起誓（下）
五年。
不，这是在更早之前，人类为了存活下来而持续更新的——游戏盘。
由无数尸骨交织而成的游戏盘，就在包含里克、程让与休比在内的一百八十名【幽灵】的注目之下。
里克开始说明具体的计划——
“好了，开始游戏吧。”
“向遗志起誓。”
就像这样，众人如往常般回答，但里克说道：“禁止再说那句话了。我们不是向遗志，而是向我们同意的规则宣誓行动。”
所以——
里克竖起手掌，手心向外放在耳边道：“要说【向同意宣誓】。”
人群中大家都是一副恍然的表情，随后一同缓缓举起手，齐声道：“向同意宣誓！”
当然，程让也在此列。
诚然，自己没有必要遵守里克所定下的规则，毕竟若是不能杀任何人的话，对自己的约束便不是一星半点。
但这又能怎样呢？
即便不能杀人，自己就无法夺取游戏的胜利了吗？就像对弈妖魔战棋时，限制你不能吃对方的棋子，或是被对方吃子的话，就一定不能胜利了吗。
可能性是极微小的，但并不是不可能。
况且还有其他。
不可以让任何人死、不可以让任何人发觉
任何手段都不是作弊。
不需要理会那些家伙的规则。
违反上述一切均视为败北。
自己就喜欢带着点挑战性的游戏，不然一边倒的碾压是何等无趣？
这是【游戏】，是以世界为棋盘的【游戏】，也并不是自己一人的游戏——而是“人类”这一弱小种族，在绝望的夹缝中，对希望的追寻，与反抗神明的不公谱写而成的赞歌。
————————————
就这样，不存在的人们静静地开始暗中行动。
未来与希望被夺走，甚至对绝望也感到绝望，最后终于也厌烦了那样的绝望。
不是等待，而是为了寻找。
一百八十艘幽灵船即将扬帆出征
会议结束后，程让和休比、里克三人在秘密基地的入口，玩着纸牌游戏。
休比神色重重，突然开口说道：“里克、程休比还是不懂‘心’”
休比那是看到了，在场的每个人都触碰到里克的心而产生共鸣。
只有一个人——只有自己除外，休比不禁垂下头。
只有她自己不能理解那种感觉——她非常哀伤地继续说道：“里克你们每条计策成功几率都不满百分之一”
更何况是全部计策都成功的几率，依照逻辑思考，几率约等于零。
“我说休比啊”里克仿佛要打断休比的思考般说道：“你说的那个叫几率的东西，这样解释可以吗？”
里克没有机凯种那样庞大精密的数学知识，他根据休比的言行加以解释后，提问道：“掷骰子出现六点的机率是六分之一，连续出现两次六点的机率是两次的六分之一，所以是三十六分之一——虽然不懂什么是百分之不过是这样的计算方式吗？”
“没错，所以——”
休比可以断言，她从未低估过里克，但是对于他这么容易就解开机凯种的数学理论，休比仍难掩惊讶。正因为如此，她打算要对里克说明事情的成功率。
“那么我告诉你一件好事，那个计算是错误的。”
休比的身体为之一僵。
程让从怀中摸出一个木头雕刻的骰子，笑着接下里克的话语，向休比演示。
“掷骰子出现六点的几率是六分之一，可是在这个游戏中，却不是那样的计算方式。因为出现六点是赢，其他全都是输。也就是说——获胜几率为【二分之一】。”
骰子被程让掷向上空，无规律地旋转着，吸引了休比的视线。
——那是歪理，不过就几率而言，要从哪个视角，以怎样的条件计算，也是重要的因素。
不是全赢就是全输，如果站在里克与程的视角计算，那样的歪理也可无矛盾的成立。
啪！
程让的手闪电般探出，将半空下落的骰子以难理解的速度拍在地面用手盖住。
“是输，还是赢？”他这样向全程紧盯骰子运动轨迹的休比问到。
“四点，输。”
但程让并没有揭开按在骰子上的手掌。
里克笑着竖起手指，和程让对视一眼道：“还有第二点。”
“掷骰子可能一次就出现六点——也有可能连续出现一万次，所以那样的计算是错误的。”
“不对将变数考虑进去的话相反地，只要掷一万次，误差分部就会收敛”
掷骰子出现六点的几率，严格来说不是六分之一，其中有许多变数。
然而只要增加实验次数，几率将会收敛，计算起来反而轻松，也就是会变成如同计算的结果——
听到休比的反驳，里克和程让解释一脸笑嘻嘻的。
“变数能全部考虑吗？不可知的变数、无法预期的变数全都可以？比如说——”
程让接着道：“没错，比如说【不存在的人（我们）】偷偷把骰子换成只会出现六点的骰子呢？”
“办不到的至少在第一次，不行。”
休比回答后，程让缓缓应声揭开手掌，在休比精准的观测计算下，绝对会是四点向上的骰子，此刻却成为了六点——六面皆是六点。
“六点赢。”程让笑道。
什么时候？！
这冲击太巨大了，让休比的思考几乎停滞。
可就算能够这样，一旦持续下去就会发觉异常，查出误差的理由——想到这里，休比的身体僵住。
终于——休比明白了里克的话和计策的意义。
不可以被发觉，不可以被发现的真意，他们的作战是
“在不会被留意——【误差】的范围内，对战况做人为的操作，贯彻成为总是不可能预测的，【拥有意志的变数】。”程让拾起地面上六面皆是六点的骰子，转手间骰子面上的点数又恢复正常。
像是魔法那样，以休比的解析体性能都无法看穿发生了什么。
就数学上而言，没有比这更难计算的要素了。
程让和里克击掌，向一旁陷入震惊的休比以炫耀的语气道：
“这就叫作弊，很有趣吧？”
“作弊”
——即使如此，休比还是不懂。
这个游戏不能用几率论解释，这个她已经理解了，但就算那样，为什么
“为什么能用最低的几率作为期待值呢？”
休比笔直注视着面前的二人，这样问道。
要这个答案的话多得是，比如因为不先相信怎么做得下去呢这样。
或是，相信和抱持希望都不需要根据，这样？
不过里克心想，休比想要的并非那样的解答。
里克眺望这入口的外面，逐渐成为死亡行星的世界回答她道：“休比，人类仍存活在这个世界，这个【结果】，是百分之几呢？”
“”
第五十一章 最失败的求婚
“我理解了。”
休比点头认同，而里克则苦笑。
这个“几率论”终究是统计值。
在结果的面前，【奇迹】会让一切的计算被抛弃，那么反过来说——
“只要能引起奇迹，几率论就会变成牵强附会。”
程让点头道：“没错，按照休比你的风格来说的话，我们就是以计算的奇异点身份行事。仅仅将各种预测、战略、计算做些微操作。”
“破坏一切，然后朝我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里克接着道。
但要预测到一切是不可能的，这句话也会反应在自己身上。
若是在明知道这种可能性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办到了，那就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了吧。
里克的笑容更灿烂了：“那样才有趣吧？将那些在天上目空一切，骄傲自大的家伙们的本事，贬低成区区人类所能匹敌的力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不觉得那将会是最棒的讽刺吗？”
休比微微睁大眼睛，直至看清里克那道清澈透明的黑色眼眸，她终于明白了。
就是这个第一次遇见里克那天所看到的东西它的真实面目。
现在的话，休比可以断定，这就是“心的源头”——灵魂。
机凯种的自己，不合逻辑地感到兴趣，最后转变为憧憬的东西。
因为有那样的必要所以那么做。
那是只身为【对应者】的机凯种所没有的东西。
希望成为那样，于是挑战、挣扎、将其作为努力的目标——那就是理想。
“而且基本上，几率论那种东西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喔！”里克说道。
休比确实被面前的程让和里克二人驳倒了，但要说那是纸上谈兵，休比仍感到困惑。
“？”
“我就证明给你看吧——【问题】！”里克竖起手指，闭着眼睛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这时候我向休比求婚的几率有多少？”
程让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苦笑着捂起脸，似乎是以认输般的语气道：“喂喂这还有条狗呢”
但作为当事人，对一切毫无所知的休比，在不明白问题意图的情况下，用着概算求出数值。
“问题意图不明，概算几率几乎是零。”
几乎是零？
程让看向缓缓睁开双眸，将手伸入斗篷下方的里克，微笑着。
休比，你的计算，在这种事情面前，多么强大也是没有用的。
“看吧，猜错了——”里克伸入斗篷下方的手，取出了一只雕刻精细的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戒指。
这个几率是百分之一百啊，程让保持沉默，无声地后退，将空间让给两人。
“和我结婚吧，休比。”里克单膝跪地，将戒指呈现在休比面前。
休比顿时愣住，而里克继续道：
“几率论中没有零——没有人可以否定这个【游戏】胜利的几率，对吧？”
“”
休比用圆圆的眼眸望着面前递出戒指的里克，然后回答道：
“无法、理解我拒绝。”
砰！
不远处传来声一头撞碎岩壁的闷响，差点笑出声的程让为了人类之后作战行动领袖的未来，选择一头撞碎岩壁，用来忍住这一次绝对不能笑出声来的情况
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十九岁的处男里克抱头痛哭。
“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啊啊哈！！”
全力的求婚却被一口拒绝，里克比人类更早一步地迎来了世界末日。
里克啊已经够了吧，世界之类的根本无关紧要吧
他不由得想到。
像你这种第一步就失误的白痴，一定会到处失误，最后仍是输掉吧。
