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结局:裴银清篇(上)

    应君临瘦小的身体上穿着战甲,他坐在战马上,隔着众多弟子将士与裴银清对视。

    裴银清面色有些苍白,看着应君临束起的白发他心头一颤,想要上前两步将他拥入怀中但是碍于两人现在的身份又不敢动弹。

    战场上暂时安静,明明前两日还腻在一起的爱人现在却在战场上遥遥相望,相对无言。

    应君临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的同时战鼓响起,号角吹响。

    双方交战,应君临用长矛刺死了一个又一个人,裴银清却一直注意着,他视线一直落在应君临身上,完全不在意身边的敌人。

    他骑着马上前去,到应君临身边。

    他刚开口喊了一句“师尊!”应君临的长矛就刺向他,完全不顾及两人之前的“夫妻情分”。

    应君临快到极限,不过才打了一会儿就明显能看出来他脸色变得很差,完全没有血色,像是下一刻就要跌下战马战死在战场上。

    裴银清一直小心注意着他,不敢还手。

    “师尊,你都记起来了!”

    应君临完全不管他。

    裴银清心急,一不小心刺死了他的战马,应君临快要跌下马之时,裴银清连忙下马将他接住。

    应君临丢下长矛,伸出手召来自己的剑。

    一剑稳稳刺进裴银清的肩膀裴银清都没有躲,只是看着他,眼眶红润。

    他设了层屏障在两人周围,身形颤抖,晃悠着身体蹲下。

    应君临本来可以趁机杀了他,但是自己被施了定身术,只能安静的靠在他怀里,说这些气人的话消气。

    他说了好久裴银清都充耳不闻,趴在他的肩膀上,自己的肩头流着血他也完全不在意,只是笑着,哭湿了他的肩头。

    应君临骂了好久终于是停下,他松了一口气,知道对裴银清这种人只能说些软话让他高兴才能达到自己的意愿。

    “……你松开我吧,我不杀你,我们就当陌路人,再也不要见面联系。”

    裴银清怎么可能听他这话,很明显就能听出来是哄人的,要和他划清界限?怎么可能,明明是应君临先招惹他的,就算是死,也轮不到应君临先提分开。

    “不可能,师尊,不可能。”

    应君临也没了力气,恹恹的说道:“我的身体怎么样你是清楚的,我要死了,你不会不知道,我都死到临头了,你就让让我吧 听我的一次怎么样?”

    裴银清身体颤抖,趴在应君临肩头只一遍遍重复着“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

    他将近疯癫模样,应君临也懒得和他说话,动不了就这么坐着,自己身边的裴银清也就这么陪着他。

    本来他应该要死了的,就死在这场战争中,但是裴银清一直护着他,直到夜晚,直到结束,他们两人都是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

    裴银清到底是害怕掌门的,等弟子们都退场时,裴银清松开应君临。

    应君临心里有气,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在离开之前,将剑刺入他的大腿。

    应君临自己回去。

    宗少辰就在不远处迎接他。

    应君临看着他,面色羞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毕竟刚才在战场上他和裴银清抱了好久。

    应君临落荒而逃,去了后山,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厍青墨。”

    应君临打开结界看着厍青墨。

    厍青墨安安静静的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安稳的睡着,眉头紧皱,看来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梦。

    应君临伸出手揉开他的眉心,在他身边做了有半个时辰。

    应君临趴在他的手边,悄悄牵起厍青墨的一只手,心里尽是不舍。

    不管他对厍青墨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感,但他终究是自己养大的,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也应该是有感情的,刚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应君临看着他,想最后再跟他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他已经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所有的路都给厍青墨铺好,不管应君临是死是活,厍青墨都一定能风光的活下去。

    只要厍青墨不自寻死路就好。

    应君临没有再在这儿停留,一弟子急匆匆跑进来,说出了大事要他过去。

    他有些奇怪,出了大事一般都是不叫他的,怎么今天不去找宗少辰,反倒是来找他了?

    但是他没多问什么,点头“嗯”一声,从这里离开,临走时他最后看了厍青墨一眼,怕他偷偷跑出去就又上了一层结界。

    应君临在几人的拥护下到了藏书阁,他不懂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对他,但是并没说什么,走进去,刚想喊一声“师兄”就看见宗少辰被苏长老用捆仙锁拴住,两个弟子压在他身上。

    应君临一脸震惊,怒斥道:“孽障!”

    “苏长老,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想要——”

    没等应君临说完,苏长老跪在地上,手中拿着的是青云峰的宗主印。

    应君临一时间还无法消化这件事,猛的往后退了两步。

    苏长老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应君临,道:“上任宗主眼拙,居然没认出他是魔教的人,仙教与魔教有血海深仇,青云峰绝对容不下他!现在正是危机时刻,青云峰除应长老之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大弟子太过年幼,厍青墨又被关在后山,只有应长老能胜任此职!”

    应君临心跳的飞快。

    宗少辰应该是昏过去了。

    他看着苏长老捧到自己面前的掌门印,说不心动是假的。

    如果能活,谁会想死呢?

    经过半天的思想斗争,应君临终于还是把手搭在了掌门印上,接下了这份职位。

    应君临重重叹了一口气。

    哈……最后还是背弃了诺言啊……

    应君临坐在主位上,他难得正经一次,苏长老带着几位弟子朝他跪拜。

    可是他心里只想着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前全是昨日宗少辰的面孔,耳边全是宗少辰对他说的话。

    他心虚了,可是他更想活着。

    “你们都回去吧,师兄——你们把他好生照看着,别让他出什么事。”

    说完,他走到后面去,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第一百零一章

    结局:裴银清篇(下)

    第二日,应君临没敢去看宗少辰,经过那一日,他们两人坦白了心思,他现在内心的愧疚居然胜过于飞升的喜悦。

    应君临站在窗口看着宗少辰,心里情绪翻涌,想要推门进去跟他说两句话,但是他看见宗少辰虚弱的靠在床上,眼睛瞎了,衣服几乎被血染成深红色,大大小小的伤痕在他身上,他咳嗽两声,居然又吐出血来。

