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故事

    在很多年以前,人界只有三位守护兽——混沌,梼杌,饕餮。

    三方势力相互平衡,维持了近千年的平衡。

    所有守护兽都以为会一直维持下去,但突然有一天,天地间又一位守护兽突然降生。

    守护兽必守一方土地是天帝的旨意,即使它的降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依旧是铁律。

    曾经已分配好的势力即将瓦解。

    没人愿意将他们的领地分出来,也无人敢反抗天帝的旨意。

    为此,梼杌想出了一个办法,只要这个守护兽死了,那便没有这许多事了。

    他从降生起,便被追杀,一路逃到了赤水以北。

    这本也是梼杌的计划,杀死刚降生守护兽的罪名他还担不起,便将他赶往赤水以北,那里妖魔聚集,刚诞生的守护兽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还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正是那些妖魔蚕食的对象。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里还困着另一位神。

    “若是没有她,我定然早被那些妖魔杀死。她救了我,教我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一直到我变得足够强大,足够与那些人抗衡。

    当我占领了一方土地后,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的梼杌却反过来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我。我当然知道,这是希望我既往不咎,与他结盟的意思。

    但我对与他结盟没兴趣,对他的女儿也没兴趣。我拒绝了。

    男宠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养的,为的就是有个正当的理由拒绝他,并且以防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看着镜子里苏淮安的表情,后者却是一如既往,淡然又冷漠的脸。似乎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

    泽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她有恩于我,所以,在我医治好她之前,所有的人和事,都只能在她之后。”

    “淮安明白。”

    泽祀放下梳子,揉散了淮安已被梳干的头发:“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之间有有那样的感情,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恩情。”

    “是。”

    泽祀挑起了眉头,对他的表现与回答都很不满意。

    淮安无所谓的态度,让泽祀有了一丝凌虐他的想法。

    他故意从背后抱住苏怀安的肩,手指摩挲着他的脸庞:“淮安,你之前说过你的伤不疼了吧。”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温醇便起身走了出去。

    昨天泽祀没有动他。

    在他解下自己的腰带时,泽祀就按住了他的手。

    “没必要如此,”他说,“我对你的身体并无兴趣。还有你的媚术,别再对我用了。我说了好好待你,就不会食言。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招数被识破的温醇眼里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他吓得要跪下,但泽祀扶住了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可直接来主院找我。”

    之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醇走出屋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屋檐上的千羽。

    千羽见他出来,便跳了下来,道:“主人命我照顾温公子,温公子有何吩咐,说与我听便是。”

    温醇慌忙摇头:“没没什么。”

    “那我现在命人穿膳,温公子可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那么麻烦。”

    “温公子不必客气,尊上既然下了命令,那我便不能怠慢,这些都是应该的。”

    温醇闻言低下了头:“千羽将军,昨天的事,抱歉。我太想见到他了,我真的害怕被赶出去。我担心你拒绝我,不带尊上过来,所以才对你用了媚术。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千羽摇了摇头:“我能理解,也并不生气,温公子不必介怀。”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温醇仍旧自责:“千羽将军大度,不与我计较。但那些事,我毕竟做了,千羽将军不如骂我两句,或者,或者也可以打我几下,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千羽不由得叹了口气:“真的不用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温公子有何吩咐可随时同我讲,温公子是贵客,我自然要好好照顾。”

    温醇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我提的要求过分了,我都没有想过千羽将军的立场。我不会再提这无礼的要求了,但这一次的事我会记着的,千羽将军以后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请一定要来找我。”

    千羽见他如此的恳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得先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便麻烦温公子了。”

    温醇闻言笑了:“好。”

    这次他没有用幻术,但千羽仍像是被他单纯可爱的笑戳了一下,他不由得转移了视线:“我现在去传膳。”

    温醇闻言忙道:“等一下,千羽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问。”

    “温公子但说无妨。”

    “我听他们说东院有一个苏公子,很受尊上宠爱,我能去见见吗?”似乎担心千羽多想,他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一见他。”

    “为什么想见他?”

    温醇闻言又低下了头,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过了好久才道:“尊上没有动我,但我听说尊上经常去找他。

    我想知道尊上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真的只是好奇,没有其他的意思。”

    “尊上说过,如果只是担心被赶出去,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尊上不会的。”

    他几乎立刻道:“不是的!”

    说完后,他的脸就变得有些红:“我爱慕尊上。”

    千羽感觉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砸开了:“你之间过两面。”

    “是,只见过两面。我也不知为何,可能因为他对我太好了,也可能因为他的礼数。我可以确定,我爱慕他。

    不要担心,我想见苏公子并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好奇,被那样完美的人所宠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千羽的脑子有些乱,这些情爱的事他经历得太少,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在听到他说他爱慕尊上时,他确实有了一些其他的,古怪的感情。

    好在他很快恢复了理智:“苏公子喜静,深居简出,不太喜欢见外人。温公子去了,也没太大意思。”

    他要去当然可以,但昨天尊上从这里离开时千羽是知道的,如果他猜得没错,现在尊上应该还在苏淮安那里。他这个时候过去,也只是让各自心里都不太舒服而已。

    而且,他现在不太想见到苏淮安。

    他去了一趟饕餮地界的事,苏淮安一定已经知道了,以他的脾气,定然是什么都顾不得就要上来询问一番,但尊上又不让他将这些事告诉苏淮安,若他去了,也只是两面为难。

    温醇闻言有些失望:“既是这样,我也不便打扰了。那我可以去见尊上吗?”

    “啊,这个啊,尊上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温公子可以再缓些时候过去。”

    温醇闻言愈发失望:“这样啊,我明白了。”

    泽祀第二天是被苏淮安梦中的呓语惊醒的。

    淮安最近愈发频繁地做噩梦,即使泽祀有意用自己的灵力来帮他化解,也效果甚微。

    他只能轻轻地抱住蜷缩起来的苏淮安,温和地唤他的名字,希望能让他从痛苦的梦魇中脱离出来。

    苏淮安额上满是冷汗,指甲抓着自己的胳膊,在手臂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快了,我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们快了再等等我”

    泽祀慌忙抓住他的手,唤道:“淮安。”

    苏淮安意识不清,好长时间后,才猛然惊醒。

    梦魇就像层层封闭的墙,堵得他喘不过气。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额发湿了一片。

    泽祀知道他难受,只是搂着他,轻拍着他的背。

    只有在这种时候,淮安才不会那么排斥他,甚至会反抱住他,好像将他视为唯一的依靠。

    过了好一会,苏淮安才平复了下来。

    他虚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只有我活着?”

    他似乎还被困在梦里,又似乎是很认真地在问泽祀。

    泽祀的心像是被猛地揪了一下,低吼道:“胡说什么!”

    “他们都死了,那些孩子,全都死了,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秦玖说只有我可以,为什么只有我才可以?”

    泽祀一时默然。

    “我小时候经常生病,”苏淮安像是对泽祀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有一次,我听阿伯对阿兄说,我应该活不过十岁。

    但我活下来了。

    那些蛊虫没有杀死我,反而让我活了下来。我是不是”

    “因为陆判的力量。”

    泽祀的话让苏淮安有了一些反应:“陆判?”

    “他给你度了些力量,护住你的心脉,让你撑了过来。若是没有他的力量,你应该也会像其他孩子一样痛苦的死去。”

    “陆判?只是因为他的力量?”

    “好了淮安,不要再想了。今天天气不错,让双儿带你出去转转。我刚回来,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最近应该来不了了。你有什么事,可直接来主院找我。”

    第四十二章 离开

    双儿这几天一点都不无聊了。

    因为她可以和苏公子说话,可以看他练功,可以听他弹琴。

    她现在才明白千羽将军的话,苏公子真的是个好人。

    他会和她一起吃饭;不管她问什么问题,苏公子都会回答;苏公子弹琴时还会问她想听什么,只要他会,就一定会弹给她听。

    唯一的不足就是尊上从那天回来后,就没再过来过。而那些烦人的小妖怪总会借题发挥。

    他们好像是不经意间告诉他们,西院的那位病了,尊上即使再忙,也每天都会过去,有时候甚至会在那边过夜。

    又说尊上已经多久没有踏进过这里了,说离苏公子失宠已经不远了。

    若不是苏公子说不要为这种事惹事,她高低得骂那些小妖几句。

    除此以外,日子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双儿很喜欢看他练功时的样子,他总在后院水池前练功,凝结冰剑,练剑的样子都很漂亮,简直赏心悦目。

    她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痴痴的看着他。

    有点理解尊上为什么那么宠爱苏公子了,他就像一朵被冰封的牡丹,高傲,倔强,不屈,内里却柔软,善良。他很耀眼,即使是站在那里就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但却被困在了那狭小的天地里,让人忍不住疼惜。

    如此好的人儿,尊上竟然都不懂得疼惜,竟然还要去宠幸其他人,想到此处,她就有些生气。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气得拔地上的小草。

    刚练完剑的苏淮安察觉到了她此时的沉默,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双儿没注意到他过来了,吓了一跳:“什什么怎么了?”

    “没说话了。”

    双儿有些心虚地道:“我那是我那是我平时话那么多吗?”

    苏淮安笑了一下:“还好。”

    双儿看出来了,这就是很善意的,不忍戳穿的模样。

    她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苏淮安知她还在生气,便道:“我给你看个东西,很好看。你应该会喜欢。”

    双儿闻言立刻来了兴趣:“什么?”

    苏淮安往后退了几步,手中聚力,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他身后水池里升起了很多水滴。

    无数水滴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晶,当到达一定程度后,冰晶陡然爆开,四散而落,那些散冰在夕阳的照射下五光十色,就像绚丽的烟花一样。

    双儿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烟花,直接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那个烟花。

    “好美。”她忍不住道。

    “嗯。”

    “你怎么会弄这个,你又没见过。”

    她太专注于眼前的美景,话问出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分明是在戳人家的痛楚。

    苏淮安却丝毫没有生气,伸出手,接住散落下的碎冰:“很久之前见过,现在虽然看不见了,也能通过记忆里的样子拼凑出来。”

    双儿听得愧疚,眼睛都红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都带着鼻音。

    苏淮安一懵,原本是想逗她开心的,却不成想竟然还将人弄哭了,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就想去擦她的眼睛,但还未碰到,就陡然被一只手抓住。

    他心头一惊,刚想将那人的手甩开,就听到了泽祀的声音:“做什么!”

    苏淮安心头慌张,一时间想不到理由。

    双儿更慌,直接跪了下来:“尊上,我与苏公子,什么都没有。”

    泽祀闻言冷笑了一声:“自然,做了这么久的男宠,还能知道该如何与女子行那些事了么?”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双儿自然惊惧,但也无法忍受苏公子被如此羞辱,张口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苏淮安道:“主人说的是。淮安只是一个男宠而已,没有主人,淮安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生气,分明尽是讨好。

    但泽祀却有种心中的气不知该如何发泄的异样感。

    他一把拽住苏淮安的手,走向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他就一把将苏淮安按在门上,低头粗暴地吻他。

    苏淮安几乎喘不上气,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

    这个时候,泽祀却松开了他:“呼吸,怎么总学不会?”

    苏淮安来不及回答,喘息了一下,便又撞上了他的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苏淮安的脑子发蒙,软软的,就要倒下,泽祀才终于松开了他。

    苏淮安的气息还未匀,便慌忙解释道:“淮安见她年纪小一个人在这里孤苦无依,所以所以才心生怜悯。淮安做错了。请主人责罚。”

    泽祀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冷漠地道:“或者将她赶出去?”

    苏淮安忙道:“她来这许久,知道的事很多,将她赶出去多有不妥,主人不若将她留在千羽将军那里。”

    双儿之前跟他提过千羽,说千羽对她很好,是个不错的。而且千羽的住所与他这里相去甚远,泽祀也不必担心他们两人再有牵扯。

    他本以为泽祀会同意,但泽祀却冷然一笑:“淮安,我有时候真的想,要不干脆将你的舌头拔了,手脚也砍断,做成人彘,留在我身边。”

    苏淮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即使如此,却仍是道:“若这样便能让主人消气,淮安甘之如饴。”

    泽祀挑了下眉,却见淮安手中凝聚出一把冰刀,一刀就往自己肩上刺,他大惊失色,慌忙抓住了苏淮安的手。

    突然被拦住的苏淮安却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明白了,将冰刀递给了泽祀:“主人是要自己来吗?”

    泽祀半晌无言。

    这倔脾气!

    他原本就是因为太生气想吓吓他,现在反而是被他吓到了,

    不过看淮安现在的样子,明显是害怕的。

    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人可能只是关系比较好的主仆,应当不可能发生什么。

    想到此处,他便将刀接了过来。

    苏淮安以为他要动手,将头扭到了一边,紧咬着下唇。

    但泽祀却只是将刀融了,一层水雾顺着他的手指,飘散到空中。

    “刚刚的烟花,你再放一次,这次的事,我便可既往不咎。”

    苏淮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这样?”

    泽祀已握住他的手,带他往后院走:“要一直到我满意为止,否则别怪我无情。”

    泽祀自然是不忍心再去惩罚苏淮安,对双儿也不过扣了一点俸禄,小惩大戒。

    双儿领了罚就慌忙退了出去,不敢再在泽祀面前停留。

    苏淮安按泽祀的要求,在院子里放了一朵冰烟花。

    烟花很美,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但泽祀却总觉得不对味。

    “什么时候学会的?”他问。

    “大概三四年前。”

    “之前怎么没见你弄过?”

    “淮安以为您不会喜欢这个。”

    泽祀看着天上散开的碎冰,若有所思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呢?”

    苏淮安只当是在问他,回答道:“一直以为主人沉稳,喜静,应当很讨厌这些东西。”

    泽祀看着他:“下次问一问。”

    “是。”

    “我也并非那么古板的人。你喜欢的东西,其实我也喜欢。”

    “是。”

    两人站在后院,直到随后一缕残阳落下。

    “温醇他在梼杌那受过刑,身体不好。这边又很冷,他经常生病,所以我才会去看他。”

    “淮安明白。”

    淮安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大度,或者说,他根本就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自己和谁在一起,也不在意自己的感情。他在意的只是复仇,只有复仇。

    他弯下腰吻在苏淮安的唇上,淮安愣了一下,就乖巧地回应他的吻。

    没有刚才的粗暴,更多的是心神不定和不安。

    他一把搂住了苏淮安,深吻了下去。

    一吻后,他问道:“最近还在做噩梦吗?”

    “偶尔。”

    “梦到什么了?”

    “我阿爹。”

    他最近总仿佛做一个梦,阿爹被秦玖杀死的时候。

    阿爹的头滚到他的脚边,圆睁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替他们报仇。

    这个梦就像是在提醒他,他得尽快复仇,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泽祀伸手将人搂在怀里,没再继续问下去,只道:“我今晚要出去办些事,大概七八日才会回来。今晚就离开。”

    “是。”

    “这段时间就待在院子里,不要出去。”

    苏淮安闻言扬起了头,问道:“主人要将我禁足吗?”

    泽祀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禁足。千羽现在在照顾温醇,抽不开身。你暂且先待在院子里,若是受了什么委屈,等我回来了告诉我。”

    “宅子里可是有什么危险?”

    “暂时没有,以防万一而已。”

    “淮安明白了。”

    “我会去一趟你师傅那里,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苏淮安闻言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漠然,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道:“不用了。”

    “你若觉得不好开口,就写出来,我帮你带过去。”

    苏淮安仍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泽祀见此也不再勉强:“好。还有一件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注意一些,尽量避开温醇。”

    第四十三章 意外

    泽祀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陪在苏淮安身边,知道他睡着后,才走。

    第二天,苏淮安却并没有按照泽祀说的待在院子里,清醒后,就去了西院。

    此时双儿刚起床,见他急冲冲地往外走,也连忙跟了上去:“苏公子!尊上昨天走之前还说过不要外出的。你现在去哪?”

    苏淮安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有些事情需要确定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了。不用跟过来了,我会小心的。”

    双儿仍跟了过去:“不行,尊上说过要我照顾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苏淮安闻言也没再说什么,由着她跟着。

    如泽祀所说,他并没有禁足苏淮安,他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苏淮安会这么冒冒失失的闯出去,外面甚至无一人看守,苏淮安很容易就去了西院。

    西院与东院的布置几乎一样,门口种着两棵树,一进去就可以看到一个池塘,池塘里的假山都一模一样,池塘两边分别是住屋和侧屋。

    不同的是,东院里相当冷清,只有苏淮安与双儿两人,但西院,则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里面的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他们就像是在为过节准备一样,布置着院子。

    但两人的出现,让院子里的人全噤了声。

    一个提着灯笼正准备挂在门栏上的小妖看到他们后,就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凡人过来做什么?温公子的身体本来就弱,别把你们凡人身上那股子恶心气带给了温公子。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现在温公子才是尊上宠爱的人,若是你们冲撞了他,等尊上回来了,哼,你们知道后果。”

    双儿闻言气急了,刚想出声反驳,却被苏淮安拦住了:“我找千羽。”

    那人一听,笑得愈发放肆,甚至鼓起了掌:“不愧是男|妓,是不是因为尊上现在不理你了,你怕被赶出去,急着找下家,就盯上了千羽将军?真了不起,简直让我们“刮目相看”啊。”

    众人闻言皆是放肆大笑。

    “一定是的,尊上昨日刚走,今日便等不及过来,你身上那恶心的,洞,是不是已经急不可耐了?”

    “还真是恶心,娼|妓都不如你贱啊。”

    双儿被气红了眼,刚要出声骂,却见什么东西从她身后射了出去,窗户,木门,那些人手上的灯笼一时间全部被刺穿了许多大洞。

    冰钉间的碰撞让门口笼罩了一片白雾。

    那些大笑的声音霎时间变成了惊恐的哀嚎。

    白雾散去,原本喜庆的西院,顿时一片狼藉。

    众人惊恐地看着苏淮安,一时间全闭了嘴,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我说,我找千羽。”

    苏淮安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无人敢接话。

    苏淮安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不再理会他们,走进了院子。

    双儿连忙跟上。

    其他人想要阻拦,却因为刚刚的事,不敢上前,眼见着他们走了进去。

    两人穿过一条长廊,刚走进靠近主屋。

    苏淮安还没有说什么,屋门就被陡然打开。

    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双儿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是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的样貌。

    那是足以让她替苏淮安产生危机感的脸,美得简直让人窒息。

    他着一件白色外衣,衣服上点缀着同色的玉珠,外罩一件红色斗篷,让他看上去贵气又妖媚。

    祸国殃民的一张脸。

    温醇在面对两个不速之客时却并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恭敬地对苏淮安行了一个长揖:“苏公子。”

    苏淮安便也对他回礼:“未得温公子相邀,便擅自闯了进来,还请温公子谅解。”

    “哪里话。早就想去拜会苏公子,但听闻你不喜见外人,才一直没有过去,还请苏公子不要介怀。”

    “温公子客气了,我来找千羽,只有些问题需要他解答,请温公子行个方便。”

    温醇闻言面露难色:“这”

    苏淮安猜到了:“千羽他不想见我?”

