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51
◎哪里都是你◎
翌日, 五个人一块儿回学校。
到京港理工大学后门的时候,张南下车把车门关好之后,弯着腰猫到驾驶位的窗前, “等我消息, 到时候过来看我们汇演。”
回学校之后,刚下车, 阮雾还没迈进寝室门, 就被宋明远打来的电话喊走了。
办公室里。
阮雾敲了敲门, 走进去。
蒋方逸和宋明远都站在陈教授面前, 她迈着步子走上前,微微弯腰, “教授好。”
陈教授鲜少周末也在办公室里,穿着干净利索的西装,满脸温和的看着阮雾, “阮同学来了。”
“人都到齐了,都自己找凳子坐下,简单开个小会。”
陈教授从办公桌上拿出三份资料分别发到他们手里, “周末喊你们过来是,大创比赛的时间定下来了,三月初。”
阮雾心里咯噔一下,不会错过秦知聿生日吧。
她忙不迭地翻了翻手里的资料, 比赛在曲海举行, 三月五号, 一整天的时间进行评比, 参与评教的老师全是权威人物。
“时间很紧张, 还有三个周就要比赛了, 我看了你们三个汇总资料交上来的初稿, 点子不错,实施起来怕是有些难度。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得自己合理安排一下时间,好好研究一下你们的项目。”
一旁的宋明远点了点头,“那等我们把PPT和word赶出来之后,交给您看一眼。尽快完成。”
陈教授眯着眼摆了摆手,失笑道,“不用很急,我就是起一个指导作用,慢工出细活,你和阮雾是整个医学院都有实力的,又有蒋同学的帮助,老师相信你们。”
“这次比赛一定要重视起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全国高校基本都来参加,含金量很高的。”
“这次的创新项目的核心点就是科技,你们三个好好商量一下吧。”
出了办公室,三个人面对面建了个群。
宋明远主动挑起大梁,扶了扶眼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从明天开始,抽空余时间去图书馆三楼的空房间讨论一下项目问题吧。”
蒋方逸点了点头。
阮雾也没什么意见。
下楼的时候,蒋方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了点腼腆,“阮雾。”
阮雾回过头,“喊我?”她和蒋方逸除了联谊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交集少的很。
蒋方逸点点头,宋明远看出来两个人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点头示意自己先离开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摸了摸头发,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我听窈窈说,你们两个是好朋友,能不能冒昧问一下,窈窈最近忙吗?给她发信息没怎么回,只能来问问你了。”
阮雾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舒窈的“神来之手”而后带了点私心的回复,“应该还忙着画我们的解剖大作业吧,你可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谢谢。”
其实舒窈早就打算好和她一块去张南学校观摩一下再开始动笔,但是阮雾眼看着舒窈和付清允关系慢慢恢复如初,又眼睁睁的看着付清允眼里的喜欢像压不住一样疯长,她就没由来的替舒窈难过。
而且自从两个人吵过架之后,除了付清允住院的时候,舒窈难过的不得了,动不动就偷着抹泪。其他时候,倒是一句付清允都没在她面前提过。
好不容易舒窈这么下定决心一次,她身为好朋友,一定得支持。而且蒋方逸哪哪都好,一看就对窈窈有意思,总得让付清允吃吃苦头,才能让他知道舒窈这么多年,心里有多难受。
换位思考哪有感同身受来的直接,且深刻。
刀子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她也没瞒着舒窈,回到寝室后,看着对着电脑笑不停的人,拉过凳子坐到她身边。
“窈窈,最近记得看手机。”
“啊?”
“刚才老陈喊我们去办公室,蒋方逸也在,还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消息都不怎么回他。”
舒窈伸了伸懒腰,“忙着追剧,这几天都没怎么看手机。”
“我跟他说,你为着画图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我猜测,没一会儿他就来找你喽。”
话音落下,手机嗡嗡的振动了两下。
“卧槽,你神了。”舒窈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捞起手机看了眼,果然是蒋方逸的消息。
阮雾拍了拍她肩膀,“好好相处,气死付清允。”
“你说什么呢!”
“连我都看出来付清允最近气压低的要死,别说你没看出来。”
舒窈撇撇嘴,“他心情不好,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惹的。”
“因为蒋方逸,他才心情不好的。绕来绕去,还是为了你。”
她在旋转椅子上转了个圈,满脸不可置信的开口道:“他有病吧,蒋方逸又没招他惹他。”舒窈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话。
阮雾耸了耸肩,不再开口。
感情这种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说太多,保不准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
简单在宿舍呆了一会之后,阮雾捏着手机出门,秦知聿刚才给她发消息说在寝室楼下等她一起吃晚饭。
“你刚回来没多久,怎么又出去?”
她晃了晃手机,靠在门框上无辜眨眼,“谈恋爱去啊。”
“恶俗!你怎么也染上了秀恩爱的恶习!!”舒窈把手边的书摔得震天响,而后站起身,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一会人家也要去和蒋方逸吃饭了呢。”
阮雾意料之中的双人恋爱局多出来点变故,她下楼的时候,看见死气沉沉的付清允站在秦知聿旁边。
她皱着眉头牵住秦知聿的手,“他怎么在这。”
秦知聿满脸不耐烦的开口,“狗都嫌的东西,非跟着咱俩一块吃饭。”
“狗都嫌弃”的本人好似没听见似的,插着兜懒懒散散的走在他们两个旁边,“想吃校门口的小烧烤。”
秦知聿闻言脚下打了个转,牵着阮雾的手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阮雾翻了个白眼,合着她男朋友一点都不问她想吃什么。
都是付清允。
讨人嫌的玩意。
她慢慢哦了一声,指着付清允语气平静的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想吃什么,直接听他的,他是你女朋友还是我是你女朋友。感觉我好多余,终究是我不配了。”
秦知聿见她又演起来,极有耐心的问了一句,“那你想吃什么?”
“小烧烤。”
“”
走在前面的付清允回过头倒退着走路,“你男朋友都知道关心失恋人群,你都不知道。得,哥白疼你了。赶紧把修车费转我!”
早春的下午风还是凉的,付清允头顶上的树枝光秃秃的,有些还发着枯,给他本就死气沉沉的气质又平添了几分寂寥。
看起来,就挺落魄的。
阮雾冷笑一声,“不知道付少爷失的是和谁的恋?新闻系系花?”
她自顾自的唱起双簧,“不对,和新闻系系花分手都一个假期了,这阴影早就该走出来了吧。”
“哎,也不知道窈窈在寝室打扮的怎么样了,听说蒋方逸今晚要和窈窈一起吃饭呢。”阮雾慢悠悠的丢下重磅消息。
付清允变了脸色,嗓音发紧,“什么?”
旋即走过来拉住阮雾乱晃的那条胳膊,拧着眉,语气不善,“在哪吃?今晚还回不回寝室?我是不是得打个电话问问?”
一旁的秦知聿垂眸看着抓在阮雾胳膊上的手,看着付清允愈发不顺眼起来。
本来被打扰约会就烦,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他的面,拉着他女朋友的胳膊。
怪不得舒窈跟别的男人一块吃饭。
活该。
阮雾轻咳了一声,“那修车费”
付清允实在是看不上阮雾这副趁火打劫的样子,但是他最近在舒窈面前又没什么话语权,咬牙切齿的开口,“几个修车费,我是那种让你掏钱的人吗?”
“行吧,待会勉为其难的给你问问。”
然后弯着眼睛看向秦知聿,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写着快夸我。
秦知聿毫不吝啬的夸自己女朋友,“我媳妇儿真厉害,省出来的钱改天给你买个包,鳄鱼皮的。”然后跟付清允说话时语气冷了不止一个度,“别他妈拿你手拉我女朋友。”
付清允侧头睨了两个人一眼,煞有其事的松开手,还装模作样的拍了几下手掌,姿态却又放的极低,口气极尽讨好,“那满满记得待会帮我问哦~”
阮雾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激出来一身鸡皮疙瘩,感觉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一阵恶寒。
她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秦知聿,口吻里充满着浓浓的担忧,眼神又十分怜悯,“他没事吧?”
“宝宝乖,少跟神经病说话。”
阮雾点完单的见习,付清允跟故意找茬似的,拖着凳子就往阮雾跟前凑,一个劲儿的催她,“你问了没?”
不等阮雾说话,又是噼里啪啦一串话劈头盖脸的砸在阮雾脸上,“你赶紧问,多危险,孤男寡女的。”
阮雾压根就没想问,但是他太烦人了,无奈之下,她开口,“问,我这就——”
得,不用问了,这不来了吗。
付清允刚想问阮雾怎么不说话了,余光里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声线也熟。
“这家小烧烤特别好吃!”
阮雾扬着声音,“窈窈!”
舒窈转过头来,妆容精致,穿着打扮不难看出也是花了心思的,对面的蒋方逸依然温润如玉,很礼貌的冲阮雾点了点头。
“你不是和二哥约会去了,怎么还多了那么大一个电灯泡?”
秦知聿接过老板手里烤好的串串,拿起一串烤翅递给阮雾。掀了掀眼皮,冷淡开口,“拼个桌?”
舒窈点了点头,看向蒋方逸。
“好。”
五个人围在桌子前,阮雾和秦知聿小声说着话,时不时的看向脸黑的要命的付清允。舒窈也弯着唇,侧耳听着蒋方逸讲话,不知道听见了什么,逗的她直笑。
“你怎么让突然让窈窈过来拼桌?”
“看付清允格外不顺眼,给他找点气生。”
桌角一旁,付清允余光里全是舒窈明媚的笑容,他掩盖住唇角苦涩,仰头把手边的啤酒喝尽了,伸手拿过舒窈爱吃的鱿鱼串,结果慢了一步。
蒋方逸先他一步拿过盘子里最后一串烤鱿鱼,“窈窈,你爱吃的。”
舒窈毫不扭捏的伸手接过,“谢谢。”
烧烤店开在京大校门口附近,周围全是大学城的学生,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
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你们在这呢。”张南招呼着身后几个大块头的男生,“在这吃吧,都是熟人,大家一起拼个桌。”
有了张南在,气氛热络了不少。带过来的那几个男生也都是会说话的。
阮雾吃饱之后靠在秦知聿身上无聊的玩着他外套下摆的拉链,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张南他们讲话。
她视线落到秦知聿手边的易拉罐上,忽的轻笑了一声,嗓音清脆。秦知聿偏头看她,双颊微红,眼睛弯成月牙,亮晶晶的闪着细碎的光。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一颗心像被泡在棉花糖里一样,绵软又泛着甜意,语气温和的不得了,“困了?”
阮雾摇摇头,白皙的手指指着他手边的易拉罐,“想起上次来,我开了好多酒让你喝的事情。”
“啧,我送你回家的时候还吃你那个暗恋对象的醋来着。”
听见他的话,阮雾有点心虚的低头舔了舔唇角,动了动手,滑进他的指缝里,在饭桌底下十指相扣着。
干燥温热的掌心包着她略凉的手源源不断的传递着热意。
“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秦知聿收紧了手,不可置否。
付清允手边摆了一个又一个的易拉罐,清贵的脸上阴森森的,坐在热闹的桌上仿佛置身事外一样。他时不时的转头看向舒窈,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多了。
阮雾说的没错,他活该。
酒意翻涌,脑袋昏昏涨涨的。
张南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开口,“窈窈,满满那个什么玩意作业,你也没弄呢是吧?”
“没呢。”
“那你周末可得睁大眼睛看着我们汇演的男生,相中哪个哥哥给你喊过来,直接脱给你看,包你的作业满分。”
舒窈讪讪一笑,“小南哥,我可能是用不着了,蒋方逸说帮我一块弄呢。”
一番话落在付清允平静如死水的心底,如惊雷一般落入平整的海面,掀起波涛骇浪。
张南大手一挥,“没事儿,小蒋同学该画就画,你多看看,相中哪个哥哥给你介绍当男朋友。”
饭局结束,蒋方逸手边的电话响了一声,接过电话之后,他略带歉意的看向舒窈,“窈窈,临时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嗯嗯。”
张南结账之后拍了拍付清允的肩膀无声的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秦知聿喝的有点多,拉着阮雾在路边拦了辆车,两个人往兰庭去过夜了。
不一会,原本乌泱泱的桌上,只剩下喝的烂醉的付清允和微微带着酒意的舒窈。
数十秒的沉寂,冷风吹着店门口的昏黄小灯不停摇曳着。
舒窈看着神智不清醒的付清允干巴巴的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付清允深邃眼眸里一片晦暗,虽然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停的传来晕眩感,但是大脑又无比清醒着。
“好。”染着酒意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
站起身子之后,付清允看了一眼她微微瑟缩的瘦削肩膀,默不作声的脱下外套搭在她肩头,“冷,穿上暖和。”
舒窈定定的望着他,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干净利落的短发,眼眸漆黑幽深,面上装满了她熟悉又陌生的情绪,身形落拓,肩膀宽阔,单薄的站在风口。
仿佛和每一次她贪凉时,一脸嫌弃丢给她外套的不同时空的少年重合。
她敛下心头乱的发颤的思绪,收回目光,“走吧。”
两个人一路默不作声的并肩走着,隔着不大不小的距离。
付清允无言的看了一眼,空落落的胳膊。从前舒窈都是会蹦蹦跳跳的拉着他手臂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
明明是并着肩一起走,怎么感觉隔阂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把他们分割开来。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闹过矛盾,可是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那么漫长。
他置身其中,切身实际的感受到舒窈是一度铁了心要和他断了联系的,如果不是他胳膊受伤,恐怕事情不知道恶劣又难以拯救到哪里去。
破碎的关系,裂缝越来越大的感情。连同着她和蒋方逸越来越亲密的关系,压的他喘不过气。
付清允看着远处的路灯,曾经他信誓旦旦的和自己说和秦知聿说的“她就是妹妹”话,一点点在他心底动摇,而后崩塌。像废墟一样,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承认吧,付清允,她怎么可能只是妹妹。
两个人抄了近路,穿过寂静无声的小树林,眼看着快要到女生寝室楼下了。
付清允微微阖眼,空荡荡的嗓音裹着凛冽的风一同送到舒窈耳朵里,“能不能不要找蒋方逸。”
舒窈身形一僵,捏着他外套的手指因为太用力骨节一度泛着白。
“你喝醉了,清允哥。”
酒劲不断翻腾着,他忽的走上前,用力握着舒窈的手腕,把人往树上一摁,肩膀垮下来搭在她的肩窝上,眼眶泛着酸涩,无力又挫败的开口,“我不是你哥哥。”
舒窈推开他,眼睛通红发涩,颤着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所以呢,你想做我哥哥就可以做我哥哥,不想就不是?”