    应君临紧张的攥紧了拳,但是刚伸出的手却收了回来。

    他落荒而逃,只是在他走后没半个时辰,宗少辰就死了。

    他本就要到极限,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体再也承受不了,从床上摔下来,就死了。

    风风光光的活了一辈子,临死了成了这副模样,真是可怜啊,但享了一辈子的福,最后这样,也算不上是太过可怜,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无辜的人,这个结局,就当是给他们那些枉死的人赎罪了。

    应君临并不知道这件事,今日还要打仗,这也会是最后一战。

    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像是上古时期,仙界出现的一个裂缝,当时,大量修士飞升,但也是因此,惊动了天道,天道怕仙界动乱,便将通道封闭,只有用人命堆叠,才能将通道打开。

    现在,宗少辰死了,他就是那通往仙界的最后一块儿阶梯。

    应君临心情激动,一时间居然无法动作,过来好久,身后的一道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我没有骗师尊,看看,师尊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那师尊答应我的,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兑现?”

    应君临身形顿了顿,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衣服上点缀着金箔,在光亮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照得他整个人像是一颗珍珠一样。

    裴银清从背后抱住他,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轻轻的捻起他的一缕头发在手中放到唇边亲吻。

    应君临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开。

    裴银清笑了笑,道:“师尊怎么这样看着我?是因为我杀了你师兄?可是不少他就还要死千百人,快点吧师尊,抓住机会,你现在是身居高位者,师尊一定会好好的,我说过的,不会让你死的。”

    应君临面色无常,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往后退一步,裴银清手中的白发从他手里滑落。

    应君临淡淡开口道:“你不用管我,你走吧,我用不到你了。”

    裴银清面色一沉,很明显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裴银清强忍着怒火道:“师尊果真就像是山下人说的那样,是个负心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差点死在魔教,你说你要我就不要我了?师尊,不可能,不关你是生是死,我都跟着你,你要飞升,我帮你筑起了通往仙界的阶梯,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为的,就是换一个在你身边的位置,别这样对我,师尊,我也是你的徒弟,你得疼我,就算我不是,但我们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都把我睡了,一定要负责的。”

    应君临不想理他,转身就要走,裴银清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不顾应君临的意见,扯开他的衣领亲吻着。

    应君临想要将他推开,但是两只手完全被束缚住,动弹不能,只能被他束缚在怀里。

    裴银清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但是并没有用力,只是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应君临没有再挣扎,调整好呼吸,道:“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你别忘了,开启的通道不止是一条,仙界和魔界,你确定你能和我一起飞升吗?裴银清,你能不能成熟一些?你两百多岁不是个孩子了,别让我恨你。”

    裴银清不懂他的话,歪着脑袋问道:“你以为你就能去仙界吗师尊?就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上的人命不比我少,一整座城的人啊……师尊真是狠心。”

    应君临脸色苍白,只觉浑身发冷,冷汗直冒。

    裴银清知道的太多了。

    见应君临有所动摇,裴银清继续在他耳边哄骗道:“师尊,通道通向两边,至于你最后到底是飞升到仙界成为一个圣洁高尚的仙人还是堕魔,自由肆意的活上数万年,这不是你能选的,完全取决于天道,尽管你为自己的罪行赎罪几百年你也是个罪人,师尊,你身上因果太重,最好的出入就是堕魔,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能在一起,一起堕魔,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应君临不想说话,扭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但是裴银清强势的钳住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唇。

    应君临被惹恼,气的咬破了他的唇瓣,血腥味儿在两人口腔里曼延,应君临被憋出眼泪来,直到他们两人都喘不上气来才分开彼此。

    应君临恨得扒开他的衣服,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你混蛋!裴银清,你个疯子!你还想左右天道?别疯想了!”

    应君临跑的很快,飞快远离这里。

    跑了很久,终于是逃出了裴银清的视线。

    他扶着墙,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只有烈烈大火,没了那人的身影。

    他一个人走着,路上没碰见一个活人,倒是碰到了不少死尸。

    他看着地上的那些尸体,心里想着裴银清说过的那些话。

    他蹲下身,帮其中一位弟子闭上了眼睛。

    “死了……死了……”

    他低声呢喃着,不知道是在说自己的结局还是说宗少辰。

    他没有再在这里多做停留,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是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姚长老。

    应君临身形一顿,开口问道:“你……你怎么来的?”

    姚长老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坐在一块算的上干净的石头上。

    应君临对他有好感,总觉得他们两个人像,对他没什么疑心,就算是姚长老要杀他也无所谓了。

    “裴银清都是我带进来的。应君临,你的一线生机本来在宗少辰身上,但是现在,裴银清替了他的位置,你若是想要成仙,就必须利用他,不然,你只能死。”

    姚长老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并不像是在骗人。

    应君临双手攥紧,他已经没了之前的轻狂,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剩下的,只有小心翼翼。

    应君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你是使者多吗?”

    他这话一出,姚长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果然是聪明的,既然你知道了,就应该清楚我不可能骗你,只有两个名额,本来是一个的,可是我跟天道求了好久才多出的一个,你要知道,身居高位者,并且对你有用的,除了山下的皇帝,就只剩下裴银清了,既然你要成仙,那就要带去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仙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尤其是成了——仙帝之后,应长老,你只要飞升,我就一定会助你成为仙帝,但是前提是,你要说动裴银清入仙界。”

    姚长老没有在和他多透露什么,说完这些话就走了。

    仙界现在乱的不成样子,新继位的仙帝真就是个混蛋,姚长老想和他对抗,但是碍于裴钱,他也不好插手,所以,他需要一把可以为他所有的利刃,刚好,应君临就是最好的选择。

    应君临离开了,他站在战场上,几乎是整个修仙界修为高的人都来了。

    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看着天上的那道裂痕,只希望飞升的名额能落在自己身上,可惜了,他们不知道飞升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只求着裂痕能大一些,好让他们全都能飞升成仙,亦或者是让圣光扫到那些死去的,僵硬的尸体上,让他们得以慰藉。

    应君临和裴银清扭打在一起,裴银清满腔怒火,并没有对应君临有所谦让,只是收着法力,让他受些小伤。

    “师尊当真是无情无义!”