    温醇叹了口气:“非我不想帮苏公子,我之前做过一些傻事,欠千羽将军点东西,千羽将军此次让我帮忙,我不得不帮。

    千羽将军只让我带一句话,他说他只是依照尊上的意思办事,请苏公子不要为难他。”

    苏淮安闻言默然。

    “苏公子,”温醇劝道,“请回吧。”

    苏淮安未动,却伸出手,手间凝聚出一把冰刀。

    温醇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苏公子?”

    苏淮安紧握着冰刀,却是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小腹上。

    温醇和双儿皆是一惊,双儿慌忙上前想将他拦下来。

    但他挡开了双儿的手,拔出冰刀,又扎了进去。

    温醇慌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苏公子,你这又是何必?”

    苏淮安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但他仍紧握着手里的冰刀,一把抽了出来。

    当他打算刺第三刀时,终于听到了那个声音。

    “苏淮安!你疯了!”

    千羽火急火燎地冲出来,慌忙对着外面还在看热闹的人吼道:“看什么!叫医师!”

    见那些人应声了,他才慌忙上前,要去扶苏淮安起来,想将人先带进偏房休息。

    但苏淮安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有事要问你。”

    千羽简直要急疯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动了,我说,我说,我说,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苏淮安拒绝治疗,一直抓着千羽的手臂,千羽想跑都跑不了。

    他也知道苏淮安的倔脾气,只得先将其他人全部赶到屋外,自己与苏淮安在屋子里聊。

    他设了一个咒才道:“尊上让我去找了饕餮,问了那个傀术师。那个傀术师之前确实是秦玖的手下。”

    千羽坐在床边,看着苏淮安的伤口,有些不放心的道:“你要不先包扎一下?你不用担心我跑了,我说了会告诉你就不会食言。”

    苏淮安按着伤口,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用。你继续说。”

    “拖的时间太长会留疤的,你不是很害怕会留疤吗?”

    “我会注意不留疤的。”

    千羽说不过他,眼见着他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大片的衣服,他只得继续道:“大概七年前,他得罪了饕餮,逃亡梼杌地界,在交界处被追杀时,秦玖救了他。

    当时的秦玖已知道该如何用那种秘术来维持自己的寿命。他在东、南方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组织,叫“荀”,专门收留那些不为守护兽所容的罪仙。

    在得知他能做出拥有自己思想的傀后,秦玖让他为自己做了一个傀。

    完全按照你的样貌,甚至是你的性格捏的傀。”

    说到这里,千羽忍不住冷哼一声:“听他说秦玖无比在意那个傀,将他保护得很好,满足他的任何要求。那个傀对他而言应该没有任何用处,他只是无条件的宠他,将他视若珍宝。

    真可笑,他那样对你,却对一个你的替身如此在乎。”

    苏淮安苍白的唇间只流出了两个字:“恶心。”

    千羽轻叹一声:“是。真恶心。我是真的想帮你,但我也不明白尊上为何偏不想让你知道,诶,我也是没有办法。”

    “若之后主人问起来,”苏淮安的声音很轻,时不时地被喘息打断,“你便将我做的事说出来,说担心我受伤实在没有办法,主人便不会再为难你。”

    “我真的谢谢你还在替我考虑,不过你还是想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再瞎操心了。我真的是怕了你了。”

    “抱歉,然后呢,你还问出什么了?”

    “他在秦玖身边只待了两年,那段时间,秦玖仍旧在梼杌地界。不过,他能看出来,当时秦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

    想也是,一个凡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会知道这种一命换命的法子,更不可能创造出一个那样的芥子。这些恐怕都是他背后的那个人教他的。

    不过,他背后的人,暂时无从知晓。他现在是否还在梼杌境内,也不能确定。”

    “那个傀术师说的,准确吗?”

    “当然,饕餮的媚术可是能直通那些人的脑海,诱惑他们将知道的,全部吐出来。不过,你还好吗?”

    苏淮安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都变得愈发微弱。他却摇了摇头:“主人出去与秦玖有关吗?”

    千羽慌忙走了过去:“喂!苏淮安!”

    苏淮安执着的问:“有关吗?”

    “我怎么知道,尊上他办事又不会支会我。不过,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我们知道的信息毕竟太有限了,秦玖他之前确实是在梼杌地界。但现在他与梼杌只是表面合作。

    他连你的身份都没有告诉他们,可见并不真心,应当也不会再继续留在那里。去哪个地方了暂且还不知道。你也别着急,再找找,总会找到的。”

    “我没时间了”

    “胡说什么!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地躺好,我这就喊人来帮你包扎伤口。我该说的可都说了,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第四十四章 长琴

    泽祀抬头看着面前的景色,山峦重叠间几个宅子立于云端,巍峨的石柱旁,立着一个小童。

    小童看着不过十多岁,素色长袍,头发挽起,扎成了两个花包。

    他此时也看到了泽祀,对他恭敬地道:“穷奇上仙,我家公子,已在老地方等候。”

    泽祀点了下头,走了进去,顺着石阶,走过一个个宅屋,最后停在了一片山坳处。

    山下是一片湖,湖心立着一个重檐亭,亭子如同从湖心长出来一般,四周没有任何通向亭子的地方。

    泽祀脚下一点,便飘然落于亭中,一上去,就能听到袅袅琴声。

    一个身着白色素袍的男人,正坐在他对面的矮榻上抚琴。

    泽祀并没打扰他,坐在他对面。

    琴声悠扬,婉转动听。

    一曲罢,男人便问道:“我那乖巧可爱的小徒弟怎么样了?”

    “淮安现在愈发频繁地做噩梦。你给的安神药几乎没什么作用。”

    长琴闻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那是魔心在用梦魇摧残他的意志,好吞噬他的魂魄。若他哪一日没抗住,或许就会被魔心取而代之。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你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长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扔给了泽祀:“这个先拿给淮安吃了。”

    泽祀晃动着瓶子,里面是一个小药丸:“这个可以让他睡得安稳些吗?”

    “不能,他自己都不愿意放过自己,即使没有魔心,他的梦魇也不会消失。这个只是压制他身上魔性的药。”

    泽祀盯着手里的药品:“之前的药又没有作用了么?”

    长琴闻言也看了过去,淮安身上的魔性很强,魔心也难以控制,若不是依靠那些药物,只要是一个修炼者,就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但这些年,魔心愈发不好控制,这些年他研制了许多药,最久的,也不过用了五六次后,就再没有作用。

    “往好的方向想,我还有许多药方,至少还能再坚持几年。”

    “几年之后呢?”

    “或许我就研制出新的药方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淮安的魔心彻底剔除,而不伤到他?”

    长琴几乎没有犹豫地道:“没有,我八年前就告诉你了,剔除魔心的唯一方法,就是寻一颗与他相配并且带有神力的心脏与他的魔心交换。

    在交换时,还需要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护住他的心脉,同时,再由另一个强大到足以抵抗魔心幻术与魔血的人帮他换心。

    可以帮他护住心脉与帮他换心的人,我们两个倒是可以,但要找到一颗与他相配又有神力的心脏,很难。而且,在换心的过程中,淮安也会受到魔心力量的反噬,其间的痛苦难以想象。

    以淮安现在的身体,受不住的。”

    泽祀收了药品:“知道了。”

    “我听说了你们在人界的事,秦玖和淮安”

    “碰上了。”

    长琴惊得猛然站起:“他看出来了吗?”

    “淮安本就是从他手里练出来的,瞒不过他。”

    长琴的眉头紧锁:“看样子他还未将淮安的消息透露出来,但放任他在外终究危险,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你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只知道他直到五年前一直在梼杌地界,但现在他和梼杌明面上在合作,暗地里他们彼此并不信任。或许他为了躲避华音云雀的追捕已经从那里离开了。”

    “听说他在元河县用的以魂换命的术法,一个凡人,如何知道这些。你说会不会是……”

    他看着泽祀,后者的神色凝重,显然与他想法一样。

    “有人在帮他,”长琴继续说道,“元河县一事已有七年,你与梼杌两人都没有发现,显然是有人在故意隐瞒。

    还有青鸾宗的事,能做到这些的,应当只有你们。”

    泽祀没有说话,长琴继续猜道:“你不可能,梼杌也不可能,否者此番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混沌我倒是见过很多次,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

    倒是饕餮这个人城府太深”

    泽祀终于开口:“没有证据,不可妄言。”

    长琴知他谨慎,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就陆判发现秦玖,加上青鸾宗的事被秦玖传于梼杌来看。秦玖与他背后的人更像是没谈拢,他们之间在相互博弈。”

    “姜麾。”

    泽祀的话让长琴有些不明白:“什么?”

    “淮安说青鸾宗一事与姜麾有关。”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长琴思索了半响才记起来:“淮安曾经的大师兄?

    八年前秦玖逃走后,他也失踪了,这么多年毫无音讯确实可疑,但若说一个凡人能做到这些,未免还是太牵强了些。”

    “你觉得是淮安想找他报仇,所以才故意将他牵连进来?”

    “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淮安很聪明。”

    长琴挑了下眉,泽祀说话总这样,从不说一个肯定的答案,模拟两可的,让人听不出个所以然。

    泽祀没有再多说什么,却说起了另一档子事:“马上要到下祀节了。”

    他的思维一向跳跃,长琴虽与他相识多年,仍有些不习惯:“那又如何?”

    “下祀节是她恢复神力的最好时机。”

    长琴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药已备好,听说混沌将女魃的残灵给你送了过去,虽不知道他此番的目的,但不管如何,收下这个残灵,总是划算的。

    只要女魃能恢复到曾经的五层,就能回到仙界。

    这段时间,他们的眼睛必然全在你身上,淮安在你身边太过危险,不如将他带到我这里。”

    “淮安的身份已被秦玖知晓,若是秦玖将这事说出来了,再被他们知道你与淮安有牵扯,你也会受到牵连。”

    “你还会担心我?”

    “在女魃恢复神力之前,你还有用。”

    长琴冷哼一声,早已知晓这家伙的嘴脸,但事关淮安,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我问你,你是未雨绸缪,还是已经打算好了,淮安的身份会被他们查到?”

    泽祀不语。

    长琴已有些不安:“他已经被梼杌他们注意,若这时稍有些差池,他的身份很可能会被察觉,那时,为了不影响你的计划,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弃了他?”

    泽祀不语。

    “我不明白,泽祀,我真的不明白。八年前你将他带回来时,我只以为你是突发善心,不想看着他死。

    但我没想到你竟会对他做那些混账事。

    你有那么多男宠,要谁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那么伤害他?

    为什么得到了又不珍惜?”

    他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谴责你什么。一年前我不在,没办法护他,现在,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

    你让我将他带过来,即使他们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以我上神的身份,他们定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他们关注的人突然消失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便对外称他死了。”

    “长琴,你真的觉得你能护他周全吗?”

    “那你呢?你敢说吗?”

    “若真有那一日,我能保他不死。”

    双人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后者却只是对他温和地一笑:“双儿姑娘不用紧张,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

    刚刚,千羽将苏淮安扶进偏房后,只交代了让她先在外面等着。

    与她一起站在外面的,还有温醇。

    温醇见她一大早就风尘仆仆地过来,定然早饭都没吃,特意邀请她一同用膳。

    双儿一开始拒绝了,但是实在是盛情难却,最后还是跟着他走了进来。

    温醇为她盛了一碗粥。

    她慌忙站起来接过:“多谢温公子。”

    温醇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苏公子究竟是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竟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见千羽将军?”

    双儿闻言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温醇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抬了起来,双儿一惊,正对上了他的眼睛,两相触碰,让她脑子里一阵眩晕。

    “双儿姑娘。回答我的问题好吗?苏公子为何要找千羽将军?”

    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回答道:“苏公子只说有事,是很急的事。”

    “好,真乖。尊上昨天去找过苏公子吗?”

    “找过。”

    “说了什么?”

    “尊上没让我待在那里,我听到尊上说让苏公子待在院子里,减少外出。”

    “他的眼睛是天生的吗?”

    “不是。”

    “与尊上有关吗?”

    “不知道。”

    “你是尊上从凡间带回来的?”

    “是。”

    “从哪带来的?”

    “元河县。”

    “元河县之前发生了什么?”

    “元河县河伯娶亲,苏公子代替我去做了新娘,回来后受了很严重的伤,尊上让我照顾他,但两人不知因为什么,起了很大的争吵,还好,他们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后来呢?”

    “我们分开了,尊上带着苏公子去了青鸾宗。”

    “你们呢?”

    “千羽将军带着我去了饕餮境内。”

    第四十五章 后山

    苏淮安在问完千羽话后就昏了过去,直到下午才清醒过来。

    千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见他醒了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醒了。饿了吗?让人去给你准备吃的。”

    苏淮安摇了摇头,掀开被子要起来:“我得走了。”

    千羽忙拉住了他:“干嘛这么着急,先休息一阵吧,你身上还有伤,他们照顾你又不尽心,不如就在这里养伤,我还能看着。”

    “不用麻烦,我没事。”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若觉得人太多不自在就住偏院。院子这么大,让他们不过来就好了。”

    苏淮安仍是摇头:“不用了。”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主人说,让我离温公子远一点。”

    千羽有些无语:“你来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听他的话?现在知道把尊上搬出来了?”

    “抱歉,我刚刚太急了。但我先得回去了。”

    千羽连忙扶住了他:“算了,拗不过你,我送你。”

    “不用麻烦。”

    “不麻烦。”

    千羽喊来了几个小妖,将苏淮安扶上了轿撵,等准备好后,双儿才匆匆走出。

    在她身边,还跟着温醇。

    千羽对温醇道:“我送一送苏公子。”

    温醇笑着点头:“我就不送了,若苏公子以后再生烦闷,随时过来。”

    苏淮安闻言应付着点头。

    几人向着东院出发。

    千羽见双儿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双儿似乎被吓了一跳,却是摇了摇头:“没没什么,苏公子怎么样了?”

    “他恢复力比较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稍加注意,多休息就好。”

    “哦。那就好。”

    “不过你是与温公子待了一天吗?这一天你们都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你们聊什么?”

    “聊了今天的午饭,温公子说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来找他。”

    千羽放了心:“这样啊。温公子确实是这样温柔的人。”

    双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有一点她没说,在温公子那,她有好长时间头都是晕乎乎的,模模糊糊间感觉温公子似乎在问她话,自己也回答了,但他们说了什么,她却听不清。

    但那些又像只是她的错觉。

    不过她仍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苏淮安。

    因为她不能确定,这些东西会不会对苏公子不利。

    “我当时正在吃着饭,突然就感觉脑子一阵眩晕,等眩晕过后,我的手上仍拿着筷子,温公子也如往常一样对我笑。

    但我总感觉很奇怪。那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吗?”

    苏淮安闻言对她笑了笑:“许是你太累了。你以往那个时候不都是在午睡么。”

    “真的吗?我总感觉当时温公子问了我什么,只是我的错觉?”

    “或许因为你们当时本就在聊天,所以记串了。”

    双儿信了,松了口气:“只是这样啊。”

    “嗯。不要多想了,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你还受着这么严重的伤。”

    “没事,我当时留了心,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其实没什么。回去休息吧,我也睡了。”

    双儿这才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嗯。”

    房门被轻轻带上,苏淮安等了一下,直到外面完全没有动静了,才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双儿知道的,应该只有元河县的事。

    元河县牵连到了秦玖。

    温醇问双儿这些问题,大概率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双儿知道的有限,他应该拿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仍旧是个麻烦,已经有人怀疑他了,离其他人怀疑他应该也不远了。

    得尽快找到秦玖。

    泽祀一定觉得秦玖会为了躲避那些云雀逃离梼杌地界,但苏淮安很清楚,他一定不会。

    他与苏淮安一样,没有时间了。

    原本就灵力就亏损严重,换命的仪式也被苏淮安他们阻止,他现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一定也在找自己。

    为此,他定然会留在离自己近一些的地方,在类似于元河县这样的交界地。

    苏淮安轻轻打开门,伤口仍在隐隐作痛,等伤口恢复了他的胜算会更大。

    可他等不了了。

    泽祀在他身上放了追踪符,一旦等泽祀回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逃出去了。

    他按照记忆往外走去,千羽还守在温醇身边,他要躲过其他看守并不困难。

    不多时,他已避开了巡逻的守卫,来到了东门。

    东门口的守卫是他所知防卫最弱的,但他们各个都是高手,以他现在的状态要逃走根本不可能。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

    这是泽祀给他的安神药,之前双儿给他熬药的时候,他偷拿了一些。

    这些药对他已没什么作用,但对其他人来说,是极猛的蒙汗药。

    他将布包捏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走出去时,却陡然听到来时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响动,有人匆匆往他的住所跑去,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空气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就在他们住的方向。

    苏淮安心头一惊,他很清楚院子里今天连火都没燃过,怎么可能会走水!

    有人故意放火。双儿!

    他来不及多想,慌忙冲了回去,还未到院子他就感觉到了铺面的热气。他一下子站定了,不远处与前来救火的人位置相反的方向,有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一个女孩低哑的呼喊,就像是被捂住嘴巴一样艰难发出的声音。

    他立刻向那边冲了过去。

    这一条路与东院喧闹的环境完全不同,极度安静,一路上甚至碰不到一个巡逻的人。

    也正因此,他才得以通过那人的脚步声追踪他的方位。

    这里的地形让他觉得陌生,是他之前从未来过的地方。

    像是一座山涧,山涧中冷冽的寒风吹出,呼啸的声音干扰了他的判断,让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指尖却碰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他心头一惊,胡乱摸上那个人的脸,不是双儿,是一个男人,还有呼吸,应该只是晕倒了。

    他松了口气,起身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绕开许多像那个人一样被迷晕的人。

    直觉告诉他,有人在故意将他往这里引,但双儿还在里面,他不得不进去。

    穿过山涧,呼啸的寒风陡然停了,里面却是与外面完全不同的模样。

    极致的炎热,就像在干旱的沙漠一般。很安静,甚至能听到脚下干涸大地的回荡。

    他停下了脚步,屏息凝气,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这里无风,只要那个人传来任何动静,他都可以迅速捕捉。

    不多时,他便感受到了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他侧身躲过,同时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胸口,那人反应不及,胸口的钝痛让他往后退了几步。

    苏淮安乘胜追击,打得那人连连后退。

    但就在这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面前似乎是一片荆棘,划伤了他的手。

    钝痛让他的动作停了一下,正是这一刻,那人找到机会,猛击苏淮安的腹部。

    苏淮安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一下子跪倒在地。

    下一刻,他的头受到一记重击,他的头一沉,倒在了地上

    千羽在听到消息后慌忙赶去了苏淮安的院子。

    火势迅猛,已经点燃了整个院子。

    他慌忙聚灵,手中结印,招来一阵大风,将火焰卷入天边,消散在空中。

    大风呼啸了许久,才将火焰全部清理。

    整片院子早已一片狼藉,地上焦黑一片。

    “救人!”他吼道,“快!”

    众人领命,慌忙走了进去,在一片已经被大火烧塌的建筑里翻找。

    千羽自然等不及,也走了进去。

    这里并不是会突然发火的地方,苏淮安也不是那么大意的人,那这场火是怎么起来的?

    苏淮安的能力要灭掉这场大火并不困难,但为什么没灭掉?还让它烧了这么久?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有人要杀苏淮安,苏淮安被迷晕了?

    他越想越急,吼道:“还没找到吗!”