我不管了！人类和世界全都毁灭吧！
啊啊克珑、程，我已经累了啊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呵
“里克，我要求说明”
“不，对不起，是我区区一个处男不该得意忘形，请别再扩大我的伤口！”里克就像这样趴在地上，犹如崩溃般地大叫着。
“拒绝我想要，说明”
休比虽然现在依旧是以往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的那样，但却非常不自然。
“结婚，是人类与繁殖对象的另一半之间所定下的契约”
然后，她根据仿佛是在字典里查到的，而且是偏颇的情报，进行推测。
“你看上休比的可利用性想要占有休比？”
“不是——！我单纯是想要休比一直留在我身边啊！”
不不不，你这家伙一开始是想过要利用休比的吧！
程让将头从岩壁里拔出来，注视着面前系统任务界面，已经快要数月没有前进过的任务进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见证者】
85%86%87%
“为什么？现在就在身边。”休比微微歪头，作出不解的样子。
“不是那种意思是以人生伴侣的身份！”
“伴侣——同行之人，同伴，或者是配偶？”
“对！就是那个啊！就是配偶的意思！程那家伙一直也说的，自己有老婆吧！就是老婆啦！”
但是尽管里克拼命点头，休比仍面无表情地说道：“配偶夫妇，休比是机凯种，无法繁殖。”
“那不是问题啊！程那家伙也有手里的武器当老婆啊！”
喂里克，差不多得了，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嗷！程让心中狂叫起来，嘴角因此狠狠一抽。
“做不到繁殖行为，里克要一辈子，当处男？”
“那不是问题啊！”
“刚才有一瞬间迟疑了一下”
“啊啊啊真是的，那种消失无关紧要啦！”
里克有如打马虎眼似地大叫，但是休比仍然是面无表情到不自然的地步，并且继续说道：“跨越种族的夫妇没有前例”
“那么我们就是世界首例！我们是先驱！好耶，芜湖～～可恶啊啊！！！”
里克有些自暴自弃地叫喊着，同时他以迷一般的确信感穷追不舍。
这时退缩就输了——这种毫无根据的确信
93%94%95%
冲啊！里克！不要停下来啊！只要不停下来，道路就会咳咳。
反正程让也在一旁为自己的挚友默默加油中。
或许是被里克那样的气势所压倒，休比的表情渐渐崩毁了。
“不可能的因为——”
“休比？”
少女的脸上带着困惑、混乱，以及不知为何悲伤的表情。
里克发现休比的说话声音带着颤抖，担心地呼唤她的名字。
里克不知道，就是他那样的举动，给予了不断发生大量错误的休比的思绪，以致命的一击
99%
99%
99%
在程让望眼欲穿的神色中，面前的任务进度再次停滞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
程让将疑惑的目光从任务面板上重新投向两人。
第五十二章 找回那所失去过的，原谅那曾发生过的
休比的思考逐渐加速崩坏——错误、矛盾与崩解无限衍生下去。逻辑性崩坏、矛盾与无限循环。
但是超越其逻辑的【思念】，却将禁止事项系数抹消。
“因为，里克的——”
对于要开口的自己，休比的逻辑和规定大叫着：不能说！
然而【矛盾】或者说只能这么认定的东西，却同样在中央处理器中发出警报声，仿佛同样在大叫着：说出来！
这是机凯种所不该有的内心纠葛。要以逻辑为优先，还是以矛盾为优先呢？
在不断纠结的思考之中，与里克、程让相遇时的影像，与众人相处时、与里克相处时、与程让相处时的迎向，还有那更加久远之时的影像，持续循环播放。
影像所附带的名为恐惧与罪恶感的未定义错误，不停出现矛盾。
————————————————
“‘心’不是物质，也不能用准确的语言来解释，要去感受才行。”
“感受的方法，需要得知”
“要用心去感受。”
“”
“可是休比没有心”
“休比，你不是没有心，只是还没把‘心’解析出来而已。”
“不是没有，而是还未解析？”
“是的，而这些，也许都需要一种叫做时间的东西去慢慢沉淀，逐步解析清楚。”
“直到休比，你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心’才行。”
“矛盾重新找到，意味失去失去意味着休比本就没有心无从解析”
“这些东西你之后应该会知道的。”
“之后？没有确定的时间点吗？”
“很遗憾，休比，对于这个问题，我说不准”
“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会吗？”
“一定会的。”
————————————————
“因为。”
休比自己最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思考——
“毁灭，里克故乡的人就是休比喔”
竟然用颤抖的声音，以矛盾为优先了
十二年前，机凯种曾经发生过意外的大规模交战。
对方是冠有龙精种之【王】称号的三只之一，“焉龙亚兰雷夫”与其七只所属从龙。
相对的，机凯种方面的战力是以库贝雷为首，八个尤巴联结体所组成的复合联结体。
各联结体分别有四百三十七机，总计三四九六机。
这场战斗投入了机凯种所保有全部战力的四分之一，是一场超大规模的交战。
战斗结果——机凯种因战略获胜，敌我损害如下：
敌：焉龙亚兰雷夫及其从龙七只被歼灭。
我：损失一四六八机，相当于投入战力的百分之四十一，算是实质上的溃灭。
而损失的机体几乎是因焉龙亚兰雷夫的濒死攻击，也就是以自我崩坏，生命为代价的最后咆哮——【崩啸】所造成的损害。
焉龙的崩啸，初始的0.007秒，交战中的机凯种大约就有两成被挥发掉了。
稍迟的0.018秒，解析体接到观测体传来的情报，立即做出判断。
当时的机凯种没有能够完全防御焉龙级崩啸的兵装。
另外将解析情报传送给指挥体，计算出让设计体新造兵装推定，将承受0.4秒的损害。
预估将损失战力九成，在战略上等同歼灭，那也意味着败北。
但是一机解析体发出提案——不防御崩啸，而是将其【转向】。
机凯种所拥有的使能源方向歪曲的兵装：【Org.2807-通行管制】。
经过试算，只要复数典开此装备，损害将只会追加两成。
提案立刻得到指挥体采用，崩啸的方向因此歪曲，往战场的彼方偏离——
机凯种的损失勉强停留在溃灭的范围内。提案的解析体判断，需要从造成的损害，对转向的崩啸再进行分析。
于是她降落在位于爆炸中心远方，却仍遭到毁灭的废墟，推定那是人类这种野兽的巢穴。
然后——
解析体感测到一个手里紧握方格图案板子，视线瞪着解析体的人类孩子。
他的视线虽有敌意，但在那种情况下，他却转身离去。
——解析体，是解析考察事项的机体，对她而言，那样的行动难以理解。
那名人类孩子处于极限情况，但既不惊慌，也不恐惧，而是确认了敌人后，在这样的状况下选择了生存。那和野兽的生存本能明显不同。
因为看着解析体的视线中，没有恐惧，没有虚无，只感测到无止尽的，甚至超越焉龙崩啸的“热度”。
那个孩子确信自己能够获胜，只是现在还不行而已。
“下一次下一次的话，一定可以赢。”
假定，那可能就是机凯种所没有的心、生命吧？
不需要根据就能断定某物的性质，让她能确信超越演算之物的存在。
这么判断之后，解析体将人类——特别是那孩子认知为必须解析。
然而，因为那之后的解析，发生大量错误，使她被解除联结，遭到废弃。
那是机体个体识别号码——Uc207Pr4f5t9机。
日后，由那名孩子长大了的孩子。
将其取名为“休比”的机体。
————————————
“即使如此里克还能说出同样的话吗？”道出一切之后，休比无法直视里克的脸，只是低垂着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一旁的程让对此也感到惊愕。
十二年前焉龙毁灭海洋蒸发。
那，休比不正是，除了毁灭掉里克的家园外，也同样夺走了艾雪儿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自己完全没有推测到这一点
此时，占据了休比所有思绪的，依旧是如同风暴般一连串的错误。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不管是在理论上还是非理论上，那都是没有利益的行动。
只会造成损害罢了！会被里克讨厌
但明知道会这样，会伤害到里克，会伤害到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错误错误错误】
休比的头顶圆环开始冒出蒸汽，不停发出错误的报警。
“休比，我说啊——”
听到里克的声音，休比感测到肩膀剧烈一震，那是连自己也为之惊讶的程度。
错误的风暴以巨大的音量警告自己——快逃。
——逃？为什么？
错误的风暴以更巨大的音量回答——因为【害怕】。
可是，害怕、可怕，机凯种并没有那种概念，但她却无法否定那样的思考。
实际上她为什么要像这样低着头？因为看里克的脸，让她感到无比的“可怕”，就在错误的风暴再度狂袭肆虐的思维中——
“我早就发觉了啦，虽然只是凭感觉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错误顿时一齐精致，收敛成为一个疑问。
“为什么？”
之间里克搔着头，似乎难为情地说道：“初次见面时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处男呢？”
“”
休比和远处观望的程让皆是整个僵住。