    应君临咬牙切齿道:“我无情无义?当时我可说的是带着你飞升,可没说给你别的,是你自己想多了居然还来找我讨说法?裴银清,你可真是个可怜人,别人的哄骗,你都当了真!”

    裴银清心痛至极,想对他再说些什么却已经来不及。

    应君临用进全身的法力来,突然,他周身散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天上的那道裂痕的光更亮,而且裂缝更大,应君临身体慢慢腾空。

    裴银清心情紧张,想要追上去却是始终也动不了,只能用剑刺死了身边的人,他大喊一声应君临的名字,可是他都没有回头。

    他心痛万分,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推了他一把。

    等他们两人进入通道,白光消失,裂缝也消失。

    应君临站在通道里,面前的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身体变轻,就连身上的伤都立马痊愈,而且,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毒已经解开,终于,他看清楚了,头发也恢复了正常的发色。

    他热泪盈眶,刚想埋进仙界的大门就被身后人拉住了手臂。

    裴银清衣服上全是血迹,他紧紧攥着应君临的手臂。

    裴银清看着他,笑道:“我说过,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第一百零二章

    番外:裴银清篇

    裴银清躺在乱葬岗里会想着自己这半辈子是怎么过得。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只从母亲那里知道,自己是父亲从外面捡回来的。

    那时候他才五六岁而已,浑身脏兮兮的还发着烧,父亲看他实在是可怜就把他带了回来。

    父亲之前受过宫刑,不能生育,所以母亲和父亲很疼爱他。

    “裴银清”这个名字就是父母给他取的。

    父亲并不姓裴,但当时的裴仙君下凡,对凡间影响巨大,而且,那时他病种,也是裴仙君救了他,所以父亲取裴钱的姓氏给他做姓。

    “银”则是因为当时捡他时,月光撒在他身上散发出白光,像是银子一般。

    “清”是盼着他清正廉明。

    可是……回头看他的这前半生,这二十年,他任性妄为,从未做过什么有用的事,未曾为朝廷效力,也未曾在战场厮杀,做过什么有用的事。

    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过悲剧吗?

    养父母对他很好,可是他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一个魔教掌门私生子的身份,就害死了这么多个无辜的人,对他好的,爱慕他的,全都死了,整座城的人,都是因为他,失了性命。

    他想着,眼角落下一行行血泪。

    他摸索了一把自己身下的尸体,将尸体反过来,那人的脸皮已经被扒下,血淋淋的,看着触目惊心。

    裴银清却完全不怕,翻了翻他的衣服,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就晃悠悠起身来,在无数尸体里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

    他翻来找去,不知道找了多久,一天,两天……他几乎把尸体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养父母的尸体。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强忍着剧痛,一点点爬出了乱葬岗。

    外面是一片树林,里面有无数的野兽,稍不小心就会被里面的野兽连骨头吞进肚子里,可是,这外面的空气清爽的很,没有血腥味,只是一步之遥,就相差了这么多。

    他躺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只觉得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身体的血液似乎快要流干,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满满的绝望。

    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带着满心的仇恨和对死亡的恐惧,闭上了眼。

    可是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看见了一抹白色,等再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床上,富丽堂皇的装饰,无不透露着宫殿主人的奢侈,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裳,两侧各站着一个身材丰满的男人,一个手里拎着一串沾着水珠的葡萄,另一个则是端着一壶酒。

    见裴银清醒过来,女人挑眉笑了笑,道:“终于醒了,我亲爱的——弟弟!”

    裴银清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坐起身来警惕的看着她,因为害怕,还往后缩了缩,在床角。

    “你是——”

    他话没说完,女人就打断他的话,“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你知道是谁杀了你的养父母吗?是我们的父亲,你算是通过了考核没有死,所以我就把你给带了回来,你现在是不是很恨他?没关系,我们所有人都很恨他,你既然醒了就滚吧,别待在我这儿,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就又该生气了,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的。”

    裴银清想要再次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儿,他还没说话,突然吐了一口血在床上。

    女人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你——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赶紧走,父亲在等着你,别晚了。”

    可是裴银清一动都不肯动,摆烂躺在床上。

    “我不去,把我丢回去吧,我绝不会见他的,他是杀了我全家的仇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认他。”

    女人看着他,只觉得他有趣,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可是你认了他,他能给你无上的权利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难道不想要吗?甚至,你还有机会飞升成仙,你都不心动吗?没人会不想要这些的。”

    裴银清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把我丢回去吧,我不会认他的。”

    女人勾唇一笑,推开自己身边的两个男人站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开口道:“你可以报仇啊,把你丢回去你就只能带着这份恨死去,不如先服软,然后趁机杀了他不就好了,你想想看,就算是失败了,也证明你为了报仇努力过,但是你若是就那样死了,你甘心吗?杀人凶手在世上好好活着,无辜的人却死了——看来你也是个怂蛋啊,一心求死的怂蛋。”

    裴银清终于是有了点反应,看着她,嘴唇颤抖,但是说不出话来。

    女人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一个个男人。

    男人身强体壮,不用女人说什么他们就能知道她要做什么,男人撸起袖子,直接将床上的裴银清扛了起来。

    裴银清身上许多伤,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抗在肩上,丢在大堂的地板上。

    女人因为好奇,也跟了上去。

    裴银清趴在大堂上,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冷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女人随便找了个靠的近的地方坐下。

    “你就是裴银清,既然回来了,就把把名字改改。”

    裴银清将嘴里的血吐干净,并用自己算不上干净的袖子擦了擦嘴角,强硬的说道:“哼,就你也想给我改名字?你个杀人凶手,我绝不认你!”