    一人连忙上前道:“将军,院子里并无一丝属于凡人的气息。”

    千羽几乎站立不稳:“死死了?”

    那人慌忙道:“不是,属下的意思是,这里面,并没有人,不管是苏公子还是他的丫鬟,都不在里面。”

    千羽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否者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同尊上交代了。

    但下一刻他就炸了:“不在里面还能在哪!我下午亲自送人回来的,不是让你们看好吗!你们怎么看的人!

    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啊!若是找不到人,全都给我去畜生道!”

    众人皆是一惊,慌忙往外跑。

    偏偏这时,还有一个人逆流冲到了千羽面前:“千羽将军!后山出事了。”

    千羽为着苏淮安的事本来就要急疯了,现在听着他的话更是五雷轰顶:“你说什么?”

    “有人迷晕了看守,闯进了后山。”

    这种时候,简直是撞刀口上了:“他妈的!按照尊上的意思,拉出去砍了。”

    “但闯进去的人是苏公子。”

    第四十六章 后山2

    苏淮安是被双儿唤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身上的伤口很疼,想要站起来都没有力气。

    双儿连忙将他扶的坐起来,语气中都带着哭腔:“苏公子,你怎么样?”

    “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很哑,双儿听的愈发心疼:“我没事。苏公子,你为什么会在这,这里好奇怪。我之前从未来过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砸了头,苏淮安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先走。”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扯着了伤口,疼痛让他一下子跪倒在地。

    双儿慌忙蹲下想将人扶起,却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猛然抬起头,巡逻的侍卫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她吓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苏苏公子”

    苏淮安捂着伤口,勉强站起。

    那些人在看到他时也吃了一惊。

    为首的人道:“苏淮安,你可知擅闯禁地者都是死罪!”

    双儿一惊,她来的时候就听到过后山这么个地方,千羽之前也特意强调过让她不要过来,怎么偏偏是这里。

    苏淮安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将她挡在了身后,声音有些哑,但气势不减:“我并非有意闯入,是昨晚有人在我院中放火,还将我的人掳了过来,我一路追来,险些遇害。

    这么说我来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这里不是你们守卫的地方么,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迷晕了我的手下,再带着你的丫鬟闯进了这里!”

    “若是如此,我为何会受伤?”

    “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不怀疑到你。”

    “我既然可以放倒你们的手下自由的进来,为什么不在你们发现之前离开,还要等你们过来?我自己一个人来不是更方便么,为什么还要带上双儿?”

    那人一时答不上来,恼羞成怒:“既然闯入禁地,不管是何缘由都得受罚!来人,将苏淮安和他的丫鬟关押下去!”

    眼见着他们要过来,双儿害怕的缩在苏淮安身后,就在这时,一只巨鸟略过,下一刻就落在地上,化为人形。

    “慢着!”千羽挡在了苏淮安面前,“骞岩!此事有蹊跷,在未查清缘由前,都不准动手!”

    骞岩却并没有让开:“千羽将军,你是前院护卫,应当管不到我这后院吧!”

    “尊上在离开前让我照看苏公子,特意交代过,不得有失!”

    “我也是按照规矩,尊上交代过,不管是何缘由,擅闯禁地者都要廷杖一百,扔入畜生道。

    即使这个苏公子再怎么讨尊上喜欢,规矩就是规矩,千羽将军这样公然违抗尊上的命令,多有不妥吧。”

    “这件事疑点颇多,得谨慎行事。不如先调查,等尊上回来再定夺。来人,先带苏公子下去治疗。”

    但骞岩却仍是拦着他们:“千羽将军,既然说要查,那苏公子和他婢女的身我们是不是也得搜查一下。”

    苏淮安不由地握紧了手指,他身上的药还没来得及扔。

    千羽看了看苏淮安:“搜身的事我来负责。”

    “千羽将军未免太过偏袒苏公子了。”

    “骞岩将军也说了,苏公子是尊上如今最宠爱的人,如今受了伤,你们手上没轻重,若是再添新伤,尊上回来了怪罪,你们担责?”

    骞岩闻言总算让步:“千羽将军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无话可说。”

    千羽没再理会他们,背起苏淮安正欲离开,却听骞岩又道:“我在那些守卫身边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粉末。

    千羽将军也知道,这些都是尊上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普通的药不至于迷晕他们。我已送与医师检查。等有了消息,就会向千羽将军汇报。”

    东院被烧得只剩下了焦石,他就先将人安置在了西院侧屋。立刻叫来的医师为苏淮安治疗。

    几人进屋的时候,温醇才听到动静,还穿着睡袍,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

    见双儿也在这里,有些奇怪地问:“双儿姑娘怎么在这?千羽将军,你的身上,怎么弄的?”

    千羽身上还沾着些苏淮安的血,他来不及清理,有些疲惫地道:“出了些事情,得先借用温公子的地方了。”

    温醇连忙道:“哪里话。尽管用,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

    “多谢,这里交给我们,温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温醇知自己帮不上忙,也没去添乱,告诉他们有任何需要说一声便是,就退了出去。

    苏淮安伤得不轻,伤口撕裂,已经有些发炎。

    但擅闯禁地不是小事,千羽还是得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我回去后没多久就睡下了,等醒来后外面已经烧了起来,我想去外面查看情况,一出去就闻到了一阵清香,紧接着手脚就无法动弹了。

    这时一个穿着黑衣的人突然窜出将我抗在了肩上,我想要挣扎,却只发出了很低很低的声音。没过多久就昏过去,醒来后就看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片干涸的土地,周围种满了荆棘。苏公子就倒在荆棘丛边。”

    千羽听完后又看向了苏淮安:“苏淮安,你呢?”

    苏淮安靠在床头,脸上毫无血色:“我当时也睡下了,也是听到火烧的动静才出去查看情况,却正见双儿被掳走。

    惊慌下来不及救火就跟了过去。

    我是顺着声音过去的,后山我之前没有去过,等到了地方才反应过来不对,但已经晚了,那个人袭击了我,将我打伤,等我再清醒时,他已经逃了。”

    “我亲眼见了当时的火势,这么大的火,他必然是要准备好些时候才能引起来,这些动静你真的都没听到?”

    苏淮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我”

    “苏公子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呢。而且苏公子怎么可能料得到会起火,早就睡下了,所以才没有察觉到。”

    双儿的说法很合理,千羽信了:“也是。这一夜你也累了吧,先休息。我已派游隼前往寻尊上,并将这几天的情况一并带了过去,尊上不日将归。等尊上回来了,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苏淮安的一惊,手不由得握紧了被子:“主人之前不是说要七八日吗?”

    千羽闻言叹了口气:“没办法,宅子里出了这么多事,总得想办法解决。别紧张,我已吩咐封锁了所有出口,等找到了你说的那人,尊上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苏淮安勉强答道:“嗯。”

    “双人,我们先走吧,让苏淮安好好休息。”

    双儿看着桌上正在放凉的药:“药。”

    苏淮安对她安慰地笑了笑:“我等一下自己喝。你也去休息吧。”

    千羽也道:“双儿,走吧,明天有的忙了。”

    双儿闻言,担心地看了看苏淮安,才跟着千羽走了出去。

    门再度关上,苏淮安的心却无法平静。

    泽祀要回来了,这些话术能骗过双儿他们,但一定骗不过他。

    他若知道自己又打算逃跑

    苏淮安不敢继续往下想。

    所有的门都被封锁,以他现在的身体一定逃不掉了,即使逃走了,双儿要怎么办?

    桌上的药碗散发着一阵阵的热气,苦味弥漫在空中。

    他伸出手碰了碰药碗的位置,便取出了藏在怀里的安神药。

    得先将这个处理掉。

    他打开布包,刚要将药粉倒进药碗时,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

    苏淮安心头一惊,药粉险些洒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千羽?你怎么”

    千羽有些恼火地看着他:“因为受伤感官变弱?这种事骗骗双儿就是了。你可是肚子上中了一刀,还能躲过我追捕的人。

    你在撒谎,你当时根本就没在东院,还是那场火根本就是你放的?”

    “不是!”

    “也就是说你没在东院?那你当时在哪?这又是什么?”

    苏淮安不语,千羽急得抓住了他的衣领吼道:“苏淮安,你在怕什么!我若真的要将这件事告诉尊上,便不会在这里偷偷摸摸地问你了!

    你惹的事比你想象中的还大,我他妈是在帮你,你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

    千羽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你救过我的命,我说过会还的。不用害怕我会去和尊上说什么,对我说实话。你当时到底在哪?”

    苏淮安抿着唇,思索了半晌才开口:“我打算离开。”

    话一出口,千羽又是一阵惊呼:“你又要逃!你怕不是忘了你身上有追踪符!你能逃去哪!”

    “尊上还有至少五日回来,我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千羽闻言冷静了下来:“什么意思?”

    “我能猜到秦玖的大致方向,秦玖的时间也不多了,只要我出现,即使有危险,他也一定会冒险一试。”

    “你想用你自己做诱饵,将他钓出来?然后呢?以你那受伤的身体,有几成把握能杀他?”

    “五成。”

    千羽简直气笑了:“五成,只有五成你就敢往外面冲!你是真不要命!”

    第四十七章 后山3

    “我一定会死的,即使我不为着去杀秦玖也一定会死。”

    千羽忙道:“胡说什么!”

    “我的身份瞒不了多久了。那么多人想杀我,主人护不住我的。他也没有理由冒那么大的险护我。

    即使我不如此,结局也只会是被他们折磨后剜心而死。

    我不怕死,只是希望我能在死前,把我想做的事做完。”

    他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但是千羽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

    苏淮安说的没错,若是尊上真的有意护他,应该是护得住的,但尊上的性子,又岂是他们能猜透的。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千羽的视线又移向了苏淮安手上的那个布包:“包里是什么?”

    “安神药。”

    千羽也能猜出来苏淮安本来打算拿这个做什么:“这个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和药一起喝了。”

    “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之前本来每天都喝。”

    千羽掂量了一下份量:“你每天都喝这么多吗?”

    “平时喝的会比这个少一点,不过应该也只是多睡一会。”

    千羽看着那些安神药,他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处理方法了,便将布包交还给他:“既是如此,那就喝了吧。”

    苏淮安惊讶地看着他:“你为什么?”

    “你救过我,我说过会还你。这一次,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今晚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尊上并不这么好糊弄。你要考虑清楚。”

    “我明白。谢谢。”

    千羽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像以往一样飞上屋顶,坐在了屋檐上。

    后山从他来到这里开始就是禁区,几百年来从未有人敢踏入,他原本对这个地方并无太大的兴趣,但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那里会不会是早就准备好的?

    以尊上的智谋,说不准真的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而且,里面干涸异常。

    宅院里四季如春,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地方?

    或许那里真的是女魃藏身的地方。

    那那个人的目标恐怕就是女魃。

    但为什么要将苏淮安牵连进来?

    他要找个替死鬼的话任何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苏淮安?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人想将苏淮安拉下来。

    苏淮安的话他信,可其他人,尤其是尊上,他无法确定。

    若是尊上不相信他的话,不对,即使相信了,知道他要逃跑,还不知道要如何惩罚他。

    他有些焦虑地思考到底该如何帮苏淮安,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他猛然看了过去,是正屋,温醇所住的地方。

    他连忙跳下,穿过拱形门,停在了温醇的门前。

    正要出声,却陡然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唐突了,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先敲门:“温公子?怎么了?”

    里面传来温醇的声音:“千羽将军?没什么,只是睡不着,想着苏公子的事,就像去看看苏公子,却不成想点灯的时候把烛台弄翻了。”

    “苏公子已经睡下了。”

    “这样,那我也休息了。”

    “温公子需要帮忙吗?”

    “不用!”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他慌忙道,“我还没有穿衣服,不太方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麻烦千羽将军了。”

    “好。我就在偏房,温公子有什么事,喊我,我就可以听到。”

    “嗯,麻烦千羽将军了。”

    眼看着屋外的人影离开,温醇才松了口气。

    他将袖子拉起,借着月光看着手腕上的伤口,那是一刀被荆棘锋利的尖刺划伤的伤口。

    荆棘上淬了毒,让他的伤口呈黑色。

    他刚刚正在涂药,不曾想药瓶打翻后,正被千羽听到了。

    他将药按进伤口里,手掌覆盖在伤口上,想用灵力强行恢复伤口,但不知上面纠结用的什么毒,他的伤口没有一丝恢复的迹象。

    他咬着牙,一拳砸在了被子上。

    苏淮安!

    原本以为一个受伤的人应该已经没有任何反抗力了,没想到竟比他想的更难对付。

    为了寻到一个逃跑的时机,他不得不将他引到那片荆棘丛中。

    那片荆棘丛伤了苏淮安,也伤了他。

    得将这个伤口藏住,必须得藏住。

    第四十八章 后山4

    千羽在房顶守了一夜,想了一晚上夜间经历的事。却仍旧没有明白。

    刚到卯时,就见一人走了过来,他定睛看去,却是双儿。

    “双儿姑娘,怎么醒得这么早?”

    双儿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千羽的话把她吓了一跳:“啊!嗯,我想来看看苏公子。”

    “他还没醒。”

    “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下。”

    千羽点了点头,仰靠在手臂上,看着已有些明亮的天空。

    “千羽将军,如果是我的话,一百仗下去会怎么样?”

    双儿的问题让千羽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会死吗?”

    她问得认真,千羽便也敛了笑,正经的回答她:“会。凡人二十仗残,三十仗死,还没见过有谁能坚持一百仗。”

    见她脸发白,千羽忙安慰道:“尊上并非那么是非不分的人,你们便实话告诉尊上,尊上一定也会察觉到问题的。”

    双儿勉强地笑了笑:“嗯。”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双儿还未来得及回答,两人就被突然传来的动静打断,两人寻声望去,看到的却是骞岩和他的手下。

    千羽连忙将双儿挡在身后:“你又来做什么?”

    骞岩手里拿着一个瓷瓶:“这是昨天从后山外被迷晕的守卫身边找到的药粉,医师已比对过,这种药与苏淮安的安神药一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双儿连忙道:“苏公子的安神药平时都是在药房煎的,谁想拿都可以,凭什么一定是苏公子。”

    千羽也道:“没错,医馆你我都知道,从未派过看守,任何人想进去都可以,要拿到苏公子的安神药,并非难事。”

    骞岩恼了:“千羽,事到如今了你还在为他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此事蹊跷,还得详查。”

    “既是查,那便得有个查的样子,让他舒服地住在院子里,是何规矩!”

    “既然还没确定,他就不算犯人,住在院子里有何不妥!”

    两方一时间僵持不下,骞岩忍不住道:“那苏淮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他!”

    千羽也不甘示弱:“那苏公子又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针对他?”

    骞岩还想说什么,却见一只游隼突然飞来,化为人形,落在了两人中间:“尊上已知晓宅中发生的事,正在正院客室等两位将军。”

    那是千羽派去给泽祀送信的人。

    骞岩听说尊上已归,便没再与千羽僵持,甩袖而去。

    游隼并未离去,走到了门口道:“苏公子,尊上请您与您的侍女一同过去。”

    千羽也走了过去:“他伤势严重,可能还睡着,我去喊他。你先回去复命。”

    游隼了然,振翅而去。

    千羽走到门边,刚抬手准备敲门,却见房门已被打开,苏淮安正站在门口。

    他的脸色要比昨天好了些,只是还有些苍白。

    因为他的衣服全被烧没了,这身是温醇昨日叫人送来的,两人身形差不多,这身衣服倒是正好。

    白色的衣服,加上还未来得及打理披散在肩的白发,让他更显得病态。

    千羽有些不放心地问:“你还好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苏淮安随着千羽来到正院。

    泽祀坐在正殿之上,翻看着几封信纸,那是千羽记录的,这几天发生的事。

    骞岩站在下面,恭敬地解释着自己从昨晚到今晚的发现。

    “当时天暗,他们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闯进,向他们撒下白色的粉末。那人动作极快,他们并为来得及看他的样貌,就昏了过去。

    不过,他们看到了那人的身形,约莫在他们的眼以下,身形瘦弱。”他说着就意有所指地道,“与苏公子的身形倒是契合。”

    此时几人刚走到门口,千羽一时顾不得礼数,上殿吼道:“但就宅子里的人来看,与苏公子身形相似者颇多,骞岩将军单就身形就怀疑上了苏公子,怕是有捕风捉影之嫌。”

    骞岩冷笑一声:“捕风捉影?我们都已经在后山正逮着他了,千羽将军却觉得我们是在捕风捉影?未免太袒护苏公子了吧!”

    “我那是”

    “都闭嘴!”

    泽祀一开口,两个争吵的面红耳赤的人瞬间偃息旗鼓,大殿上再度恢复了安静。

    泽祀抬头看向了刚走进来的苏淮安:淮安,你说你去后山是被人设计的,可有证据?”

    苏淮安闻言对泽祀拱手行礼后才道:“尊上。我并无证据。”

    骞岩闻言冷笑一声:“当然没有证据,因为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苏淮安并未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但,淮安与那人交过手,从他的身形,身法,还有他所做的事,淮安有怀疑的人。”

    “说说看。”

    “淮安怀疑,温公子。”

    第四十九章 后山5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沉默。

    骞岩几乎是立刻道:“苏公子,你也不能因为自己逃不脱了就乱咬人啊,这谁不知道温公子一直是千羽贴身照拂,他哪来的时间做那些事。”

    “有的,千羽离开过一段时间,在东院着火的时候。”

    骞岩好笑地道:“苏公子,你没搞错吧,你也说了东院着火后千羽才走的,即使是分身术,要进行这么长距离的控制,以他的灵力,是不可能的吧?”

    “我怀疑温公子有帮手。”

    “苏公子真有意思,刚刚说是温公子,现在发现这个说法说不通后,又说温公子有帮手。苏公子,那你不妨说一下,温公子半月前才来,仅仅靠这半个月的时间,他是如何说服了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他卖命的?”

    “也不一定是现在才认识的,也有可能,他们之前就认识。”

    骞岩闻言收起了调笑的表情,正色道:“苏公子想说是宅子里有叛徒?苏公子,话不能乱说,凡事得讲证据。”

    “主人宅子里的妖,或者是仙,有些是被主人救回来的,有些则是自愿归顺。

    主人用人从不问出处,大部分自然是诚信归顺,但骞岩敢说这些人中,就没有心存异心之人吗?”

    骞岩一时无话,这种事,他当然也不好说。

    苏淮安继续道:“淮安觉得,昨晚或许是这样,温公子的人在东院放火,并掳走了双儿,以此将我引过去。

    温公子则将后山的人迷晕。

    两人在山涧里碰头。

    至于与淮安动过手得到人,从身型来看,更像是温公子。”

    泽祀的指尖碾着手里的信封,半晌后才道:“证据。”

    苏淮安扯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小臂,众人疑惑地看过去,却见他的胳膊上有一道口子,伤口呈黑色。

    骞岩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这是我在后山那边荆棘丛中划伤的,医师说那片荆棘有毒,毒性虽弱,但若没有解药,伤口便难以愈合。”

    骞岩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莫不还指望靠着这道伤口逃避惩罚?”

    泽祀冷然看了骞岩一眼,骞岩慌忙闭了嘴。

    “淮安,你想说那个人身上也有与你一样的伤口?”