“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无数次的定义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吗?”
“凭什么,什么事情都要由你选择。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可以把所有事情翻篇?”
她看着低头沉默的他,眼泪陡然掉落,砸在黑暗里,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我不想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你走近又走远,我看着你这么多年,身边人换了又换,我无数次告诉我自己,有骨气一点,不要喜欢你了。”
“我每次告诉自己,你一点也不好,可是一闭上眼,全是你的好。”
“好不容易,我已经要快想通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又为了我伤了胳膊,跟我说别哭。”
“怎么哪里都是你,逃都逃不开。”
付清允听着舒窈一字一句泣不成声的控诉着他,一颗心像掉进了满是玻璃碎片的密闭小房子里,密密麻麻的疼钻着心窝,连呼吸都带着窒息,一点点凌迟着他。
他没有权利去反驳,低声开口,“是我不好。”是他不好,让她难过,是他不好。
随后妥协,连声音都发着苦,艰难吐字,“风大,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卡文卡哭了,明天一定要日万。
第52章 chapter52
◎醉酒◎
那个晚上, 舒窈和付清允很默契的谁也没提过。
很快就到了周末汇演。
四个人早早的到了张南学校门口,等着张南来接他们。
没过多久,校门口穿着一身绿色军装一脸英气的张南小跑过来, 看见阮雾眼下的乌青愣了一愣, “妹妹,咱们也就五六天没见面吧, 你这是多久没好好睡觉?”
阮雾挂在秦知聿身上耷拉着眼皮, 有气无力的开口道:“最近忙竞赛的事, 天天在图书馆泡着, 起早贪黑。”
“忙的连见我的时间都没有。”秦知聿淡淡瞥了她一眼。
“快走快走,一会就开始了。给你们挑了前排的位置。”
因着前些年京港军事大学并进了理工大学, 所以现在整个京港理工大学一半都是军校生,走在校园的羊肠小道上,放眼望去全是穿着花花绿绿军装的学生, 精神气一个比一个足,舒窈见一个就哇一声眼睛都看直了。
汇演在操场上进行,偌大的操场上放着震天响的国歌, 今天天气格外好,太阳高照,连风都温和,绿茵草坪周围的观众席上放眼望去也是人头攒动, 乌泱泱的一片。
张南明显在这次汇演中占据主要领导地位, 单从他给四个好朋友安排的座位就能可见一斑。
最前排, 挨着主席台, 视野极佳。从台上轻轻往下一瞥就能看见他们四个。
阮雾从坐下就阖着眼开始补觉, 昨天有个数据跑出来不太合适, 蒋方逸又是个完美主义, 三个人愣是在图书馆呆到半夜,等数据调控好才让她和宋明远回去。从黑漆漆的图书馆里出来,阮雾叫苦不迭,来接她的秦知聿全程黑着个脸,一个劲的嫌时间晚。
前排基本没什么遮挡,阳光直直的打在阮雾身上,暖烘烘的,她头上蒙着秦知聿的外套,耳边是数不清的声音吵闹着。
意识正模糊着,胳膊突然被动了一下。她以为是秦知聿存心招她,揪下脸上的外套,正打算发脾气,结果睁眼看见穿着军装一脸严肃的阮明嘉正直愣愣的看着她。
她掐了一下秦知聿的胳膊,小声问,“怎么不喊我?”
秦知聿摸了摸鼻子,“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阮明嘉背着手,身后跟着秘书。
她坐直身子,“爸,谭叔。”
阮明嘉穿着军装,板着脸冷冷的嗯了一声,威严瞬间就上来了,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阮雾和秦知聿。
“困了怎么在这睡?不怕着凉?”
“我就眯一会,昨天忙的有点晚。”
正巧张南走了过来,看见阮明嘉之后,脚步顿了下,“哟,阮叔怎么也来了,我们学校就搞个汇演,怎么还把您这尊大佛请过来了?”
身后的谭秘书正色回答,“将军也是临时起意,听说今年的汇演搞得相当隆重,当然得亲自过来看看有什么好苗子没。”
一番寒暄过后,阮明嘉再度开口了,“今天军区过来不少领导,都认识你们几个,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点影响。”
“知道了。”
等阮明嘉走了之后,阮雾才开始吐槽,“天天影响,这也有影响,那也有影响,什么都不让干,出来放松一下还能被说。”
舒窈也接话,“就是就是,整天让我注意影响,你看东子哥他爸,陈叔都不管了,跟东子哥说只要他不闹出个孩子来,他都给他擦屁股。”
“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影响的。”
阮明嘉一来打扰过后,阮雾那点零星睡意也没了多少,撑着下巴看着秦知聿轮廓分明的侧脸。
秦知聿察觉到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她垂在肩上的头发,两个人今天穿了情侣外套,阮雾特地从衣柜里挑的,暗红色飞行服,眼色扎眼的很。
主席台上的阮明嘉稍微侧了一下头,两个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秦家小子不知道趴在他闺女耳边说了什么,惹的阮雾笑的花枝乱颤的,又过了一会,秦知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糖抠出几粒塞到他闺女嘴里。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一旁的谭秘书微微弯了弯腰,适时开口,“都说秦家的小公子是个反骨乖戾的,我瞧着对咱们满满倒是好得很呢。两个人坐在那可真登对。”
阮明嘉重重的哼了一声,似是看不惯这些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的行为,“他要敢对我闺女怎么着,我非得去秦锋办公室闹一通。”
阮明嘉旁边坐着的军区二把手胡副军长胡呈笑了笑,“我说老阮,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就是这样,你也不用这么不适应,说不定等毕业了,你家小棉袄就给你带回来个皮夹克。”
“你别动不动就往秦书记的办公室里去,我前几天去中央开会的时候可听说了,秦锋专门跟门岗打了招呼,只要你来,看着脸色不好,抓紧给他打电话。”
阮明嘉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我有这么让人害怕?”
“人家能不怕你吗,他们家小子都把你们家白菜给拱了,恨不得躲的你远远的呢。”胡呈整理着袖口,笑着打趣。
校领导和军区的负责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阮明嘉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快开始了,赶紧看看有什么好苗子没。”
伴随着庄严的国歌,汇演逐渐拉开序幕,排列整齐穿着清一色军装的方队慢慢进入绿茵草地。
接下来,主席台上的领导们慢慢下台,挨个走到进行不同比赛的队伍当中,一一点评记录。
轮到张南他们班的时候,张南带好帽子,看着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们,肃着一张脸,不复小时候的顽皮,正经又庄重的敬了一个姿势标准的军礼。
“请领导过目!”
跟张南住一个院的那些领导们看着张家小子的精神面貌,止不住的点头,眼里全是赞赏。
小时候在他们眼皮底上摸鱼上树的混小子如今也已经成长为未来的国家栋梁了。
少年人朝气又蓬勃,鲜红飘扬的国旗下,燃烧着他们的信念。
汇演圆满结束之后,阮明嘉走到张南面前,勾唇笑着,“小南愿不愿意来我们陆军军区?”
张南喜不自胜,站军姿的腰都快前倾到阮明嘉脸上了,“我?”
“对,就是你!”
他哆哆嗦嗦开口,“愿意,我愿意,我老早就听说军区新来了一大批好东西,馋的我心直痒痒。”
胡呈看见他这副样子,眼角皱纹都笑出来好几层,一手握拳锤了锤结实的胸口,“行了,等放暑假了,你小子收拾收拾过来报道!我们陆军军区可不比别的地方,到时候让江家的小子好好练练你。”
汇演结束后,张南也不急着走,张扬的眉梢全是笑意,指挥着后面十几个长相端正的男生往舒窈面前排成排站着,一声令下,“脱!”
十几个男生也不害臊,似是习惯了这种场面,双手交叉抻着作训服底部,往上一甩,结实紧致的肌肉明晃晃落在了众人眼里。
秦知聿从张南发话开始就飞快的伸手捂住了阮雾的眼睛。严严实实的,阮雾只能听见舒窈一声接着一声的哇。
“这个好。”
“这个更好。”
“这个也标准。”
“阮雾,你快过来看看,满分作业在和我招手!”舒窈回过头冷不丁看着被秦知聿锁紧怀里捂着双眼的阮雾,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替你多看几眼。”
张南痞笑着,一米九的大个子半蹲在地上,扯过一边的狗尾巴草,随便塞了一根干净的绿根茎到嘴里咬着,“哥哥可是把整个专业最拔尖的都喊过来了,都是刚才被夸了的,相中哪个赶紧挑。”
付清允见不得他这个嘚瑟样,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一脚蹬在他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把人蹬倒了,“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损?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嘿,你个没良心的。”张南起身作势要招呼付清允。
然后一把搂住付清允小声说话,“你还不知道窈窈什么眼光?不就喜欢你这种看起来就弱的我一手能打两个的白斩鸡吗?要不然那蒋四眼怎么得了她青眼的,替身文学懂不懂?我弄这么多大块头来,她新鲜完了也就腻了,肯定到时候觉着你好啊。这几天喝酒都往脑子里喝去了吧,大傻逼。”
付清允腾出脚来又踢了他一下,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那你他妈找这么多练的好的,一身腱子肉我看了都羡慕,别说她从小就颜控了,万一半路喜欢上这种大块头了怎么办?”
张南耸了耸肩,“那就是你命不好。”
舒窈从付清允开口第一句的时候整个人情绪就不太自然,眼神四处乱飘。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小饭馆去的路上,张南摇头晃脑的走到阮雾跟前,虚虚搂着阮雾肩膀,“妹妹,你说这次我被选上去军区,是不是阮叔看在你面子上给我走的后门?”
阮雾认真思索了一番,“不会,你和阿聿玩这么好,我爸看他多不顺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恨屋及乌,要是你真不靠谱,他巴不得早早把你刷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付清允也不忘泼凉水,“阮叔简直就是秦少爷二十年人生里最大的滑铁卢。”
“连个岳父都搞不定。”
秦知聿把张南扯到一边儿去,牵过阮雾的手,掀了掀眼皮,声音没有温度,“连个舒窈都搞不定。”
舒窈继续装死,假装看不见四个人齐刷刷看向她的神情。
刚到餐馆门口,阮雾手机响了。
她背过身子接起电话,简单嗯了几声后,她拽了拽在门口等她的秦知聿。一脸歉疚的看着他。
“怎么了?”
阮雾心一横,语速极快,“刚才宋明远打电话过来说我负责的那块项目有几个数据出了点问题,教授等着看,让我赶紧回学校。”
她说完,面前的人都没什么情绪。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勾住他的尾指,“生气啦?等我忙完这阵一定有时间陪你。”
秦知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自己回去就好啦,省的我看见你老是想和你多呆一会。”
罕见的,秦知聿没不放心的送她回去,点了点头,淡声道:“路上小心。”
阮雾着急回去,也没听出他比平时要冷淡点。
-
秦知聿落座的时候,舒窈探头没看见阮雾的身影,问秦知聿,“二哥,阮阮呢?”
“回学校了。”
他答完话之后低头冷着个脸拆手里的烟盒,塑封被他扯的乱七八糟的,往嘴里塞了一根和张南要了打火机之后,自己在桌角吞云吐雾。
一根烟抽了一半多,他又心烦的给灭了。
张南咬着烟含糊不清的开口,“怎么正好好的回学校,周末学校也有事?”
“她最近忙竞赛,刚才他们班长给她打电话,说有个数据不对,让她回去一趟。”
上菜速度很快,靠门的付清允边帮忙端着菜,边开口,“班长?那个和满满表白那个四眼?”
舒窈颦眉,“四眼多难听,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
秦知聿抬了抬头,“四眼怎么了?姓蒋的不也是个四眼。”
电光火石间,秦知聿和付清允突然对上眼神,随后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
懂得都懂。
四眼最近多招人烦。
没等到吃完饭,秦知聿让服务员做了份小馄饨拎着就起身要回学校,口气按耐不住,“我先回去了,她忙起来就不吃东西。”
秦知聿走后,张南笑了声,“谁饿了不知道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这秦少爷是怕被撬墙角吧。”
“这阿聿,算是彻底栽咯。”
-
秦知聿拎着小馄饨径直往图书馆走去,正巧遇见从图书馆出来的楚涵。
楚涵握着包带,眼神落到他手里的打包盒上,不经意的开口,“你是要去找阮雾吗?”
本来要路过的秦知聿顿了下,停住脚步。
楚涵又开口,“她在三楼吃饭呢。”
秦知聿眼神一凛,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然后收回目光抬腿迈上台阶。
徒留楚涵站在原地愤愤的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使劲跺了跺脚。
拐进三楼之后,秦知聿轻车熟路的走到他们经常呆的教室,门大喇喇的敞着,阮雾坐在空桌子上往嘴里扒着盒饭,旁边的凳子上摆着溢香楼家的包装袋。
宋明远坐在阮雾的对面,时不时的抬眼看着阮雾笑一下。还伸手往阮雾面前推着几个她爱吃的菜,示意她多吃一点。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嘴里时不时蹦出来几个秦知聿听不懂的专业词汇。
他斜站在门口,尽收眼底,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已经快要凉了的小馄饨,脸上划过讽刺。而后转身离开。
宋明远抬手推眼镜的时候刚好看见离开的秦知聿。
阮雾放下手里的筷子,“班长,刚才你说什么数据?”
宋明远顿了顿,没告诉她秦知聿刚才来的事情,又扶了扶眼镜,温声开口,“是我新想出来的一个点,还不太成熟。”
阮雾点了点头,“那等会让蒋同学看一下吧。”
“我负责的那个数据跑好了吗?还有问题吗?”
