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晚上那几局游戏好像让牧行方摸清了什么路数,  不再时时刻刻守在手机旁,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而是找准了距离,润物无声地出现在喻以年生活的各个角角落落。

      有时是遇见了新奇的事情,  有时是偶然间拍到了好看的照片,事无巨细,  开心和喻以年分享。路上碰见也会打声招呼,情况若是允许牧行方还会走过来和喻以年说几句话。就算喻以年没有回应也不甚在意,  仿佛是心态早就调整好了一般。

      这一点,  当事人喻以年最能直观的感受到。

      他明显地发现,  原本自己一回应,对面就像饿虎扑食一般着急忙慌回复的牧行方,  渐渐改变了。他不会再揪着自己不放,以至于让自己产生微微厌烦的情绪。牧行方像是能看见自己的细微表情一般,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太对便立马乖巧地表示离开,贴心到了极致。

      距离把控得很棒。

      扪心而言,喻以年很受用。

      他本身就不是那种爱聊天的人,因此面对牧行方的改变,喻以年乐意之至。

      对着牧行方分享的新奇有趣的事情,  喻以年看见了便回复一二,  不凑巧忽略了对方也从不说什么,  下一次仍旧热情。而喻以年就算回复,  语气用词也是自己一贯的简略,  不再是像从前为了做课题刻意捏了腔调。

      对于这些,牧行方竟从来都没有过问过,  好像是已经觉察到自己的真实性格了一般。

      乖巧的令人心惊。

      至于这些天牧行方这样做的原因,喻以年表示不在乎。

      他其实私底下也有认真考量。但究其根本,喻以年觉得对方这一切一切行为背后的原因,  大概都是落差心理造成的。毕竟牧行方好歹也是主角攻,众星捧月,自己拿他做课题这件事,估计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所以对方这些天才会缠过来,以求一个心理安慰。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甚至还见过自己难堪的时刻。就这点来说,喻以年并不想和他起太大的冲突。

      思及此,喻以年眸光冷静,像是冰冷的幽潭,不含一丝情绪。然而,波光涟漪间,墨色的瞳孔又带了一点温度。

      不过现在看来,牧行方似乎没对自己抱有什么太大的恶意。

      时间一长,对方的落差心理渐渐消失,他们俩一定会回归最平常的状态。

      那种形如陌生人一般的状态。

      喻以年唇边渐渐沾染一抹笑意,看着牧行方发来的消息,随手回了几句。

      退出页面的时候,一个电话倏地跳了出来,喻以年顿了顿,划开接听。

      “喂,何叔。”

      “年年啊,我把车停在你们学校外面了,你出了校门就能看见。”

      喻以年垂着眸子,道了声好。

      他的期末考全都结束,已经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开启愉快的假期生活了。昨晚也是打了通电话回家,所以今天走时便有司机来接。

      喻以年收起手机,拉着行李箱沿着林荫朝学校门口走去。

      离大门越来越近时,他的心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些微的紧张感,随即又被他竭力压下来,保持着面上的淡然。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去接触原主的家庭,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不过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喻以年的紧张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发现,他压根不知道喻家的车到底是那一辆,校门口的车多得眼花缭乱。

      喻以年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目光在周围逡巡着。

      细想之下无结果,他索性就按照刚才电话里何叔所说的,径直朝学校大门口中央那辆低调的黑车走去。

      幸运的是,喻以年刚走了几步,那辆车里就下来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朝喻以年这个方向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示意他先坐进去。

      “来,给我吧,年年你先进去。”

      口吻称呼都与先前电话里的那人别无二致。

      喻以年见此松开行李箱的拉杆,看着中年男人将其塞进后备箱。

      “谢谢何叔。”

      “嗐,这说的什么话,快进去吧,外头太阳大。”

      何叔一边关上后备箱,一边笑眯眯地回答。

      喻以年见此,也便抿抿唇,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的空调温度开得正合适,甫一进去,便有丝丝凉气吹过来,带走了喻以年身上的略高的温度,令他舒服得眯了眯眸子,身子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微微靠在座椅上。