    “是。当时是那个人脱不开身,才引我去的荆棘丛,他为了躲避我的攻击,必然来不及躲那些尖刺。”

    泽祀放下手中的密信,看向千羽:“千羽,去请温公子。”

    千羽的脑子一片混乱,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

    他浑浑噩噩的走出去,苏淮安的话他相信,但是他也不想怀疑温醇。

    他的脑子里一时间全是温醇的脸,那样温柔,善解人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事。

    不对,他脑中突然回忆过自己昨晚上听到的动静。

    温醇说是打翻了烛台,他昨日便觉得不对,现在想想,那分明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与烛台落在地上的声音完全不同。

    还有他昨日在温醇的门口,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确实闻到了药粉苦涩的气味。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他当时刚从苏淮安的房中过去,而苏淮安的房中充斥着各种药物得到苦味。

    若当时温醇就是在为他自己包伤口呢。

    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东院火起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温醇都没有现身,直到他将苏淮安带回去,穿着里衣的温醇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温醇平日里睡眠并不好,那么大的动静,怎么睡得着?

    以往他未注意的细节一时间全部涌入他的脑海,他从未怀疑过他,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到温醇门外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敲响的门,又是如何告诉他,尊上让他过去。

    温醇的模样明显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点点头说好。

    两人正院的路上,千羽终是忍不住,问道:“温公子,你昨天一整天都在院子里吗?”

    温醇闻言笑了一下:“当然,不然我能去哪?我对这里还有这里的人都不熟悉。”

    千羽闻言也只是勉强一笑,他不希望苏淮安有事,却也不希望那个设计将苏淮安引入后山的人,真的是温醇

    “淮安,信上说千羽过去的时候火势很大。要造成那样的火势,并不容易。以你的觉察力,即使受伤,也断然不会忽略掉那么大的动静。

    但你却仍放任火势起来了,为什么?”

    大殿上,泽祀垂眸看着苏淮安。

    苏淮安心头一颤,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强装镇定地道:“淮安昨日受伤,很早就休息了。”

    泽祀的眼神未动,直直地盯着他:“淮安,你在说谎。”

    苏淮安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衣角,果然不可能瞒住他。

    双儿见此慌忙道:“苏公子昨晚睡得早,奴婢亲眼所见。”

    泽祀冷眼看了过去:“我问过你吗?”

    双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奴婢不该多言。”

    泽祀不再看她,对苏淮安道:“淮安,我的耐心有限。”

    苏淮安咬了咬牙,艰难地道:“淮安昨晚”

    该怎么办,若承认自己昨晚准备逃走,泽祀会如何惩罚他?会不会如他之前所说的,将他做成人彘关在地牢。

    即使不做得这么绝,他也定然不会再允许自己出去了。

    但若不说实话,他又该怎么解释?

    他的额上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淮安昨晚”

    泽祀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扬起了头:“你在害怕,为什么害怕?”

    “淮安,没有”

    “淮安,你知道,我厌恶谎言,但你今天,已经对我说了太多谎话了。”

    泽祀的手指下移,玩味地抚摸着他的脖子:“淮安,我不会容忍你太多次。我最后问一次,昨晚,你去了哪里?”

    苏淮安的身体紧绷:“我”

    “尊上,人到了。”

    千羽的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泽祀暂时放下了苏淮安,转头看了过去。

    苏淮安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气。

    温醇站在门口,有些紧张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尊上,您找我。”

    泽祀看着他道:“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过来。”

    温醇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走了过去:“尊上。”

    泽祀抬手聚灵,在他们四周举起了一层不透明的冰墙,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墙壁筑好后,他便道:“衣服脱了。”

    温醇一惊,惊慌的向后退了一步:“尊尊上,您如果需要,也请去我的住所,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

    泽祀温声安抚:“不做什么,只是要确定一些事情。别紧张。等我确定后,你便可以离开了。”

    温醇紧握的手指慢慢放松,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试探性地看向泽祀。

    泽祀漠然道:“继续。”

    他咬了咬牙,又脱下自己的里衣,便可怜巴巴地看着泽祀。

    “脱完。”

    温醇眼眶染红,含泪看着泽祀:“尊上,我不明白,醇儿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羞辱醇儿?”

    泽祀耐着性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按我说的做,很快就好了。”

    温醇听了他的话,终是鼓足了勇气,一层一层,直到脱完所有的衣服。

    他的手羞怯地想要挡住身体,但听到的却是泽祀近乎漠然的声音:“不要挡。”

    他只能认命地将手放下,赤裸地站在泽祀面前。

    泽祀的眼眸扫过他身上各处,眼神逐渐凝重。

    “千羽。”

    正站在外面焦虑地等待结果的千羽闻言瞬间直起了身子:“属下在!”

    “去调查所有昨晚灭火时未在你眼前的人,查他们身上是否有如淮安手臂上一样的伤痕。”

    千羽不解其意:“那温公子”

    “立刻去!”

    千羽闻言再不敢耽搁,立刻道:“是!”

    泽祀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温醇的身上:“穿上吧,没事了。”

    温醇泫然欲泣:“尊上,我不明白,为什么?”

    泽祀不语,只帮他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便解开了四周的冰墙,温和地对他道:“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温醇的双目通红,似有无限的委屈,但听了泽祀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看其他人,便转身离去。

    在泽祀让千羽继续查的时候,苏淮安已经知道结果,但仍不死心地问:“主人,温公子他”

    “淮安,你为何要污蔑温醇?”

    苏淮安一怔,慌忙摇头:“主人,我我没有温公子他真的”

    “他身上并无你说的痕迹。”

    苏淮安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慌忙跪下:“主人,淮安”

    还不等他说下去,泽祀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只用回答我的问题。昨晚你去了哪?”

    苏淮安咬着唇,不发一言。

    泽祀气恼道失笑:“好,很好。淮安,你最好祈祷千羽能查处什么,否则私闯禁地的罪责,你还担不起。”

    第五十章后山6

    千羽将宅内所有人全部聚集了起来,召集昨日夜间与他一起灭火的几人一同检查。

    宅子里所有的侍卫,仆人加在一起有近两千人,昨日灭火时与千羽一起的,不过十数人。

    将所有人检查一遍,几人花了近一天时间。

    千羽看着面前已不知道是第几个赤裸|的身体,也渐渐明白了尊上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在温醇身上查到那道伤口了,他自然也没必要在继续查,如今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搜查,必然是没看到。

    尊上不想惩罚苏淮安,所以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如果在其他人身上找到了那道伤口,那就代表苏淮安说的是真话,苏淮安这劫便算过了大半,但若没找到,他恐怕就只能认了。

    千羽的眼睛扫过一个个人,黑暗的降临,让他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

    没有,从白天检查到了晚上,近两千人,都没有。

    他慢慢走进正殿,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苏淮安还有他身边的双儿。

    他离开时他们还好好的,想是这段时间,苏淮安又说了什么得罪准上的话。

    泽祀坐在正殿上看着他:“怎么样?”

    千羽无法,只能禀报:“禀尊上,宅中所有人均已检查,没人身上有那道痕迹。”

    泽祀闭了闭眼,无比失望地道:“淮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淮安早已知晓,那个人是温醇,他可以确定,他坚持道:“淮安所说的,句句是实话。”

    泽祀却已不再看他,转而问骞岩:“后山是你把手,擅闯禁地者,该如何?”

    骞岩得意的看了苏淮安一眼,走到大殿上恭敬地道:“回禀尊上,按照规定,擅自闯入后山者,当罚廷杖一百,扔入畜生道。苏公子的侍女与他同去,两人理应同罪。”

    苏淮安心头一颤,急切地道:“主人,淮安闯入禁地,即便受罚也毫无怨言,但双儿何其无辜,她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并不知情啊!”

    “苏公子,”双儿满眼愧疚地看着苏淮安,“是双儿大意,被奸人设计,才给苏公子招来了无妄之灾。双儿并不无辜,双儿愧对苏公子。”

    “双儿”

    双儿面对泽祀重重地磕下:“双儿求尊上相信苏公子。苏公子对尊上绝无二心,双儿可以性命担保。”

    骞岩冷笑一声:“你们主仆真有意思,一口一个被冤枉,要拿证据也拿不出。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在演戏。想要蒙混过去,欺瞒尊上。”

    “双儿让苏公子蒙此大冤,却无力证明苏公子清白,自知罪无可恕。”双儿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恐惧,“求尊上允许双儿代苏公子受罚,以偿双儿对苏公子的愧疚。”

    “不可!”苏淮安慌忙道,“主人,求您,双儿受不住的。是淮安的错,都是淮安的错。”

    “淮安,”泽祀终于开口,言语中尽是不耐,“我说过,我对你的耐心有限。”

    “主人”

    泽祀起身,冷然道:“苏淮安擅闯禁地,罚廷杖一百。”

    众人闻言,脸上神采各异,但听泽祀又道:“然,念其侍奉多年,未得有失,由,侍女代罚。苏淮安,关于乾西院。千羽照看不周,同关于乾西院,无诏不得出。”

    双儿此时竟不觉得害怕,反而为苏公子不用受这般重的刑罚松了口气:“双儿多谢尊上成全。”

    “不可以,”苏淮安近乎绝望地哀求,“不可以,是淮安的错。是淮安的错!”

    泽祀漠然道:“带苏淮安下去。”

    温醇拉开袖子,在他的小臂内侧,有一小块皮肤呈现出极度扭曲的褶皱,像是即将褪下的蛇皮。

    他撕下那一层假皮,就着点燃的烛台焚烧殆尽。裸露的皮肤上,那一块没有经过处理的伤疤,变得愈发地大。

    他忍住痛楚,从床下拿出一个红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与他刚才烧毁的皮肤一样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如此,他的伤口便基本被隐藏。

    他又在上面施加了一层幻术。

    若是其他人一定看不出来这与普通的皮肤有什么区别,但在今天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骗过泽祀。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却不成想,他竟然真的骗了过去。

    他仔细看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痕迹了,才放下了袖子。

    就走到门口推开了门,外面从刚才开始就吵闹异常,他不关心一下,似乎都都有些说不过去。

    门刚打开,就见一个丫鬟急冲冲地往外跑,他便叫住了她:“小桃,何事如此慌张?”

    小桃闻言停下了脚步:“温公子。听说正殿里出事了。”

    温醇挑起了眉头,这不清不楚的回答让他完全不明白:“何事?”

    “我也是听小夭说的,她今天一直在正殿侍奉,她说尊上看在苏淮安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只罚他禁闭苏淮安,而他让他那个丫鬟替他顶罪。

    一百廷仗,即使是我们,也得要半条命,若是凡人,估计得被打成肉泥。

    尊上此举,已是放苏淮安一马的意思,但是那苏淮安偏偏不知好歹,竟然为一个丫鬟求情。

    尊上自然不允,结果那小子竟然带着他的丫鬟跑了。”

    苏淮安抓着双儿的手腕拼命地往前跑,顾不上伤口已经撕裂,血染红了半片衣裳:“我们去阳关道,离开离开这里。”

    双儿的眼眶泛红:“苏公子,你不必如此的。我只是个丫鬟。”

    苏淮安对她笑了笑:“我没把你当过丫鬟。”

    “你能去哪!”

    泽祀的声音陡然传来,同时一股气浪涌来,苏淮安慌忙筑起一道冰墙,但他的力气根本不够,两人被掀了出去。

    苏淮安慌忙将双儿护在怀中,手臂一撑,勉强站起,他立刻凝聚一把冰刀,挡在双儿面前。

    与此同时,骞岩已带人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苏淮安刚刚逃跑几乎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泽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他的额角却突出了一道痕。即使如此,他也在笑,令人毛骨悚然地笑:“淮安,我还从未想过,你竟如此愚蠢,固执。这一切,竟仅仅是为了一个丫鬟。”

    苏淮安没有说话,他没什么要说的,也知道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只紧握着手中的刀,预防随时可能到来的突袭。

    泽祀冷然一笑:“好,好得很。淮安,你今日即便死在我手里,也不冤。”

    他手中凝成冰刀,一刀斩下,苏淮安慌忙迎击,他勉强接下泽祀几招,但也很快败下阵来。

    在他接下泽祀一击后,他手里的冰刀便碎裂在地,他也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始终没有力气。

    双儿扶住了她,声音都有些哑:“苏公子,不用了。”

    苏淮安无半分退意:“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

    双儿眼中含泪,却笑了:“苏公子,双儿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我靠偷窃活着,整个村子的人都厌恶我。

    我被选为新娘的时候,并不意外,我知道一定是我。

    我本以为我就应该这样了,但我竟然遇到了苏公子

    苏苏公子,是第一个第一个待我这么好的人”

    苏淮安陡然感觉到了不对:“双儿”

    他慌忙去找双儿的手,却摸到了一阵湿意。

    苏淮安慌了,胡乱去找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上握着一柄冰刀的碎片,碎片已经直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一滴泪落下,重重地砸在了他的手上。

    “但双儿不想给苏公子添麻烦了”

    苏淮安手指颤抖地帮她按住伤口,胸口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痛:“没事的,只是……只是受伤了而已……我带你走,我一定带你走。双儿,再坚持一下,我会带你出去。”

    双儿笑了笑,下一刻,嘴角却涌出了血:“苏公子不必为我难过我这辈子能遇到遇到苏公子如果如果有下辈子”

    她说话愈发艰难,她知道自己快死了,最后留下了三个字:“谢谢您”

    温醇震惊地看着小桃:“他竟如此!那现在”

    “自然逃不出去。他的这一举动算是彻底惹恼了尊上,尊上直接派人将苏淮安拖去了乾西院那像冷宫一样的地方,派人严加看管,不得命令,不给吃喝。

    苏淮安当时还受着伤,经过那一番折腾,伤口严重感染,但尊上也没有派医师去看看,好像就是让其自生自灭。”

    “那他那个丫鬟呢?”

    “当然死了。”

    第五十一章 后山7

    小桃走后,温醇慌忙进屋,锁上了门。

    他想要拿起茶杯,手却不听使唤,使了几次,才将茶杯拿起,胡乱喝了一大口水,又拳头重重地敲打着胸口,想要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瞧你那废物的样子,死个人而已,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

    温醇猛然回头,正撞上骞岩的眼睛。

    他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唇边的水珠:“我说过,不要随便进来。”

    骞岩裂唇一笑,模样让人恨不得打一拳:“如果不这样,怎么能看到温大公子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温醇垂下了眼眸,他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哀伤:“你没告诉过我会死人。”

    骞岩冷笑一声:“事情都做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你明知女魃的事对穷奇来说多重要,难道还不能猜出来会有人因此受牵连么。

    只是原本该死的是苏淮安,却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穷奇留下了他。”

    温醇不解:“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一个凡人竟然能与我们平起平坐,甚至压在我们上头,多么令人厌恶,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温醇嗤笑一声:“也就只有你们这些没用,又自私自利的人,才会在意这些。”

    骞岩的冷眸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怒意:“我不是来吵架的。后山你也去了,有消息吗?”

    “她在。”

    骞岩不由地向前走了几步,眼睛急切地盯着他:“当真?”

    “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那么强的灵力,只能是她。”

    骞岩眼中的怒火一扫而空,他忍不住笑道:“终于,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是一回事,能不能将消息传出去是另一回事。

    穷奇对这件事仍有疑心,并未解除封锁。”

    “封锁是在,但东方各地掌事者仍需将各地事务呈给穷奇,每天进进出出的仍有些人。我已查清,只要有他的腰牌,就可以自由地出入。

    你帮我拿到腰牌,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给圣女。”

    “但他并不信任,又如何拿腰牌。”

    “你从圣女那出来,他自然不信。但,你长着这张脸,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千羽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往主屋走。

    虽然尊上对外说禁食,不允许任何东西被送进来,但院子里本身就有充足的食物。

    在尊上派来的几个看守中,还有一个厨师和一个医师。

    让他过来,应该也只是为了让他好好照顾苏淮安。

    看样子尊上虽然生气,但还是无法做到真那么严厉的去惩罚苏淮安。

    千羽走到门边,敲了敲门:“苏淮安,我进去了。”

    没有回答,千羽叹了口气,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一张床几乎就占据了所有空间。

    苏淮安就缩在床上。

    双儿的死对他的刺激很大,那天,他还未被带到乾西院,就晕了过去。

    院子里的医师连夜为他治疗。

    他的伤口撕扯严重,得将腐肉剪下重新缝合。

    这几天,他都昏迷着,反复发烧,睡梦中总模模糊糊喊着双儿的名字。

    醒来后却安静得让千羽害怕。

    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在等死。

    千羽将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在发烧,但好歹比之前好了一点:“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苏淮安没有动静,但千羽能感觉到他是醒着的。

    千羽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舀起一勺粥,确保不烫了便喂给他。

    结果当然喂不进去,千羽几乎可以料到。

    在苏淮安醒了之后,千羽就尝试着给他喂东西,他都没有吃过。

    他放下碗,道:“苏淮安,双儿已经死了。她不想连累你才自杀的,你这样,叫她知道了,她得多难受啊。”

    只有在听到双儿时,苏淮安才能有一点反应,他蜷缩着,手抓着自己的胸口:“我知道的。但是我好疼,这里好疼。”

    千羽眼眶一红,搂住了苏淮安。

    他在外面想了一肚子宽慰的话,但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口。他知道苏淮安有多难过,也知道那些无关痛痒的话只会让他更难受。

    他只能静静地搂着他,以沉默来陪他。

    苏淮安的身体太差,很快就又晕了过去。

    千羽将人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才端着一口都没有动的粥,走了出去。

    一出门,却见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弯腰行礼道:“尊上。”

    泽祀撇了一眼他手里的碗:“还是没吃吗?”

    “是。”

    “他的伤呢?”

    “反复感染发烧,还没有好的迹象。医师说是因为他的情绪不太稳定,还有,不好好吃饭。”

    泽祀闭了闭眼,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只是道:“下去吧。”

    他说完,便走向了房间。

    千羽是该走了,他一向遵守尊上的命令,但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打错了,并未离开,还问道:“恕属下无礼,属下实在不明白,您到底要做什么?”

    千羽原以为泽祀应该是不相信苏淮安的,但他在苏淮安晕倒期间,每天都会过来。

    若说他相信苏淮安,又为什么要那么快地杀了双儿,还将苏淮安赶到了这里?

    他想不明白。

    泽祀显然也没打算给他解惑,他只看了千羽一眼,千羽立刻明白:“属下不该问。”

    泽祀没再理会他,转过身,手指一抬,大门便缓缓的合上。

    他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已睡熟,只是仍可看出睡得不安稳,手紧抓着被子,额上满是冷汗。

    泽祀坐到床边,伸出手,帮他擦去额上的冷汗。

    双儿死后,淮安愈发频繁地做噩梦了。

    他低下头,轻吻苏淮安的额。

    “快了,”他说,“再等等我,淮安,很快就好了。”

    温醇有些忐忑地走进了正院。

    骞岩让他拿令牌,他不得不拿。

    这几天,他每天都来正院,但每次都被守卫拦在外面。

    即使他求守卫去通报,得到的回答也是尊上在忙,不便见人。

    但今天,尊上竟然破天荒地要见他了。

    他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右手小臂上的那道伤疤,确定被掩藏得完全没有痕迹了,才走了进去。

    但刚一进门,他便愣住了。

    他上一次过来到现在不过五日,正院却完全变了模样。

    屋内是刺鼻的酒味,价值连城的摆件、稀有的花草和着酒壶全被摔碎在地,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他惊讶的抬起头,却见泽祀正坐在主座上看着他。

    泽祀的脸上已明显有醉态,但他手里还拿着酒杯,桌上更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见温醇看着他,他笑了一下,只有这个笑还能找出他曾经的样子:“听说你寻我多日,何事?”