蒋方逸从电脑屏幕前移开眼,“没问题了,待会一起去教授办公室让他看看吧。”
阮雾点点头,看着宋明远,“班长,饭钱多少,我转你。”
“不用了,大周末的还把你喊过来,权当我赔礼道歉了。”
“不行,项目是大家一起的,哪有什么周末不周末的。”阮雾态度坚决。
“对啊,明远,阮雾要转,我也要转,溢香楼的饭菜可是难送的很。”蒋方逸靠在电脑桌前,双手放在胸前交叉着,“等吃好,咱们把明远的新点子落实一下在加上吧,教授都等了好久了,也不差这一会了。”
阮雾全程不尴不尬的维持着礼貌笑意。宋明远急匆匆的打电话喊她过来,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据问题之后,又张罗着一起点外卖,忙活一中午了,结果外卖来了之后一直往她手边推着菜盒,搞得她一直吃白米饭。还一直和她搭话,专门问她负责的区域还有什么新点子没。她只得硬着头皮随便说了几句,心都飘到秦知聿那去了。
秦知聿走出图书馆之后,毫不留情的把手里的小馄饨扔进垃圾桶里,面容冷峻,头也不回的开车离开了学校。
等三个人忙完去办公室把文件资料交给陈教授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走出教学楼,路灯已经全部亮起来,阮雾甩了一下累的酸痛的胳膊,掏出手机看微信,空荡荡的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打开和秦知聿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条消息。
【终于忙完啦!!教授说明天让我们休息一天,可以多陪着你了!!】
往常里秒回的人,现在却是杳无音讯。现在也才七点钟,也不是他洗澡的时间。
阮雾边往寝室走着,边给付清允打了通电话。
滴滴两声,很快就被人接通了。
“清允哥,秦知聿在寝室吗?怎么发消息不回。”
付清允抬手捏了下鼻梁,看着身边喝的烂醉的人,无奈开口,“你来兰庭吧,阿聿喝多了。”
挂掉电话之后,阮雾皱着眉头,喝多了?中午喝多了醉到现在?
来不及多想,她匆匆赶去校门口打了辆车前往兰庭。
好在离得近,路况也还好,很快就到了兰庭。
输密码开门之后,扑面而来的酒味夹杂着烟味,阮雾皱着眉低头换着鞋子,客厅传来张南的声音,“妹妹,你俩怎么了?”
“没怎么啊。”阮雾心里泛起疑惑。
“没怎么,他怎么跟这喝了一下午酒,拽都拽不开,怎么劝都不行。”
阮雾放下包走过去,沙发上的人轻阖着眼,眼尾通红,周边全是喝空了的酒瓶。
“他不是一直都和你们在一起吗?怎么好端端的喝成这样?”
付清允摊开手掌,耸了耸肩,“你走了没多久,惦记着你没吃饭,阿聿就去给你送午饭了。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拉着我和小南来这喝酒了。”
“行了,你在这照顾他就行,我俩回学校了。”
阮雾胡乱答应了一声,心里纳闷着,他来图书馆她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找错地方了。
她凑近,简单收了一下手边的空酒瓶,放到垃圾桶里。然后碰了一下他的手,小声叫他,“阿聿?”
秦知聿睁开眼睛,似是意识有些不清醒,揉了揉太阳穴,冷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挣扎着站起身,晃了一下,作势要回卧室。
阮雾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担忧的问,“你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你在乎吗?”
第53章 chapter53
◎吵架。◎
阮雾听着他略带讽刺的声音, 不解的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想问问你溢香楼的饭菜好吃吗?”
阮雾拽住他胳膊, 神色透着焦急, “我不知道你来,中午是大家忙完了, 一起点的, 而且我转给宋明远钱了。”
“哦。”
不痛不痒的一个字, 阮雾声音也冷了起来, 松开手,“你他妈有意见就说, 不用在这爱搭不理的。”
秦知聿后退一步,脚步虚浮撞倒了身后的垃圾桶,玻璃酒瓶重新散落在地板上, 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
他冷嗤了一声,声音染着酒意,“我可真多余, 怕你中午忙起来忘记吃饭,眼巴巴的给你送饭去,结果你的追求者已经点好了外卖,还都是你爱吃的。”
“他看你的眼神可真含情脉脉呢, 还担心你夹不到, 一直往你手边推。”
“得亏我没进去, 要是耽误了你们两个, 我可得多罪恶。”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阮雾手心被震的生疼, 她看着被她打的偏过头的秦知聿, 喃喃道, “你真是疯了。”
秦知聿用舌尖顶了一下被打的侧脸,借着酒劲自暴自弃的开口,“对,我就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才忍了又忍,我就应该直接冲进去揍他一顿。”
他轻笑一声,满眼阴鸷,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清晰明显。
阮雾握紧了手心,短而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我没什么好跟你解释的,而且我觉得你也不需要有人照顾,我先回去了。”
刚转身走到门口,秦知聿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下把门拉紧,利落反锁,然后一下把人扛在肩上,直截了当的往卧室走去。
阮雾察觉到他的意图,不停的拍打他的背,“你他妈放我下来。”
“不放。”
“秦知聿!”
“留着点力气待会喊。”
卧室的灯被全然打开,门被锁上,窗帘拉的紧实,从侧边看依稀可以窥见淡淡夜色。
秦知聿把人往床上一扔,钳锢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深色棒球服外套脱下来随意的扔到地上-
粗糙的指腹用力钳住她的下巴,秦知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重重的亲了下来。
发/泄一般的亲密,毫无温情可言。
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成年男性的jin.绝力量。
阮雾死死地绷紧牙关提防着他,修剪平整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手腕。
*
秦知聿单手圈住她的后背,唇瓣移到她的耳畔处,他们紧紧拥抱着,不安的微窒感重重席卷着她。
她溃不成军,他轻而易举的把控着一切。
*
两个人一同逛街买的衣服化成碎条夹杂着他的衣服随意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秦知聿在她耳廓不断厮磨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阮雾看着天花板,带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的开口,“你把我当什么?”
偌大的卧室泛起潮意,窗边被她买的绿植被窗帘轻轻刮下,掉落在地升腾着泥土的气息。
阮雾大脑微滞,双眼冷漠的看着他。
她毫不留情的掐挠着他的手腕,短而尖锐的指甲扎进肉里。秦知聿垂眸看了眼手上带着血印的抓痕,连下巴也微微作痛。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吹的窗户沙沙作响,偶尔夹杂着一两声轻雷-
他却丝毫不在意,仿佛被抓伤的不是他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两人额头相抵,浓稠且化不开的细碎情绪全部藏在眼底。
浓重的酒气飘在房间里。
……
让人难以忽略的痛感从心底卷席而来,就像是被利器从中间生凿开一般抑或者是从心尖钻出一根尖锐的硬刺一样。
她死死咬着唇瓣,抑着心里的难过,睁着波光粼粼的水眸执拗固执的望着他。
他沉默的看着她失神空洞的眼睛,忍着无孔不入密密麻麻钻心的疼痛感,伸手把她额头的碎发拨到一边,轻轻拭去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而后伸手覆盖住她的双眼,掌心不断被眼泪濡湿。
那一刻,阮雾觉得她心里高高在上的月亮全部化成触手冰凉的冷霜。
近乎偏Ⅰ执病Ⅰ态的占有谷欠已然吞噬掉他全部的理智。
他早就疯了。
*
阮雾心里憋着火,秦知聿也是一样,两个人像赌气一般,互相对垒,势均力敌,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想低头。
她抬起胳膊用尽全力又是一巴掌挥上去,喷薄而出的怒气全都化成没什么威慑力的一巴掌。
秦知聿气极反笑,阴鸷幽邃的眼睛盯着她看,一晚上扇他两巴掌,左右还挺对称。
卧室里白炽灯刺的阮雾睁不开眼,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长长的前奏声在客厅响起。
没有人去在意。
*
夜色渐渐深了,隔着窗户好似都能听到窗外不远处嵌在灯塔上的大本钟摇摆报时的声音。零点过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最终还是拗不过她,一下下温柔安抚着她的情绪。
卧室里的钟表一圈圈的走着,发出滴滴答答的闷声,阮雾整个人跟骨架重组了一样,眼皮不断打着架。
期间秦知聿酒醒了大半看她满脸倦怠,一副嗓子都哭破了,沙哑得很,翻身下床给她倒了杯温水动作轻缓的喂了大半杯。
他摸过桌子上的烟,随便从衣柜里扯了件衣服把人裹好往卧室沙发里一放。咬着烟把床上狼藉粗粗收拾了一下,换了干净的床单被罩。
秦知聿灭了手里的烟,看着在沙发上穿着衬衣的阮雾,眼眸幽深,抱着人就往卫生间里去。
浴室没开防窥装置,透明的玻璃浴室里热气弥漫,雾汽氤氲的的玻璃壁上隐隐约约印着几个掌纹。
阮雾哭腔细弱,嗓音细若蚊鸣还不忘骂他,“你滚开。”
秦知聿抬手关掉水流,让她靠着自己,声音低低的。
“last hole.”
*
她迷迷糊糊的透过玻璃看向窗外窗帘没闭合的缝隙,夜色浓重阴暗,分不清是她意识混沌还是真的发生了,她好像听见了雨声夹杂着震天的雷声。
她不断飘零着,强撑着精神抓住让她能依靠的东西。
*
须臾,秦知聿垂着眼把崽崽嗝屁袋随意卷了一下随手丢进了垃圾桶,简单冲洗收拾了一下,迈着有些浮泛的脚步抱着阮雾回到床上。
怀里的人好像睡得不太安稳,不断的梦呓着,肉眼可见的地方一片潋滟,悔意渐渐翻涌上来。
“啪”的一声,灯光全部被关掉。
月光透过窗帘的微小缝隙打了进来,秦知聿曲起手肘静静的打量着她,睫毛微颤,泪痕明显,薄薄的眼皮好像还有些红肿。
—
他看着带着倦意入眠的阮雾,小声凑在她耳畔处,轻轻开口回答她那会的问他问题:“你是我所有本能期望的叠加体。”
“我爱你。”
——本能期望的叠加体,无止境的想要分享,无止境的想去拥有,无止境的想要去陪伴和去恋爱。
换言之,他的本能全是你。
可是爱的本质又是人类本能去促使的。
结论显而易见:
你把我当什么。
我的爱人。
房间里,静的只剩下他说爱的声音。
_________
夜色更深了,阮雾昏昏沉沉睡的极不安稳,不停的做着梦。
记忆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
先是在巷子里的台球厅,她第一次遇见秦知聿,画面极速变换着,潭拓寺的一幕幕又如走马观花般放映在她脑中,还有跟她表白的秦知聿。
最后浮现在她脑中的是一声重重的巴掌。
他说她只能是他的。
阮雾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室内一片昏暗,窗帘的缝隙透出一丝光亮,她艰难的挪动着酸痛的身体,一刻不停歇的下了床,飞快的从衣柜里掏了一套衣服,然后拎着包逃也似的出了兰庭。
昨夜下过大雨,路上一片潮湿,水坑里积攒着水,马路上不断翻涌着潮湿的气息。
回学校的出租车上,阮雾不停的擦着眼泪,司机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看着她哭的这么凶,叹了口气,“姑娘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阮雾不吭声。
“两个人在一起总有摩擦的时候,说开了就好了。”
下车后,她哽咽的朝司机说了声谢谢,然后强忍住酸痛的双腿,飞快的往寝室走去。
推门的声音过大,一下子惊醒了舒窈。
舒窈睡眼朦胧的看着双眼红肿的阮雾,一骨碌爬了起来,“怎么回来了?”
阮雾边脱外套边哭,一个劲的摇头,脖颈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青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窈走下床小声安抚着阮雾,“二哥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
难为舒窈一个从小到大这么害怕秦知聿的人,义愤填膺的要去找他算账。
阮雾抽泣着,带着哭腔,声音嘶哑,“他就是有病!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欺负人。”
舒窈听着她沙哑的不得了的声音,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手心里,刻意放缓了语气,“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昨天晚上知道阮雾去了兰庭之后,一夜未归,以为两个人和好了。结果一大早看着阮雾抹着泪回来,心下一沉,单看阮雾露着的脖子就知道两个人昨天晚上闹得多过火。
“你打算,和二哥怎么办?”她小心翼翼的斟酌语句。
“分手,谁他妈还和他在一起,不分青红皂白吃醋,神经病。”
舒窈隐约猜到些什么,委婉开口,“二哥从小就领地意识有点强,不让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别说我们了,沈姨和知珩哥都不行。”
“有一阵我记得二哥拿压岁钱买了一个限量版模型,小南哥和付清允特别喜欢,想玩,两个人就背着二哥去练琴的时候偷偷拿了出来。”
“结果二哥回来之后,默不作声的把那个模型抢了过来,然后当着他俩的面给摔碎了。”
阮雾别开眼,握着杯壁的手细看还轻轻颤着,“我不是他可以圈禁领地的物品。”
“再喜欢他,我也不能丢掉我自己,然后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着他生长。”
随后又固执开口:“我不是他的附庸。”
舒窈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睡会吧,好好休息一下。”
-
兰庭。
秦知聿揉了揉涨的发疼的太阳穴,习惯性的伸手揽过身边人,结果扑了个空。
他半直起身子,伸手摸了摸左边空荡荡的床,冰凉一片,恐怕人早就已经走了。
他赤脚走下床,看着散落一地的破碎衣服,喉咙微微发紧,又想起昨天晚上被泪洇湿的床单,破天的悔意笼罩着他,但是他又固执的不愿意低头。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先低头。
他走进浴室,透明玻璃上的掌痕还清晰可见,洗手台前的镜子映照着他疲惫的面容。眼眶里布满血丝,下巴被新生的青色胡茬占据。
简单收拾了自己之后,他弯着腰,慢慢的收拾着客厅和卧室的狼藉。
他看向阳台边上生机勃勃的绿植,半响,摸起手机给舒窈打了一个电话。
舒窈看了眼睡的极不安稳阮雾,轻手轻脚的走到阳台上按下绿色接通键,“二哥。”
“她呢?”
舒窈叹了声气,“哭着回来的,刚睡着,说要和你分手。”
秦知聿攥紧了手机,生硬的开口,“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挂了。”
-
秦知聿和阮雾正式开始了冷战。
和对方的微信聊天框一直停留在那天在图书馆阮雾发出去的那条消息上,再也没有更新过。
似乎是两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谁也不肯低头,偌大的校园里,两个人活动范围又是高度重叠,可却是一次都没遇见过。
又是一周的选修课上,阮雾看着手边空着的两个座位,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舒窈在一旁听的清楚,偷偷打开和秦知聿的聊天框,默默传达消息。
【二哥,刚刚阮阮叹了好长的一声气,估计是想你了。】
【她不是没和你提分手吗,你干嘛躲着她?】
检察院里秦知聿坐在秦知珩的办公室里,咬着烟看着舒窈发过来的信息。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发过去三个字,【知道了。】
干嘛躲着她,还不是怕见到她,怕她一开口就是提分手。
秦知珩看着原本干净无比的办公室被他造的跟仙境似的,忍不住开口,“又吵架了?”
“嗯。”秦知聿看着和阮雾的聊天框,心里恨恨的想,就不能哄他一次?就算不哄他,都一个周了,连个台阶也不给他,好歹给个台阶,然后他才能顺理成章的去哄人吧。
“这次又是为什么?”