    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他语气铿锵有力,甚至还对着那男人吐了口口水。

    男人马上要生气,女人觉得裴银清有趣而且有骨气,觉得他日后必定会对他有用处,所以起身为他求情。

    女人站到裴银清面前,说道:“父亲,绕他一命吧,他刚从乱葬岗里被捞出来,对您心里有怨也是正常,你就算是生气,想要处罚也得等他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才好,不然您就真要把他给打死了。我母妃也看过他,说这孩子长得顺眼,想养在膝下。”

    男人听到女人提起了自己的母妃面色才稍作缓和,再加上女人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便也没有对裴银清多为难,强忍着怒火道:“那就先听你的好了,你母妃这几日身子好些了,你让她见这些血腥,照顾好你母妃,你们走吧。”

    女人没有在和他多废话,也没叫别人过来,直接从裴银清身后提溜着他的后衣领子把他拖回了自己的寝室。

    刚关上门,女人就恨铁不成钢的把他随意丢在地上,泄愤一般还踹了他一脚。

    “我看你身上有紫气才想帮你的,我再问你一次,只要你和我联手,我们一起杀了那老家伙,不然,我就把你杀了,把这个秘密永远烂进土里,你怎么选?”

    裴银清从地上爬起,晃悠悠的站起来,因为站不稳,他扶着屋里的桌子。

    “我……我要报仇!还有,我要你以天道起誓,你要帮我复仇!不然我绝不会同意!”

    女人笑着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玩味的看着他。

    “哈,你还没资格跟我提要求,你要知道,你现在对我而言,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我是看你有点骨气才想要和你联手,但是你连自己的势力一点地位都没有,头脑也不灵光,该起誓的是你,你要以天道起誓,说你永远忠心与我,甘心情愿做我的奴仆,成为我手中的利刃。只要你做到了,我承诺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裴银清盘腿坐在地上,听她的话,以天道起誓。

    第一百零三章

    结局:厍青墨篇(上)

    应君临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又去看了一次厍青墨。

    厍青墨安静的躺在石床上,应君临就坐在一边看着他,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厍青墨突然醒过来,大口喘着气,猛的坐起身来看着他。

    “师尊!”

    应君临有些奇怪,问道:“你……你怎么醒了?”

    厍青墨也是呆愣的看着应君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青墨!”

    应君临连忙抱住他,完全不顾自己的衣裳被他弄脏。

    应君临有些慌乱,小心翼翼的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

    “怎么了这是?怎么吐血了还?我……我到你去柳……”

    他说了一半的话又憋了回去,这才想起来,柳长老已经不在了。

    应君临心脏猛的抽疼一下,看着眼前的男人,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师尊……”他抓着应君临的肩膀说道。

    “我快死了,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山洞里,我想在你身边,求师尊,求师尊能完成我一个心愿。”

    应君临瞳孔震惊,一时间也顾不得厍青墨的伤了,紧紧抓着厍青墨的胳膊,都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抓痕。

    “你说什么?你死!死什么?你年纪轻轻的想那些做什么?你还小,不明白这些,等……等你长大一些,你就自己说的这话有多傻了,别哭了,师尊好好的呢,明天你就乖乖的在这儿,别出去,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亲自来接你回去的,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也得好好的,听话,师尊在地府也会想着你的,之后的路,我都给你铺好了,你就算是不喜欢,也得走下去,不然我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厍青墨摇着头,嘴角有流下一行血来。

    “我被裴银清下了毒,我真的会死的,师尊,让我陪着你吧,求求你了,好不好?”

    厍青墨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嘴角的血还没流下来,眼泪倒是先流下来了。

    应君临看着他,最是心疼他这副模样,虽然害怕做出什么事来,但是,看着他脸上的血混着泪珠,从脸颊上滑下来,滴进他的心里,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厍青墨哪里受过这样的伤,这样卑微委屈过,应君临不忍心,将他抱在怀里安抚,自己竟然也哭了出来。

    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自己拖累着孩子,要是提早,把他送去给柳长老,让柳长老养着,那是不是就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可是现在提这些又太晚了,事情已经发生,已经走到了这地步,他们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能摸黑走下去,一路到头,起码身边站着的是自己爱的人。

    应君临重重叹了口气,只觉自己憋屈的慌。

    现在,他唯一对裴银清的那点同情和愧疚都没了,只剩下仇恨。

    他松开厍青墨,用手帕帮他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别哭了,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是爱哭,也就是我惯着你,别怕了,师尊带你走,我们回去。”

    应君临扶着厍青墨下床,眼神中满满的全是怜爱。

    他没忍住,像之前一样,伸出手来轻轻揉了一把厍青墨的脑袋。

    发丝在他手心里转了个圈,挠的他痒痒的。

    看着厍青墨,他居然笑了。

    厍青墨顿了顿,问师尊在笑什么。

    应君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小声你难道:“和小时候一样。”

    他又想起了厍青墨小时候,或许就算厍青墨到五百岁成了个和他一样的“老头子”他也会觉得厍青墨是个小孩子,在他眼里,厍青墨不管做什么都是无比可爱的,他一直对厍青墨有着儿时的滤镜,也或许是因为厍青墨是他亲手带大的缘故吧。

    这份独有的宠爱,是别人抢也抢不走的。

    厍青墨靠在应君临胸前,听着他有些微弱的心跳,却是无比心安。

    “师尊,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也要一直陪着我,不能骗我,不能讨厌我,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也会是你最爱的,对吗?”

    应君临揉着他的发顶,顺着他的话,说道:“是,你是我最爱的,乖乖,今晚我们去后山,等明日过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明天的到来是如此的漫长,像是上刑场前的囚徒,他终于是牢狱中脱离,但迎接他的是未知,因为他犯的罪是未知,如果是被冤枉的,那路上来的就是替他哭的,来劫狱的,如果他是个该死的,那这一路上,就是谩骂,和人的白眼。

    应君临属于是前者,他不该死的,但是又必须去死,与前者不同的是,除了厍青墨他们三个,没有其他人为他哭泣,也没有来劫狱,救他的人,有的,只有漫长等待。

    应君临和他一起躺在草坪上,半边天被火烧的通红,但是这里却并不烤的慌,反而还很凉爽,一阵风吹过,他们两人都被冻得哆嗦了一下,他们抱在一起,想着之前的种种过往,转眼间,也过了快二十年,四季更迭,什么都变了一番,旧换新,新再换新,唯独没有变得是他们彼此。