    连声音都仿佛带着酒气。

    温醇的视线撇过别在腰间的腰牌,移到了他桌上的酒壶:“尊上,喝酒伤身。”

    泽祀笑了一下,一抬手,就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温醇咬了咬唇,终是下定了决心,走到了他面前,恭敬地道:“淳儿听说苏公子”

    他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一个酒杯砸在了他的脚边,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泽祀因为过度饮酒而涨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我说过,宅中不允许提他!”

    宅中禁止提苏淮安,是小桃告诉他的。

    他不惜惹怒泽祀也要提苏淮安,除了是给自己一个来找他的借口,还因为他知道,越是严厉,越是在意。

    他得拿令牌,但泽祀不相信他。他需要一个契机,来让泽祀给他多一点点的信任。

    苏淮安或许就是这个契机。

    他硬着头皮道:“淳儿不知尊上为何如此对苏公子,但以淳儿和苏公子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苏公子是个好人,淳儿相信他。

    尊上与苏公子之间一定有误会。若是现在不将这个误会解除,淳儿担心日后尊上会后悔。”

    泽祀闻言冷笑一声:“误会,你可知他犯了什么错?”

    “醇儿只知苏公子误入了禁地。醇儿不明白,为何只是误入就要如此严厉。”

    “误入?若是误入,怎会这么凑巧地迷晕守卫。淳儿,你说你相信他,但他,却欲将罪责全推在你身上,即使如此,你还认为他是个“好人”吗?”

    温醇震惊地看着他:“苏公子真的如此”

    他的眼眶一红:“醇儿不明白。醇儿之前与苏公子并无过节。一定是苏公子对我有误会。求尊上允许我前去探望苏公子,允许醇儿将苏公子对我的误会解开。”

    泽祀闻言笑了:“醇儿,善良是好事,但对不值得的人善良,是愚蠢。”

    温醇眼含泪花地道:“尊上,醇儿不相信温公子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

    泽祀看着他,原本因为酒有些迷蒙的眼神,此时透出了清醒。

    过了半晌,他忽而对温醇伸出手:“醇儿,过来。”

    第五十二章 后山8

    醇儿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走了上去。

    泽祀抬手,指尖扫过他的眼睛:“你越来越像她了。”

    “尊上说的是您那位故友吗?”

    泽祀笑了一下:“是啊。”

    “醇儿愿意代替她留在尊上身边,直到,她回来。”

    许是见他的模样太委屈,泽祀道:“即使他回来,这里也有你的位置。”

    他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变亮了:“真的吗?”

    “真的,只要你够乖,我这里将一直有你的位置。”

    温醇握住了泽祀的手,乖巧地在他手心蹭了蹭:“醇儿是尊上救下的,自然一切都听尊上的。”

    “若是他也这样想就好了。”

    温醇自然知道泽祀指谁:“醇儿听说乾西院荫蔽寒凉,苏公子本就体弱,还受着伤,他怎么受得住啊。

    求尊上允许醇儿去看看他,为他送些解寒的物件也好。”

    泽祀没有回应他说的话,但也并未生气,只是道:“会喝酒吗?”

    温醇摇了摇头:“醇儿没喝过酒。”

    “那帮我倒酒吧。”

    温醇闻言慌忙阻拦:“尊上已经喝得够多了,不能再喝了。”

    泽祀盯着他,眼中看不出喜怒:“你刚刚说的什么?”

    温醇有些心虚地道:“醇儿会听话,但喝酒伤身,尊上您已经喝了那么多了,真的不能再喝了。”

    泽祀拿起酒壶倒酒:“不愿在一旁斟酒,就下去吧。”

    温醇有些犹豫:“尊上”

    泽祀不再理会他,将刚倒的酒一饮而尽。

    温醇慌忙抓住了他的手:“尊上,真的不能再喝了。”

    泽祀一把掀开他的手:“说了,不愿斟酒,就下去。要么就在一旁安静地待着!”

    温醇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泽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正欲倒下一杯时,他的手一时不听使唤,酒瓶被带到了地上。

    他已明显可以看出醉意,摇了摇头,伸手扶住额头。

    温醇连忙上前:“尊上,您醉了。”

    泽祀看着他,眼神不似清醒时那般沉稳凛冽,多了一时疑惑与期待:“女魃。”

    温醇心头一惊:“尊上,您醉了,我是温醇,不是女魃。”

    泽祀却听不清他的声音,自顾自地道:“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女魃,早点好起来,早点好起来吧。”

    “尊上,您醉了。”

    泽祀摇了摇头,伸手还要倒酒,但手还未碰到酒杯,头便往下沉。

    温醇慌忙抱住了他,轻声喊道:“尊上。”

    没有回应。

    泽祀靠在他的肩上,沉沉地睡去。

    温醇试探性地又喊了一遍,确定没有回应后,伸手扯下了他的腰牌,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来人!”

    门口的侍卫闻言立刻赶了进来。

    “尊上醉了,扶尊上下去休息。”

    “是。”

    温醇随着侍卫一起去了泽祀房中,安顿好他后,才匆匆回到了自己屋内。

    已近黄昏,但门刚打开,就正见一个身影,坐在屋中。

    他关上门,有些恼地看着他:“我说过不要来我房间,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骞岩无所谓地耸耸肩:“怕什么,千羽都被关起来了,还有谁能管得了我,我爱去哪去哪。”

    温醇不想再与他多言,直接将腰牌扔给了他。

    骞岩接过,疑惑的看着那东西,当看出那是什么后,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弄到的?”

    “他因为苏淮安的事喝醉了,我乘机偷拿的。”

    骞岩愈发震惊:“我跟了他百年,他喝酒的次数都取值可是,还是第一次见他喝醉。这个苏淮安还真有些本事。即使被关起来了,也还让人念念不忘。”

    温醇不想和他讨论这些事情,打断他道:“他明天清醒时就能发现我拿走了他的腰牌,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骞岩闻言也正色道:“圣女早已在阳关道等候,最晚明日午时便可到达。”

    泽祀来得比他预计的还要早。

    第二日辰时,温醇刚处理完手臂上的伤口,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慌忙扯下袖子,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泽祀缓缓走来。

    守卫正在对泽祀行礼。

    温醇便也对他行礼道:“尊上。”

    泽祀对他笑了笑,没有一丝气恼的模样,好像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腰牌已经不见了一样。

    但温醇知道他一定已经发现了,泽祀的衣服都没换,身上还带着酒气便直奔他这里,一定是已经对他有了怀疑。

    泽祀来到他的面前:“昨日没好好睡觉吗?今日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

    “尊上昨日饮了太多酒,醇儿担心,一直没睡,刚刚正想过去看看。”

    泽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现在我来了,不用过去,带我进去坐坐吧。”

    “是。”

    温醇将泽祀带到了客室,便为他泡茶。

    泽祀坐在位置上,随意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却不提腰牌的事。

    温醇便也若无其事地继续做手上的事。

    “你来得突然,院子里还未来得及整理,之前忙,也没问问你,这里住着还习惯吗?”

    泽祀的话让温醇的手一停,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笑道:“只要能在尊上身边,醇儿哪里都住得。”

    泽祀闻言笑了一下,忽而道:“你想要什么?”

    温醇面露不解:“醇儿只是想待在尊上身边。”

    “若真是这样,你已经做到了,为何还不知足?”

    温醇一愣,强作镇定地道:“醇儿不明白尊上在说什么。”

    “你把我的腰牌给了谁?”

    “醇儿不明白,什么腰牌?”

    泽祀盯着他,严厉没有生气,只有失望:“你的同伴是谁?”

    温醇慌忙跪下:“醇儿不知尊上为何会怀疑醇儿,但醇儿真的没有。”

    “醇儿,昨日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若尊上是因此怀疑醇儿的话,昨日尊上醉酒后,将尊上扶回去的还有外面的看守。”

    “他底子干净,不可能是他。”

    温醇闻言眼眶染红:“尊上到底是嫌弃醇儿是从梼杌那出来的。但那是将我强掳了过去,非醇儿能控制的。若尊上还是不信,醇儿便只有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说着便猛然撞向了面前的墙,但在他即将撞到时,他的身体猛然一停,仿佛有一股力量,拉着他回到了泽祀面前。

    “你明知道我不会让你死,所以才使这种苦肉计么。”

    他的眼神是冷的,声音更冷,温醇知已瞒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地道:“你说过,会留我一命。”

    “我也说过,要你听话,”泽祀指尖一动,温醇的右臂便不受控制地抬起,袖子顺着细瘦的腕子下滑,露出了一截小臂,泽祀的手一挥,温醇所设的幻术被瞬间破解,原本还光滑干净的小臂上,霎时露出了一道伤口,与苏淮安手臂上几乎一样的伤口,只是他的伤口因为长时间未经处理,已经发炎肿起,即将腐烂,“但是你不够听话啊。”

    温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你什么时候”

    “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温醇的手指紧握,怒道:“因为我想活!你要救女魃,她要恢复力量就要吸收我。我因她受尽了苦楚,凭什么还要为她而死!”

    “我已说过,会保你一命。”

    “谁信你的鬼话!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缕残魂费尽心力!苏淮安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不照样因为莫须有的怀疑,将他扔进乾西院,任他自生自灭了!”

    当他提到苏淮安时,泽祀永远冷静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丝杀意:“闭嘴!”

    “你还在他面前逼死了双儿,你这样高贵的神仙自然不会将一个侍女放在眼里,但我看的清楚,苏淮安将那侍女看得很重,他一定恨死你了。”

    泽祀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闭嘴!”

    温醇见着他动怒的样子,不仅不害怕,反而生出了一丝畅快感,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很少会有这样失控的时候:“那么生气做什么,相比于你带给他的绝望,我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泽祀陡然冷静:“你在拖延时间。”

    目的被戳穿的温醇眼底闪过了一丝惊慌,但也不过是一瞬而逝:“是又如何,消息昨晚就放出去了,穷奇,即使你想拦,也没有机会了。”

    “温醇,他们费了那么多心思杀女魃,而你又是女魃的一部分,你真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么?”

    “你知道什么!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是华音公主救了我。华音公主带我见了玄灵元君,玄灵元君承诺过我,只要我协助他们杀了女魃,他们就帮我飞身成神。”

    泽祀闻言却并未与他争辩,反而松了手。

    他陡然收回力量,温醇一时控制不住,摔倒在地。

    “那就去见识一下吧,你如此相信的那些神仙。”

    温醇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一个手下突然急急地走了进来:“尊上,玄灵元君,华音公主求见。

    温醇闻言松了口气,他看向泽祀,后者却无一丝慌乱,仿佛是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一般:“有请。”

    第五十三章 后山9

    骞岩走出门口,迎接迎面驶来的兽车。

    兽车停下,玄灵元君、华音相继走下。

    骞岩行礼道:“骞岩见过玄灵元君、华音公主。”

    华音看着骞岩:“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千羽呢?”

    “回公主,千羽将军因看护不力,正在受罚。”

    “这样,”华音说着凑近了他,借着骞岩的遮挡,悄然将一样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那你可得仔细了。别步了千羽的后尘。”

    骞岩了然,反握住那个东西,将它藏在了袖子里,才恭敬地道:“是。”

    骞岩将三人带到了主院客室后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泽祀就走了进来。

    只是,他并非一个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守,那看守正押着被铁链绑着手脚的温醇。

    温醇面如死灰,但在看到华音时,眼里闪过了一丝希望,只是,华音在看到温醇的瞬间就避开了视线,之后就没再多看他一眼。

    倒是玄灵元君问道:“穷奇,这是何意?”

    泽祀坐上主座,闻言看了温醇一眼:“他偷了我的东西,正欲处置时,二位刚好前来,我就将他一并带来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二位无视就好。

    不过二位突然前来,是有何要紧事?”

    玄灵元君看向了华音,华音甚至不待迂回,直奔主题:“华音听说罪仙女魃藏于上君宅中,恐上君被其欺瞒,特请玄灵元君一同前来,一探究竟。”

    泽祀闻言只觉得好笑,他也确实笑了出来:“这事你们从八年前就开始说,一直说到现在,不累吗?”

    华音毫不退让:“穷奇上君,若你真自觉坦荡,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现在玄灵元君也在,不若让我们搜查,以还上君清白。”

    “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搜查?”

    华音猛然站起:“穷奇,我已在阳关道上安排了精兵千人,此番不管你同不同意,这宅子我们查定了!”

    泽祀闻言挑起了眉头:“你这是搜查,还是宣战?”

    “若是你同意,那便只是搜查,若是你执迷不悟,即使强行闯入,我们也要将这里查个清楚!”

    玄灵见此叹了口气:“穷奇,此番老夫下来,便是得了上天的命令,定然要找到女魃,如今得了这样的消息,你应该不会就这样让老夫空手回去吧。”

    泽祀默然,半晌才道:“你们这般强硬,好似我就是罪犯,不让你们查,倒显得我真有问题。

    好,今天,我可以让你们查。”

    华音闻言,脸上已泛起了笑,但泽祀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脸一僵。

    “但,我需要一个承诺,我再怎么说也是一方之神,宅院被莫名其妙的搜查,我脸上无光。若女魃当真在我院中,我自当认罪,但若不在,你们又当如何?”

    “如若没有搜到,”玄灵开口道,“老夫亲自为你赔罪。”

    “玄灵元君身份高贵,我担不起。”泽祀看向了华音,“此事既是华音公主提出的,理应由华音公主给我一个承诺。如若没有搜到女魃,你们又当如何?”

    华音紧盯着他,脑子在不停地思考,此番他们是已经确定了,不可能有意外,想到这,她才道:“宫中的珍宝药材任你挑选。”

    “你觉得我会缺这个?”

    “那你要什么!”

    “华音公主难道猜不到,每个守护兽都想要的东西。”

    华音猛然反应:“你想要交界地!”

    玄灵闻言也惊了:“泽祀,四位守护兽的地界是天帝分配的,不容更改。”

    “所以,我才只要交界地。”

    华音闻言不由地陷入了沉思,她的视线瞟向了一旁的温醇,后者正以一种极其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指望她将他带走。

    温醇说的话应该可靠,他的感觉也不会有错。

    但为什么,穷奇却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将人迁走,那他现在,难道只是在故作镇定?亦或者,他是故意说出要交界地的要求,让他们怀疑,好自觉地退出去?

    华音的手指紧握,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进去,交界地而已,若是找到了女魃,整个东方都是他们的。

    “好。”

    玄灵吃了一惊:“华音,你考虑清楚了?”

    华音肯定地道:“父亲在我来之前就说过,务必查探清楚,一方面尽早为玄灵元君解决这个麻烦,即使不能,也能消除其他人这么多年对穷奇上君的怀疑,还上君一个清白。”

    泽祀一笑:“也请玄灵元君为我们做个见证。”

    玄灵见此只得道:“自然。”

    华音立刻去了后山,但山外的守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华音冷眼看着泽祀:“穷奇上君,这是什么意思?”

    泽祀看着面前的山涧,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后山连接赤水以北,灵力不稳,又有魔障入侵,所以才封了起来。

    华音公主千金之躯,还是不进去的好。”

    华音冷笑一声:“若我非要进去呢!”

    泽祀看了华音一眼,那一眼太过复杂,华音没看懂:“你随意。”

    华音不由得挑起了眉头,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穷奇是一个沉稳的人,但他此时的镇定,还是让她惊讶。

    她看向了玄灵元君,玄灵元君点了点头。

    她见此松了口气。

    玄灵元君与女魃相识已久,女魃的气息,他自然熟悉。

    穷奇,恐怕只是故作镇定。

    “请玄灵元君随我进去。”

    玄灵元君神色凝重地点头。

    几人一同前往,山涧里的风很大,但穿过山涧后,却是一片干涸的土地,上面长满了荆棘。

    土地之上,却是一片荒芜。

    华音早知没这么容易,看向了玄灵元君。

    玄灵元君手上聚灵,火焰般的灵力四散在天空中,最后聚集在一处。

    他立刻聚灵一击,一个火球砸出,“轰”的一声,他们面前空间里,被砸出了一个洞。

    华音看向泽祀,他总不动声色的脸上,此时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惊慌。

    她见此愈发得意:“穷奇上君,不是说什么都没有么,那为什么还要藏得如此深?”

    “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东西。”

    泽祀虽然表面镇定,但声音都能听出紧张。

    华音冷哼一声,正要进去,泽祀却抬起了手:“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你是怕了?女魃就在里面?”

    “不是她。”

    还在嘴硬。

    “穷奇上君,莫不是要毁约,还是说,你想要承认什么?”

    泽祀皱着眉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华音立刻走了进去。

    在这一小段路中,她已经在想自己回去该如何被父亲夸奖,毕竟,她帮父亲拿到了东方这么大一块地界,这可是父亲的其他儿女都不可能超越的事情。

    她几乎是小跑走进了那个空洞,里面一片黑暗,跟在她身后的玄灵元君燃起了火光,照亮了一片天地。

    这里是一个囚笼,四周全是锁链,锁链的正中心,蜷缩着什么东西。

    华音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她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但还未等她看清那个东西,却听到玄灵元君紧张的声音:“华音!等一下!”

    华音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前面的东西站了起来,它仰起头,一声巨吼,强大的灵力将华音一下子掀了出去。

    还好玄灵元君即使赶来,将她扶住,又在四周布下了一层防护罩。

    华音惊魂未定地抓着玄灵元君的手臂:“不是说女魃身受重伤,法力尽失,怎么会有如此强的灵力!”

    可问题抛出,许久都未得到回答,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到的,确实玄灵元君见鬼一样的表情:“不是她。”

    华音怔然:“什么?”

    “犼!”

    女魃在赤水之北受魔物侵扰,在这些魔物中,有一个形如狗,长须眉,身上布满鳞片的魔兽,入侵了她的神志,甚至进入了她的身体,企图与她的灵魂交融。

    这也正是造成女魃失控的直接原因。

    因为曾用过女魃的身体,魔兽身上的灵力、气息,与女魃几乎一样,即使是与女魃最亲的人,亦或者残魂,都无法分辨。

    这个魔兽,便是犼。

    华音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魔兽,她清楚的记得,八年前众仙围剿女魃,在她奄奄一息时,犼为了逃命,便从她的身体里逃离。

    当时是他的父亲察觉,亲手将其斩杀,为什么它现在在这里!

    “我当时赶到你们围剿女魃的地方时,你们都已离开。本以为什么都不剩了,却没想到碰到了它。”泽祀走到了她的身边,淡然地道,“犼身上有护灵甲,即使是梼杌的斩神刀也难以杀死。

    因它身上还存在着一部分女魃的灵力,本想着或许能找到方法为我所用,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办法。

    我将它困在这里,只是因为它太难控制,唯恐它伤人。”

    华音愤怒地看着他,他是故意的!他早就计划好了,等着他们跳进来!