虽然这个理由有点奇怪，但程让当时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也是他和里克本质上的区别。
——所经历的视角不同。
难道
一个根据休比所描述，以及这一年来相处时的种种迹象，程让推测出了一个令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结论。
而这个结论，正由休比面前苦笑着的里克一一印证：
“其他还有，你对我说‘心的再确认’，说出人类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的因素是‘我的心’，这种决定性的话语。”
“说起来为何会在聚落那么远的地方‘等着我’呢，游戏号码的一号，为何会是西洋棋呢——这个嘛，嗯”
“你意外地在最后会疏忽大意呢。”里克难为情地笑着说道，而休比只是惊讶地圆睁双眼。
她说不出话来，思考充满错误只能空转，不过她仍提出疑问：
“但是为什么？”
“嗯～为什么呢？哈哈，我不知道呢。”
一副自己也真的不知道的样子，里克笑着继续道：“因为我将那些全部考虑进去之后仍然爱上了你吧，休比。”
第五十三章 见证者们
休比似乎被这句话所震惊，呆呆地盯着里克望了许久后，才缓缓问道：“里克要忘记过去？”
“不，在结果上，休比毁灭了我的故乡那是确定的过去。”
听到这句话，休比感受到不应该有的痛楚般，似乎身子一晃就要倒下。
里克搔了搔头，不知是为了掩饰难为情，还是真的自嘲，笑道：“嗯，我果然是傻瓜吧，因为我同时也这么想——如果否定了休比毁灭我故乡的过去，那我们也不会相遇了吧。”
“”
休比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明明她应该是没有呼吸器官的机械。
“结果就是结果，就算曲解它也没有意义，人类不是那样的生物。”
里克缓缓走近休比。
“尝到结果的痛楚，悔恨地哭喊过后，想着下次一定要成功而向前迈进，所以——”
里克的手轻轻包住休比的脸颊，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所以休比才会对我感兴趣对吧？”
露出孩子般的笑容，里克这么说完，等待着休比的反应。
看到映在里克眼中，自己畏惧的表情，就连休比本身也惊讶无比。
而里克仿佛在安抚她一般，以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不会否定过去的一切。”
“休比的过去，待在我身边的现在，未来也想要你继续陪伴在我身旁，这些全部都是我所爱。”
“你也抛弃罪恶感吧，不好意思，人类——不，只有我笨而已吧。不管怎样，除了现在，我没有余裕去管别的。期待明天，对下次怀抱希望，这些都是建立在过去的基础上吧。”
里克牵起休比的左手：“只要有休比在，即使这样的世界，我也想要活着。”
轻轻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只要有休比在，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不会灰心丧志。”
戒指上有如被最高精度机械切割出反射面的宝石，正反射着醉人的光辉，细碎的光斑如同星辰般闪烁。
“只要有休比在，我就不会再失去笑容。”
然后里克仿佛感到困扰般说出口：“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
“不讨厌！没有那种事！”
休比立刻打断了里克的话，大幅度摇着头，语气中的停顿和一如往模仿人格时的平静语气也被打碎，语气激动。
里克向她伸出手，然后请求道：“那么就别理会什么道理，你愿意和我走上相同的道路吗？以我妻子的身份”
忽地，休比发现了一件事。
不知不觉间，掩盖思考错误的风暴已经停止了。
“原来，是这样”
——机凯种是对应环境的种族，有必要的话，就会顺应需要而改造自己。
虽然不知道何时有了这样的功能，但是划过脸颊的一道泪水让她理解了。
错误的风暴，与逻辑矛盾的那些错误，全都整合起来，并加以命名处理了。
那就是——感情。
“里克”
“嗯。”
“如你所见，我是个不成熟的人——”
“对于我这个笨蛋而言，你已经是太过优秀的老婆了。”
里克苦笑着如此说道。
不过对于还不了解该如何表达的“感情”，休比只能凭依下意识的行为，紧握住了里克曾一直牵着自己的手，用湿润的声音道：
“请让我永远、永远——陪在你的身旁”
【叮！】
【主线任务-见证者：见证“心”的诞生，任务进度：100%（进行中→已完成！）】
【玩家已完成主线任务“见证者”，可以选择回归主世界，并进行任务奖励结算，也可继续完成其他主线任务，并获取更丰厚的奖励。】
程让默默关闭任务面板，无视了已经由灰色变成灿金色的“回归”按钮，看向不远处那道因找回了“心”而感到幸福并哭泣的少女，与不停轻抚着她后背，终于脱离单身，求婚成功了的少年。
啊是哦，里克今年才十九岁，真的还算是个少年而已。
想到这里，程让不由得微笑起来，并由衷地为二人走到现在这一步献上祝福。
本应是无机质的物体、机械组成的少女，却因这一切而获得了“生命”，寻找到了什么是“心”的她，应该能和里克这家伙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这场游戏，他们也一定会赢的啊。
毕竟就连系统的任务都已经提前剧透给自己，就算不做出任何干涉，“人类种”也会诞生，只有游戏存在并决定一切的世界——迪司博德也会被创造。
以人类之躯，欺瞒神明，终结战争。这样的手段必然不能被任何其他种族得知，就算大战结束过后也不行，所以才会被称作无人知晓的最初神话吗？
只有自己能够作为见证一切的存在，因为在离开这里后，没有人能够记得自己存在过，所以能够将这段史诗传颂的人，只有程让一人。
但那便足够了，这样想着的程让回头看去。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啊，克珑？”
程让瞒着里克，在离开前偷偷向克珑告知了自己一行人所要前往的秘密基地地址，因此跟过来的她，却偶然和程让一同见证了这一连串的经过。
“有什么办法吗，因为我错失了现身的时机呀～”
在阴暗处看着里克轻抚仍然哭泣不止的休比的背，克珑以释然的表情笑着向程让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了那孩子需要的不是制止他的姐姐，而是能够走在相同道路上的人。”
他，里克会到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不是自己能够跟去的地方——
而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让里克能够从聚落的事物中脱身出来，再无牵挂。
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太少了啦！她不由得想要抱怨出口。
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却无法达成，想要跟随弟弟的脚步却无法胜任，想要和大家一同前行的克珑最终发现，自己只能看着里克、休比和程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程”克珑似乎提起全身的力气，才能将这个名字从口中挤出来。
“怎么了？”他那双深邃的黑色双眸中，似乎涌现着天空中星辰才能闪烁的光辉，将自己的心刺的钝痛。
我喜欢你。
这种情况下，就算再次这样告白，也可以用契合气氛的原因搪塞过去吧？
“”
可是克珑却只紧咬着下唇，陷入沉默。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吗？
眼泪想要打转，但却被她忍耐了回去。
克珑放弃了。
自己并不像里克那样，拥有下一次一定会赢的自信。
被明确拒绝过的克珑，回想着一年以来与程让的相处，虽然那些记忆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嘴角上翘，但现在却只能让自己感到难过。
也许，以我的程度，还远远配不上他吧。
真想见一见啊，能配得上程的那个女孩子
随后，不甘心与不舍的表情从克珑的脸上一扫而空，她重新挂上了那标志性的，充满希望的笑容摇了摇头道：“不，没什么！现在是时候让我这个姐姐上场了呢！”
程让见状也笑道：“下手轻点喔。”
“嗯我尽量～”这样答应的克珑大叫着冲了出去，并一拳打在了里克的腹部：
“所以你要让小休哭到什么时候啊！你这个没用的丈夫～～！”
噗！
“咳啊！”
令里克发出了惊讶与痛苦并存的哀嚎。
第五十四章 剑神也兼职雕刻结婚钻戒和主持婚礼了吗？
发生啥事？！
被无端重击的里克一时间脑子都转不过来弯，这样思考着抬起头，发现克珑正大咧咧地站在自己眼前，而不远处是一脸无奈表情，摊着手从阴影中重新走出的程让。
“总之，身为姐姐我要先说一声——恭喜结婚了！”
嗯，稍等一下里克按住腹部站了起来。
“克珑——诶我说啊，为什么你知道不，应该说为何你在这里？”
视线投向一旁开始吹起无声口哨的程让，里克马上就明白了克珑能够找到这里的原因，无奈地叹气。
克珑丝毫不觉得愧疚，一副除此之外没别的选择的表情道：“啊咧？我到达秘密基地，看到你们气氛正好，这怎么能不偷窥呢？”
——这个自称姐姐的人，到底要怎样啊？里克搔着头苦恼地想到。