秦知聿放下搭在桌子上的长腿,抬手揉了一把脸,闷闷的开口,“我吃醋,喝多了,犯浑,和她吵架,然后把人给”
秦知珩想起前几天这混小子满脖子的抓痕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抄起手边的文件往他身上一砸,怒不可遏,“你他妈脑子抽风吧,人家不愿意,你还玩强的?你不怕她爹找到咱家去?”
“怪不得要和你分手,活该。”
“那我也挨了两巴掌。”
“怎么不抽死你呢。”
秦知珩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抬手把他烟给掐了,“最近别在这呆了,给你放假,赶紧滚回学校哄人去,要是真闹出个好歹来,你看咱爸怎么收拾你。”
“我不回去。”
“她要是一见面就和我提分手,那我哭都没地方哭。”秦知聿怀里抱着抱枕,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
“我管你回不回去,爱去哪去哪,别在我这碍眼。滚滚滚。”秦知珩摆了摆手满脸不耐烦的让他滚出办公室。
在他这烂了快一个周了,除了上课、睡觉天天在他这里呆着,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快堆成小山了,他以为两个人就是简单的小打小闹,没几天就和好了,结果这小王八蛋干出这么混的事,这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无奈之下,秦知聿只得老老实实的回学校。
脚步跟不听使唤似的往图书馆走去,还没抬腿走进去,迎面撞上想见的人和不想见的人并肩站在一起。
一个周没见,她好像瘦了些。
秦知聿嘴唇翕动,思念占据上风,他伸手抓住阮雾的手臂,“阮--”
结果阮雾跟看不见一样,轻轻把他的手撇了下去,看都没看他一眼,和宋明远继续谈论着竞赛的事,径直往图书馆走去。
秦少爷看着两个人并肩远去的背影,一颗心又酸又难受,硬生生站在原地急红了眼。
进了教室之后,宋明远看着魂不守舍的阮雾,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她,“你们吵架了?”
阮雾不想把这么私人的事跟不太熟的人讲,随口叉开话题,“教授说最新一版的PPT还需要改吗?”
宋明远点点头,“有几个地方还是要细化一下,你看看这几个点”
忙完回寝室之后,舒窈躺在床上看着疲惫不堪的阮雾,指着桌上的吃食,小心翼翼的开口,“二哥那会送来的,说看你瘦了。问我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你吃吧,我不吃。”阮雾看了眼盒子里被剥好,码的整整齐齐的龙虾肉,咬着酸涩的口腔软肉,负气开口。
一个周都躲着不见她,选修课也不来上,大周末了想起来她这号人,凑到她面前刷刷存在感,连句正儿八经的道歉也没有,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然后给一颗甜枣?
有能耐他躲她一辈子。
舒窈看着脸上变幻莫测的阮雾,再度小心翼翼的开口,“下个周末,你就得去曲海比赛了吧?”
“嗯。”
“那二哥生日”
“洗澡去了。”看着阮雾阴沉沉的脸色,舒窈抿了抿唇,缩回了被子里。
作者有话说:
那一刻,阮雾觉得她心里高高在上的月亮全部化成触手冰凉的冷霜。改编自网络。
亲爱的审核员大大晚上好呀,刚刚小的已经全部删掉了!!孩子的小红花已经没了,让孩子冲冲双周榜吧哭唧唧
提前祝审核员大大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让我过审~
第54章 chapter54
◎崩塌◎
接下来几天, 阮雾好像总能看见秦知聿,去哪都能碰见他,耷拉着一张脸, 整个人生人勿近的样子, 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里捏着几本书,看她一眼又走了。
阮雾尽力忽视着他的眼神, 在心里默念, 别心软别心软, 他这次做的简直太过分了。
周五的选修课, 秦知聿罕见的来了教室。
选修课教授看见他打趣道:“大才子在检察院学到什么好东西没?”
“不如您教的东西多。”
一句话说的教授心花怒放,嘴角都快合不上了, “油嘴滑舌。”
阮雾看见他往座位上走,不动声色的把书和凳子都往舒窈那边靠了靠,和旁边的座位拉出一道距离。
秦知聿瞥了她一眼, 淡淡移开视线,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书。
楚涵似是知道两个人吵架的事情,看了眼两个人之间的大距离, 故意夹着甜的发腻的声音传过来,“阿聿,昨天在检察院有个地方我还不明白,你能帮我看看吗?”
“好。”
“这个案子得用xx法的第xxx条才能更具说服力, 如果继续沿用之前的, 很容易就被对方找到漏洞, 你自己仔细对比一下。”
“哇塞, 你好厉害, 谢谢你哦。”
“不客气。”
秦知聿强忍着不耐烦给楚涵讲解着, 眼角余光却是一直关注的阮雾, 看见阮雾握笔的手背骨节都发白的时候,他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原来你也会难过。
阮雾极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身边两个人交流的声音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耳朵,她放下手里的笔,屈起左手肘捂住自己的耳朵,低头看着手里令人心烦的法律条例。
看不到心里去的法律条例跟秦知聿一样讨人厌,怎么当时会脑子一热选这门选修课。
难捱的课终于过去了,阮雾一秒也不想在教室里多呆,拎着书冷着脸就往门外去,留下舒窈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秦知聿看着她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笑,舒窈看见之后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你女朋友都不打算给你过生日了,你还有时间笑。”
“我也没求着让她给我过。”
一个两个,嘴硬的跟什么似的。
校门口,阮雾接到电话去拿快递,拿到手之后才发现是上个月给秦知聿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对对戒。
她拿着礼物脚步匆匆的往寝室赶,宋明远在群里发消息说两个小时之后学校就要安排车送他们去曲海,让她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走到女生寝室楼下的时候,阮雾脚步一顿,看见秦知聿站在寝室楼下,面前站着楚涵,楚涵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资料还有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
秦知聿懒洋洋的伸手接过,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阮雾的眼眶倏的一下红了,用力捏紧手里的礼物,憋着眼眶里的眼泪低着头往寝室走去。
自然也没看到秦知聿看她的眼神,隐忍又克制,攥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
回到寝室之后,阮雾把礼物往桌上一扔,找出行李箱往里扔着换洗衣服,眼里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地上滴落着。
收拾好行李箱她坐在床上发着呆,找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铁盒子,攥在手心里无声的落着泪。
宋明远的消息适时发过来,让她在寝室楼下等着。
阮雾拖着箱子往楼下等着,一眼看见站在楼下角落里的秦知聿,周身烟雾缭绕,脚下零星散落着烟头。
她愤愤的想,怎么不抽死他。
车很快就过来了,宋明远帮着阮雾把箱子放进车后备箱里之后,绝尘而去。
留下秦知聿站在原地,想着刚才阮雾红肿疲惫的双眼,心里堵的不上不下的,低低笑了一声,眼里又泛着疼。
他就是故意想看她吃醋,让她觉着心里难受,给他个台阶,也没想惹她哭。
怎么自从跟他在一块之后,哭的次数比从前多那么多。
裤兜里的手机忽的振动了一下,他划开屏幕的手一顿,是阮雾发来的微信消息。
他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扑通扑通的跳着,带着久违的惊喜,止不住的想着这姑娘是不是真的按耐不住了,给他递过台阶来了。随后转念一想,万一被他刺激的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的和他提分手怎么办。他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手里的手机一下变得跟烫手山芋一样,仿佛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他忍了又忍,无奈阮雾的消息像潘多拉魔盒一样,深深地扼住他的好奇感,秦知聿闭上眼心一横滑开手机屏幕。
映入眼帘的五个字。
【我们分手吧。】
操,不就是让她吃个醋,怎么就逼到提分手的地步了!先前一个周躲着不见她的时候,也没见她发消息提分手,怎么这几天自己在她面前出现几次,人就跟转了性似的,提了分手。
他脑中飞快滑过一个念头,连唇色都泛着白,他不该这么幼稚的拿楚涵气她,她那么讨厌楚涵,他还拿楚涵气她,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一定是偷偷哭了。
可是另一个念头又滑了出来,自己那么讨厌宋明远,她还天天和他呆在一起准备那个劳什子破竞赛,他都主动去图书馆了,还把他的胳膊甩下来,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一点也不考虑他的感受,还打了他两个巴掌,他爸妈都没打过他。
赌着气,他脑子一热,红着眼,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打着字。
【分就分,你别后悔!】不就是放狠话,谁还不会了。
车上,阮雾手机振动了一下,看见秦知聿的回复,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她压低帽檐,眼泪滑进口罩内,濡湿整张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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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阮雾把手机关掉,无视一众人发来的消息,专心比赛。
等到下午,比赛圆满结束,三人组做出来的项目荣获金奖。陈教授带着三个人准备开个庆功宴然后再打道回府。司机开车空档里,阮雾打开了手机。
消息突突的往外冒,一点也不停歇。
不等手机振完,舒窈的电话打过来了。
不等她开口,对面焦急的声音响起,“手机怎么关机了?”
“刚比完赛。”
“我在曲海,赶紧给我发个定位,我过去接你,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你昨天和二哥提分手之后,二哥自己一个人跑去潜水了,结果出事了,现在人还在军区医院躺着呢!”
阮雾大脑嗡的一声炸了,再也听不见电话那头舒窈的任何声音,咽了咽喉咙,“教授,您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教授从后视镜里看见阮雾发白的脸色,忙不迭地指挥司机找个地标明显的地方把阮雾放下,并嘱咐她注意安全。
阮雾低头给舒窈发着定位,蹲坐在路边双目无神的等着舒窈。
公路上数不清的车辆鸣着笛,接二连三的从她面前路过。凉风冷飕飕的掠过,阮雾整颗心不安的跳动着,失了频。
霎时,一辆黑车停留在阮雾面前,随后车窗半降,舒窈的声音传过来,“上车!”
阮雾坐在副驾驶上扯着安全带急忙开口,“怎么回事?”
舒窈开着车安慰她,“你别急。昨天你给他发完消息之后,二哥就拉着付清允去隔壁市潜水了,结果设备批次出现了质量问题,二哥又心情不好,注意力不集中,一下子撞到礁石上了,胸前被滑了一道口子,不深不浅,还好付清允当时发现的及时,接着就送回来了,也就中午的事,打你一下午电话都没人接,关机。”
阮雾干巴巴的开口询问,“手术成功吗?”
“成功,没什么事,再观察室里观察呢。医生说海底礁石不干净,怕术后感染,多观察一阵子。”
“没事就好。”
“你赶紧回去骂他一顿,缺心眼呢吧,心情不好跑去潜水。”
阮雾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我就不去了,反正他没什么事,你把我送回学校吧,或者送我爸那,都行。”
舒窈拗不过她,看着路况把她送回了大院。
“那我也不去医院了,医院里付清允和张南在那陪着呢,我去了也是添乱,等明天你想明白了,咱俩一块去医院看二哥。”
阮雾拎着箱子推开家门,阮明嘉明显惊愕了一番,“哟,怎么回家了?秦家小子在医院躺着呢,你不去?”
“不去。”
阮明嘉把她的箱子拎到楼上,不经意间的开口道:“吵架了?”
“您能不能少操心我的感情,我困了,想睡觉。”
碰了一鼻子灰的阮将军摇摇头悻悻的走开了。这俩人,上周还好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又闹得不可开交,年轻人谈恋爱真会作妖。
阮雾关上房门之后把自己摔进床里,心烦意乱的翻着朋友圈。
一刷新,接二连三的蹦出来张南等人发的照片,一模一样的文案,一模一样的照片,基本可以判定为复制粘贴。
照片上秦知聿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紧闭着眼,剑眉微皱,面色痛苦。
阮雾粗粗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在一旁,闭眼假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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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张南翘着腿纳闷的开口,“付清允,你靠不靠谱,朋友圈都发这么多条了,满满不是也没来吗?”
付清允站在窗户前,老神在在的开口,“你急什么,这才几点,三更半夜准来。”
躺在病床上的秦知聿觉得他们俩聒噪死了,麻药劲刚过,神智才刚刚恢复一点清醒,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的开口,“你们俩,赶紧滚,吵死了。”
“不是我说,你有没有点良心,要不是我给你从海里捞上来,你现在指不定被冲到哪里去了。”
“得得得,我俩不吵你了,去办公室睡觉去。”
付清允带着张南轻车熟路的摸到他小姨的办公室里,和值班护士打了个招呼进了办公室倒头就睡。
张南睡不着,坐在床边心烦意乱的,“你说满满能不能来?”
“能来,你放心吧,放一百二十个心,不来我送你辆车,随你挑。”
“行吧,你这么说我心里有点谱了。”
另一边,阮雾压根就睡不着,一闭上眼全是秦知聿惨兮兮的样子,她叹了口气,看着付清允发到她手机里的病房号。认命的下了楼。
楼下,阮明嘉还亮着客厅的灯看着书,看见阮雾下楼一点也不惊讶,“这就走?”
“这么晚了,您还不睡觉呢?”
“等你呢,知道你待不住。”
“走吧,大晚上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开车送你过去。”
阮雾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到了医院门口,阮明嘉把人放下后,并没急着走。
“看这架势,你今晚不回家了?”
“应该不回了吧。”
“行了,赶紧上去吧,风大,别躺病床上的还没好,你又被吹感冒了。”
阮雾低低的应了一声后,径直上了顶楼。
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除了值班护士时不时的走进去查一下房,也没有人来回出入。
病房的门中间是玻璃的,阮雾走到秦知聿的病房门前,接着走廊的光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本来以为照片把他拍的够惨了,结果真人更惨,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陪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知道张南和付清允两个心大的跑哪野去了。
她站在病房门口伫足良久,半响僵着手指轻轻推开了门。
红唇抿成一道直线,定定的望着病床上的人。
秦知聿迷迷糊糊的,刚才护士又进来给他打了一针,现在感觉药劲上来了,要不然怎么能看见阮雾。
他嗓子发干,手术完之后没喝过一滴水,嘴唇翕动,他想问问那个人影怎么和他的满满这么像。但是他说不出话,总感觉有东西控着他的脑子,让他暂时失了声。
阮雾勾着凳子坐下来和他对视着,倔强的把泪憋了回去。
“还活着呢?”