    应君临看着天上划过的流星,内心毫无波澜,这里靠近一条小溪,溪水哗啦啦作响,让两人都很快睡着。

    但是,半夜里应君临突然惊醒,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应君临并不紧张,坐起身,有些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然后慢悠悠站起来,走到那人身边。

    是姚长老,他身边跟着的就是裴钱——裴仙君。

    应君临坐到他身边,笑问道:“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笑话的吗?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也确实是该笑话我。”

    姚长老爽朗的笑了一声,应君临并不明白他的笑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也没有过多在意。

    姚长老叹了口气,他膝盖上放着一个包裹,里面不知道包了什么东西。

    “说你聪明你不知道转弯,说你蠢你又能一个人攒这么大的一个局,算了,我最后帮你一把。”

    他把包裹打开,里面包着的是玉玺,旁边还有一颗小药丸。

    “身居高位者,除了宗主掌门,就是山下的皇帝,拿着吧,让位诏书我都给你弄好了,感谢我吧,剩下的就全都靠你了,能不能飞升就都看你了。”

    应君临皱眉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你这么帮我?这么想让我飞升?”

    姚长老再次叹了口气,道:“谁叫你又聪明又漂亮呢?我这个人不光看人的才能,还要看脸,除了你,可就没人这么合我的心意了,我帮你,但是你得答应我,飞升之后,把仙帝干下来,我跟他不对付,但是现在天道和我闹别扭我不好插手,所以……你得帮我,我这么看好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应君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视线转移,挪到厍青墨身上,对着姚长老祈求道:“能不能救救他?我可以现在就去死,但他不能,他还年轻,以后的的路还长着呢,总不能因为我失了性命。”

    姚长老捻起那颗药给裴钱,裴钱拿着药丸走到厍青墨身边,把药丸给他喂下。

    应君临看着他,有些紧张。

    “这样就好了吗?”

    姚长老点头道:“他寿数未尽,不会死的,但是明天还是要看好他,通道打开,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了,明天,最后的一场大战,最后的一次混乱,只要能看好他,他就会好好的了。”

    应君临激动的给他跪下。

    “只要他能好好的,我会用一切来报答你。”

    第一百零四章

    结局:厍青墨篇(下)

    第二日,厍青墨醒过来时应君临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他又被重新关进了山洞里,而且,身体感觉也好了很多,那种内脏的灼烧感消失,现在,只有满满的恐惧。

    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那位裴仙君就在石床边坐着,手里绣着一块手帕。

    男人见他醒过来,只是冷淡看了他一眼就重新低下头绣着自己的手帕。

    这手帕是绣给他的夫人的,姚长老总是很容易弄丢自己的手帕,用过一次就丢,他就只好一次又一次绣给他,也刚好,他喜欢这样,自己乐在其中。

    厍青墨手脚并用爬到结界前,想要出去但是却没办法,应君临把他关起来了,师尊,不让他跟着他。

    裴钱冷漠看着他,他其实也是十分不爽,昨日,听自家夫人说要来找应君临,怕出什么事所以就跟过来了,可是,自己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被安排了个活儿,让他在这儿守着厍青墨,别人他做傻事。

    他无奈,虽然不愿意,但是看着自己夫人在自己怀里撒娇,受不了攻势就被留了下来。

    这结界不是应君临设的,是他。

    厍青墨就算是在有本事也不可能出去的。

    厍青墨注意到裴钱,到他面前跪下,卑微祈求道:“裴仙君也是有心上人的,自当是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求您放我出去吧!”

    裴钱没有说话,绣完最后一针把手帕收起来,站起身,看着他。

    “我不能放你出去,你会扰乱你师尊的因果,他现在尚存一线生机,但你若是出去,恐怕他就是死路一条。”

    厍青墨嘴唇颤抖,头抵在地上默默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应君临站在藏书阁最高处,宗少辰去了前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他身边站着姚长老。

    姚长老看出了他的顾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君临啊,你师尊给你起的这个名字真不错,君临,君临,君临天下,你生下来就是该当皇帝的命。”

    应君临扯着嘴角笑了笑,从昨夜到现在,他只觉得荒谬绝伦!

    一时间他居然接受不了这些。

    应君临看着战场上厮杀一片,自己站在这儿却没有是要到一点波澜,他眼睛看不大清楚,所以他找不到宗少辰在哪里。

    姚长老拉了两把椅子过来,他们坐在椅子上,桌子上还有两盘糕点。

    姚长老道:“马上了,在休息休息吧,能帮的我已经帮你了,剩下的全都靠你,但是你别害怕,我会最后祝你一臂之力,只要你拼尽全力,你就一定能够成功。”

    应君临点点头,拿起糕点吃了一口。

    他手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身体不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谁都想活着。

    应君临握住他的手,调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跟了我吧,我带你去六界缝隙,那里是我的地盘,就连天道也管不了,你就不会死了,不老不死,而且也不受约束,比那些神仙活的还要滋润。”

    应君临笑道:“你就不怕裴仙君和你闹脾气?我可受不了他一掌,他能把我打的魂飞魄散。”

    姚长老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复他的话。

    姚长老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道:“裴钱不会的,他大度得很,可是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他对我是假的,太好了就假了,可是我又没办法离开他,他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我很爱他,但又觉得可能自己的爱的还有别人,所以我连承诺都没有给他,只是成亲,并没有缔结婚契,说到底也还是我的错。”

    应君临也同样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也觉得姚长老说的对。

    回看他这一生,一路上遇到过无数的人,他也和好多人有过一夜姻缘,但留住他的,也就只有一这人——厍青墨。

    可能他太过迂腐,总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一道很深的隔阂,他总是被禁锢于此,所以有时会害怕和厍青墨在一起,不是怕自己受到什么影响,而是怕厍青墨因为自己前途被毁。

    说不上来,对厍青墨的感情,到最后他也不明白,心痛和心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能他这辈子也不会明白,成仙之后受到约束就更不可能再懂这些了。

    应君临叹了口气,难掩的失望。

    姚长老看着他,只觉两人实在是太过相似,登莫一天他一定要带着应君临去找天道问问,可别这成了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