“恭喜结婚！里克，休比”程让也适时候地献上了对二人的祝贺，并且表情一转，坏笑道：“虽然就算结了婚里克还只能是处男。”
“喂！！”用力拍掉程让戳着自己的手肘，里克翻起白眼：“你这家伙简直够了！”
嬉笑着后退，躲开里克追打过来的拳头，程让看向休比道：“怎么样，戒指喜欢吗？为了你们这个定情信物，我可是出门找了好久喔。”
休比低头用指尖轻轻触碰着这枚戒指。
“喜欢。”这样用着人类的感情，表达出了她的想法和感受，“谢谢。”
“没想到你还真的肯用‘老婆’来给我雕结婚戒指，谢了啊。”里克也用这样的语言反击，笑着用手肘戳向程让。
“小事小事！”程让完全不放在心上，摆了摆手。
不过估计这是全宇宙独一份吧——由一位货真价实的“剑神”，用佩刀亲手雕刻出来的结婚戒指。
程让想着，都不由得偷笑起来。
真不知道被那些其他世界的商人们听到后，要吓掉多少大牙。
嘛，不过这也算是我能够光明正大送给你们俩最好的礼物了吧。
戒指的指环里侧刻着两人的名字，但这样的细节基本都不会被注意，因为那不到几毫米大小的宝石上高达数千的切割面正反射着七彩般犹如星辰的光辉。
就算在这个神明存在的世界中也是巧夺天工的一件。
这时，里克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般，深呼吸了一下道：“啊～！那么既然已经如此，继续隐瞒克珑这事也不太好，所以”
“哦，小休不是人类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喔，你是要说别的事吗？”
——啥？！
里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等、等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就是你带她回聚落的时候，因为抱着她的感触，明显就不是人类嘛。”
克珑的态度反而像是在说，为什么你会以为我没发觉？
忽地，休比想起一件事，然后理解了。
“被里克的哪部分吸引了呢？”那天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候的感觉。
这个人克珑其实是想这么问的吧。
——你接近里克有何目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不可思议的紧张感吧。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什么也没说呢？”里克一副像是被她打败似地这么说道。
如果初次见面就发现她不是人类，那就不明白她喧嚷里克是萝莉控的意义了。
有其他种族被带进聚落了喔，应该是警戒，或者是采取警告行动才是。
然而克珑却是用有如真正姐姐一般的笑容，毫不在意地说道：
“因为，她是里克选择的女孩呀！”
“”
“应该是有理由的吧？最初当里克带小休回来的时候，心情非常紧绷，好像理智线随时会崩断一样，所以我才配合你的说法呀。”
原来如此，她猜出里克有隐情，如果要刻意表现出没发觉的样子，她就只能这样做。
而且这么做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她相信里克。
“不过我看你们很快就变得要好了，而且多了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喔！既然如此，她是不是人类就没关系了吧！”
此刻程让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呃，那既然这样的话，克珑，我也不瞒你，休比其实已经两百多岁了喔按照年龄的话你要叫她奶”
噗——！
“别多嘴～”程让的腹部遭到一脸微笑的克珑重击，之后的话语被强硬地打断塞了回去。
这一击似乎还带着很多其他报复的要素，直接将程让打得失去战斗力般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果然，克珑的实力也很强
“小休～我告诉你喔，人类一旦结婚了，就要和家人亲吻喔，这是从上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传统喔——”
“才没有那种事！休比别当真，快离开她！”里克大叫着将休比护在身后，隔断了想要撅起嘴巴凑过来亲亲的克珑。
“啊，里克！难得多了一个家人，你要举办婚礼喔！！”
“——克珑，你的好意我很感谢，但是我们已经不存在”
这句话说到一半，发觉克珑认真的表情，里克打住了。
不管是里克还是克珑，他们都没有可以成为家人的人了。
因为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更不用说对外而言，不管是里克还是休比都是已死之人——那就代表
“那就让我来充当神父的角色，让你们成为一对正式夫妇吧。”程让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衣服上的尘土笑道：“克珑，你就作为里克的亲人，见证这一场只有四个人的婚礼吧，如何？”
令人意外地，第一个回答的人竟是休比。
“我想结婚”
她抬头看着里克说道：“我想当，正式的夫妻。”
“”
于是今天一天之内，便出现了很多“第一次”——甚至让人难以想象的行为。
一位真正拥有神格，并受到各大世界意志（系统、HL上位存在、箱庭中枢）和星灵们（白夜叉）承认的剑神，竟来充当了“神父”的角色主持婚礼。（虽然里克他们并不知道）
程让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对此甚至有些生疏，还屡屡请教克珑。
“话说为什么克珑对于给别人结婚当媒人这事这么熟练啊？”
头部再次遭受克珑重击警告的程让老老实实地拿着克珑写给自己的稿子，站在了里克与休比面前。
第五十五章 誓约与篆刻
不过就算如此，其实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简单仪式而已。
交换誓言，在文件上签上三人的名字就完毕。
本来应该要聚集聚落的人来参加，但是里克和休比的身份已经是死人了。
克珑表示既然如此，就由她和程让当场为两人证婚。
程让在这段准备时间中默默背熟了稿子，然后清清嗓子，上前道：“准备好要开始了！”
“喔。”
————————
在秘密基地中，头戴花环的休比，与穿着程让提供衣服的里克——借口是一生一次的婚礼穿着那样破旧的服装太过敷衍了吧，被两人强逼着换上。
就这样手挽手站在台上，看向面前微笑的程让和他身后的克珑。
“新郎里克，你愿意发誓接受休比为妻，与她同行，互相支持，彼此相爱，一起存活下去吗？”
里克在作为当事人，听到这样的誓词时，甚至不由从心底苦笑。
每当聚落内举行婚礼时，他都只能低头不语的这段誓词，如今却——
“我愿意。”
“里克，这时候应该说‘向遗志宣誓’吧？！”克珑在一旁提醒道。
“抱歉，那句话已经废止了，所以——我要【向同意宣誓】。”
听到他这样说，克珑鼓起脸颊，嘴里不住嘀咕：“唔，竟然背着我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真是让人不爽”
所以说克珑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盯着我？
程让扯起嘴角，下意思躲避着克珑投来带着热量的视线。
“喂～你废话很多喔，神父也是，该继续了！”
里克仿佛观众般发出嘘声，克珑瞪了他一眼，程让假装咳嗽一声，让气氛回到正轨。
转身面向休比，程让念出誓词：“新娘休比，你愿意发誓接受里克为夫，与他同行，互相支持，彼此相爱，一起存活下去——”
“我愿意！”
休比迫不及待地立即回答，形式连续遭到无视，克珑在一旁失望地垂下肩膀，而程让则干笑着挠头。
此时休比继续说道：“里克给了休比存在、出生的意义还有心，休比向里克发誓绝对不让里克死休比要活下来，和里克在一起，直到最后向同意宣誓！”
“哦～～！哦～～！那是什么？！”克珑惊叫着捂起嘴巴坏笑，将视线移向里克，仿佛看到了稀有至级的东西。
没想到竟然会有看到这个弟弟脸红的一天！
“那么接下来，休比，你愿意发誓成为丈夫里克的——好妻子吗？”
“克珑，我们定过这个台词吗？话说婚礼主持不是我吗？”
“好妻子？”对于这个意义不明的词语，休比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她又开始胡闹了，里克不禁叹息。
“别让里克悲伤，他曾是个失去笑容的孩子别再夺走他的笑容做得到吗？”
看到克珑表情这么认真地问道，休比沉默思考
老实说，她没有自信，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不过休比回答：“我发誓，我要当个‘好妻子’。”
嗯，克珑好似放下心似地点了点头，然后——
“啊还有！良好的夜生活也是好妻子的必要条件喔！床上的技巧就——”
克珑的胡闹更加夸张了，令程让都不禁捂住了脸不想再继续直视下去。
“啊克珑，休比办不到那种事啦，你知道的，她的种族”
听到里克说的话，克珑表情僵硬地反省自己，难得是想要缓和气氛的，可是却失言了。
不过休比却忽然举手。
“休比只要知道内部构造可以进行自我构筑——可以做出【洞】来。”
“什什么？”
“哎呀！太好了呢，里克！恭喜你脱离处男——”
“所以，克珑给休比看、克珑的”
——世界真是不讲道理。