    泽祀微微偏头,仿佛很满意华音的表情,笑了:“可惜啊,这里没有女魃。”

    第五十四章 后山10

    千羽提着装药的篮子往主院走,今天要给苏淮安换药。

    他刚走到门口,却见外头人来人往事的异常嘈杂。

    这里是整个宅子最偏的地方,平时很难见到有人过来,今天是怎么了?

    他有些疑惑地问门口的看守。

    千羽虽然名义上是在受罚,但他毕竟曾经是大将军,而且他向来对手下不薄,即使如今落难,也无人敢怠慢。

    两人闻言立刻答道:“是华音公主的人。”

    “华音公主今天来了。”

    “他们是来找女魃的,但是没找到。”

    “他们去了后山,结果什么都没有。”

    “现在正气急败坏的满宅子找呢。”

    “这不,连我们这里都开始找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没头没尾,不过千羽还是听懂了个大概。

    华音不知道如何收到了消息,怀疑女魃就在后山,或者说,她确定女魃就在后山。

    所以不惜以交界地为注,也要去后山一探究竟。

    结果后山竟然什么都没有,惊慌着急之下,便带人搜索整个宅子。

    几人正聊着,原本已经路过的几个侍卫陡然回身:“公主说过不放过一处地方,这里也要搜。”

    千羽担心吵到了苏淮安,便道:“这里就这么点地方,你们在外面就可以看出来,一眼可以看到头,有什么可搜的!”

    几人并无退让之意,但他们都是认识千羽的,知道他是泽祀座下的第一将军,仍旧恭敬的道:“公主说过,要搜便整个宅子,不能放过任何一片地方。请将军行个方便。”

    “你们还真的是”

    迂腐。

    他还未说出来,却见一个人走了过来。

    “无事,让他们进去吧。”

    几人看到来人立马行礼:“尊上。”

    泽祀点了点头,看着千羽手上的篮子:“那是做什么的?”

    “回尊上,是苏公子的药。属下正打算去给苏公子换药。”

    泽祀闻言伸出手:“给我,我去吧。你去准备些吃的。”

    千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篮子递了过去,道:“是。”

    苏淮安不会吃的,这么多天,不管千羽怎么劝,苏淮安都没吃下东西。

    但泽祀显然不管这些,已走进了主屋。

    刚过正午,暖阳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苏淮安蜷缩在床上,泽祀进来了他也没什么反应。

    泽祀将篮子放在桌上,里面是一些药膏,和用来包扎伤口的绸缎。

    泽祀看了苏淮安半晌,便伸出手,摸了摸苏淮安的头:“淮安。”

    苏淮安在听到他的声音时,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沙哑的嗓音吼道:“你还来做什么!”

    泽祀的手一顿:“淮安,别怕,我来给你上药。”

    苏淮安冷笑一声:“上药?你是又想要了吧!”

    他猛然扯开自己的衣服:“来啊!还等什么!”

    因为病痛,苏淮安的身体白得近乎透明,已经过了许久,他腹部的伤口还没有止住血,刚换的绸布上,已染上了大片的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狰狞。

    泽祀一把握住苏淮安的手:“淮安,冷静些。”

    苏淮安的拳头紧握,满是抗拒。

    泽祀叹了口气:“我先帮你换药。”

    “你到底想要”

    由于情绪太激动,他还没说完便猛烈地咳嗽。

    泽祀将他扶起,轻拍着他的背:“淮安。别害怕,我不会做什么的。”

    苏淮安被他抱在怀里,挣脱不出,便紧咬着牙齿,不愿再开口了。

    泽祀见他情绪稳定了一些,便将他扶起,靠在床边,为他换药。

    缠在他腰上的绸布一解开,就能看到一道刺目的伤痕。

    那道伤口本来就严重,加上苏淮安那晚奋力抵抗,又撕开了许多,红色的大口子,血淋淋的,看的泽祀满眼心疼:“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狠呢。”

    没有回答,泽祀也不指望能听到回答。

    他拿起药粉,轻轻的洒在那道伤口上。

    伤口定然很疼,药粉刚撒上去,苏淮安的身体就猛地收缩了一下,但他只是皱着眉忍着,硬是不发出一丝声音。

    他的模样却让泽祀的心里陡然闪过一丝恶意,泽祀伸手,揉着他的眉头,道:“你在床上也是这样,再疼都不会叫出声。但你不知道,其实你的呻吟,更好听。

    有时候为了听到你的声音,我会故意到~最~深~处”

    苏淮安被他的荤话弄得耳根发红,又恼又羞:“够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泽祀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庞,把玩着他的耳朵:“淮安,你已经跟了我一年,怎么还像初涉情事一样,一说到这些,就红耳朵呢。

    我们什么没做过,还有什么好羞的。”

    苏淮安愤恨地咬着牙齿,扭头不再理他。

    泽祀见他气恼的模样笑了笑,终于没再继续逗他,继续低头给他上药。

    过了片刻,他忽而又道:“你身上的追踪符与普通的追踪符有些区别,它不光能让我知晓你的位置,还能让我感知到,你的痛苦。”

    苏淮安仍旧不语,但不再那样抿着唇,头也微微地偏过来了一些。

    泽祀知道,淮安的注意力已经被他拉了过来,他便继续道:“在你受伤的那天,我就已经往宅子里赶了。但还是晚了一步。我回来时,你已经被引到了后山。还被骞岩他们发觉。”

    “你早就回来了?”

    苏淮安突然开口,泽祀却并不惊讶:“是,在发生大火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装作第二天才回来?”

    “淮安,你不好奇那天晚上我做了什么吗?”

    苏淮安不语,泽祀也不见怪,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头:“我去看了你,不过你当时喝了那么多安神药,睡得很沉。”

    “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那天去找千羽问了关于秦玖的事,也知道你那天晚上之所以不在院子里,是打算逃跑。”

    苏淮安不止是震惊,异常愤怒:“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杀了双儿!”

    泽祀伸手楼主苏淮安激动而颤抖的身体:“因为我也别无选择。那天的事,绝不能牵连到温醇。我不可能看着你受罚,只能是她。

    那天晚上,我去找过她。”

    千羽将双儿安置在离苏淮安侧室不远的小屋子里。

    担心她睡不着,临走时还劝了她一阵。

    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双儿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看外面的天色,希望天快点亮可以快点知道这件事会被如何处理,但又害怕处理的结果会对他们不利。

    她并不担心自己,她只害怕会连累到苏公子。

    苏公子是为了救她才来的。

    她想得认真,竟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

    等她发觉时,那人已不知站了多久。

    她害怕的走到桌边,手伸向了桌上的茶具,就在这时,那人开口了:“双儿,是我。”

    她吃了一惊,猛然转身,真的是尊上。

    她慌忙跪下:“尊上。”

    “不用那么紧张,坐。”

    双儿自是不敢坐的,她有些不明白尊上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道:“尊上已知道了宅中的事吗?”

    “知道。”

    双儿又是一惊,连忙道:“苏公子并不是有意进去的,苏公子是为了救双儿”

    “我知。”

    双儿一时不明白了,既然尊上什么都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不是去揭晓真相,而是来找她?

    她偷偷抬头看去,尊上的脸隐在黑夜里,她看不清,也猜不透尊上此刻的想法。

    “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双儿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问道:“尊上打算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我也正在想啊。我知温醇一定会在我离开的时候偷偷去后山,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将淮安拉进来。”

    双儿闻言猛然抬头:“尊上既然相信苏公子,为何不现在出去,还苏公子一个清白?”

    “相信是一回事,但如何处理却是另一回事。”

    “双儿不明白,尊上既已知晓一切,为何不能处罚温公子?”

    “我希望温醇能相信自己将我瞒了过去,并且,毫无怀疑地将消息传出去。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双儿摇了摇头。

    泽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笑了一下:“你心性单纯,所以我才将你留在淮安身边。”

    双儿抿着纯,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泽祀耐心地道:“这次的事情本就在我的计划之内,温醇不能有事。但必须有一个人将整件事扛下来。”

    双儿明白了,愈发惊慌地看着泽祀:“只能是我,或者苏公子。”

    “是。”

    双儿害怕地跌坐在地,她想起了之前骞岩说的处罚,她掐着自己的腿,强行使自己恢复镇静:“若我若我扛过去了,能继续待在苏公子身边吗?”

    “可以。但这很难,即使是修炼已久的半仙,也不可能扛过去。”

    双儿双目通红,不知什么时候,已有泪流下,她慌忙擦了擦眼睛:“如果我死了,尊上可以答应我,下辈子,还让我遇到苏公子,还让我待在她身边吗?”

    泽祀并未立刻回答:“你要想清楚,一百廷杖,真的很疼。”

    “我想清楚了,尊上,可以答应我吗?”

    泽祀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第五十五章 后山11

    苏淮安蜷缩着身体,痛苦地抓着自己的手臂。

    泽祀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淮安,你不必自责,那是她自己选的,与你无关。你已经做到了最好,否者她会死得更痛苦。”

    苏淮安握住泽祀的手臂,近乎崩溃:“她才十七岁,她有什么错?你既然知道我要跑,为什么不罚我?为什么要那样逼死她!”

    “淮安,我会带她回来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帮你把她找回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都知道我要逃了,还留着我做什么!”

    泽祀不语,只抱着他,防止他因为情绪激动再撕裂伤口。

    苏淮安拼命地挣扎,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去,但却是徒劳:“你到底要做什么!你”

    他突然猛烈地咳嗽,干咳的喉咙里突然涌出了一阵腥甜的气味,下一刻,一口血被他吐了出来。

    他的力气也瞬间被抽空,一下子栽倒在了泽祀怀里。

    泽祀的瞳孔猛然收缩,吼道:“来人,叫医师!快!”

    千羽随着医师赶到屋内时,苏淮安已沉沉地昏了过去。

    泽祀抱着他,用帕子帮他擦拭唇上的血。

    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但千羽跟了他多年,相当清楚,他此时是真的慌了神,甚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手里的帕子半天还没能擦掉那一小块血迹。

    医师赶忙上前为苏淮安把脉,片刻之后才道:“回尊上,苏公子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身体还太虚弱,加上情绪过于激动,所以才会吐血晕倒。”

    “他什么时候能醒?”

    “苏公子近来经常如此,只是这次严重些,不过应该也很快就能醒了。”

    泽祀冷然看着他:“这伤已经有五六日了,为何还丝毫不见好?你怎么办的事!”

    医师吓得慌忙跪下:“尊上,这治病讲究外调内养,我给苏公子开过多副药,苏公子从未喝过,这,属下也没有办法啊。”

    泽祀闭了闭眼:“千羽,我说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淮安,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千羽一愣,知尊上这是找人出气,也跪下道:“属下知错。但说到底,苏公子还是因为双儿的死,太过悲痛才会如此,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开苏公子的心结才好。”

    泽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苏淮安苍白的脸,这他哪里不知道,但人死要在地府游荡多年才能入轮回,他要找到,还得费些时日。

    何况即便找到了,这件事恐怕也会长久地隔在他与淮安之间。

    他吐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得让淮安再打起精神来,恐怕就只有那件事了。

    “都下去吧。”

    千羽和医师皆是疑惑,这事还没解决,怎么就让走了?

    但他们也不敢多言,立刻走了出去。

    出去后,医师甚是委屈:“千羽将军,你说这哪有不吃药就能好的方子,苏公子就是不吃我的药,我能怎么办。”

    千羽叹了口气,拍了拍医师的肩:“尊上也是着急,周医师不必挂怀。”

    周回皱着眉点头:“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觉得甚是奇怪。”

    千羽闻言道:“怎么了?”

    “苏公子脉象,甚是紊乱。像是有几股力量在里面冲撞,却又维持了平衡。之前这几股力量还微弱,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觉,没敢说出来。

    但现在,其中一股力量明显压制住了其他几股力量。而且这股力量,说不出的奇怪,非仙非魔,我还从未见过。”

    千羽瞬间就猜出了周回指的是什么:“大概是尊上的吧,苏淮安在来之前大病过一场,许是那时将力量渡给苏淮安的。”

    周回闻言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实不相瞒,我之前一直不懂这股力量的来源,又不知消解之法,一直没敢说。”

    千羽点了点头,表示他理解:“周医师为苏公子治疗,负担沉重,我是知道的,尊上自然也知道,时常同我谈起周医师的赏赐问题。”

    周回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千羽笑了笑:“但该给的,尊上从不会吝惜,我们都是知道的。不过,这件事尊上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周回连连道:“自然自然。尊上之前就交代过,苏公子的情况,不可对外人说起。我见千羽将军与苏公子熟识才说的。”

    千羽闻言只笑着点头。

    送走了周回后,千羽便想着将医师已经对苏淮安体内的那股力量产生怀疑的事告诉尊上,但刚走到门口,却正见骞岩进了院子。

    他怒从心底起,不由分说地拔剑刺去。

    骞岩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拔剑挡住了千羽的攻击。

    当看清来人后,他极为恼怒地道:“你犯什么病!”

    千羽也生气,大声吼道:“你还来做什么!想看看苏淮安被你害得有多惨吗!”

    “我有急事找尊上!你给我让开!”

    “要我让开便想打赢我!”

    “你他妈疯了吧!”

    千羽不由分说拔刀袭来,招招致命,骞岩慌忙抵挡,两人皆是杀招,将院子里糟蹋得不成样子。

    在他们杀红了眼,正要拼死一击时,一道冰墙突然挡在了他们中间,两人的刀锋全都嵌进了墙里,同时泽祀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都住手!两个都进来!”

    千羽闻言只得收刀,但看着骞岩,心里说不出的不爽,恶狠狠地道:“下次,杀了你!”

    骞岩只觉得无语,没理会他的话。

    屋内,泽祀还坐在刚刚的位置上,帮苏淮安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两人进来后,他便道:“骞岩,何事?”

    骞岩立刻行礼道:“尊上,玄灵元君想见您。”

    “不见,告诉他,看守交界地的人,五日内便到。”

    “是,还有一事,”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绢布,“这是华音公主来时交给我的。”

    泽祀指尖一动,那块绢布就落入了他手中。

    那是一块浅绿色的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三个字——杀温醇。

    泽祀冷然一笑,将绢布递回给了骞岩:“拿去给温醇。”

    骞岩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绢布:“是。”

    骞岩走后,泽祀才看向了千羽:“又折回来,是有什么事?”

    千羽还在想着刚刚两人的对话,闻言连忙道:“周医师已经察觉到苏公子体内那股属于魔心的力量。”

    泽祀的模样并不意外:“他常年为淮安治疗,多多少少都能察觉一些。”

    “属下将这股力量说成是尊上的,搪塞了过去。”

    泽祀点了点头:“很好,还有其他事吗?”

    千羽确实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属下确有一事不明。属下思索良久,华音公主这么快就能赶来,而且直奔后山而去,明显是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属下怀疑温公子,但属下与温公子相处良久,知道光凭他还无法将消息传出去,一定还有人帮他。属下还怀疑,这个人是,骞岩。”

    泽祀放下为苏淮安擦汗的手帕,伸手揉了揉他在睡梦中仍紧皱的眉头:“难得你还有动脑子的时候。”

    千羽一时有些没明白尊上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小心地问:“尊上,所以您也知道他有问题,却还是安排他去做那些事吗?”

    “后山的消息是他放出去的,我还知道,这个消息八年前就放出去了,因为是我让他放出去的。”

    千羽一惊:“属下不明白。”

    “后山没有他们要的人,但我却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您八年前就计划让骞岩假意投诚?让他一直潜伏到现在,但是,您想要什么?”

    “八年前做这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现在要,是因为”泽祀看着床上昏睡的苏淮安,却陡然换了话头,“千羽,如果让你来处置温醇,你要怎么罚他?”

    千羽一懵,有些为难。

    说他对温醇完全没有意那是假的,但也正是因为温醇,才害死了双儿,还让苏淮安沦落至此。

    可,若真的要他杀了他,他定然也是下不去手的。

    泽祀见他犹豫的样子又道:“你不是喜欢他吗?不想要他吗?”

    千羽一惊,忙道:“属下确实对他有意,但一定不会因此背叛尊上,尊上想如何处理,属下一定照做。”

    “不用紧张,如果你想要他,等我抽了他身上的力量,就把他送给你。到时他就是一个废人,你可以让他做任何事,只要你喜欢。”

    任何事情?

    千羽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尊上和苏淮安做的事,他慌忙摇了摇头:“属下誓死效忠尊上,对其他的事,绝望半分想法。”

    “这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一无所有,只能依附你而活。

    他若听话,你还可以将他养在院子里,像从前那样好吃好喝的供着。若他不听话,不吃饭,总让自己受伤,还不好好调养身体,就将他关起来,做一个用于发泄的工具。

    一个没有思想,只会对你张开腿的工具。”

    千羽一僵,越听越不对味,直到他看到床上的苏淮安,原本就不安的脸变得愈发苍白,他才明白,尊上这些话,压根就不是对他说的。

    第五十六章 后山12

    千羽自然不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见苏淮安已醒,便道:“尊上,属下去看看苏公子的膳食准备得如何了。”

    泽祀没看他,只是道:“准备好了就直接送来。”

    “是。”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

    苏淮安当然是醒了,在泽祀和千羽说话时他就醒了,泽祀那些话自然落入了他的耳朵,他也清楚泽祀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只是他不想再说什么了,他只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

    泽祀不可能再给他逃走的机会,他无望再复仇。他可能继续在这里,也可能回到东院,每天等在院子里,等什么时候泽祀厌烦了他,杀了他,亦或者将他送给其他人。

    这是苏淮安的想法。

    但他不知道,此时泽祀想得,只是该如何让他好好吃饭,该如何让他快点恢复身体。

    他盯着苏淮安紧抿的唇,忽而道:“淮安,我想了一下,反正都是吃,能有什么不一样呢,你上面不愿意,那就用下面来,怎么样?”

    苏淮安不明白他的意思,任由泽祀的手抚过他略微起伏的胸口,一路向下。

    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猛地一哆嗦,泽祀将什么东西放进去了,那东西又大又圆,冰凉撕扯的感觉让苏淮安又抽搐了一下,他伸手想要推开泽祀,却推不动,只能无力地低吼:“你做什么!拿出来!”

    泽祀帮他擦掉额上的冷汗:“很不舒服吗?别担心,很快就能习惯的。”

    “不要!我不要!拿出来!”

    泽祀不光没拿出来,又放了一颗进去,苏淮安的手指蜷缩,咬着唇才没呻吟出来,他抓着泽祀的手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泽祀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这么难受,好吧,我可以拿出来,但你也要答应我,要乖乖吃饭。”

    苏淮安仅仅犹豫了片刻,泽祀就又放进去了一颗,肿胀的感觉让苏淮安难受的眼泪几乎掉下来,他慌忙道:“我吃,我会好好吃饭。你拿出来。”

    泽祀没有再放东西进去,但也没有立刻拿出来,只是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客室里,华音焦虑地咬着手指关节,眼睛也因为害怕憋红,她祈求般地看向了玄灵元君:“阿爷,我要怎么办?要是父亲知道我不止没找到女魃,还将交界地给了穷奇,会杀了我吧!”