听到真切的声音过后,秦知聿才相信是阮雾,费力的睁开眼睛,笑了下,声音嘶哑,“活着呢,拿命回来哄你。”
他抬了抬手,示意阮雾牵住。
阮雾别扭难过着,装作看不见。
秦知聿也不强求,放下胳膊,断断续续的小声开口,“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刚才小南说你不来,我心里可难过了。想你来又怕你来,看到我这个样子吓到你。”
“是我不好,昨天惹我们满满哭了。”
“我不是故意的。”
“撞到礁石的时候,我还在想,你要是知道我没了,会不会难过。”
“是我太混了,让我们满满对我失望了。”
阮雾认真听着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还有点模糊,似梦呓,偏生她都听到了,也听懂了。
她擦着从眼角滑落的泪,不敢出声,只能偏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搭在床边的手被秦知聿慢慢勾过去,小心翼翼的牵住,落下最后一句,“满满不哭,是我不好。”然后歪头睡着了。
阮雾看着被牵住的小拇指,眼泪汹涌而出,用力的反握回去。敛下眉眼,看着他清瘦的手背,被礁石碎片划伤了好几道,伤口已经结了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阮雾轻声开口,“生日快乐,阿聿。”
张南看着熟睡的付清允,给他粗粗盖了下被子之后,转身向病房走去,睡不踏实,心里老是挂着阮雾来不来的事。
他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走到病房前,透过透明玻璃看见阮雾拿着沾湿的棉签轻轻擦在秦知聿干燥起皮的嘴唇上,随后又从旁边拿过碘伏,动作小心的给秦知聿的手背上笑着毒,时不时的伸手往脸上擦一把。
张南笑着笑着就莫名其妙的红了眼,思量再三敲了敲门,示意阮雾出来。
阮雾使劲眨了眨眼,放下棉签,轻轻把手从秦知聿掌心里抽出来。
“小南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哭的太厉害,嗓子干哑。
张南笑了笑,“放心不下你俩,过来看看。”
“陪小南哥出去走走?”见阮雾回头看了眼病房里的秦知聿,他摆了摆手,大言不惭耳朵开口,“他睡着了,有护士看着,放心吧。”
阮雾点了点头,两个并肩往外走。医院对面有条烧烤街,凌晨两点还灯火通明着。
两个人坐下之后点了些吃的。
“从曲海回来没吃东西吧?”
“嗯。”
“阿聿没事,别听窈窈胡说八道。”
阮雾机械的往嘴里塞着食物,眼眶子又红透了,呜咽着,“要是我不和他提分手就好了。”
张南抽了张纸给她擦着眼泪,“妹妹,这事和你没多大关系,阿聿出事纯粹是意外,设备质量有问题。再说了,阿聿这次活该。等他好了,哥哥给你打他。”
阮雾听见这话之后又哭又笑的。
看着阮雾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张南结账。两个人走回病房的时候,付清允陪在病床前边打盹边陪着秦知聿。
“哟,你俩吃饱喝足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俩出去吃饭了?”阮雾抬了抬眉,有点吃惊。
“身上的烧烤味熏着我了呗。”
张南说:“谁让你睡那么死的。”
病房里四张三张空着的陪护床,两个大男人劝阮雾先眯一会,他俩盯着。
阮雾一个劲的摇头,扯过凳子趴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熟睡的人。
兀自开口问道:“手术久吗?”
“两个多小时,医生说没事,放心吧。”
第二天一早,秦知聿睁眼醒来的就是俯身趴在床边眼下乌青的阮雾,他稍微抬了抬手,发现小拇指被人牵住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在。
手背上的血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处理好了,还被贴上了创可贴。他以为昨天晚上是他药劲上来了,出现了幻觉,才会看见阮雾。结果没想到真的是她。
他以为她真的不会来的。
心房突然陷落一角,他的满满怎么这么容易就心软了。
作者有话说:
双周榜继续冲狂甩存稿
第55章 chapter55
◎一周年◎
“阿聿, 醒了?”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沈女士和秦书记并肩走了进来,看到床边还在熟睡的阮雾, 沈女士放轻了声音, “满满什么时候来的?”
秦知聿轻咳了一声,不小心牵动了左胸口上的伤口, 他狠皱了下眉, 刻意放轻的声音依然沙哑, “应该是晚上就过来了。”
碍着阮雾睡觉, 沈女士也不好数落秦知聿,只得坐在一边先拿手机处理着公司的事。
没过一会, 张南和付清允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袋早餐。
“沈姨怎么过来了?我俩在这看着就行,你和秦叔这么忙还过来看他。”张南推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沈女士, 瞥了一眼醒了的秦知聿,声音极大。
阮雾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迷迷蒙蒙的睁开红肿的双眼, 脖颈处传来酸痛感,“嘶。”
沈菁仪见状走过去,摸了摸阮雾的脖颈,语气关切, “满满扭着脖子了?”
“可能是没睡好。”她不太自然的抽回握住秦知聿的手,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小南带了早餐回来, 满满赶紧去卫生间收拾一下出来吃早餐。”
阮雾点点头。
等阮雾转身离开病房之后, 沈菁仪把手机往桌上一放, 走到病床前。
咬牙切齿的开口, “秦知聿!你能不能省点心?那边的潜水设备都老化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清允在, 你这会是想让我和你爸白发人送黑发人?”
退了药劲,秦知聿依旧是有些虚弱,“你俩不是头发还黑着呢。”
沈菁仪用力拍打着他的腿,嗓音哽咽,“好好的生日都在病房里过,像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一整夜没敢阖眼!心里直后怕!幸亏你命大!你看满满的眼睛都哭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小南和清允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的,你对得起我们吗。”
秦知聿看着他妈落泪,心里也不落忍起来,硬挤出一个笑容,“妈,我渴了。”
“渴死你拉倒,刚做完手术还不到24小时,不能喝水!”沈菁仪带着怒气拆着棉签轻柔的给他润着唇。
“今天还是我生日呢,你不关心我还骂我,沈女士,你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话音刚落,舒窈拎着蛋糕走了进来,“锵锵锵锵,生日蛋糕!”
“二哥生日快乐!”
秦知聿微微皱眉,“窈窈,你是不是存心的?我连水都没法喝,你拎个这么大的蛋糕,膈应谁呢?”
“你不能吃,我们能吃啊,再说了,你过生日,沈姨最大,哪有你什么事了。”舒窈冲秦知聿吐了吐舌头。
沈菁仪擦了擦泪,嗔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还是窈窈讨我喜欢。”
“行了,你们几个在这吧,我和你秦叔就先走了,不耽误你们给他过生日,桌上有梨,阿聿不能吃,待会你们几个小孩一人吃一个,晚上你们都回去,阿珩过来陪着他。”
出了病房,正好和阮雾碰上,沈菁仪握着阮雾的手,目光柔和,“满满待会回家好好睡个觉,不用担心那个臭小子。”
“好,沈姨、秦叔,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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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聿躺在床上,精神明显比刚醒来那会好多了,挑着眉吊儿郎当的开口,“我过生日,怎么连个生日礼物都没有?”
付清允闻言轻嗤,“我已经救你一条狗命了,你还想要什么?”
张南附和,“有道理,能不能看在资本家救了你的份上,把我的生日礼物也免了呗,给省我点钱去泡妞。”
“滚蛋。”
舒窈看着桌上的蛋糕,疑惑开口,“阮阮呢?我去她家,阮叔说昨天晚上就来了,怎么不在这呢?”
阮雾适时推开房门,“我在这呢,窈窈。”
“昨天送你回去之后,蒋方逸就告诉我你们三个人荣获金奖,恭喜恭喜,看来明年交换的名额肯定有你。”
付清允看着床上的秦知聿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咱们回去吧?在这杵一天了,回家休息休息,这床硬死了。”
不等有人答话,付清允一手拽着张南,另一只手搂着舒窈,大步迈向房门,“满满,桌上有早餐,你吃了之后看着点他,等珩哥来了,你给我们发微信,我们过来接你回去。”
霎时,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阮雾干巴巴的摸过桌上的早餐,一点点往嘴里塞着,平时爱吃的不得了的蟹粉小笼如今味同嚼蜡。她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看向病床上的秦知聿。
秦知聿抿了抿唇,“喂,我好像回血了。”
“啊?”阮雾放下手里的早餐,匆忙走到他身边,神色焦急的查看他输液情况,“没有回血啊,这不是好好的吗?”
秦知聿眼疾手快抓住她要收回的手,小心反握住,不容置喙的牢牢与她十指相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为什么来看我?”
“不是说分手了吗?”
“不是不要我了吗?”
“不是路过我装看不见我吗?”
“不是跟着那四眼走了?”
“来看我干嘛?”
阮雾垂眸看着他正在输液的手,不敢用力挣脱,只能任由他握着,也不反握回去,耳边传来他略带委屈的控诉。
她低头沉默不语。
秦知聿见她不说话,急得抓耳挠腮的,面上不动声色的冷哼一声,“怎么不说话?”
“来看看你死了没。”轻飘飘的五个字落在静谧的病房里。
“让你失望了,命大,没死成。”
他死死绷紧下颌,一眨不眨的看着故意气他的人。梗着脖子又无比生硬的说,“看也看过了,没事就先回吧,都分手了,孤男寡女的,多不合适。”
嘴上阴阳怪气的说着赌气的话,手上扣紧她的动作又用力了些。
阮雾抬头无措的眨了眨眼,小心的避开输液管,费力的掰着他的手,急得脸都红了,“那你松开我!”
秦知聿看着她挣脱的动作应声而松,脸色发沉。
阮雾摸起包就往外走,背影坚决。
他也不拦,沉默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就在阮雾拉开门抬脚要走的那一刻。
秦知聿闭了闭眼,再度出声,“我爱你。”
阮雾脚步一顿,抬脚离开病房关上了房门。
秦知聿抬手固执的捂住双眼。眼角的泪珠不争气的掉落进枕头,迅速晕开而后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开了。
脚步匆匆,腿上被不知名的东西用力的砸了一下。然后是阮雾生哽的声音。
“你他妈混蛋!”
秦知聿听见声音,唇角勾起小小的幅度,挪开覆盖在眼睛上的手,用力的握紧她的手腕,“我后悔了,满满。”
分手就分手,你别后悔。他发出的话。他先后的悔。
“所以呢?”
“你一句爱我就可以一笔勾销了?”阮雾红着眼,倔强的憋着泪不掉落。委屈的想着这些难捱的日子,想着他和楚涵有说有笑的站在一起。讨厌和他有关的一切像空气一样充斥在她的生活里,怎么逃都躲不掉。
她蹲下身子,捂着脸啜泣起来,声音细碎,落在秦知聿的心里,似刀扎。
他说:“我一点也不想分手,是你先提的。”
“怪我?”她擦了把泪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桌上的心电监护仪暴露了他绵延起伏的心电图和径直增高的心率。
“不怪你。”秦知聿小声说。
“我不分手,难道看着你和楚涵在楼下卿卿我我?”
“你明知道我是故意气你的!”
“我不知道!”阮雾像困兽一般低声嘶吼着。
秦知聿握住她手腕的手不断收紧着,又慢慢放松,而后又固执收紧。
“那你现在知道了。”
阮雾别开脸。
“我不该乱吃醋,还不听你解释,喝多了犯浑,对你做不好的事。”
“第二天醒来,我一捞,没人,我就知道你生我气了。”
“我不敢去找你,窈窈说你想和我分手。”
“我怕我去找你,你看见我难过,然后就不要我了。”
“我等了好几天,你都没给我个台阶,我就想着去图书馆找你,然后你把我甩开了,装作不认识我。还和别人走了。”
他越说越小声,几乎是说一句看阮雾一眼,仔细观察着她的情绪。
“我不该故意拿你不喜欢的女生惹你生气。”
阮雾依旧沉默,不作声。
秦知聿晃了晃她的手腕,气息不太平稳,心率直线上升,“你别不理我,你说一句。”
“也别讨厌我。”
见她还不开口,秦知聿松开她的手腕,虚虚指着她,气急败坏道:“你不能提裤子不认人,睡了我连让我负责的机会都没有。”说完又拉起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
阮雾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忍不住勾了下唇,瓮声瓮气的开口,“我不是你的附庸品。”
见她终于开口,秦知聿点了点头,就差脸上写发誓两个字了,“我以后绝对不犯同样的错误了。”说完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以后别再提分开这种话了,我受不了。”
“我最爱你。”
隔了好几秒,阮雾低低的“嗯”了一声。
又是一年惊蛰日,窗外蓝天白云,气温也不似去年那么凉,初见时的小巷子里的槲寄生再一次顽强生长着。
秦知聿看着她,笑了笑,“一周年快乐。”
“阿聿,生日快乐。”
我无法申辩我对你的爱意,可是我又无比庆幸,让我在风华正茂的十九岁遇见了你,又在意气风发的二十岁拥有你,何其有幸,我能如愿以偿。
第56章 chapter56
◎戒指◎
简单吃过早餐后, 阮雾把舒窈拿过来的生日蛋糕拆开,煞有其事的插上两根蜡烛让秦知聿许愿。结果拆包装的时候,从包装袋里掉出一个熟悉的小盒子来。
是她给秦知聿准备的生日礼物。
阮雾停下拿打火机的手, 顿了顿, 从包装袋里拿出礼物盒,几乎是瞬间她就猜到是舒窈故意带过来的。
秦知聿看见银色包装盒, 皱了下眉, “这不是你那天回寝室的时候手里握着的东西?”
“啊?”阮雾偏过头, 眼神迷茫, “你见过?”
“见过啊,那天在寝室楼下, 你不是捏着这盒子,生怕有人跟你抢一样,怎么在这?”他回忆着那天阮雾低头往寝室走的画面。
阮雾支支吾吾的开口, 神情不太自然,“可能是窈窈不小心拿错了吧。”
“吹,吹蜡烛, 赶紧许愿。”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落了进来,阮雾逆着光手里捧着蛋糕往他身边走,双眼微微肿胀着,鼻尖也泛着红, 语气温柔的催促, “快许愿啊。”
秦知聿躺在病床上, 沉吟片刻, 看着她的眼眸藏着点点笑意仿佛带着小勾子, “希望毕业把你娶回家。”
“正经点, 重新许。”
“这还不正经, 再说了,生日愿望不都能许三个呢。”
“嗯,那你剩下两个呢。”
“毕业把你娶回家。”还有,“我只爱你。”
阮雾听着他的话,神色略微动容的握住他的手指,扭扭捏捏的开口,“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就那个小银盒子?”
“嗯。”
“拿出来看看。”
“不要,等你出院了再给。”
秦知聿挑了挑眉峰,伸手沾了点奶油点在阮雾鼻尖上,又摸了摸她脸颊。小姑娘皮肤细腻白嫩,阳光正好照到她脸上,细小绒毛都看的格外清楚,稍微一用力就能留下红印。他忽的想起吵架的那天晚上她带着痛苦冷漠的眼神。
“疼吗?”