    裴钱那边就没那么顺利,厍青墨抓着他的衣角不松手,求着他让他带自己去找应君临。

    他当然是对方拒绝,可是厍青墨却依旧是在他身边跪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的诉求,好像裴钱不答应他他就要一直这样下去。

    裴钱受不了他,再加上自己也是有些想自己的夫人,想要出去,所以就答应了他,但是只能在远远处看着,不能上前。

    厍青墨答应了他,他们两人一起站在草丛里偷偷看着。

    天上出现一道裂痕,裂痕中发出一道白光,普照大地万物。

    白光打在应君临身上,应君临只觉浑身发暖,姚长老找准时机,推了他一把,让他能借自己的力到天上的那道裂痕那里去。

    但是,就在他马上接近裂痕时,他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

    只有一个名额,只有一个人能进去。

    没等应君临反应过来,女人直接用剑刺了过去。

    他们两人一起下坠,女人准备杀死他然后再去通道。

    裴钱没看住厍青墨,让他跑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正找着,就看见厍青墨提着剑到应君临身边去。

    应君临本就要到极限,现在这样他根本打不过她,一剑刺过来,马上要刺到他身体时,厍青墨帮他把剑打开,女人只是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两人联手都不是她的对手。

    几个回合过后,很明显应君临他们两个占下风,应君临筋疲力尽,马上要摔在去时厍青墨抓住了他的手腕,但是女人抓住机会,一剑刺入厍青墨的胸腔,两人一起从半空中坠落。

    应君临瞳孔地震,看着厍青墨从自己身边掉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们两人几乎是砸出了两个大坑。

    女人见他们没有威胁她的可能,转身进入通道。

    她进入之后,通道关闭,白光消失,厮杀声也没有了,整个世界突然间就安静下来。

    应君临爬着过去,到厍青墨身边抱着他,帮他擦去嘴角的血,一遍又一遍唤着厍青墨的名字。

    厍青墨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睛,他眼球充/血,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血色的身影,他伸出手,想要帮应君临擦掉脸上的泪,可是却没有力气。

    他胸口被刺穿,一个血窟窿不停的往外涌着血,止不住的流。

    应君临终于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他紧紧抱着厍青墨,说道:“你千万别睡,师尊,师尊会让人救你的,别怕……别怕……”

    他不知道是在安慰厍青墨还是他自己。

    因为害怕,应君临身体颤抖着,他的情况不比厍青墨好到哪儿去,本来身体就不好,比一个凡人还脆弱,现在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内脏都快要被震碎了,可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心痛将这些全部掩盖,眼前只有厍青墨一人。

    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微弱的心跳。

    厍青墨断断续续道:“我……我连累了师尊……对不起……我……我只是害怕师尊……受伤……师尊……”

    他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应君临抱着他,坐在地上,两人的衣服都被血染红。

    应君临没了知觉,也没了对外界的感知,他只是抱着厍青墨,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眼泪止不住的流,顺着他的脸,滴落到厍青墨的脸上。

    应君临还是不信厍青墨死了,对他诉说着自己从未对他说出口的话。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厍青墨于他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他现在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满满的绝望,与师尊离开那天还不一样。

    那天,他害怕,怕再也见不到师尊,偶尔梦里会见到几次他,但是,更多的是无尽的思念。

    可是今天,厍青墨从他怀里死去,他仅剩的希望破灭,没有恐惧,只有心痛以及满满的绝望。

    他看不见了,泪水模糊了双眼,在家上本来就模糊不清的眼睛,现在完全失明,他只能抱着厍青墨,紧紧抱着他,不敢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完了对他想说的话,然后,他放开厍青墨,站起身,伸出手召来自己的剑。

    他的泪流干了,脸上只留下几道干涸的泪痕,剑柄折射太阳光晃了人的眼睛,等他们在睁开眼睛时,那人已经倒下,那把剑,也迅速被腐蚀成为一块破铜烂铁。

    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他这漫长又悲惨的一生,最后也是以这样的方式与自己做了个了断。

    天地寂静,让人害怕。

    也不知是谁帮他们收走了尸体,堂堂长老,风光一生,最后居然被人用草席卷了卷丢进乱葬岗……

    第一百零五章

    番外:少年时(宗少辰*应君临)上

    1.在青云峰山脚下躺着一个婴儿,婴儿哭声嘹亮,吸引了唯一一个过路人的注意。

    少年蹲下身,扒开草丛才找到哭声的来源。

    一个孩子被放在篮子里,孩子就连一个肚兜都没有,就这么躺在篮子里放声大哭。

    少年一时惊慌,本以为是一只小猫儿结果居然是个弃婴!

    少年身后的男人上前,把孩子抱起来,轻声安抚,那孩子才在他怀里破涕为笑,一只手拉扯着男人的衣袖放在嘴里,婴儿的口水和鼻涕弄脏了他的衣服他也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逗弄自己怀里的孩子。

    少年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孩子的脸蛋,笑着问男人:“师尊,我们把他带上山吧!他好可爱,让他做我师弟如何?我会还好照顾他的!”

    男人慈爱的揉了一把少年的头,道:“好,既然遇到了也是缘分,这孩子的父母应该是决心要让他死的,不然也不会丢到接近乱葬岗的地方。”

    男人把孩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牵着少年,三人就这么上了青云峰,原本应该死去的婴儿遇到了一个心善的男人才得以活命,而且,还有了一个慈爱的师尊,温柔的师兄。

    男人为他算了一命,给他取名为——应君临。

    2.应君临就这么在师尊怀里一直睡到了三岁。

    师尊不是一个爱奢侈的人,屋子很朴素无华,只有简单的一些装饰能看出来他是个身居高位者,但是他的屋子很小,他们三个挤在一张床上,两个孩子小的时候还好,挤一挤能睡下,但是孩子总会长大的,两个半大的少年只能缩成一团才能在一张床上睡下。

    应君临还年少,说话不懂拐弯,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师尊没说什么,夜里也没有睡觉,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连夜又做了一张床摆在本来就有些拥挤的屋子里。