    玄灵元君宽慰道:“阿音,别那么消沉,你父亲仅你一个嫡女,怎么可能会杀你。”

    “但从今往后,父亲再不可能将这些事交给我了,父亲子嗣那么多,我要怎么和他们争!”

    玄灵元君闻言叹了口气:“此事还没定下,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穷奇肯过来,我们可与他商议用其他东西交换。”

    只能如此了,华音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正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华音一眼就看了出来,是骞岩。

    他连忙站起:“骞岩?你为何没事?”

    骞岩恭敬地道:“华音公主说笑了。我来为尊上带话,尊上说,看守交界地的人,五日内便到。”

    华音一怔,几乎站立不稳。

    没有办法了。

    玄灵元君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冷眼看着骞岩:“女魃在后山的事是你传出去的,莫不是,当时穷奇就计划了这一切?”

    骞岩依然恭敬:“骞岩只是一个看守后山的二等将军,不明白玄灵元君的意思。”

    华音大怒,一把抽出骞岩腰间的剑,就要砍过去。

    玄灵元君慌忙拦住她:“华音,不可惹事。”

    华音怒火攻心,哪里顾得上这些,怒吼道:“骞岩!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告诉穷奇,今日我虽败,不久之后我定然一定会赢回来!我定然让他后悔今日这般羞辱我!”

    骞岩走出了主院,甚至可以说是仓皇逃出来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华音公主如此失态的样子,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从袖口拿出之前华音给他的那块帕子,若是她知道自己不但没按她说的做,还将这东西给了温醇,她估计会被气得半死。

    骞岩摇了摇头,走进了西院。

    尊上仍然将温醇安置在这里,连他的手脚都没有锁住,只多派了一些看守,防止他逃跑。

    骞岩过去后,看守立刻打开了门。

    房间还和原来一样,只是温醇没有了之前的傲气,蜷缩着身体,靠床坐在地上。

    门打开后,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了过去。

    当看到骞岩时,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华音公主让你来接我的?华音公主找到女魃了?”

    骞岩只觉得好笑,他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他:“她给了我这个。”

    温醇不解其意,犹疑地接过帕子,当看到上面的字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紧张地盯着骞岩腰间的刀,向后退去,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床,摔在了床上,他害怕地往后退:“你为什么?”

    “因为你体内有女魃的力量,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放过你。”

    温醇此刻几乎忘了害怕,怒吼道:“我不是她!为何你们所有人都要将我当成她!为什么都要像提防她一样提防我!我只是想活着!凭什么要我因为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去死!凭什么!”

    骞岩的眼神平淡,这愈发让温醇愤怒,自己的歇斯底里在他面前就像笑话一样。

    他一时忘却了害怕,猛地拿起床上的枕头砸向他:“你要杀便杀!我不怕你了!来呀!”

    骞岩抬手接住了枕头,随意地扔了回去:“你觉得如果我要杀你,你还能活着向我撒泼么?”

    温醇闻言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杀我?”

    “尊上暂时没有下杀你的命令。”

    “尊上?”温醇疑惑的看着他,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不敢相信地道,“你是他的人?”

    “我本就是尊上的人。”

    温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计划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为什么穷奇明明看出了他隐藏的伤疤,还要装作没有看出来;为什么在他说出自己已经将消息放出去时,他会如此冷静。

    他忽而笑了,笑得有些癫狂:“穷奇!你真狠啊。穷奇,哈哈哈”

    骞岩立在一旁,就这么看着他又哭又笑,满眼绝望。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他去了乾西院,想将这里的消息告诉泽祀。

    此时,泽祀正在喂苏淮安吃饭。

    旁边站着一脸震惊的千羽,千羽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让苏淮安吃饭了。

    可能嫌千羽站在一旁碍眼,泽祀吩咐道:“去将东院整理一下,淮安晚上搬过去。”

    千羽道了声是,便走了出去,刚出门,就正见骞岩走了过来。

    千羽现在知道骞岩是泽祀派去的卧底,想到之前自己干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

    他走过去咳了一声:“之前的事我不知道。那个,早上我不是故意的。”

    骞岩闻言看了他一眼:“真稀罕,千羽将军竟然也有道歉的一天。”

    千羽的脸一下子涨红:“总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骞岩只笑了一下:“无事,我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宅子里谁不知道千羽将军的脑子里就一根筋。”

    千羽一下子恼了:“骞岩!”

    还未说什么,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泽祀的声音:“吵什么,骞岩,进来!”

    眼见着骞岩得意的走了进去,千羽怒道:“下次见面,杀了你!”

    骞岩进去时,泽祀手上的碗里还剩下小半碗粥,但苏淮安明显已经吃不下去了,喂下去就要吐:“吃吃不下了。”

    泽祀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粥:“还有一点点,吃完就不吃了。”

    骞岩完全没有料到尊上还有如此温柔的时候,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苏淮安咬着唇,有些难受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能不能先把那个拿出来?”

    泽祀明知故问:“哪个?”

    苏淮安很难受,但也实在无法对外人说这些事,只能道:“没什么。”

    泽祀知道他害羞,却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是在说那个啊,放在你后”

    “没有!”苏淮安慌忙打断他,“我我想吃饭了。”

    泽祀看着他红得好像要滴血的耳朵,终是放过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吃饭。”

    骞岩在一旁坐立难安,为了尽早离开,他终于还是道:“尊上,话已带到。”

    泽祀点了点头,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喂给苏淮安后,才继续道:“还有其他事?”

    骞岩看了看苏淮安,见尊上似乎并无瞒着苏淮安的意思,才继续道:“属下有些不明白,尊上为何要如此激怒华音公主,在属下看来,很多东西的价值都要比得上交界地。

    但会让华音公主如此生气的,应该只有交界地。”

    骞岩自己没有明白,但正在吃饭的苏淮安却有了反应:“你真的要了那里?”

    泽祀又舀起一勺喂到了他的嘴里:“对啊。”

    苏淮安却没心思再吃了,他很清楚泽祀要交界地的目的——因为秦玖一定在交界地。

    第五十七章 灯下黑

    但这些骞岩都不知道,他看着泽祀,似乎在等着他回答。

    泽祀知苏淮安是不会再吃了,也没再继续喂。

    他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才看向骞岩道:“骞岩,八年前我之所以选你而不选千羽,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骞岩犹疑地道:“因为我比他聪明?”

    “是,但也不止因为你聪明,还因为,你比千羽要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骞岩了然:“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待骞岩出去后,苏淮安就忍不住问道:“你要了交界地?你知道秦玖在那?”

    泽祀笑了笑:“我的淮安就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苏淮安没有笑,很认真地在等一个回答。

    泽祀知他现在听不进这些调笑,便道:“淮安,你不是知道吗,他在元河县做了那些事,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主人,您若抓到他,打算如何处置?”

    “你想问我能不能把他交由你处置?”

    苏淮安并不遮掩,有些忐忑地问道:“可以吗?”

    泽祀伸手地摸了摸他的脸,只给了一个模拟两可的答案:“淮安,你现在是在求我吗?”

    苏淮安有些期待的点头:“是。”

    “那求人时应该怎么求?”

    苏淮安的手指紧握,思索了半晌才道:“主人希望我怎么做,淮安都听您的。”

    泽祀的手便不安分地下移,直到某个位置轻轻地一按。

    苏淮安皱着没低喘了一声,却也没有挣扎,由着他继续操纵自己的身体。

    “淮安,那些珍珠将你点缀得很漂亮,我现在要将上面的咒解开,不要让它们掉出来。”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却仍是点了点头:“好。”

    泽祀看着乖巧的苏淮安,早知这么简单,应该早些这样的,只用一个秦玖就可以永远将淮安绑在自己身边。

    他当然会去找秦玖,但秦玖一定不能死,也一定不能让淮安知道,秦玖在哪

    之前的大火将东院几乎烧了个干净,千羽带领十数个人,用法术轮番修建,才在下午之前,将东院恢复了原貌。

    千羽立刻前往乾西院将消息传给尊上,但刚走到门口,正欲敲门时,却突然听到了里面一连串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那东西应该不大,砸出一阵阵脆响。

    接着就是尊上的声音:“又掉出来了,淮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淮安喘着气,有些疲惫地道:“抱歉。”

    “那就只能重新再来了,如果做不到,可就不能休息了。”

    “嗯呃!”

    然后就是一阵微喘,夹杂着呻吟。

    千羽向后退了一步,他大概能猜到里面在干什么了,转身正欲离开时,里面却传来了泽祀的声音:“千羽,何事?”

    千羽能听到里面属于苏淮安的声音陡然一停,他猜这是尊上故意的,就是想看苏淮安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也尽量表现得像没发现一样:“尊上,东院已修复好,随时都可以入住。”

    泽祀的声音:“淮安,听到了吗?那边好了,要过去吗?就这个样子。”

    “不要!”

    “淮安,你刚刚说的什么?现在就反悔了?”

    “可以可以不要让其他人看吗?只你一个人看。”

    这话似乎说得泽祀非常喜欢,他轻笑了一声:“好。”

    又对千羽道:“千羽,你先去那边,我晚点再过去。”

    说是晚点过去,结果一直到深夜,泽祀才抱着苏淮安过去。

    苏淮安已经睡熟,身上只裹了一件泽祀的外衣,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各种暧|昧的痕迹。

    千羽在看到的瞬间就转移了视线,终是忍不住道:“尊上,医师说过,苏公子的伤还需要休养。”

    泽祀闻言看了他一眼:“千羽,你知道为什么我选骞岩去做暗探,而不是你吗?”

    千羽不明白:“请尊上明示。”

    “因为他从不会像你这样多管闲事,所以他当暗探,才能活得长。”

    千羽一噎,只得道:“属下谨遵尊上教诲。”

    苏淮安第二天睡到正午才清醒过来。

    泽祀昨天玩了很久,他以前从不会这样,所以苏淮安才答应得那么轻易,却没想到,泽祀那样正经的人,竟然有那么多磨人的法子。

    想起昨天的经历,苏淮安还是会耳红。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整个环住:“怎么了,一大早上的就红耳朵。”

    苏淮安吓得一哆嗦,才反应过来,原来泽祀就在身旁:“没没什么”

    泽祀存心逗他,故意问道:“想昨天的事?那么好玩吗?”

    苏淮安的脸也跟着染红,泽祀昨天很小心,并没有将他弄得多疼,但那羞耻的经历,苏淮安不愿回忆,羞得忍不住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泽祀见此便没再继续逗他,揉了揉他的头发问道:“还困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昨日虽然累,但他竟然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因为那些事太过冲击,直到睡着,甚至做梦,脑子里都全是那些东西。

    和那些东西比起来,他甚至觉得噩梦都没那么可怕了。

    “我帮你穿衣服,今天要去个地方。”

    苏淮安的身体还很沉,几乎动不了,全程都是泽祀在帮他。

    泽祀又叫来了早膳,吃完后,他才勉强有了些力气。

    饭后,泽祀就牵着他去了他说的地方。

    脚下的路让苏淮安觉得熟悉,但却说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直到一阵风陡然刮来,他才猛然想起,这里是后山:“为什么来这里?”

    泽祀将他搂在怀里,为他挡住呼啸的寒风:“带你去见一个人。”

    里面仍旧是那荒芜的土地,荆棘丛里还隐约可见他之前留下的血迹。

    泽祀用灵力打开了荒芜中的“门”。

    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黑暗,犼安静地待在老地方,见泽祀进来,也不过看他一眼,但当见到苏淮安时,它却吃了一惊:“外人!”

    苏淮安只能听到一个粗狂的声音,能通过那东西的灵力,组成一个大致的轮廓,知道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魔兽。

    泽祀淡然道:“我带淮安见她,帮我开门。”

    犼愈发震惊:“你确定要让一个外人见她?”

    泽祀将苏淮安搂紧:“淮安不是外人,她一定也会想见他。”

    犼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

    它高高跃起,重重的踩在地上,与此同时,地上散发出了一整光亮,光亮组成缠绕的荆棘花纹,花纹的正中心,犼落下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旋涡。

    犼让到了一边:“喏,进去吧。”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走到旋涡边,抱着他纵身一跃。

    苏淮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急速下坠,在某个地方却陡然一停,然后被泽祀抱着,缓缓落在地上。

    这里是与外面一样的荒芜。

    苏淮安可以“看”到这里的景象,或者说,这里的东西不需要眼睛,像印入了他的脑海一样。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灵力罩,灵力罩并非阻挡他们,而是困住了一个人,又不像人。

    她盘腿而坐,半张脸是一个极美女人的模样,而另外半张,确实一头白发的怪物。

    她的四周长满了荆棘,像是将她缠绕,又像是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的一般。

    苏淮安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这是,什么?”

    “女魃。”

    苏淮安一惊:“她在这?”

    “是,她八年前就在这,这里灵力聚集,对她的恢复有帮助。”

    “那你为何要将女魃的消息传出去?还将华音他们引来,他们已经找到了犼,差一点就找到她了!”

    “我赌的就是那一步。当他们知道自己被耍了之后,便会彻底放弃这里,反而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我特意将赌注加大,也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绪。

    当他们发现这里的犼后,会愈发慌张,来不及思考。”

    “但这,太冒险了。”

    “虽险,但胜算却大。

    而且通道被我隐藏得很深,即使是玄灵元君也难以察觉,加上能打开通道的只有犼,他们几乎不可能进来。”

    “但犼为什么要帮你?”

    “相信我,然后活下去,亦或者背叛我后立刻去死。看样子,它选择了前者。”

    苏淮安知道泽祀的性格,他不是说说而已,犼显然是被他震慑住了,才选择屈服于他的脚下。

    “去看看她吗?”

    苏淮安仰头问道:“可以吗?”

    “其实她也一直想见你,只是之前没有机会。”

    “她认识我?”

    泽祀笑了:“你问她不就好了吗?她就在你面前。”

    苏淮安闻言转头“望”了过去。

    面前的人闭目打坐,就像是在沉睡一般。

    但在苏淮安“看”过去后,她的眼眸缓缓睁开了,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看着他:“淮安。”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吸引着苏淮安走了过去:“你认识我?”

    她伸出了手,隔着那层屏障抚摸着他的脸:“对啊,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第五十八章 我见过你

    “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女魃闻言收回了手:“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把我放出来,会伤人的。”

    “被那些荆棘缠着,疼吗?”

    女魃被他天真的模样逗笑了,摇了摇头:“不疼。”

    “为什么我能看到你。”

    “因为我用的是你的眼睛,它让你看到的。”

    苏淮安恍然大悟道:“这样啊。”

    “我会还给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应该用不上了。你留着呀,你好看,很配这双眼睛。”

    女魃愈发心疼:“淮安,等我出去后,想抱抱你。”

    “你现在就可以抱我,你不能出来,那我进去。”

    “你进来会受伤。”

    “我不怕受伤。”

    “但我怕你受伤。”

    苏淮安“看着”她,她的眼眸真诚,模样那样的温柔,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你好像我娘亲。”

    女魃闻言笑了笑:“那你就把我当你的娘亲。只是现在的我没有力量,帮不了你什么。”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不用你帮我什么。”.

    女魃抬头,看了看苏淮安身后的泽祀,后者只是静静的看着苏淮安,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也没有出言阻止。

    “他对你好吗?”

    苏淮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泽祀。”

    泽祀挑起了眉头,似乎在气恼女魃的问题,但又忍不住有些期待苏淮安的回答。

    苏淮安则抿着唇,过了一会才道:“这个问题有点难。”

    女魃直接笑出了声,见泽祀的眉头更深了些,便道:“是个诚实孩子,看来你对人家并不好。”

    泽祀非常不客气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淮安,我们走。”

    苏淮安闻言走了过去,但在离开前忽而转头问道:“我以后还可以过来吗?”

    女魃笑了笑:“当然,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泽祀不给苏淮安回答的机会,拉走苏淮安的手便走了。

    等出去后,两人走在来时的路上,苏淮安忽而问道:“为什么带我去见她?”

    “因为她想见你。”

    “你不担心我将这件事传出去?”

    “你会这么做吗?”

    苏淮安默然,过了半晌才道:“不会。”

    泽祀忽而将苏淮安抱起,突然失重让苏淮安惊慌地搂住了泽祀的脖子:“主主人?”

    “我抱你回去,留点体力,等会继续。”

    苏淮安立刻明白了,忙道:“要要像昨天那样吗?”

    泽祀反问道:“不然呢?”

    “等一下,昨天昨天才弄过。”

    “那又怎么样。”

    “能不能过几天再”

    “不能。”

    苏淮安知无法改变他的意思,抿着唇不再言语。

    泽祀稍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红红的耳朵,心情大好。

    正在这时,却见一个人迎面走来,泽祀记得,那是看守温醇的人。

    来人行礼道:“尊上,温公子说想见您。”

    泽祀不假思索地道:“不见。”

    正欲离开时,却见那人又道:“可温公子说他知道宋方荀在哪。”

    泽祀脚步一停,转身看了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温公子说,他知道宋方荀在哪。”

    泽祀将苏淮安送回去后,才去了西院。

    温醇显然一整晚都没睡,漂亮的脸上此刻尽显憔悴,看着泽祀的眼神畏惧又期待。

    泽祀抬手设下一个咒,才道:“你想说什么?”

    “苏淮安就是宋方荀。”

    泽祀猛然掐住他的脖子:“答得不错,现在可以去死了。”

    温醇痛苦地挣扎,拼命地抓着泽祀的手臂:“你你不能杀我,现在外面的人都相信我知道宋方荀的位置,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一定起疑”

    泽祀的额上青筋直冒,但最终还是松了手。

    温醇跪在地上痛苦地喘息,他是仗着泽祀要利用他恢复女魃的力量,不敢对他动手才这么说的。但他没想到泽祀竟然全然没有顾忌,真的想弄死他,这个苏淮安,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我只求一条生路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泽祀冷然看着他:“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温醇的脸刷地一下变白,慌忙道:“不对,死人才能透露出更多的东西。

    你难道能保证这里就没有其他人的奸细了?若是其他人知道你杀了我这个唯一知道宋方荀下落的人,并且之后并未有什么行动,他们一定会对你有所怀疑。

    苏淮安本就因你暴露在他们面前,他们要猜到苏淮安是宋方荀,并不困难。

    下巳节将至,那一晚,女魃的灵力会增大,但同时也是为她恢复力量最好的时候,你一定不会错过。

    若这个时候,苏淮安的身份被他们知晓,他们全赶来这里,你要保苏淮安的话,必然会错过下巳节,女魃在这一天若没有恢复,灵力外泄,一定会被发现;

    你若要保女魃,让他们带走苏淮安,他会经历怎样的痛苦,你不会不清楚。”

    他挣扎着爬到泽祀的脚边,抬头温顺地看着他:“但是我只求一条生路。我一定不会将苏淮安的身份说出去。

    我已经华音靠不住,跟着她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怎么可能还会犯傻将这些告诉她。

    我没有退路,我只有您。”

    泽祀垂眸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少耍这些心思,应该会活得久一些。”

    温醇眼里透过一丝惊慌:“尊上”

    泽祀没再理会他,转身出门,一抬手将门完全封死:“温醇未求见本君,竟说出如此欺瞒之语,责令即日起紧闭,无诏不得出!”