      何叔也坐了进来,一面启动车子,一面随性地与喻以年说着话,话题大多是日常,并没有多少涉及私事,令喻以年倍感舒适。他便也笑了笑,同何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渐渐的,何叔专心于路上的情况,车内安静起来。喻以年也闭上了嘴,偏头看向车窗外。

      外面繁华的景象慢慢远去,高楼的形象一变再变,喧嚣声也被尘土掩埋,喻以年所就读的T大早就消失不见。

      他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不知为何,胸腔里升起一股不真实感,好像他和这处地方隔着层东西,融不进去一般。

      说起来,他来到这方世界将近一个月,除了那回社团活动他跟着出去了,其余时间,喻以年都窝在学校里,外面很少去。

      因而安静下来,喻以年看着外面一闪而逝的景色,自心底升上来一种细微的隔阂感,那是一种难以消解的疏离。

      喻以年沉默着抿抿唇,墨瞳里倒映着车窗外的一片天。

      车里愈发显得静,甚至能隐隐听到车的引擎声。

      喻家并不在繁华又吵闹的市内,而是在郊外的别墅区,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不过路途也是有点遥远,至少就喻以年来看,他在车里足足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自此之后,低调的黑车才缓缓驶入一个别墅区。

      车稳稳停住。

      “到了年年,下车吧。”

      喻以年恍然回神,同后视镜反射过来的何叔笑眯眯的脸对上,他应了一声,拉开车门。

      何叔也下来,帮他把行李箱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来,然后又进了车里,将车停靠进喻家的车库。

      喻以年握紧行李箱的拉杆,朝别墅大门走过去。

      但还没等他敲门,门便迫不及待般打开,从里边便迎面走出一个相貌好看的女人。面貌同喻以年有几分相像,一头乌发也似喻以年那般顺滑。她扬着笑,张开手臂一把抱住有些呆愣的喻以年。

      “哎呀,妈妈可想死你啦!”

      被紧紧抱住的喻以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赶忙喊了一声妈,并试探着回抱过去。

      心底一直溢出的丝丝紧张也便这突然的怀抱所打断。

      喻妈妈见状更加开心,从儿子手里接过行李箱放到一边,带着他进到里面。

      喻家的客厅蛮大的,明亮又宽敞。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身姿笔挺面容英气,但细看之下,眼角已是泛起细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反倒更添了几分味道。他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看着自己妻子的行为颇有些无奈,忍不住出声:

      “丢不丢人,都多大年纪了。”

      喻妈妈见状不客气地回怼过去:

      “半个小时前,你不也是问了好几遍年年什么时候来吗,比我还着急,现在倒是装得淡定。”说完她朝喻以年一笑,眨了眨眼:“别听你爸的,他就喜欢装。”

      话音刚落,那头喻爸爸像是听见了一般面色一沉,但眸底却有些无奈,倔强地拿着报纸不肯放下。

      喻家的气氛很是轻快,似被感染到一般,喻以年一直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心底的那丝丝紧张也消弭无踪。他眸底染上笑意,轻声喊了一声爸。

      喻爸爸“嗯”了一声,手中的报纸这才放下。

      他正想和自家儿子说些什么,但还没张口便被自己妻子打断,他便也闭上了嘴,安静听着,让自己妻子先来。

      “年年,还记得上回我说要给你的小惊喜吗?”

      喻以年看向女人,回想了一下,应道:“记得。”

      就是刚挂完电话就遇到牧行方的那回。

      喻妈妈笑得弯了弯眼睛,看起来竟有些俏皮,还有些坏:“那先等一等,你先和你爸爸聊会天,他快急死了。”说着便在喻爸爸有些恼的目光下,将喻以年往沙发那边轻轻推了推,示意他过去。

      喻以年顺势坐在沙发上,和男人面对面。

      “爸。”

      “嗯。”喻爸爸轻咳一声,压下那抹羞恼。眼见着妻子跑去准备惊喜,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自家儿子身上,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喻以年摸不准喻爸爸的态度,便选择了简短不出纰漏的回答。

      喻爸爸默了默,半晌才再次出声:

      “挺好就行。你当初突然选择住校,我和你妈细细考虑之下也都同意了,但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一点担心。”

      喻以年垂着眸认真听着。然而随着喻爸爸的叙说,他忽然想起来,若是按照这个时间变化,原主选择住校的那段时间,正正好好就是他迷恋上主角攻的日子。

      但是这些东西他必然不会往外透露,因而只是沉默着听眼前男人说话,时不时应两声。

      “虽然我对你也有信心,但是都大学了,成绩这种东西就不需要我再说了吧?”喻爸爸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目光也有些严厉,一瞬不瞬地看着喻以年。“期末考是不是挂科了?”