头脑因为击中脸颊的拳头而摇晃时，里克这么想着。
“为什么是我被揍啊！”
“因为这件事只要你当一辈子处男就没事了呀！好了！”
克珑说着，取出总是佩戴在腰间的宝石说道：“那么把我们几个人的名字刻在这上面，你们就是正式的夫妇了！”
程让凑过来看向克珑手中的宝石，指了指自己道：“诶？我的也要刻上吗？”
“当然！你可是见证人啊！”
倒不如说克珑其实最想要刻在上面的名字就是程让的。
“里克他们的话，既然你们对于外界来说已经不存在，那就不能留在文件上吧？这颗宝石是我从祖父那里继承来的，只要在刻有几人名字的那一面添加装饰的话——对吧？”
“就谁也看不见了呢。”程让接着道。
尽管里克什么也没说，克珑仍体会到他的意图。
里克内心对他感到佩服，果然是克珑的话——就可以放心把大家交给他。
因为宝石上已经刻有克珑的全名了。
而刻在上面的里克和休比都没有姓，也就是说，克珑真正的意图是——
“这样你们两人就是夫妇，而且也正式成为我的弟弟和妹妹了喔！”
克珑的表情既像开心，同时又像寂寞似地这么说道。
苦笑一声后，里克与休比拿起刀子。
两人将克珑的姓，刻在自己的名字下方，虽然感觉念起来不太顺口就是了——
刻印结束后，克珑捧着那颗石头，来到了一旁默默注视着一切的程让身前。
“”似乎克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将石头递向程让。
“到我了吗？”接过石头和刻刀，程让眨了眨眼，盯着石头的背面有些出神。
——克洛妮·多拉。
——里克·多拉。
——休比·多拉。
“原来你的全名叫克洛妮·多拉啊真是的，现在才知道。”
因为在聚落的生活中，根本不需要呼唤全名，所以直到一年之后，叫了她这么久克珑的程让，才知道这位少女的全名。
石头上方刻下的是聚落中通用的人类文字，程让犹豫了一会儿后，嘀咕道：“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话，这样也没问题吧。”
于是开始动刀篆刻起来。
不多时，吹拂掉石屑，程让将石头重新递回给克珑，“好了。”
“诶？这是什么文字？”克珑惊讶的声音吸引了里克和休比的目光，两人也一同凑了过来，看向克珑名字旁边的两个像是方块一样的文字。
里克问道：“休比能看懂吗？”
休比的眼瞳处闪烁过信息流，最后摇头道：“不，休比看不懂似乎所有种族的文字留存数据都无法匹配这种文字形式。”
程让笑道：“是我家乡的语言，虽然已经很久都没写过，有些生疏就是了——那是我的全名：‘程让’。”
“没想到你还真是异世界的人吗？诶！那这样的话”里克说道一半，看向一旁捧着石头，神色复杂的克珑。
“我想克珑应该也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吧，所以就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程让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少女，无奈地笑道。
第五十六章 名为“世界”的棋局
原来克珑已经知道这一切了但是却将秘密保守至今，甚至对于休比和程让的态度都没有丝毫改变。
“什么时候？”里克问出口的话停顿下来，随后推测到：“难不成是从伊旺被救回来的那天就”
克珑点了点头，里克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将刻上了四人名字的石头珍惜地收藏好，然后露出比真正姐姐更像姐姐的表情。
“里克，休比。”
想要阻止他们，但那是办不到的事情。理解了这一点，却仍然勉强自己装出笑容——克珑就是用那样的笑脸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大家要做什么，而且你们也已不在这世上了，但是。”
用力抱住两人。
“我知道，我重要的弟弟和妹妹还在，所以拜托你们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请不要勉强自己。”
里克和休比看不到克珑的表情，不过听到她颤抖的声音，两人点头答应。
“好，既没有人会死，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死。只有这个【游戏】——我一定要赢。”
“交给我们吧姐姐”
紧紧将两人拥入怀中的少女，脸颊划过泪痕，她听到里克和休比的话后，抬头向默默站在一旁的程让张了张嘴，口型似乎在说：“拜托你了。”
这样强烈的请愿透过半湿漉的空气直达程让心底。
克珑脸上再也没法掩饰过去，用勉强的笑容糊弄过去的表情，那是对家人的牵挂，是爱，是一切期望美好，与团聚归来的强烈情绪
“程，是很厉害的人吧？”
“当然，任务与委托的达成率至今为百分之百。”
“那么就请你，把里克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好吗？”
“交给我吧。”
那是一年前和里克进行第一次远征时，克珑交予自己的委托。
从第一次开始，直到之后的每一次。
只要程让的口中说出：“交给我吧。”这个句子，就必定会达成他所约定的事情。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克珑于此再次向程让发出了最后的请求。
——拜托你了，不要让他们两个人死！
这已经是与之前的每一次都性质不同的请求与委托，不，倒不如说是——【交付】。
我无法跟上你们的步伐，所以请带着我的那份期望一同前行。
望着克珑挂满泪水的脸颊，程让闭上双眼，重新睁开后，以十分认真的语气向她承诺。
“交给我吧。”
克珑带着安心的笑容，擦干泪水踏上重返聚落的路程，在临别之际，坐在马上的她回头注视了程让许久，嘴唇几度翕动，似乎在纠结什么话语，但在几人疑惑的表情中，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也说不定克珑非常清楚这一点，不知为何，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她就是非常清楚。
她握紧缰绳，催马而去，留下了一道尘土的娇弱背影在黑灰飞扬的荒野中渐行渐远。
————————————————
幽灵们围绕着圆桌，幽灵之长在盘上张开双手。
“我们不存在。”
“不杀任何人，不让任何人死，只利用各种手段你、情报、策略和诈术来诱导战局——既有规则，也有胜利条件的话，那很明白地就是个【游戏】。”
“一切都在这张地图——也就是只在盘上见分晓。那么这就来决定‘棋子’吧。”
集所有视线与一身，幽灵之长取出白色棋子。
“这就是我们。”
白色的国王。
“这是最弱的棋子，不会成为其他任何事物的棋子，但却是最重要的棋子，被杀就会结束的棋子。”
他将那个棋子放在盘外，然后继续说明。
“我们是国王，但同时也是——幽灵。”
不存在的人，不可存在的人，因此不容许被察觉。
“我们不存在任何地方，却也无所不在。我们是从盘外操控一切的人。”
然后，接着取出复数的棋子，全部都是白色的棋子。
“不吃任何棋子，赢得游戏的胜利。因此全部的种族都是白色。”
他这么说着，取出白色士兵。
“这是兽人种。”
他将白色士兵放在盘上，也就是兽人种的栖息地带。
其中一位“幽灵”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轻声道：“兽人种吗？似乎我还被认错过一次呢，让我去会会他们吧。”
三只兽人种消除气息，在森林中徘徊着寻找食物。
在这种世界、时代，即便是兽人种，要确保粮食也非易事。说到底活着的正常动物本来就少，不冒险就能狩猎的其他种族也有限。
他们聚精会神，发挥五感，依循着气味——终于找到了一只猎物。
——是人类，虽然这种动物不太好吃，但至少能果腹。
他们用只有兽人种能听见的声音联系，就算对方是人类也不可掉以轻心。
被选定为“猎物”的人类全身包裹着黑色的斗篷，一个长长的白色棍状物体别在其腰间，将斗篷的下摆微微撑起小半。
包围起来，一拥而上——
就在锋利的牙齿要落下的时候，他们一齐有如弹开般，飞快地向后方一跃。
“这就是兽人种吗哦吼～要吃我的话没关系啦，不过我保证很难吃到嘴喔。”
“你是什么人？！”
对于像是说着兽人语的人类的某生物，三只兽人种表露出了十足的警戒。
那一瞬间，只来自野兽的直觉便在自己的大脑中疯狂鸣响着警钟！
如果咬下去——一定会死！
明明那个家伙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全身上下皆是破绽，但就偏偏是能给人以死亡的窒息感。
仿佛张开嘴后，无数锋利的刀刃便已经架在了每一个牙缝之间，插入喉咙之中，令你感到锐痛。
但他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开口道：“兽人种作为据点的西方湾岸森林，地精种正准备在那里进行炸弹的引爆实验。”
“你在说什么！”
三只兽人种一齐运用从心脏跳动到血液流动声都能听见的五感观察对方。
轰鸣！奔流！无尽的生命力。
只属于强者的气势，仿若千军万马的铁蹄向你而来。蹂躏、践踏、碾压你的一切。
一位兽人种甚至当场吓得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体温正常、心跳也正常但刚刚的感觉，那是什么？！
兽人种们面面相觑，同时得出只一种结论。
不管多么相似，面前的家伙绝不是人类！