    苏淮安打开门,正欲出去,面前突然落下一人:“苏淮安,去哪?你伤还未好,我跟你一起。”

    是千羽。

    自从苏淮安回到东院后,泽祀便命千羽日日跟随。

    苏淮安已经习惯:“我听说你们将双儿葬在了墓园,我想去看看。”

    千羽闻言有些犹豫:“苏淮安,尊上说过会帮你将双儿找回来,你不妨再多等几日,何必现在过去伤心呢?”

    “但我想去。可以带我去吗?”

    千羽纠结半晌,想着尊上并未命令禁止苏淮安过去,他最终还是道:“好吧,我带你去,你等一下,我去叫一个轿撵。”

    “不用”

    苏淮安还没说完,千羽已经吩咐了下去,不多时,他就上了轿撵,被几人抬着去了墓园。

    墓园里埋的是之前人界还未安定下来时,在内战和妖魔侵扰中死去的将士。自那之后几百年,这里再未曾葬下一人,直到几天前,双儿被葬在这里。

    “这里是福泽之地,”千羽道,“双儿的遗体埋葬在这,她的魂魄也会受到滋养。千百年来,她是唯一一个以凡人之躯葬在这里的人,这也是尊上对她的补偿。”

    苏淮安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墓旁。

    千羽不让他跪下,因为担心他的伤,他连祭拜都做不到。

    千羽在一旁安慰道:“苏淮安,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她毕竟是凡人,凡人总归有这么一天的,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苏淮安仍不言,千羽知道他心烦,便也没说话了。

    苏淮安只是静静的站着,从他知道温醇找泽祀说宋方荀的事时,他就觉得自己必须要过来。

    他知道温醇找泽祀的目的,温醇一定发现了,他就是宋方荀的事实。

    温醇找泽祀,应该只是想以此为要挟,来换自己的一条命。

    他有种预感,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也不远了,再不来,他可能就没机会再见她了。

    身上陡然一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他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是谁,下一刻就传来了他的声音:“怎么突然想着到这来了?”

    “只是突然想来见见她。”

    泽祀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看过了就走吧,这里阴气重,你还受着伤,不要久待。”

    苏淮安点了点头:“嗯。”

    千羽连忙过去,示意有轿撵,但泽祀没有坐轿撵的打算,抱着苏淮安,直接往东院走去。

    千羽见此便让他们先撤了,让他们独处。

    “主人。”

    “嗯?”

    “如果你能找到双儿,那我的阿爹和娘亲,你也能找到吗?”

    “你娘或许还可以,但你爹”

    苏淮安闻言紧张了起来:“我阿爹怎么了?”

    泽祀笑了笑:“没怎么,只是会难一些,别紧张,我会帮你找到他们的。”

    “为什么会难一些?”

    “因为秦玖在杀他时用了一种秘法,让他的魂魄受损。”

    苏淮安怔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他,又是他,他连死都不愿意放过我们么!”

    泽祀的眼神有些闪烁:“淮安。只是受损,并不是消失,我可以找到他们的。你想见见他们吗?”

    苏淮安忙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只想知道他们是否已入轮回,过得好不好。”

    “好,我会去调查。”

    第五十九章 混乱

    “为什么不问温醇找我去做什么?”

    路上,泽祀突然问道。

    苏淮安仰头对他乖顺地笑了笑:“淮安只会做主人交代的事。”

    泽祀并没有被他的样子迷惑:“你之前就知道了?”

    苏淮安的笑一僵,没有说话。

    “怎么知道的?”

    苏淮安低下了头:“温公子用媚术迷惑了双儿,问了关于我的问题。”

    “之前怎么没对我说过?”

    苏淮安不语。

    泽祀停步,看着他:“淮安,你觉得我不会站在你这边吗?”

    苏淮安确实是这么想的,即使他将温醇已经知道了他身份的消息告诉了泽祀又如何,泽祀也不会为了他将温醇灭口,反而可能会因为担心自己给他惹麻烦而杀了他。

    但他自然不会这么说,只是道:“淮安不想给主人添麻烦。”

    “淮安。你如果真的担心给我添麻烦,就会直接告诉我。但你没有,因为你不相信我。”

    苏淮安抿着唇,没有说话。泽祀猜得不错,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泽祀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淮安,我不要你的沉默,这次的事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但下一次,若你再像这样,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会罚你。

    不要总这样,我希望你能对我毫无保留。”

    “是。”

    泽祀知道他一定没听进去,他也不指望淮安能立刻就对他放下戒心,完全相信他。他只希望淮安能知道他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要总是将自己看得那么轻,不要总是对自己那么没自信。

    他将苏淮安往上又抱了抱,继续往前走:“今天吃饭了吗?”

    “吃了,千羽让人给我送来的。”

    “吃的什么?”

    “山药排骨汤。”

    “好吃吗?”

    “不好吃。”

    泽祀闻言笑了,淮安的口重,有喜辛辣,这几天吃的东西对他来说确实太清淡了。

    “等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出去玩。去吃街上的东西。”

    苏淮安闻言仰头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泽祀甚是无奈:“没什么事,只是担心你在宅子里无聊,所以带你出去。”

    苏淮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不太相信泽祀会仅仅因为担心他无聊就带他出去。

    “还有,”泽祀继续道,“你的衣服都在那场大火中烧没了,得再买新的。”

    苏淮安之前穿的是温醇的,但泽祀看着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这几天就让他穿自己的衣服,衣服对苏淮安来说大了些,松松垮垮的,这个颜色也不适合他。

    “你皮肤太白了,再穿黑色,更衬得白得跟鬼一样,这个颜色也太深沉,不适合你,你还是适合浅红色。”

    苏淮安看不到,也无所谓穿什么衣服,但泽祀说要换,他当然会换。

    “不过,”泽祀突然话锋一转,凑近苏淮安的耳朵道,“都没有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好看,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最好看了。”

    苏淮安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泽祀现在经常这样,荤话张口就来,他以前从不这样的。

    苏淮安忍不住问道:“你,现在为什么这样?”

    泽祀明知故问:“哪样?”

    苏淮安咬了咬唇,还是梗着脖子继续问道:“你现在总喜欢说那些话。”

    “哪些话?”

    苏淮安红着脸重复:“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最好看了,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泽祀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是受了刺激,被你刺激的。”

    “我,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看着你就想说那些话。”

    苏淮安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泽祀见此笑得愈发开心,但也没再继续逗他,这几天想一下要去哪,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出去。

    “我想回家。”

    他知道苏淮安是在故意顶嘴,但也不气:“你知道不可能。换一个。”

    “没什么要去的地方了。”

    “也好,那我们就在院子里,正好,我又做了一些小玩意,我们可以从~早~玩~到~晚。”

    苏淮安当然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慌忙道:“不要!我,想出去,再让我想一想。让我再想一想。”

    泽祀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的笑愈发掩盖不住:“好。”

    混沌焦急地等在大殿上,殿下一个漂亮的姑娘正在为他弹奏着古琴,那是他喜欢的曲调,但即使如此,他的心却仍旧难以平静,门外的任何动静,都会让他抬起头瞧两眼。

    不知等了多久,他派去的人才赶了回来。

    他连忙站了起来,对正在弹琴跳舞的人道:“你先下去。”

    姑娘起身,恭敬地道了声是,便走了下去。

    殿上一下子恢复了安静,见来人要行礼,他慌忙抬手:“不必行礼,直接说,怎么样了?”

    “是,据探子来报,玄灵元君与华音公主昨日去了穷奇上君的府宅,他们走得低调,不像是发现了女魃的样子。

    而且,穷奇上君还派人去了东南方的交界地,似乎打算在那里驻扎军队,玄灵元君并未说什么。

    属下猜测,可能”

    混沌急切地问道:“可能什么?”

    “可能华音公主他们不但没找到女魃,还将交界地,输给了穷奇。”

    混沌几乎是跌坐在位置上,手下吓得慌忙上前要扶住他:“尊上!”

    “去,喊姜麾过来!”

    来人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道:“是。”

    混沌抬手揉着太阳穴,本以为靠着温醇一定能找到女魃的所在,结果竟然不光没找到,梼杌还折了交界的。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温醇是他送去的,穷奇定然也不会放过他。

    不多时,姜麾便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尊上。”

    混沌冷眼看着他:“我给了你一年时间,百余人,为何还未将魔心练出来!”

    姜麾忙道:“尊上,即使是秦玖,也花了足足五年才练出一个宋方荀,只一年时间”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麾连忙道:“怎么可能,属下已将知晓的一切全告知于您了。”

    “那为何他们都死了,唯独宋方荀活了下来!是宋方荀太过特别,还是你的配方根本就有问题?”

    姜麾慌忙跪下:“尊上,属下的配方,是完全按照秦玖的来的,不可能有问题。”

    “你要如何证明?”

    “青鸾宗的事情,华音公主也派人参与了,而在那之前,华音公主见过秦玖,属下猜测,一定是秦玖将消息透露出去的,为的就是阻止我们练出下一个魔心。

    这恰恰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否则秦玖怎么会这么急着将青鸾宗的那些东西全部毁掉!”

    混沌默然,皱着眉思考,过了半晌才道:“若再给你将这些药材,和那些凡人再准备一次,你还要花多久可以将魔心练出来?”

    “回尊上,青鸾宗天杰地灵,秦玖都花了五年才将魔心练出来,在其他地方,所用的时间只会更长。”

    混沌恼怒地将桌上的杯盏摔落在地,怒道:“我哪来的那么长时间!万一穷奇要借这件事找我算账怎么办!”

    姜麾慌忙跪下:“可青鸾宗里的所有东西全被穷奇毁于一旦,若是还留有些余地,还可能快一点,现在一切重头再来,实在难啊。”

    混沌冷哼一声:“早知道你这般没用,当初就不该留你,若是秦玖还在,也不至于为着这些事让我如此伤神。”

    姜麾的手指紧握,面上却仍是一副讨好的模样:“其实属下有一个更快的方法。”

    混沌闻言看了过去:“什么?”

    “只要找到宋方荀。”

    “呵,找宋方荀,若是能找到,我还需要你来练么!”

    “属下今日仔细想了想,宋方荀他自八年前那起动乱后,便了无音讯。

    有人说他死了。但属下知道一定不会,他身上有魔心,只要魔心还在,即使被砍下头颅,剥皮抽筋,割下身上的每一寸肉,也不会死。

    而要剜下那颗魔心,也非易事。

    秦玖当年以万千牲畜的灵魂来为自己护体,仍旧失败了。放眼望去,在这个凡界,实力能与秦玖相敌的,应该,就只有当年征讨女魃的人。”

    混沌挑了一下眉:“你想说是我们这些守护兽取了魔心?但若是他们中任何一个,灵力都该大增,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安静。”

    “所以,属下认为宋方荀一定还活着。”

    混沌几乎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他还活着,现在的问题是他在哪!”

    “属下正要说,宋方荀的身上有魔性,这么多年没有透露出分毫,只能是某个灵力高强的人,用了某种方法将宋方荀的魔性封住,并将他藏了起来。

    而要做到这件事,难度不会比去除魔心要小。”

    混沌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说他被其他几个人藏了起来?”

    “属下是这么想的。”

    混沌思索半晌,他说的不无道理:“若是梼杌,他必然等不到现在,在得到宋方荀的时候就该动手了,若是穷奇,也该用那颗魔心来救女魃了,那就只能是饕餮。

    那女人心机深沉,做事永远让人想不透,或许还真有可能将宋方荀留下来。”

    第六十章 相公

    苏淮安脱下衣服,有些忐忑地等着泽祀的下一步指示。

    紧接着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他吓得瑟缩了一下,但又等了一阵,却只听到了泽祀的轻笑声。

    “淮安,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还有些失望?”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

    泽祀便也没再打趣他:“从你师父那拿的药,得给你渡过去了。”

    苏淮安立刻明白,以往每年都会有这么一朝,有时候一次,有时候两次,但近些年已经到了每年六七次,甚至更多,他猜测可能是因为魔心的力量已经愈发难以控制了。

    “这次,可能比之前的更难受。若是受不了了,就说。”

    泽祀原本是打算在苏淮安伤好之后再渡,但连温醇都已察觉到了淮安的身份,他只能尽快将这件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苏淮安点了点头,只是仍有些不解:“但为什么要脱衣服?以前都没有脱过。”

    泽祀笑了笑:“因为我想看。”

    苏淮安有些无语,又听泽祀道:“准备好了吗?”

    “嗯。”

    泽祀手中结印,两人立即被蓝色的光晕包围,他的指尖一挑,药瓶里的白色药丸升起,浮于他们之间。

    泽祀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力量缓缓度过去,药丸的颜色也随着他的力量,逐渐变得透明。

    苏淮安咬着唇,刺骨的寒凉让他眉头紧锁,这个过程很痛苦,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无声的忍耐,即使是呻吟都不会泄出半分。

    屋外的月光下移,天空由暗变得更暗,直到一缕阳光透过,天空开始泛白时,泽祀才收了力量。

    苏淮安早已忍受不住,晕了过去,没有任何支撑下,跌进了泽祀怀里。

    泽祀抱着他,拉过被子将他裹了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身体几乎没有温度一般。

    泽祀伸手揉了揉他仍紧皱的眉心:“今天先放过你,下一次我可就不会手软了。”

    千羽带着周回走进苏淮安的房间。

    地上杂乱地堆着苏淮安的衣服,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玩意。

    苏淮安被裹在被子里,了无生气。

    周回尽量无视地上的那些东西,将被子掀起一角,想要拉过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但手腕刚一露出来,就可以看到上面清晰的绑痕和淤青,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千羽将军,你也劝劝尊上,苏公子伤还没好透,每天都玩得这么这伤怎么好的了呢?”

    千羽闻言也只是叹气,他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么正经的尊上竟然也喜欢玩这种东西,这,他也不知道怎么劝啊。

    “先为苏公子上药吧,尊上他有分寸,即使玩得再花,也不会伤到他的。”

    周回哭笑不得,尊上自己当然是玩舒服了,但之后若苏淮安的伤长时间不好,免不得又要怪罪他们这些医师。

    千羽也知他在担心什么,宽慰道:“尊上是明白人,他自己弄出来的,能不知道吗,不会怪罪于你的。”

    周回闻言只是摇头,拿起药膏开始为苏淮安上药。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天了,这几天苏淮安几乎没出过房间,或者说清醒的时候都很少,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好不容易醒了,泽祀就又会缠着他玩那些东西。

    他模模糊糊见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人在给他上药。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千羽?”

    千羽疑惑的声音:“苏淮安,你醒了?”

    “千羽,你把他带走吧,他太欺负人了,你找个理由把他带走吧。”

    千羽和周回皆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刚刚苏淮安分明还带着哭腔,两人与苏淮安接触的时间算是长的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千羽伸手,拿下了苏淮安抓着周回的爪子,喊道:“苏淮安?”

    但却没有动静了,想来是本来就没有恢复意识,只是下意识的求人。

    “看来真是被欺负惨了,无意识的情况下都想着让人把尊上带走。”

    周回闻言也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正要帮苏淮安继续上药,就感觉一个影子投了下来,两人慌忙回头,泽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他们身后。

    两人吓得慌忙跪下:“尊上。”

    泽祀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苏淮安还维持着抓住些什么而蜷曲的手指:“只用上药就可以了吧。”

    周回不解其意,但仍是道:“是,手腕上的伤不重,上药消肿,半日便可痊愈。”

    “小腹上的伤呢?”

    “那道上也已有恢复的趋势,不过几日,应该就可以大好。”

    “好,之后交给我,你们先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千羽在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道:“尊上,刚刚苏公子还没恢复意识,他那时说的话,不能当真的。”

    泽祀挑眉看了千羽一眼,千羽慌忙道:“属下不该多话,这就离开。”

    待门关上后,泽祀便坐到了床边,正要给苏淮安上药,苏淮安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千羽,千羽,你想想办法,他真的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泽祀弯下腰,贴近他的耳朵道:“想把我带去哪?”

    苏淮安俨然要哭的样子:“呜呜呜你又来了,我不要了,不要了。”

    泽祀强压着笑意,正经地对他道:“今天可以放过你,但你要说些我喜欢的话。我高兴,就不动你。”

    苏淮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听什么?”

    “我之前教过你的。记得起来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泽祀伸手把玩着他的耳朵:“也是,你当时已经失去意识了,当然不记得。那我再教你一次,再记不住,我就罚你。”

    苏淮安连忙点头:“嗯。”

    “按照凡人的礼数,我们已经做过那些事了,你就是我的娘子,那么我是你的”

    泽祀故意没往下说,苏淮安默了半晌,才试探性地道:“相相公?”

    泽祀脸上忍不住泛起了笑:“嗯。”

    “但是,好奇怪,我也是男人。”

    泽祀捏了捏苏淮安的脸,这孩子都没什么意识了,竟然还这么古板。

    他哄骗道:“男人也可以。”

    “但我没见过。”

    “你在凡界见过的人和事太少了,所以才没见过。其实这样的事在凡界也有很多。”

    “真的吗?”

    “真的。”

    苏淮安犹豫了一下,才道:“相公?”

    泽祀忍不住笑,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嗯,娘子,你真可爱。”

    苏淮安第二天清醒时,已记不清昨天发生的事。

    他只感觉今天的身体没那么疲惫,猜测昨天泽祀应该什么都没做。

    这让他有些惊讶,这几天泽祀似乎就故意不让他清醒,昨天竟然就那么放过他了。

    他穿好衣服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千羽就像一阵风一样来到了他的面前。

    千羽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一遍:“昨天,尊上没怎么你吧?”

    苏淮安一脸疑惑:“没做什么,怎么了?”

    千羽简直不敢相信:“难以置信。”

    苏淮安不知道他说什么,难得出门,让他觉得心情很好,但他不确定泽祀什么时候回来,便先问千羽:“主人他去哪了?”

    千羽更为惊讶地看着他,他咳了一声,充满了戏谑的意味:“昨天还哭着喊着让想办法带尊上离开,今天才这么一下子没见到,就想念了?”

    苏淮安愈发疑惑:“什么哭着喊着”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

    “相公。”

    苏淮安扶额,心情瞬间跌到了底谷:“我还干了什么?”

    千羽见他这个样子,就猜他应该已经想起来了,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就想逗逗他:“还有很多,要我一一说给你听吗?”

    “算了。不用。”

    苏淮安能记起来的不多,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一声声带着无辜哭腔的“相公”。

    他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这么喊了,也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喊了多少次。

    关键是泽祀听到这话时是什么样子的?恶心?鄙夷?亦或者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玩,在一旁看戏?

    完全没印象。

    他转身回屋,就要将门锁上,甚至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千羽看着他羞愧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见他回屋关门,连忙追过去挡住了他关门的动作:“没什么哈哈哈,真的没什么哈哈哈”

    苏淮安板着脸,正想着他到底知道多少,要不要干脆将他杀人灭口的时候,却听千羽道:“对了,你刚刚不是问尊上去哪了吗?

    刚刚见骞岩过来将尊上喊走了,好像说是长琴仙君过来了。”

    苏淮安一惊:“师父?”

    千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噢,对的对的,你的琴是跟着长琴仙君练的,是应该喊一声师父。你要去看看吗?长琴仙君自五年前离开后,就没再来过,你应该也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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