    应君临和宗少辰躺在那张新做的大床上,因为夜里冷,虽然盖着被子,两人为了取暖抱在一起,只是他们师尊有些不适应,虽然之前也是一个人睡,但有了这两个娃娃之后,他每次上床被窝里都是暖乎乎的,现在又变回冰凉的,他不太适应,睡不着,就坐在床边看着两个娃娃,有时还会钻进他们的窝里挤在一起,那张旧床就这么被搁置了。

    3.白天上课,应君临就个宗少辰同用一张书案,因为他还小,宗少辰就抱着他,手把手教他用毛笔,因为他还不认字,所以就一遍遍读着那些书,可是应君临从小就不喜欢这些东西,每次宗少辰刚读完两三句话,应君临就睡着了,宗少辰也是宠着他,师尊不在时他就随便他睡,师尊在时就一定要叫醒他,不然师尊可是要打手心的。

    应君临就这么靠在宗少辰的怀里,小娃娃浑身一股奶味儿,虽然已经不吃奶了,但已经被淹入味儿了,香喷喷的奶娃娃又乖又可爱,宗少辰总是偷偷亲他,有时候还会很坏,在应君临睡觉的时候故意捏他的脸。

    宗少辰故意惹他哭,但是每次都要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把锅甩给外面的小鸟,师尊每次都被他骗过去,抱着应君临在怀里哄,有时师尊不在,他就会抱着应君临。

    4.应君临喜欢吸/吮自己的手指,师尊为此吵了他好几次,可是小家伙就是不长记性,每次说过去就不记得了,宗少辰为此想了个法子,他不喜欢吃酸的,就在后山摘了个不熟的果子拧成汁涂抹在应君临的手指上。

    应君临刚把手指放进嘴里就被酸的哭出了声,师尊在外面教导学生,听见声音赶忙进屋里去,就看见宗少辰拿着沾了不知道什么果汁的手帕给应君临擦嘴,可是帕子刚沾上应君临的唇,应君临就哭的更大声了。

    宗少辰手忙脚乱,见师尊进来也被吓到,“哇”的哭了出来。

    一大一小,一个坐在地上另一个坐在床上,都大声哭着,可怜又可笑。

    师尊进门也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先做些什么,也幸好,这是柳师叔进来,看着屋里乱糟糟的,又看了看师尊,笑了出来。

    走到床边把哇哇大哭的应君临抱起来,师尊这才反应过来,忙过去蹲下身哄宗少辰。

    问明了缘由两个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个娃娃,只能是苦笑了两声,也就是从那之后,应君临就再也不吃手了,宗少辰也才知道,应君临当时根本就不是被酸哭的,是被苦的,那果子才刚长出来,味道苦的很,别说一个小娃娃了,一个大人都受不住。但误打误撞还是帮应君临戒掉了吃手指。

    5.两人再长大一些也都有了自己的寝室,师尊从不偏心,他们两人的寝室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应君临喜欢在屋里放一些花花草草,还在院子里种了许多竹子,说自己要效仿书里的人物,迟早把这里种满竹子,变成一片竹林。

    宗少辰也觉得他说的对,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人拿了一个大铁锹,结果忙活了一上午,连一颗竹子也没种上,两人为此还郁闷了好久。

    师尊看他们两个实在可怜,夜里带着自己的师弟一连种了十颗竹子,第二日两个人醒来时,站在十颗竹子面前以为自己失忆了,但师尊和柳师叔都坚持是他们两个自己种的,便没有多疑,就这么信了。

    6.应君临和宗少辰都长得很大了,两个十多岁的少年都已经开始发育,那个书案着不下他们两人。

    师尊说让他们两个分开,各自用自己的书案,但是他们不同意,说就要和彼此共用一个大书案,如果不行,宗少辰就要一直抱着应君临上课读书。

    师尊无奈,但是也不好让他们两个就这么用这一个小书案,不方便不说,就是上课时,他们两个这么大的少年叠在一起也不好看。

    所以他就自己亲自动手做了好些个书案,从他们十岁到五十岁的双人书案都准备好了,两人这才满意。

    第一百零六章

    番外:年少时(下)

    7.少年人总是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好奇心,越不让做的偏要做,越不让去的地方就偏要去。

    应君临站在山林面前,双手叉腰,幻想着自己成为大侠,可是他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人拽了回去,是宗少辰。

    应君临被拽的一个踉跄,宗少辰抓着他的胳膊,没让他摔倒。

    应君临不满的转头看了眼宗少辰,道:“师兄你干嘛?”

    宗少辰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拉,道:“这里很危险,到处都是野兽,师尊说了,在金丹之前,不许弟子进去。”

    应君临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没等宗少辰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在马上进入山林之时,应君临被一道结界弹开。

    就这样,少年的梦想还没开始就被扼杀。

    8.应君临坐在书案上,装模作样的听着师尊授课,只是他手中的书与旁人不一样,虽然书封相同,但是内容却是完全不同。

    他将课本换成了美人图册,师尊下来巡查时他就把师兄的课本拿过来做掩饰,师尊讲课时,他就看美人图册,师兄说过他好几次他都不记在心上,说过去就忘了。

    只是,这本画册他翻来翻去看了几百次了,里面的人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模样。

    这日,他上课时随便把“课本”丢在书案上,靠着师兄肩头,看他的课本。

    师尊没讲两句他就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师兄,这美人画册里的美人也不全,居然没有我和你,你可比那些美人好看多了。”

    他说着,还伸出手指戳了戳宗少辰的脸,还没笑出声就被师兄捂住了嘴。

    应君临有些生气,刚想发火,柳师叔突然出现在身后。

    应君临尴尬的笑了笑,道:“……师叔也比那些美人好看……嘿嘿……”

    柳师叔当然不吃他这一套,提溜着他的后衣领把他带到师尊前,道:“师兄,应君临你可得好好管教。”

    师尊脸上显现一丝怒气,把书合上,放到书案上,整理了下衣领才抬头看他。

    “君临。”

    他没有责骂,冷声叫了句应君临的名字。

    应君临身体一僵,忙站直身体低下头。

    柳长老一脸看戏,从他书案上拿起他的“课本”给师尊送过去。

    “师兄你看,这孩子心术不正,该怎么罚?”