“什么?”阮雾放下手里的蛋糕,眼神茫然。
“那天晚上。”秦知聿原本想捏一捏她脸颊上的肉,结果只捏到了薄薄的一层皮。跟他在一块之后好不容易养胖了点,两个人吵了一周的架,原本清瘦的脸颊现在更捏不着什么肉了。
她僵住身子,声音很闷,“嗯,很疼。”
秦知聿看着她的表情,垂在半空中的手臂狠狠地晃了一下,而后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后背,温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卫衣落在阮雾瘦削的肩膀上。连初吻有要求留个美好体验感的人,那么庄重的晚上居然因为他犯浑毁掉了。
她看出他眼眸里的颓然悔意,唇边漾起一抹笑,似安抚,似妥协,“我没事了。”
秦知聿依然沉默着,想起没和他在一起时的阮雾,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跟舒窈讨论着吃什么,去哪玩,按部就班的安排着自己的生活,出国交换,在她喜欢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可是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几次三番的被他惹哭,还被他那么乖戾的对待。如果不是他,阮雾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开心一点。
“开心吗?和我在一起。”
“开心。”
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他可是秦知聿。是她花光了所用勇气才站到他面前的人。她仅仅只是想起他的名字就会开心到爆炸。
跟他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
-
沉默过后,阮雾拉过凳子趴在床边看着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眉眼都弯着。
没过多久,护士推门走进病房告诉她病人可以少喝一点水,阮雾又小心的把床升高,拿过插着吸管的水杯,试过水温后,小心喂给他。
阮雾离他很近很近,近到秦知聿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能看清她脸颊上的细小绒毛。他忽然想到第一次阮雾在学校医务室给他上药的情景,一样的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谁都不知道是他故意博同情才换来的她亲手给自己上药的机会。
沈女士怎么会因为舒窈随随便便的几句后就相信他欺负阮雾而对他动手呢,分明是他非要去潜水两个人起了争执,沈女士才气不过打了他几下。
他把水杯移开,“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在医务室,你给我处理手背的伤口?”
“记得。”阮雾把杯子放下,疑惑的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当时你跌进我怀里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阮雾心下一颤,扣进他的指缝,两个人相视一笑。
*
下午四五点钟,提早下了班的秦知珩来了。
打过招呼后,阮雾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付清允他们过来接自己。
上车之后,发现车里还有换了新发色的陈易东。一头粉色骚的没边。
“东子哥怎么也过来了?”
陈易东撩了撩头发,不甚在意的开口,“好不容易回了次家,结果被我爸赶出来了,刚出咱们大院就看见小南他们开车绕到窈窈家,就过来蹭个热闹。”
“妹妹,我听说阮叔钦点了小南去军区历练?”
陈易东跟个话唠似的,上车就说个不停。
阮雾点了点头,“小南哥自己厉害,我爸没给他走后门。”
陈易东看着一本正经的阮雾,“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拿着手机靠在车窗边上,翘着二郎腿不知道给哪个妹子发语音,语气暧昧的不得了。
怪不得他爸看他不顺眼。
张南开着车辗转到了城西大院后街巷子的一家羊肉粉店,店面挺大的,都下午了,人也很多,门口排着队买老板亲手做的卤煮。
店主在这开了几十年了,手艺在大院里也是名不虚传。
阮雾对这家店挺有印象的,为数不多的好回忆。
那时候阮明嘉和黎女士还没离婚,黎女士也没有忙着开拓自己的事业,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每天早上送她上学的时候,都会带她来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粉。黎老爷子年轻时候的时候在西北打拼过,连带着黎女士罕见的对这些味道比较大的羊肉也很喜欢吃。
她还记得,有时候阮明嘉也会起早陪她们两个来吃,黎女士温柔的喂着她,偶尔低声和一旁的阮明嘉交流几句,阮明嘉也会把她放在肩膀上逗着她笑。那是她仅存的,关于家的回忆。
后来那个有黎女士存在的家里,她走后,被阮太太毫不留情的全部替换掉,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阮雾,证明着她来过。
她对黎女士的印象说实话已经很模糊了,那些能证明她存在的照片全都被收了起来,只剩下阮雾的出生证明上,母亲那一栏上被人端端正正的写下了黎雅月三个字。
后来她被接到曲海,一年回来寥寥几次,十年里无数次路过这家店,却再也没有勇气迈进店门。
-
落座后,她点了一碗招牌羊肉粉,从前常吃的。
陈易东跟老板打了招呼之后看向阮雾,“满满,我听我们家老爷子说,你在这待到六七岁,怎么我们从来没见过你呢?”
阮雾眯了眯眼,仔细回想着,“嗯我记得我那时候上学晚,幼儿园也不是和你们在一个学校,中午不回家,放学之后去练各种特长。”
黎女士看不惯大院里小孩子撒野似的每天疯玩,从小就格外注意她礼仪特长的培养,她离开之前,但凡能增添气质的乐器,她都学过。
“怪不得没见过呢。”
话音刚落,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粉走过来,乐呵呵的开口,“东子没见过,我见过。”
“是阮将军家的吧。”
“小时候经常跟你妈来吃,再长大点就没来过了,刚才一进门我就给认出来了,长的跟你妈真像,都是美人胚子。”
阮雾脸色僵了僵,低头抽了一双筷子,直到吃完整整一碗粉都没抬起过头。
张南一看阮雾的神色,就知道这姑娘指定是想起她妈了,在桌底下踢了陈易东一角,眼神警告了一番。
吃完饭后,五个人各回各家,阮雾想着阮太太不在家,就给阮明嘉打包了一份带了回去。
临走前,付清允说明早过来接她一块回学校。
回城北大院的车上,付清允开着车,张南坐在副驾驶上敲着手机。
叮咚一声,他看了对面发过来的消息之后,沉了沉脸色。
“我看着蒋方逸那小子不靠谱,就找人查了查,还真让我查出点东西来。”
“说说。”
“先前,蒋家调来的时候,不是住到纪家空着的那栋房子吗?纪家倒台了这么久,都觉得那院子晦气,这么多年调任到京港的,谁都不乐意住,结果蒋家一来就住那去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心里怪别扭的。”
“我问我爸,我爸也不愿意多说,让我少管闲事。”
“昨天下午在医院的时候,我看见蒋方逸了,那个点满满也就刚回来没多久,估摸两个人是前后脚回来的。”
听到蒋方逸回来的时候,付清允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我越想越不对劲,结果跟上去看了看,看见他往血液科走了,住院的是个姑娘,看年纪,跟咱差不了多少。”
“正好听见两个护士走过去,说这姑娘在找不到大量的适配血液,就快吊不住命了。”
言尽于此,付清允轻嗤了一声,“然后这病秧子的血型跟舒窈一样?”
舒窈血型罕见,比熊猫血还金贵一点儿,从出生有着一样血型的直系亲属就定期在医院里存血,以备不时之需。
张南啐了一口,在开口时,眼神也阴鸷下来,“不知道这蒋方逸打的是医院里存血的主意,还是窈窈的主意。”
车子拐进城北大院,在蒋家楼下缓缓挺住,付清允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静静的看它燃尽。
半响,车子重新启动,付清允的声音伴随着发动机的声浪一同涌进车厢里。
寡淡矜贵的眉眼染上刺骨寒意,“打哪个主意,都没门。”
“有空知会一声知珩哥,让他帮忙盯着点蒋家,看看能不能逮住什么把柄。”
“行。”
-
阮雾拎着冒热气的羊肉粉回家的时候,刚好碰见下班的阮将军。
“从医院回来了?”
“嗯。”
“秦家小子没事吧?”
“没事,多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阮明嘉目光落到她手里的粉上,“没吃晚饭?”
换好鞋后,阮雾拎着手里的粉往餐桌上走,“给你带的,我吃过了,后巷那家的羊肉粉店。”
阮明嘉想起小时候的阮雾,早上去幼儿园从来不在家吃早饭,嫌黎雅月做饭不好吃,小小年纪古灵精怪的闹着去后街巷子,变着花样吃早餐,有时候还非让他也去。
“你小时候经常去,还记不记得?”
“记得一点。”
“一晃眼你都长那么大了,还谈恋爱了,要是她回来估计都快认不出来了吧。”
阮雾垮下脸,声音僵硬生冷,“您别提她成吗?”
每次只要一想起她,就像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毫不手软的血淋淋剖开。
屋子里骤然静了下来,黎雅月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再度炸裂了已经恢复至相对温和的父女关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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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秦知聿正吃着秦知珩切成小块的梨,躺在病床上悠然自得。
秦知珩接了个电话之后走到秦知聿身边,“你和蒋家那个小子有来往吗?”
“没有啊。”
“没有就好,刚才小南给我打电话说,蒋家那小子和舒窈走的近,可能是为了让窈窈输血给他妹妹。让我盯着点蒋家的动作。”
*
转眼两个周过去了,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可以出院了。
出院当天,正逢五一假期,阮雾自己开着秦知聿的车来接他出院,两个人一起回了兰庭。
阮雾提前两天把整个兰庭布置了一下,给他补过生日。
当秦知聿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和原先变得不一样的房间还有桌上的蛋糕和四菜一汤。
他站在原地静了几秒,不可置信的开口,“蛋糕也是你做的?”
阮雾不好意思的看着桌上被做的歪七扭八的蛋糕,挠了挠头发,“刚学,没太有经验,反正是你过生日,应该没事吧?”
她偏头看向坐在餐桌前,一脸凝重盯着蛋糕看的秦知聿,走上前凶巴巴的开口,“你不准嫌弃丑!!!”
“我哪敢嫌弃,有吃的就不错了。”
整间屋子里就两个人,还都不是什么很注重仪式感的人,随便吃过饭后,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卧室看电影了,付清允装修房子的时候财大气粗的给卧室做了一面投影,大手一挥毫不吝啬让师傅也给他们做了一样的。
窗帘被拉的严丝合缝,除了墙上的光影外,室内一片昏暗。
等待放映的空隙,阮雾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礼物,轻轻推了过去,“生日礼物。”
递给他之后,阮雾假装毫不在意的看向屏幕上的电影,实际上紧张的咽了好几次喉咙,止不住的用眼角余光看向身边的人。
秦知聿接过那个小巧的银盒子,打开后,一对对戒安静的卡在槽里,室内昏暗,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戒指。
通体素圈,干净透亮,正中间镶了一颗不大不小的钻,低调内敛。他轻轻捏出一只打量,内圈凹凸不平的刻了字,借着光仔细看了一眼。
是梵文。
刚好他认识。
他的姑娘把隐晦的爱意刻进了戒指内圈。
努力看着电影的阮雾突然感觉指尖一凉,属于她的那枚戒指被套进中指。
接着唇上一凉,不带丝毫□□的吻落在他唇瓣上,“满满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阮雾垂眸看着中指上的铂金戒指,牵起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趁你睡着了偷偷量了一下。”
手电筒的光倏的灭了,秦知聿搂着阮雾,左手垂在她肩膀上,带着戒指的中指刚刚抵在她的心窝处,感受着她的震天响的心跳。
大荧幕上的电影刚好演到了在一望无际的海边,温柔的海风迎面吹在他们的脸颊上,男主角坐在沙滩上问女主角喜欢什么季节。
秦知聿心念一动,屈起指节蹭了蹭阮雾的脸颊,“那你喜欢什么季节?”
阮雾托着腮转过头,雾色潋滟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眉眼弯弯,“怎么,打听我喜好?”
“问问。”他收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点了支烟。
“春天吧。”因为春天遇见了你,所以我喜欢春天。
“那你呢?”她又问。
“喜欢有你的每一个季节。”
阮雾脸上不自觉带了些红晕,眼尾上挑,扫了他一眼。“那你还问我喜欢哪个季节。”
“方便求婚。”
之后的一切都发生的顺理成章。
第57章 chapter57
◎You standing in spring.◎
大屏幕的电影依然继续放着, 手机被随意扔在地上,手电筒的光直直照着天花板,房间里忽明忽暗的。
秦知聿起身穿过阮雾的腿弯, 默不作声的抱着人往床上去。
阮雾双手环住他脖子, 神色羞赧,“医生说了, 你还没完全恢复, 不能剧烈运动。”
“我不动, 你动。”秦知聿几下把两人身上的衣服褪了个米青///光。
阮雾还是有些不适应肌肤果露在空气的战栗感, “洗澡,脏。”
“毛病。”秦知聿又抱着人往浴室里去, 避开伤口随意清洗了一下身体,重要部位着重清洗一番过后,他靠在洗手盆旁边懒懒的隔着玻璃门看着花洒下往身上涂着泡泡的人, “还没洗完?”
“你着什么急?”
“那我出去等你。”
洗完之后,阮雾本想拿浴袍稍微遮一下,结果打开柜子一看空空荡荡, 她又害羞做不到跟他一样,毫不掩饰自己,大喇喇的出去。
结果只能是,阮雾再一次趴在浴室门口, 这次没像上次一样, 伸出一条胳膊, 而是捂着胸口, 露出了我见犹怜的小半张白皙的脸。
“阿聿, 给我拿睡衣。”
躺在床上的秦知聿看见她躲在门后, 欲露不露的样子感觉小腹微微收紧, 嗓音也低沉喑哑,“还穿--”话讲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衣柜里的睡衣,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等着,我给你拿。”
他拉开衣柜门一下就找到被塞在角落里,被阮雾唾弃的那件布料极少的吊带睡衣,软软的布料被团成一团刚好一手能握住。他喉结不自然的往下一滚,眼底暗色越来越重。
浴室的水已经关了,阮雾靠在门口,冷空气吹在皮肤上依然轻微打着寒颤,“你好了没啊,有点冷。”
她低头看向盛满水渍的地板之时,手里多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阮雾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被热气氤氲过的白嫩脸颊蹭的一下红透了,恼羞成怒的开口:“你干嘛拿这件!!”