      喻以年微愣,随即唇边出现一抹笑意,迎着喻爸爸严厉又有些疑惑的视线,他轻轻摇摇头。

      “没挂。”

      “爸你不用操心,相信我,以后都不会挂了。”

      喻爸爸刚开始有些不相信,但对着自家儿子坦然又自信的神情,他最终还是态度软和了下来,笑了笑。

      “好,希望如此。”

      正说着说着,从沙发后方传来两声细微的呜咽,像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般,很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声音。喻以年神情微讶,脑中想法一闪而逝,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喻爸爸,正巧捕捉到他脸上的无奈之色。

      与此同时,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腿上。

      喻以年低头,便同腿上那只黑白团子对上了视线。对方似乎有些羞怯,被放到自己腿上后便一动不动的。

      “送你的小边牧,喜不喜欢?”

      喻妈妈突然出现,在那只黑白团子的鼻子上轻轻点了点。

      喻以年闻言,伸手试探着覆上小边牧的身体。被手心里的温热所诱惑,他随即在小边牧顺滑的皮毛上抚了抚,一下一下,引得对方又细声呜咽起来,甚至还往自己怀里拱了拱,像是在撒娇。喻以年顺势把它抱起来,对上小边牧秀气五官上的乌溜溜眼睛,他唇边不禁染上柔软的笑。

      “喜欢。”

      可爱的小动物谁会不喜欢呢?

      还是这样乖巧的小动物。

      “那就好,”喻妈妈看起来也很开心,“它才来咱们家没多久,年年给它起个名字吧。”

      喻以年闻言捏捏小边牧柔软的爪子,想了想:

      “既然是边牧的话,那就叫牧牧?”

      话音刚落,喻以年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半会儿他又说不上来,只是皱了皱眉,心里默默思索着。但喻妈妈却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当即拍了板。

      “好,那就叫牧牧。”

      “年年,你先上楼休息会儿吧,带着牧牧一起,过会儿再下来吃饭。”

      喻以年应声,抱着小边牧上了楼。

      一边走还一边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太对。

      进了房间后,喻以年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小边牧围在自己脚边打转,时不时地扯一下地毯,再咬一咬自己的拖鞋,十分活泼的样子,好像是过了刚刚那阵羞怯的劲儿。他将拖鞋从小边牧口中拯救出来,然后看着对方一摇一摆笨拙又可爱地追上来,喻以年眸底满是笑意。

      然而下一秒,喻以年眸光倏地一凝。

      手上的动作也禁不住地一顿。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做舔狗的那段日子里,最初叫牧行方的时候,好像也叫过他牧牧。

      虽然只叫过仅仅一次,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喻以年向来淡定的脸上,此时神情不免出现了一丝裂缝。

      大意了。

      他又看了一眼地板上呜呜咽咽的小边牧,叹了口气,将其一把捞起,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轻轻摸着它的脑袋。

      然而另一只手却是不自觉拿起了手机。

      牧牧就牧牧吧,大不了不给牧行方知道就好了,自己起出来的名字,还能嫌弃不成?

      这么想着,喻以年指纹解锁,手机屏幕随即亮起。

      他低头看去。

      不出意料,一开屏幕,上头最显眼的便是牧行方的消息。

      喻以年瞧瞧自己腿上的牧牧,又看了一眼手机,莫名觉得脸上有些热,微微尴尬中,还有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愧疚感。

      他将这情绪压下来,点开牧行方的消息。

      对方一无所知地仍旧是分享着日常,最上头一张照片拍的是天空,蔚蓝蔚蓝的天,上头飘着流云,极为漂亮。

      喻以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回复了句很好看,还头一回地发了个可可爱爱的小表情包。

      就像是在补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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