被他那双漆黑色的双眸注视，你会感觉渐渐地从脚趾尖开始发冷，然后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整个身体缓缓像是死去般僵硬起来。
这对于五感极端敏锐的兽人种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我没有必要说谎，不过若是怀疑的话，就到这个地图上标识的地方去看看吧。你是血坏个体吧？如果是地精种的设施，你应该能轻松潜入，查出他们在做的事才对。我只给你们一个提示。”
被点名到的那位兽人种是唯一一个没有全身发颤到快要跌倒的血坏个体。
他接着道：“那是——连神灵种也能杀死，名为【髓爆】的大规模破坏兵器。”
“！！！”不觉间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兽人种的瞳孔猛地收缩为了最危险的针芒状。
“去找吧，然后看你们是要带走，还是要破坏他们的资料和器材。不过千万别想破坏兵器喔！因为有可能在那个瞬间就会让一切消失，整个露西亚大陆的西边将因此灰飞烟灭哦～”
然后，那个神秘的【未知生物】把要说的话说完，就这样悠然地离去了。
第五十七章 名为“世界”的棋局（二）
“休比，有反应吗？”
“没有，没问题。”
听到里克的问题，休比假装使用灵针盘探查生命反应。
没有人，在确认这一点后，幽灵们一齐潜入地精种的设施。
原本是地精种设施的钢铁建造物，如今被刻印上巨大的爪痕，已经看不出原貌。
地上甚至有深度高达人类身高的爪痕。
“真是离谱啊”里克平淡的评价着眼前的一切。
这件事没什么困难，只是稍微利用战略图上的情报，潜入消灭聚落的地精种坠落的战舰中，借由通信用一丁点情报做的交换而已。
再来只要将事实传达给兽人种即可，告诉他们——兽人种的住处就是引爆实验的预定地。
“到底有几只血坏闯入啊，破坏到这种程度，真的没有人死亡吗老大？”
“对，没有，因为没有血迹——不愧是兽人种，了不起的直觉。”里克回答着身后之人的问题。
如果是兽人种的五感，从远方就能利用非人般的五感，算出设施内的人数。
然后只要有适当数量的血坏个体冲入就好了。
地精种并不是笨蛋，在会毁灭一切的炸弹旁边，不能随便使用魔法。
这是如果有数名血坏兽人种出现的话呢？除了逃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而且兽人种也不傻，比逃走的地精种更为优先的是——
“传闻中的髓爆看来是被带走了，老大，是兽人种还是地精种呢？”
“是兽人种，还有其他物种能在钢铁制成的地板上留下足迹吗？”
大概是被强行搬运出去的吧。
不过以兽人种的直觉应该最了解那个炸弹的危险性。因此他们不会抱着炸弹四处跑，只能够废弃炸弹，然后逃亡。
“所以我才说这是个【游戏】。”
只要条件齐全，该种族对上某特定的种族时会完全无法抵抗，正因为如此，战争才一直持续着。
“但地精种不会放着这里不管。限制时间十五分钟，收集情报后消失。【幽灵】是——”
“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向同意宣誓。”
幽灵们一齐散开，各自收集情报的时候，休比问道：“这就是让棋子变身吗？”
“还没做到那种地步，只不过”
选择兽人种作为士兵的理由——是因为只要深入敌阵，士兵甚至能成为皇后。
不过，里克露出苦笑。
“即使是士兵，也能擒获主教单纯只是这样而已。”
——————————————
幽灵围绕的圆桌，幽灵之长再度在盘上张开双手。
然后他取出白色城堡。
“这个就是——森精种。”
这么说着，他将白色城堡置于盘上，放在森精种的首都坐标上。
“这次我去。”程让抱着手臂，以严肃的语气向里克要求道。
“不行，只能是我。”里克盯着他的眸子，“森精种的智慧和狡诈和那些不会用魔法的兽人种不同，若是搞砸了怎么办？”
程让面色发紧，对于这种直白到说自己是笨蛋的话他虽然想要反驳，但里克明显比起自己来说更加适合应对森精种。
“就算暴露了我也不会让她们能够追来，逃跑是百分之百能够成功的。”程让做着最后的争取。
“那么这次的作战便失败了，毫无意义的浪费了战机与情报。”
况且以程让上次对付兽人种那样的粗暴手段，怕是根本无法隐藏自己，直接能够以一人之力挑起森精种的战争也说不定，太不安定了。
“那就”
“不能杀一人，这是你答应我的游戏规则。”里克打断了程让的话语，让他感到有些憋屈。
没有办法，这已经是自己答应承认的规则，即便担心里克此行九死一生，程让也拗不过他的性子。
“但规则同样说了，不可以让任何人死。”
“我不会死的。”里克回答。
“里克，一定要回来”休比快步上前拉住了里克的斗篷，眼神中满是担忧。
注视着那样的眼眸，里克向休比作出安心的微笑。
“我一定不会死的，向同意宣誓。”
程让默默叹气，想到就算不改变历史进程，里克和休比也能胜利，便稍稍放下心来。
里克这家伙为了能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应该不会犯傻的，抱着这样的想法，自己最终让开了道路，目送里克的背影离开秘密基地
森精种的首都，郊外宅邸。
返家的森精种，被称为妮娜·克莱布的人。
“——？！是谁？”
瞬间察觉到入侵者的气息，布下探知魔法和照明魔法作为警戒。
被照亮的黑暗深处，只见有个坐在桌前，仿佛融入黑暗般的长袍身影。
全身覆盖着破布和兽皮，身上穿着毛皮长袍，兜帽低戴遮住面容的影子说道：“你好，抱歉我擅自打扰了。”
影子以流畅的森精语，语气和善地向她问候，森精种瞬间编织攻击魔法却没有击出，因为同时展开的第二个术式，解析魔法告诉她：
无法识别，身份不明。
她一定很惊讶吧，这么想着，影子笑了出来。
就算伪装外貌——她大概想不到即便使用魔法，却竟连轮廓也无法揭开吧。
因此她只能开口问了：“可以请问你是谁吗？”
对于来历不明的人物，不能轻举妄动，影子缓缓开口：“我只是个【幽灵】。我只能说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的同伴。”
当然森精种会用魔法窥探话语的真伪，但是【幽灵】知道窥探的结果。
【幽灵】是假，除此之外是真——魔法一定会这么回答她吧。
因为不是敌人也不是同伴这一点是事实，幽灵挑起嘴角浅笑。
当然无法理解那层意思的森精种问道：“擅自闯入别人家里，想必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吧？”
肯定有了！难道你以为普通的人类会毫无理由，潜入森精种的首都吗？
“——我想玩个简单的游戏。”
“哈？”
“彼此赌上的筹码是情报，胜过我，我就提供情报；输给我，我就要收取情报。”
见到妮娜仍在警戒，幽灵内心笑道，那样就好。
被称为妮娜·克莱布的森精种是优秀聪明的人，同时也是当代第一的术者。
正因如此才选择她作为接触对象，里克先一步猜出她的思考。
“你想说不知彼此的情报是否为事实，没有担保的筹码不能当成赌注，是吗？”
“是啊，没错。”
妮娜担忧思考被读取的可能性，所以慎重地回话。
当然了，聪明人面对来历不明的人，首先会考虑最坏的可能性。
也就是——比自己上位种族的可能性。
第五十八章 名为“世界”的棋局（三）
但正因为那聪明的头脑，所以不会乖乖退缩。因为上位种族，下位种族、同族，这三种可能性仍然重叠在一起。
因此，幽灵笑着思考——这家伙一定会答应游戏。
“那么我先奉送一个情报，如果是无论真假都不能漠视的情报，那就可以证明，这个游戏会成立了。”
比如说，只要说出这句话——她就一定会答应游戏。
“【虚空第零加护】的存在已经被地精种得知了——这个情报如何呢？”
“！！！”
幽灵虽然无法探知，不过她一定会再用魔法探查说谎与否吧，但那是白费力气。
“这样你满意了吗？情报的真假不是问题，身为【虚空第零加护】的理论提倡者，同时也是术式编撰者的你，其真假你自有途径审查，我说的没错吧？”
森精种故作镇静，内心焦虑思考着。对于她的想法【幽灵】了若指掌。
——虚空第零加护，是连理论提倡者都受到隐匿的超重要机密。
甚至参与开发的个人姓名，在机密文件中都是被以暗号记录着。
例如在森精种废都，休比找到的地下室内所残留的些许文件中。
对不知道这件事的她而言，在她的眼中，【幽灵】就像是知道一切的存在。
没错，无论对方是谁——都不是可以轻易出手的存在
程让风尘仆仆地翻身进入岩洞中，穿过狭窄的缝隙与隘口，从空洞中一跃而下，来到湖边。
“艾雪儿。”
随着程让的呼唤声，湖底立刻便升起了气泡，随着紫色光芒的上浮，深蓝色长发的海栖种少女冒出头来。
“程～！”她高高举起双手，眼睛都好看地笑的眯起。
“抱歉，久等了吧。”程让坐在水边，歉意地笑着。
“完全没有喔！”艾雪儿用力摇头。
虽然因为聚落的地址迁徙和秘密基地的位置原因，程让来看艾雪儿的频率间隔加长了许多，并且停留时间也不可避免地缩短，但她似乎每次都能用笑容迎接自己，没有任何的不满。
似乎仅仅只要看到自己还在遵守着约定前来此处呼唤她的名字，就能够满足。
“最近的事情比较多，不过有很多好消息可以和你分享。”
程让从怀中拿出木质削成的饭盒，这次除了正常的食物补送以外，他特地制作了美味的饭菜。
“尝尝，我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不过大部分都是海制品啦”
“哇！看上去就非常好吃的样子！那么我就不客气啦！”
“没必要客气的，哈哈哈。”
抱着饭盒吃了个精光的海栖种少女一脸满足地趴在岸边，将头靠在程让怀中，幸福地打着呼噜。