    应君临撇撇嘴,很明显不服。

    “罚你扫一年的山门,你觉得怎样?”

    一年!

    应君临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些什么求饶却被师尊瞪了回来,无奈,他只好转头求助的看向师兄。

    宗少辰当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慌不忙的站起身走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师尊,师弟就在我身边我也没有看管好他,理应该罚,徒儿自愿陪师弟清扫山门。”

    师尊淡淡看了一眼答应了他。

    应君临抓准时机开口道:“既然是我们两个扫,不如就半年怎么样?”

    柳师叔打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想的挺美,去,现在就扫去!”

    9.应君临拿着大扫帚和宗少辰一起扫着山门,现在正是秋天,到处都是落叶,刚扫完就又落了一地。

    应君临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刚扫了一会儿就不愿意动弹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宗少辰在一边扫地。

    宗少辰也愿意宠着他,若是换成别人,看他这样恐怕是要和他翻脸的。

    人闲了就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应君临看着大门,吐口而出:“师兄,不如我们趁机去山下玩玩怎样?”

    宗少辰听完停下动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君临,你乖一点,若是随意下山被师尊发现,师尊是要打人的!”

    应君临没有理会他的话,拽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求你了师兄!我们在山上待了十四年了!我就想下山玩玩儿!只是玩一会好不好?三个时辰我们就上来,师尊不会发现的!”

    宗少辰不想带他去,但自己也实在是好奇,虽然前几年师尊会带他出去,可是现在山下太平,师尊也就不再下山了,同样,他没有令牌,没法下山。

    山虽然也有乐趣,但是总归不如山下热闹,他是见识过的,自然也是有些想念。

    应君临见他有些犹豫,继续撒娇道:“求你了师兄,师尊疼我们,肯定不会狠罚我们的,求你了,就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宗少辰终于还是被他说动,夜里,他偷偷从柳师叔那里偷了个令牌,两人悄悄下山去。

    本来说好的是只在山下玩三个时辰,天快亮时就回来,但是两人玩的太高兴就忘了时间,在山下,应君临还找人给他们两人画了画像,找到个书店,非要人把这两张画像加入新的美人图册。

    宗少辰脸皮薄,脸色红彤彤的,拉着他离开。

    等到重新上山时,天已经亮了,师尊和柳师叔就在山门等着他们两个。

    不出意外的被打了,每人被当众打了五十戒鞭,后背被打的皮开肉绽,两人都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只是这点痛和下山游玩时的快乐比起来,不算什么,所以——他不仅没长记性,还把这五十戒鞭当成了下山的门票……

    10.应君临趴在床上,整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太安静了,摇曳的烛火似乎在诉说着深夜的孤独。

    每一次都他连累师兄,尤其是这次,居然还让师兄当众失了面子,他静养了五六天才终于是能下床,可不得好好去给师兄道歉?

    因为后背的伤,他一点点挪出去,到师兄房里时师兄屋里的灯亮着,但是很暗,应君临趴着门框,隐约能看见师兄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副画像,在**。

    师兄比他大好多,一般这个年纪的弟子,师尊都该给相看亲家了,但是师尊却迟迟没有给师兄相看,难不成,师兄这是有心上人了?

    他也不是不懂事的,就悄悄关上门,出去,只是这一幕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当晚就做了个春/梦。

    11.应君临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因为是宗主的小徒弟,而且任性,没人敢不听他的话,厨师都站在门口等着,其中一个因为害怕这小祖宗把厨房炸了,已经去找宗少辰了。

    宗少辰本来在藏书阁读书,得到消息之后立马赶了过去。

    厨房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的,应君临脸上也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一样,脏兮兮的看不出相貌来,浓浓黑烟从里面冒出来,宗少辰站在门口也被吓到不敢进去。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还没进去,应君临就端着一盘子黑乎乎的,类似饭菜的东西出来。

    他端着盘子,挤开人群就往外跑。

    虽然不知道,但差不多能猜到这菜是做给师尊吃的。

    宗少辰嘴角抽搐,默默帮师尊捏了把汗。

    师尊是个疼孩子的,只要不犯错,不过分,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而且,应君临其实还是很乖的,师尊很喜欢他,应君临好不容易下一次厨,师尊应该是不会不给面子的。

    但是,那一盘黑乎乎的勉强可以称为是菜的东西,师尊他老人家吃了真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以防万一,应君临做出毒害师尊这种事情来,宗少辰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绝对是因为关心,不是好奇。

    他刚走进师尊的寝室,就看师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有颜色的肉往嘴里送,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很感动的样子,但是,肉吃进嘴里,师尊表情就变了几番。

    从刚开始的期待,转而变成犹豫,最后,他用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吃完了整整一盘菜。

    应君临已经被欣喜冲昏了头脑,师尊违心说出的夸奖的话他当了真。

    宗少辰在门外看着,只觉得师尊可怜,等应君临走之后,他进屋为师尊冲了一杯甜花茶。

    “师尊吃苦了。”

    “不止是苦,还有点酸。”

    12.应君临和宗少辰两个人趴在床底下,看着柳师叔向自己的师尊表白。

    宗少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趴在床底下,他本来是有不懂的问题来向师尊询问,可是却被应君临拽到床底下去。

    宗少辰低声询问道:“君临,你为什么在这儿?”

    应君临没有回答他,连忙捂住他的嘴,目不转睛的看着师尊的背影。

    但是宗少辰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师尊的感情不是他应该过问的。

    但是应君临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个,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他眼睛亮晶晶的,难掩自己的八卦之心。

    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柳师叔生气夺门而出。

    师尊慌慌张张的追上去。

    他们师兄弟两个这才敢从床底下出来。

    应君临没忍住抱怨一句:“半个时辰,我手都酸了。”

    宗少辰满脸通红,明显就是害羞了,应君临看着他,也来了兴趣想要逗逗他。

    但是没等应君临开口,宗少辰推开他就跑了出去,只留下应君临一个呆呆愣在原地。

    应君临没有追出去,刚才听到的一番话震惊到他了,他还从不知道两个男子也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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