两条细细的带子勾在她指尖,轻飘飘的一块布料,该遮的全遮不住,不该遮的也全露着。
“要么穿,要么不穿,我都能接受。”
隔着一道门,阮雾听见他揶揄带笑的声音,看着手里的睡衣,心一横,认命的往身上套,总比什么都不穿强吧。
出浴室之后,她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黑色睡衣挂在白皙娇嫩的肩颈上,黑与白极强烈的视线冲击不断冲击着秦知聿的眼球。
阮雾小心的捂着胸口拽着裙摆慢吞吞的往床边走,从浴室到床边的距离总共不过寥寥几步,硬生生被她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架势。
卧室房间里的法国古董钟表发出沉闷的嘀嗒声,大屏幕的电影依然继续放映着,掩盖了两个人的心跳声。
秦知聿看她慢吞吞的走着,发梢沾染了些许潮湿,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流,而后消失不见。
他心脏痒痒的,不自觉舔了舔唇,也不主动下床抱她,就这么静静的看她一步步向自己走近。
“过来。”他看着人绕了大圈打算从另一边上床。
阮雾站在床尾,认命的折回去坐在床沿,占据着一点点的位置,缓慢的往上蹭。
床单依然是和上次一样的颜色,他看着她的动作,身体往里挪了一寸,眼神玩味的把玩着套在中指上的钻戒,左胸上的疤痕依旧醒目,薄薄的腹肌线不受控制的落在阮雾眼里。
房间内的温度不断升高。
布帛撕碎的清冽声落在静谧的室内,神智朦胧的前一刻,阮雾偏头看了眼地上破烂不堪的睡衣,面色不虞的推了推他毛茸茸的脑袋。
怪不得在商场的时候,他主动开口说多买几件,没几个周就撕完了。
要是做一次就要撕一件,家里的睡衣岂不是要批发。
*
灵魂被满溢的那一秒,秦知聿埋头在她颈侧,声音低哑,落在她腰侧上的手指湿润,连手心都泛着潮,唇瓣翕动,“屋子里全是满满的味道。”
阮雾眼神迷离,大脑一片空白,落在云端上起起伏伏,极致的飘零体验感几乎快要湮灭她。
秦知聿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拍了拍她脸颊,再度开口,“这才哪到哪,时间还长。”
稍微恢复清明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半响,她咬了咬嫣红的唇,闭上眼,眼睫颤瑟着,柔弱无骨的手绕在他后脖颈,双手交叉轻轻往下摁了一下。
无声的蛊惑引诱最为致命。
抽屉再度被拉开,悉悉索索的塑料拆封声响起。
墙壁处的窗帘缝隙依稀可以窥见天光。
天空好似突然下起暴雨,她像是依靠在绿茵大树下新生柔嫩的叶子一样,骤雨狂风不断侵袭着,叶片不断飘零,最终雨停,她依旧牢牢攀附在树旁。
地上的卫生纸被团成团越积越多。
意识混沌间,阮雾听见他说。
“医生说不让剧烈运动,宝宝自己动好不好?”
粘腻的汗水混着泪珠不断从阮雾的额头上滴在他排列整齐的薄薄的八块肌肉上。
十指紧扣缠绕着,中指上的戒指相互依偎、触碰着,钻石闪着细弱不容忽视的光影。
阮雾被逼着喊了一大堆骚话,支离破粹的声音带着羞愤响彻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耳畔响起他难能自抑的声音。
“我会永远比你爱我更爱你。”刻在戒指内圈的梵文,同样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只不过,秦知聿不知道的是,阮雾的戒指内圈多了一行字。
You standing in spring.
爱始于站在春天里的你。
-
阮雾比秦知聿先醒,整个人被牢牢禁锢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有些涨涨的。
她微微挪动了下身体,熟悉的肿胀感侵袭而来。
这人居然就这么抱着她睡觉。
一直呆着没出去过。
甚至好像都没有带。毫无隔阂的镶嵌在一起。
最后结束的时候,好像刚好把超市里购入的存货全部用光。
阮雾伸手从背后使劲推了推他。
怀里的人有了动静,秦知聿睡眠一向浅,收紧了横在她腰上的手臂,呼吸喷洒在她带着潋滟满痕的颈后,“怎么了,老婆。”
阮雾张了张口,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你你拿出去。”
男人还带着事后的喑哑,闻言又恶劣的动了下腰,“拿什么,宝宝说清楚一点。”
她早就被这物件吓狠了,破烂不堪的嗓音和满身羞愤不已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怕惹急了怀里的人,秦知聿难耐的轻轻退了出去,半直起身子,摸过搁在一侧的烟含在嘴里点燃。
细细的烟雾飘荡在室内,他一手抖着烟灰,另一只手穿过她肩膀卷弄着垂在胸前的发丝。
“下次在落地窗前怎么样?”他若有所思的想着客厅一整面的落地窗,像说明天天气如何一样轻松。
“你是变态吗?”
看着眉眼都含着春色,眼波千旋万转娇媚的不得了的人,秦知聿恶劣的朝她脸上吐着烟圈。
阮雾拿被子遮挡住身体,凑近他唇侧,轻轻含住他夹在指间的烟,红唇微张,如法炮制的把烟雾吐在他脸上,像吸人精气的妖精一样。
“怪不得都说,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呢。”她眯着眼眸,感受着清凉薄荷在喉间翻涌。
秦知聿摸了摸她的头发,伸手拿过烟,捻灭。
“一起戒烟。”不容置喙的声音。
不等阮雾回答,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手机嗡嗡作响。秦知聿随便穿上裤子,赤着上身曲着腿坐在地毯上。
眼角散漫,侧脸立体清隽,整个人说不上来的从容放松。
“有什么事?”
他嗓音含着倦怠,浓浓的事后气息。
话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张南声音极大,连在床上的阮雾都听的门清,“在Atlas,东子那个未过门的童养媳来了,快来看热闹。”
“一会到。”
挂掉电话后,阮雾兴致勃勃的开口询问,“东子哥还有童养媳呢?”
“大家喊着玩的,小时候陈叔给定下来的,后来他们家搬走了,调任到别的地方了,今年又调回来了。”
“喔~”她指着衣柜,“你去给我拿衣服。”
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牵着手一起往地下车库里走。
秦知聿看着她别扭的走路姿势,懒腰把人抱着往副驾驶上塞,“你这什么破体质,折腾个三四次就不行了。”
“那你去找体质好的。”
秦知聿空出一只手来弹她的额头,语气宠溺含笑,“说的什么话,嗯?”
阮雾瘪了瘪嘴,从储物格里摸出一袋薯片往嘴里塞着,时不时探过手塞到秦知聿嘴里一片。
秦知聿艰难的吞咽下去,脸色耐人寻味。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偏头看了眼她手里的薯片。
是他最讨厌吃的口味。
而且他最讨厌在车上吃东西。但是阮雾会经常喜欢在车里吃各种各样的零食,原本空空荡荡的储物格被他塞满了各种各样阮雾爱吃的零食。因为是她,他所有的原则底线都可以一降再降,分崩离析。
换言之,她就是他的原则。
副驾驶的车窗被阮雾全都打开,她手肘支在窗前,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窗外霓虹闪烁,车流涌动,路灯光影绰绰,斑驳的落在阮雾侧脸上,像是被镀了一层光,连发丝都亮着。明媚又从容。
车子缓缓停在Atlas门口。
秦知聿把车钥匙扔给门童之后自顾自的牵着阮雾往包厢里走。
推开包厢门之后,里面烟雾缭绕,看见两个人牵着手来了之后,一瞬间打牌的,打麻将的,抽烟的,喝茶的,谈情说爱的都放下手里的事,直愣愣的看着门口站着的穿情侣装的两个人。
张南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着,视线扫过阮雾脖颈上微微露出的红印还有有点别扭的走路姿势,冷嗤一声,“恭喜秦少爷再度抱得美人归?”
沙发上坐着好多阮雾没见过的生面孔,一个个都是人精,打眼一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暧昧不明的笑了起来。
有人眼尖,一下子看见两人交叠在手上的对戒,热闹起哄,“快看,阿聿背着他爹彻底把人家阮家的小白菜拱了,戒指都带了!”
谁不知道前段时间阮将军带着军区一大堆文件事务到秦书记办公室扎根去了,天天追在秦书记背后让人给个说法。单凭刘书记老婆一张嘴,都没用着半天这事就在大院传开了。
秦知聿牵着阮雾踹踹这个撵撵那个好不容易拉着女朋友在不打的包间里一块挨着坐下之后,漫不经心的把手上的戒指在众人眼里溜了一个遍才懒洋洋的出声:“今儿个我拉着我媳妇儿是来看东子的童养媳的,一个个拿我俩开什么涮。”
“这戒指,我老婆送我的生日礼物,一对儿,盖章懂不懂,一群单身狗。”
语气要多欠有多欠,人要多嘚瑟就多嘚瑟。
“操,来来来谁能联系着满满她爸,把秦知聿拱了人家小白菜的事捅到阮叔面前,让他受点苦。”
“单身狗怎么了,有知珩哥顶着怕什么?”
“你怎么跟江凛一个逼样,天天秀。”
“来来来,满满待会来我这,哥哥给你讲讲小时候他那点丢人现眼的事儿。”
付清允看不惯他这副春风得意的骚样,“自己死了一遭才把人哄回来,显摆个什么劲呢。”
阮雾抽出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环视包厢一周,烟雾缭绕的人头挤着人头,“小南哥,窈窈呢?”
“窈窈待会就来,说给我们介绍个新朋友。”
包厢里很快又热络起来,阮雾靠在秦知聿肩上,小声说了句,“怎么这么多我不认识的人?”
秦知聿挨个给她介绍她不认识的那群少爷,哪家的,在哪混,小时候犯过什么糗事,逗的阮雾直笑。
半响,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操,谁他妈踩我新鞋了?”没人回答他,自顾自的又开始问候,“这东子怎么这么抠,二三十个人在这塞着呢,就不能找个大点的地,真不知道钱都花哪去了。”
“陈少爷一次泡三个妞花的钱都比开的包贵吧?”不知道谁接了一句话,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包厢的门再度被推开,主人公姗姗来迟,身后的人揪着他的耳朵,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舒窈和蒋方逸。
揪着陈易东耳朵的姑娘明眸皓齿的,头发金灿灿的被高高束起,耳朵上一个接一个的耳钉密密麻麻的,整个人又飒又帅气。
“陈易东,我回家我就和我爸说退婚退婚!!”
陈易东耳朵被揪着死死地,疼得他嘶嘶吸凉气,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所谓的童养媳,“我谢谢你八辈祖宗,谁娶了你,倒八辈子血霉,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就是不知道祝大小姐什么时候上门退婚,我好空出时间——-哎哟哟祝清嘉!你松开!!”
祝大小姐大发慈悲的松开手,略带嫌弃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捏他耳朵的手指,“我还怕你乱搞传染什么病给我呢。”
张南吹了声口哨,脸上写满了揶揄跟鄙视,“放心,咱们东子只恋爱,从不上三垒,第一次还给你留着呢。”
第58章 chapter58
◎归国◎
张南一句暧昧不明的话闹了祝清嘉一个大红脸, 随便扯着陈易东找了处空座坐下了。
安静之下,舒窈捏了捏包带,视线不自觉瞥向脸上没什么情绪的付清允, 僵了僵身体。
然后笑着开口:“这是蒋方逸, 就是新搬来住到从前眠之姐家的那栋小洋房,我们俩在一块吃饭我才知道他们家搬到城北去了, 正好小南哥把我们都喊了过来, 正好顺便带着他过来一块认识一下大家, 都是一个院子的。”
包厢里的众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面上透露出捉摸不透的神色,自然是一早就听说了新搬来的蒋家。
单看这小子,安静内敛, 身形清瘦挺拔,周身气质倒是和付清允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就,都挺斯文败类的。
不过这蒋家水可深的很, 近几年势头越来越猛,连续从地方升任到这四九城。而且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从政,放任他去学了什么计算机。更让人咂舌的是,从前有调任来京港被分到城北住的时候, 都嫌纪家出过事, 不干不净的晦气, 一来二去的, 纪家就空了这么些年, 谁成想这蒋家一来, 点名往纪家空的那栋洋房里安了家。
和付清允走的近的几个公子哥都知道这新来的蒋少爷可能对舒窈憋着什么坏, 关系孰近孰远的怎么可能分不清,加上自家老爷子多多少少发了话,离蒋家远点,少招惹一身骚,自然也不怎么想和这小子搭话。
舒窈见她说完话,没一个应承她的,觉得脸上没面子,当即拉着蒋方逸就走了。
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你们就听付清允胡说八道吧!”
-
秦知聿正和付清允凑着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包厢里背景乐说话声嘈杂得很,角落里陈易东和他的小童养媳不知道怎么又吵吵起来,身边围绕着好多个人好声好气的劝着他们。
阮雾抿了口手边的negroni,冲张南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张南绕了一圈坐到阮雾身边,抓了把瓜子磕着,“怎么了妹妹?”
“小南哥,你们怎么都这么不待见蒋方逸?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
“妹妹,蒋家水可深着呢。”
一句话说到了点上,阮雾也明白了有些事不是她能衡量判断的。
她又说,“要不要我和窈窈说一声,让她少和蒋方逸联系?”
张南摆了摆手,把手边的酒尽数闷下,眉骨冷峻好似在隐忍些什么东西,“不用,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散会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张南极罕见的喝多了,脚步虚浮,整个人挂在秦知聿肩上,沉默着,背靠着夜幕周身笼罩着一股寂寥的气息。
付清允想去搭把手,结果被张南一把推开,“你去送满满回家,让阿聿送我回付清允家,分开两辆车,我找他有事。”
喝多了,思维口齿倒是还挺清晰的。
秦知聿让阮雾跟着付清允先回去,自己陪着张南在路边等代驾。
没过多久,代驾就来了,秦知聿扶着烂醉如泥的张南连带着自己塞进后车厢里。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点,滴滴答答落在车窗上,昏黄的路灯依旧安静挺拔的矗立在马路边。张南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声音落在安静的车厢里清晰可闻。
“阿聿,你知道我把满满当亲妹妹吧?”