“唔，好好吃哦，真想每天都吃到程亲手为艾雪儿做的饭呀。”
“会有那一天的，而且，这次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关于【大战】的消息。”
“诶， 战争要结束了吗？！”
艾雪儿一下抬起头来，看向程让双眼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嗯。”
程让笑着点了点头，但听到这回答的艾雪儿似乎没想到程让会回答的这样果断，于是再次问道：“真的吗？”
“真的。”
“战争真的要结束了吗，艾雪儿之后，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了吗？！”
“战争真的要结束了，就在不久后。”
“那真是太好了。”
程不会骗自己的，他一直都这样，因为两人约定好了的。
战争要结束了！
得到这样振奋人心消息的海栖种少女快活地在水中畅游起来，从水面跃出，再灵活地下落，晶莹的水光下，被光芒映射着的雪白躯体拥有着令人炫目的美丽。
程让坐在岸边微笑着注视兴奋无比的少女上窜下跳，像小孩子一样戏水的模样，招呼道：“好了好了，虽然说战争要结束了，可是还没有结束喔，等到时候再这么高兴也不急。”
艾雪儿一下子游到程让身前，从水中扑进他怀里道，“嗯！可是，艾雪儿已经等不及了嘛～”
“不会很久的，我向你保证。”
“嗯，我相信你！”
待艾雪儿平复下激动的样子，重新回到水中只露出脑袋时，程让接着道：“另外的好消息是，里克和休比他们俩终于步入正轨了喔！”
“步入正轨？”她歪着头，貌似对于这种抽象的话语没有理解。
“就是结婚了啦。”
“结婚？！休比和里克，结婚了吗？！”
“是的。”
程让向艾雪儿诉说着两人婚礼时发生的事情，嘴角也不由得因此上翘，在他真心为了两人而高兴的时候，却发现艾雪儿的表情有些低落。
“真好啊，里克休比他们，能够相爱，能够一直在一起，还有同样爱他的家人与朋友们”
艾雪儿同样为了两人而感到开心，但却不可避免地，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这样一来，每次都只能借由程让口中，了解外面世界美好的艾雪儿，就总觉得非常寂寞。
“若是艾雪儿也能和爱的人结婚，就好了。”手肘撑在岸边，艾雪儿枕着胳膊用鱼尾拍打水面。
“艾雪儿和自己的妈妈是不能结婚的喔”程让扯起嘴角，纠正着她可能有些走歪了的思想，“只有异性呃，话也不能这么说，但亲情中的‘爱’和爱情中的‘爱’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样吗？艾雪儿明白了。”
明显就是敷衍的回答，一看就没有明白程让无奈地看着心不在焉的艾雪儿，也只能将其理解为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想要人陪伴的感情。
毕竟自己也经历过那样的日子
真的很难熬。
“还有其他的故事喔！”为了让艾雪儿振作起来，程让这样向她道。
“真的吗！”少女一扫脸上的阴霾，重新开朗起来。
“嗯，我跟你讲喔”
昏暗的洞穴中，滔滔讲述故事的男人和双眼放光注视着他的少女，在这其中的时间经过的总是很快。
由于任务时被里库强调要保持低调，不能暴露，不能杀人，不能被杀。所以一如既往高调装逼的行为基本都被限制，程让也只能在向艾雪儿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用一些夸大的词汇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思。
艾雪儿也不遗余力地追捧着自己，时不时拍手赞叹程好厉害，可以说是全力捧场的气氛组头牌。
说实话，程让是非常喜欢艾雪儿的，但是这种喜欢中却像是哥哥看待妹妹那样，不掺杂任何其他想法的喜欢。
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对于一切事物都抱有最美好，最期望的想法，心思中不掺杂任何一点浑浊，近乎于透明的眼眸中透露着希望，笑容如同阳光下的波涛般灿烂。
这样罕见如是的女孩子，对她生成什么其他想法的话，恐怕程让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想要这样一直保护她，但让她一直待在如此孤单、漆黑如同囚笼般的“世界”中，却于心不忍。
自己只能结束【大战】。
只要战争结束的话
只要拿到了星杯
那么一切都会解决，自己也能毫无顾忌地向两人介绍这位天真善良的海栖种少女，艾雪儿。
他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哦对了！
程让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没头没尾地向艾雪儿告诫着：“艾雪儿，要小心一位叫克珑的女孩子喔！”
“诶？克珑？那不就是里克和休比的姐姐吗？为什么要小心她呢？”
“”
因为以后若是跟着她，说不定艾雪儿会学坏的——
这样想着的程让，甚至下意识忘记了艾雪儿身为海栖种的能力，恐怕三人见面的第一眼，要遭殃的人会是里克才对吧。
第五十九章 名为“世界”的棋局（四）
于此同时，森精种宅邸。
“好吧，不管你是什么人，看来是不能放着不管了呢。”
果然还是无法感知，情报确实泄露出去了，因为泄露的不是别人，就是【幽灵】自己。
森精种再怎么使用魔法探查也无法将事实判别为谎言。
这么说着，她坐在幽灵对面的位置，双手抱在胸前问道：“那么这个游戏——从你说的筹码来判断，是纸牌游戏吗？”
“不对，是西洋棋的快棋。这样就很容易明白，彼此是否有作弊吧？”幽灵说完，视线落在本就在桌面上的西洋棋盘上。
森精种道：“好，那么开始吧。”
“可以，不过在那之前。”
幽灵好像瞧不起人似地说道：“可以请你把棋子恢复吗？因为是由白方的我先下，真是抱歉了。”
“——啊啦～对不起，因为我不太懂西洋棋。”
她故意装傻，内心则是对被看穿之事咂舌，表情微微扭曲。
那恐怕是她的全力——以八重术式伪装过的骗术被看穿了。
被称为妮娜的森精种心想，果然测试来历不明的对手会有危险？
然后她将棋子恢复，同时会这么思考吧
“那么我们的筹码是【虚空第零加护】的理论提倡者其实”
“并不是你，这个情报我已经有了。”
用别的手段（谎言）试探，如此内心暗笑着的森精种，听到接下来的话后明显脸色苍白。
“而这其实是假的情报，以及你要用魔法让我相信那个谎言的情报，我也掌握了。”
什么！？
“好了，谎言对我是否管用，你应该已经确认过了吧，差不多可以开始游戏了吗？”
幽灵愉快地问道。就算不使用魔法，对手的心境幽灵也能了若指掌。
因为对方的表情就像在说——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她那种模样，幽灵里克不禁苦笑。
秘密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里克是人类，无法感知魔法——对于棋子被动了手脚，他根本无法看出。
但是里克能够猜想得到，当代第一的聪明人，同时也是第一术者的森精种，在看到来历不明之人递出已经排列好的西洋棋盘时会怎么做。
因此，他不提“哪个棋子”被动了手脚，而且也不让她使用使人相信谎言的魔法。
——只是虚张声势，但是看在她眼中却不是那样。当然也不可能让她看出来。
这些虚招，只要有一个判断错误，一切就结束了。
做到这种命悬一线程度的必要性，她一定无法想到。
不做到这种程度就赢不了，对于人类这种最弱的存在，她无法想到。
因此，她会这么审查情报——
【幽灵】身上感知不到伪装魔法一类的魔法，另外也检查不出说谎的迹象。
当代第一，即便是在过去也是属于传说领域的八重术者，那样的她也无法看穿的魔法。
如果对方真的使用了那样的魔法，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对抗的手段。在心理战也被掌握了主导权，可是对方又透露出不能漠视的情报。
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同伴，现在只能相信那句话，设法套出情报了。
正如这名幽灵所说，真假只要自己确认就好了。
“要赌的情报可以自己设定。如果判断情报无价值，也可以要求变更，这样如何呢？”
担忧被套出过于不利的情报。
仿佛在等待她思考到这一步般，里克这么说道。
森精种不禁咂舌一声。
“也就是说——如果我要求你的真面目的话”
“那么我也会要求，赌上对你极为不利的情报作为代价。”
没错，森精种会思考，这才是对方的目的。
舍弃乐观的思考，必须假设敌人能拆穿我方一切的谎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尽可能套出能够套出的情报，因为自称幽灵的家伙之意图和真面目，应该也可以从得到的情报探查、追踪才对。
“好吧，开始游戏吧。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同伴——我就假定你没有恶意吧。”
听到那句话，里克在内心窃笑——没错，你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她拥有优越的知性，因为她有强大的力量，因为那也是她的骄傲。
正因为如此，所以容易判读，能轻松诱导。
然后里克依然露出能看穿一切的笑容，举起手掌。
“那么——我们就进行【幽灵】式的宣言，开始游戏吧。可以请你跟着我复诵吗？”
那即是
“——【向同意宣誓】——”
首先是森精种要求里克奉上的情报。
“我要求【虚空第零加护】泄露给地精种的经过，可能的话请提供证据。”
“那是我奉送的筹码”里克说着，拿出记录着地精种的坠落战舰发送的通话录音石：“不必特地当做赌注，我也会提供给你。”
不能拿会败露泄露者的情报来赌博，正因为如此，里克才特地奉送。
“比起那个，我要提供的情报是”
将更诱人的钓钩和鱼饵送上嘴边：
“在得知【虚空第零加护】后，地精种仍判断不成问题，我就赌那个判断的根据。”
“你，你说什么！”
虚空第零加护被视为“不成问题”？！
那所代表的意思只有三个。
若非过于小看，就是已有防御手段，又或者，该不会
“就是那个，‘该不会’。”
就像这样，仿佛在等待被称为妮娜的森精种的思考结果一般，里克这么说道。
这是为了加深她思考被读取的错觉。
“你是说你掌握了那个情报吗？”
避开‘该不会’的具体性，以虚张声势应战，里克笑道：“我掌握了。地精种判断与【虚空第零加护】同等以上的【兵器】。”
没错，里克猜的出来，那正是她思考‘该不会’的解答，森精种恨得咬牙切齿。
她拥有自信，不可能有防御的方法，而那样的她询问有无具体情报的话，借由排除法可知，“该不会”就是——更强力兵器的存在。
对与自己的思考被人用某种方法读取，她愤慨不已。
身为当代第一术者，素有智者之名的自己，竟然在智斗战上遭到单方面玩弄。
这个事实伤害了她的自尊，逐渐夺走了她冷静的思考能力。
对于那样的她，里克的想法是——半吊子。
如果是绝对强者的话，遭遇自己的瞬间二话不说杀掉就好。
就像程最初遇到休比那样
对于承担委托，保护自己性命的程让，在遇到了其他种族，也就是机凯种的休比之时，第一个想法便是瞬间杀掉——这就是绝对强者所拥有的气量与自信。
之后休比也和自己透露过，经过解析，程让那次唯一使用的剑技——名为“秘斩一式”的剑技，其中蕴含着解析体机凯种都完全无法触及毛皮的“上位力量”。
仅靠休比一机，经过数分钟的解析甚至都无法将伪典·秘斩一式还原出原本百分之五以上的力量。
虽然休比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自己会“毫发无损”就是了。成为了一年多以来的唯一一个未解之谜
回归正题，她如果是连可能与否这种事都还要用小聪明去测试敌人，那种程度的半吊子力量的话，那就别夸耀自己的知性。
里克的内心冷笑。
愚蠢和软弱固然无法夸耀，但是当那半吊子力量被封住时，只靠“知性”想和人类一较高下的话
根本不可能成为对手。
第六十章 名为“世界”的棋局（五）
“因为天翼种而丧失的魔法体系——你从中重新编织出新的体系，并自负更加超越以往，对于你的骄傲我表示尊重，只要你赢过我，我就会详细说明。那么你要赌什么呢？”
说出幽灵们收集来的情报，里克至今仍站在优势立场。
只见被称为妮娜的森精种咬着指甲，绞尽脑汁思考。
“【虚空第零加护】现在运用的可能数量，能够搭载的机体情报，这样如何？”
“你的理解速度真是帮了大忙，不愧是森精种第一聪明人。”
超越虚空第零加护的兵器，本身就是难以想象的情报。
透露那武器的详细情报——如果没有相当的代价，对方是不会接受的，她很理解这一点。
里克可以想象那是多么危险的赌注，不过活用至今所掌握的优势，也兼具动摇对方的作用，里克刻意问道：“容我一问，万一那个情报泄露出去的话，你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泄露最高机密，会因为反叛罪，连法庭宣判也省略，直接处刑吧。”
她认为这是对方为了夺去自己对游戏的专注力，明知故问的问题，森精种瞪着里克——
然而里克内心却是对超出想象的后果而感到大为惊讶。
其实他对虚空第零加护的详细情报根本什么也没掌握。
名字与开发者对地精种随意吹嘘超规模破坏兵器所得到的反应。
然后再从这家伙的反应，里克终于看出全体的轮廓了。
但是森精种仍毅然决然地要把宝贵的情报交出来。
“就算是那样，虚空第零加护是森精种——是赌上我所有心力的最强灵坏术式，如果说区区地精种造出了超越那个的武器，那就算牺牲生命，我也要得到那个情报”
原来如此，虚空第零加护似乎是叫做灵坏术式。
里克在内心窃笑，然后说道：“那么——游戏开始吧。”
当程让从洞窟回到秘密基地时，只能看到在桌边坐立难安的休比一人。
“休比里克呢？！”程让露出意外的表情，因为经过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足足半个小时了。
他本以为回来之后可以看到里克和休比两人
“还没有回来”休比见到回来的程让后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奔至程让面前，语气急促道：
“经过计算里克的身体只能够撑一个小时的可是现在时间！”
“别担心，里克不会死的。”程让安抚着休比，注视她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只要他能够回来，我就能让他安然无恙地重新站在你面前。”
“可是如果里克没有回来的话”
“他一定能回来的，我相信里克，你也相信他吧？”程让以不容反驳的语气断然道，“如果半小时后，他还没有回来”
“那么我会亲自去把他带回来——交给我吧。”
“”休比似乎被程让说服了，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句，但心中不安的情绪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休比只能紧紧地握着无名指上里克亲手为她带上的结婚戒指，继续和程一同等待。
有时候，程让不得不说，里克真是个孩子气到了极点的家伙，令人感到头疼和麻烦。
为了这个‘世界’的游戏，你可不要这样倒在半路上啊，里克。
————————————
西洋棋比赛十二盘，森精种是五胜四败三和。
就结果来说，她领先一胜，而她所要求的情报也尽数得到——虽然这只是里克本来就将想要交给森精种的情报。
森精种手撑在桌上，手掌托着脸颊，抱头烦恼着。
“引爆不活性化中的神灵种的【神髓】？！那群地精种真是疯了”
另一方面，里克则是低着头，忍不住想说：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持续假装知道虚空第零加护的真相，整合情报，推测出原理。
（说要做为使幻想种自我毁灭之兵器的家伙，竟然称呼他人为狂人，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啊。）
不过里克随即释然，因为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已经疯了吧。
从抱着头的森精种旁边通过，里克正打算离开时——
“等一下。”
却被她这样叫住了。
“你的身份，还有你如何搜集到这么多情报，事到如今我就不追问了。而且在确认真假之前，这些情报在当下也只能当做嫌疑而已。”
“那样就可以了，聪明的判断。”
“不过只有一点。”她眯起眼睛，瞳孔散发锐利的光如刀刃般向里克袭来，其中满是杀意。
“你有时会下出故意输棋的棋步，我再问你一次”
她的眼神就像在告诉里克，视你的回答，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会无条件、用尽所知的杀伤法攻击你，就算最后被反过来杀死，我也做好觉悟了。
“——你是敌人？还是我方的人？”
但是很遗憾。
“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同伴，这是第二次回答了。至于这种棋步，只是和另一个家伙下棋时想要破坏他的恶趣味才形成的习惯而已，对了”
对于笑着这么回答的幽灵而言，事到如今，那种程度的杀意，比起微风还不如。与死亡携手走来的人，杀意那种东西——光是有意志这点就还算好的呢。
“如果你不满意那个答案的话，我就这么补充一句吧。”
然后，在那样的世界存活至今的里克，发自“真心”地说道：
“我尽可能祈求，不希望你们有人死亡。”
“好吧，幽灵先生，我收下你的情报。至于要如何做，关键不是在别人，而是在我对吧？”
她大概再度使用八重魔法，窥探了里克的真意吧。但是不可能有虚假，因为那是里克的真心话。
既然无法了解他的意图，就算他不是敌人也不是同伴。
“我就当做理解了你是对我们没有恶意的存在吧，如你所愿。”
这么苦笑之后，被称为妮娜的森精种不对。
“——附带一提～”突然她的语气，就连性格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般，说道：“幽灵先生，果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呢～”
“妮娜·克莱布是假名，我的本名是——辛克·尼尔巴连喔！”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仿佛能让人联想到冬天的暖炉般。
“这才是我的真面目——这个演技你看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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