“知道。”
“要是西西还活着,估计也和明熙一样大了吧,该上高中了吧。”染着酒意发涩的声音一点点在车厢内响起。
秦知聿仿佛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安静的听着。
“昨天西西生日,我和我们家老爷子去看她,小姑娘好像还是那个模样,一点也没变。不知道想不想见我,我站在墓碑前头一闭上眼就是她露着小白牙喊我哥哥的样子,墓碑上被我爸擦的干净透亮,旁边挨着我妈,娘俩就安安静静的呆在那。十年了。”
喝醉的缘故,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嗓音里夹杂着无声的痛。
“那天你躺在病床上,满满借着窗户外头的光影,边哭边给你处理手上的伤口。然后我带她出去吃饭的时候,这姑娘问我是不是她和你吵架了你才出事的。”
“我心里难受啊,阿聿。”
张南的妹妹。陈渝西,耳东陈,至死不渝的渝,东南西北的西,随母姓,是个永远六岁的小姑娘。
是张南一生之痛。
张南的爸爸曾是一名光荣的特种兵,退居一线后协助公安特警侦查队接连破获了几桩特大缉d案,捣毁了敌人的窝点。
彼时恰逢张南和陈渝西吵架,小姑娘缠着妈妈要去外婆家住着,永远不想见哥哥。在路上,遭遇d贩报复,母女俱亡。
一语成谶,陈渝西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张南那时年纪还小,一度接受不了,固执的把出事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和西西吵架,她们就不会出事。
所以当阮雾哽咽的把秦知聿出事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张南前所未有的感同身受。
秦知聿攥紧了手掌,又松开,默不作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低低的从喉咙里滚出几个字,“我一辈子对她好。”
得了保证,张南低低的嗯了一声之后歪头睡着了,呼吸沉稳而绵长。
说话间隙,车子到了兰庭,代驾把车停好之后就离开了。秦知聿给付清允发过消息之后就在车里等着他来帮忙把张南弄回去。
等安顿好张南之后,秦知聿推开门回家的时候,阮雾已经换好衣服睡觉了。简单洗漱过后他看了眼埋在枕头里的阮雾,俯身在她白净额头上烙下一个吻,今天可真是把她累坏了。
-
舒窈气冲冲的拉着蒋方逸从包厢里离开之后,两个人去了江边。
江边风很大,对面江岸上时不时有烟花放出,绚烂的炸开在天际边。
舒窈摩挲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奶茶,拨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啊,可能是付清允跟他们乱说什么了。”
夜色深沉,舒窈看不清蒋方逸眼底的精明算计,他绕到舒窈身后,拿出发圈熟练的给舒窈绑起脑后飘扬的发丝,“没关系,可能他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舒窈控制不住的想躲避,她轻轻晃了下已经被扎好的头发,语气极力的表现的和平时一样,“你哪来的发圈?”
“刚才奶茶店老板送的,家里有个妹妹,小时候老是缠着我给她编辫子,久而久之就学会了。”谈及妹妹,蒋方逸的眸色突然温柔了起来。
她没问蒋方逸为什么付清允会误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成年男女之间看不着、摸不透的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尴尬至极。
先不论蒋方逸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单就蒋方逸对她释放的各种极具暗示性的信号还有阮雾和她分享的一些消息,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说男女欢爱,各取所需,看对眼了就可以,不遑论喜欢与否。但是那个和付清允独处的晚上,还是无可避免的扰乱了她想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心。
夜深露重,京港的倒春寒极冷,两个人没在江边久待,没过多久蒋方逸就送舒窈回家了。
回到城北大院后,蒋方逸随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径直走向二楼的卧室。
卧室内被装扮的粉粉嫩嫩,床上躺了一个脸上瘦弱苍白的少女,手背上血管极细,密密麻麻布满了针孔,看起来有些骇人。
似是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欣喜的扑进蒋方逸的怀里,“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蒋方逸摸了摸她的发顶,嗓音宠溺又温柔,“你回家第一天,哥哥自然是要回来看你的。”
房间内的白炽灯耀眼夺目,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蒋宜可神色突然暗淡下来,从蒋方逸怀里退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我会死吗?”
蒋方逸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在医院偷偷听到护士姐姐说,在找不到合适的人给我输血,我就会死掉了。”
蒋方逸瞳孔微微收缩,把人重新圈近怀里,想说的话如鲠在喉,压抑在唇边无法开口。想到舒窈,他眼底阴鸷又重了些,脸上逐渐带了些偏执的疯狂,近乎颤抖带着肯定的语气,木讷开口。
“再等等哥哥,哥哥一定会救你。”
-
转眼间,已然到了灼热的夏日,蝉鸣不断。
蒋方逸约舒窈的频率越来越高,在近两个月达到了顶峰。疑惑的是,舒窈每次和蒋方逸出去都会昏昏沉沉的睡着,再醒来时又毫发无伤的呆在原地,蒋方逸依旧温和的看着她。
这天下午,舒窈刚回寝室,整张脸上写满了疲惫,垮着肩膀推门进来然后瘫在床上。
阮雾正好刚从陈教授办公室出来,心事重重的回了寝室,连带着和秦知聿一块吃饭的兴趣都没有了。
两个人坐在床上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长长叹了一声。而后又相视一笑。
阮雾率先开口,“不是和蒋方逸约会去了,叹什么气?”
“别提了,每次出去我都睡着,不知道的人家以为我多讨厌和他出门呢。”舒窈扯过一旁的玩偶搭在腿上,手肘支在上方,托着脸颊闷声开口,“我俩是好朋友,什么约会,多俗气。”
“你呢,叹什么气?”
阮雾垂眸无意识的看着手机里陈教授发来的申请表,沉默良久才开口,“陈教授找我谈出国交换的事。”
“这是好事啊,大一就出去交换,多好的事!”舒窈转念又一想,“担心异国恋?”
阮雾点了点头,“你先别告诉秦知聿,等我考虑考虑。”
舒窈啧了一声,也跟着纠结的点了点头。
阮雾回想着办公室里陈教授的话。
整间办公室只有她和宋明远两个学生在,陈教授简单给他们介绍了情况。
“今年咱们学院和斯坦福那边有了新的交换生合作,从大二开始,符合条件的就可以进行报名,整个八年制里面,只有你们两个够资格。”
“为期两年,不长不短,那边的医疗设备条件却是是比较优越一些,你们两个去了之后肯定个人能力提高很多。申请表已经发到你们微信上了,抽空填好交给我。顺利的话,期末结束后就可以着手准备签证问题了。”陈教授的口吻里似是笃定了他们二人一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宋明远没什么顾虑,更何况和她一起去的同门是阮雾。
她听了陈教授一番话站在原地踌躇犹豫,她还没有计划好准备交换的事,原本想着问问秦知聿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如果有的话两个人可以一起好好选几个学校,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新政策出来的太快了,机会非常难得,阮雾心里也清楚。
等陈教授摆摆手让他们回去准备相关资料的时候,宋明远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阮雾,猜测她有话要对教授说,就先离开了。
阮雾犹豫过后开口,“老师,等我和家里商量一下之后给您答复行吗?”
陈教授讶异了一下,他常年在军区医院任职,自然是知道阮雾的背景,也知道阮将军有意让她出去留学。作为老师不好过多干涉学生的自由决定,他点了点头,“考虑好给我答复。”
门口的宋明远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见了,他捏紧了拳头匆匆下楼。
-
自从陈教授宣布交换生的消息之后,阮雾整个人就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跟秦知聿开口谈这个问题。
一方面,大概率秦知聿不会出去,他们很可能要面对两年异国恋;另一方面,她那点岌岌可危的安全感和自卑又笼罩着她,更重要的是,怎么说宋明远也在,她怕秦知聿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吃醋发疯。
这两个月两个人虽然没吵架,但是两个人在一起难免要经历磨合期,有点小摩擦,闹点小矛盾,挺正常的。而且适当的摩擦矛盾确实在增进感情方面大有益处。所以现在两个人感情极速升温,天天粘在一起,基本不在宿舍住,天天在兰庭过夜。有次沈菁仪看见朋友圈里秦知聿发的照片,还若有所思的问秦书记是不是可以去阮家提亲先订婚了。
心不在焉的和秦知聿吃过午饭之后,阮雾回寝室看见舒窈正在和外公外婆打电话,想着自己也有几天没联系外公外婆了,于是走到阳台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响了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而且声音平添了几分慌张无措,“囡囡打电话有事吗?”
阮雾皱了皱眉,平时巴不得她打电话回去,怎么今天反常的问她有什么事。
“外公,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您和外婆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镇静了些,“没事,想了抽时间就回来,我先和你外婆去串门,有空再说。”
没说几句匆匆挂了电话,阮雾觉得奇怪,回寝室和舒窈说起刚才的事。
舒窈摆了摆手,“估计老两口寻莫什么新乐子打发时间不好意思告诉你呢,别多想了。”
阮雾一想也有道理,就去忙着自己的事了。
*
曲海,黎家。
黎老爷子挂断电话后看着坐在一旁抹泪的老伴还有坐在老伴旁边的人,面露难色,“雅月,你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一下子回来,我怕囡囡受不了。”
五一佳节,黎雅月,阮雾的亲生母亲,一声不吭的回了曲海,敲响了黎家的大门。
沙发上的黎雅月才堪堪年过四十,一身旗袍气质温柔,皮肤保养得宜,妆容精致,眼角一丝皱纹都没有。一别十年,岁月好像格外怜惜她。半点痕迹都没落在她身上。
女人保养得当的手紧紧捏着布料精良的旗袍下摆,透露出真实情绪,嗓音颤抖激动,“爸,刚才是满满吗?”
老爷子沉寂片刻,点了点头。
看着不停落泪的女儿,老爷子仿佛像苍老了十岁一样,哽着声音开口,轻飘飘又沉甸甸的落在了黎雅月的心里,“你走这十多年,满满不知道你一直和我们有联系,当时我们为着你,固执的把满满栓在我们身边,看着她怨恨着她爸,现在你回来了,这可怎么和孩子解释。她万一不认你可怎么办啊。”
黎雅月擦干泪,缓慢抬起脖颈,姿态高傲如同天鹅一般,“我是她妈妈,她不能不认我。”
作者有话说: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丸丸祝大家新年快乐!!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平步青云,学业顺利,遂难成祥,万事如意。
最重要的是,得偿所愿,一直开心。
第59章 chapter59
◎离开◎
日子不紧不慢的继续过着。
阮雾还没想好怎么跟秦知聿开口聊这件事, 又加上临近月底,陈教授时不时的找她去办公室敲打她,大概意思就是希望她不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机会年年有, 但是大一就作为交换生出国的毕竟还是少数,特别对口院校的医疗水平远远超过国内。
她一时间心如乱麻, 只得先开始着手准备着交换需要的材料文件。
天气越来越热, 京大校园的盛夏气息格外浓郁。教学楼前面数十颗槐树郁郁葱葱, 边上的一汪池塘清澈见底, 蝉鸣声不绝。宋明远穿过槐树林,步履匆匆的往陈教授办公室走去, 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资料。
“教授,我的申请表已经填好了,需要准备的资料也都装订好了。”他站在教授面前推了推眼镜, 一语毕,他垂眸看着翻看资料的陈教授,嘴唇几次翕动想开口问这次交换生之旅阮雾还去不去, 却都没能开得了口。
谁成想,陈教授点了点头,把装订成册的资料放在手边,“明远, 资料准备的不错, 阮雾那边你身为班长, 多上点心。”
“啊?”听到教授的话, 他心生疑惑。
“阮雾最近也在准备资料, 最终去不去她还没考虑好, 有时间你多劝劝她, 机会难得。”
礼貌道别后,直到走出教学楼,宋明远耳边还不断萦绕着陈教授的话,一脸凝重严肃,让人猜不透想什么。现在正赶上学生下午放学,原本幽静的校园里熙攘一片,人头攒动,天边挂着大片火烧云。
宋明远正往校外走着,打算趁着明天没课回趟家跟父母讨论一下交换生的费用等一系列问题。刚出校门口,他就看见身形落拓挺拔的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笑,嘴里不停的对电话那头说着什么,大抵是在和阮雾打电话。
不经意间抬头看着校门口,看见站在公交站牌处的他,温柔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冷冽和漠视。
被近乎赤果暴露情绪的目光打量着,宋明远从心底腾生出邪恶的念头,他大步朝着秦知聿的方向走去。
秦知聿看着走到自己身边比自己矮了几公分的清秀男人,收了手机之后轻扯了下嘴角。就在错过身子的那一秒,他听见宋明远开了口。
“你知道阮雾要去斯坦福交换的事吗?”不笃定的事硬是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秦知聿听到这话拧了拧眉,但是事关阮雾,他按耐住心底的躁意和不耐烦,后撤了一步。
随后疏离淡漠的开口,“什么交换?”
确认他一点也不知情之后,宋明远笑了笑,继续开口,“半个月前,学院突然下了通知,要在大一新生里按照绩点奖项确定两个去斯坦福进修的名额,为期两年。名额我和阮雾一人一个。”
铺天盖地肆虐情敌的快感朝宋明远扑来,他也没错过秦知聿眉眼间一闪而过的阴鸷,淡声开口,“家里有事,先走了,资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让阮雾给我发微信就好。”
秦知聿呼吸频率缓慢而浊,垂在身侧的手倏的攥紧成拳。他终于知道这半个月为什么阮雾总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期末大家都忙,挤出仅有的时间见面她还一反常态的沉默,不似从前亲昵。
原来是计划着要离开啊。
还是情敌告诉他的。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有多久,炎热的天气他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窖,通体生冷。直到阮雾和舒窈吵吵闹闹的走到他旁边。
“什么时候走?”他没头没脑的看着阮雾开口。
“什么?”
他耐心不断消耗殆尽,兀自轻笑,“出国交换啊。”
舒窈嘴快,话不经脑子就惊讶反问,“二哥你怎么知道的?”
下午滚烫的热气夹杂着凉风把他薄薄的短袖吹起了弧度,“连你也知道?”
舒窈自知失言,低下头不敢看他。
阮雾伸手去碰他插在裤兜里的手,露出的一截腕骨上的红绳轻轻飘着,她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慌乱无措的解释着,“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去。”
秦知聿垂下眼帘看着腕骨上的柔荑,轻轻拨开她的手,挪开眼神看向她,面如沉水,语气森冷的问她:“那你是打算等走的那天,通知我去机场送你吗?”
他看向阮雾的眼神冰冷又冷漠,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薄唇张合平静的开口质问。
“也挺好,反正宋明远那么喜欢你,也能替我照顾你。”说完不顾阮雾几次三番想张口却被打断的解释,转身离开。
阮雾看着身形落寞的秦知聿,耳边舒窈不断焦急催促着她追上去解释,可她脚下像生了根,一阵心悸耳鸣,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不停的抠着手指关节,白皙的骨节逐渐破皮,渗出血丝,痛意及不上杂乱五首的情绪万分之一。秦知聿平静的怒火反倒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所有的语言都太苍白无力了,毕竟本来就是她先瞒着他的。
是她的错。
人在极度慌乱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回到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一夜难眠后,阮雾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带着满身倦怠踏上了回曲海的高铁。
手心里的高铁票和高三那年偷偷去看秦知聿的高铁票别无二致,可是心境却全然不同。
走到小区门口,碰见了经常和外婆出门的赵奶奶。
阮雾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隔着口罩闷声问好,“赵奶奶好。”
赵奶奶停下脚步看着眼下乌青的阮雾,乐呵呵的开口,“囡囡这是回来高兴的一晚上没睡好吧?”
不等阮雾细想,赵奶奶走进拍了拍她的手,“赶紧回家吧,估摸你妈在家等急了。”
妈?
阮雾以为是赵奶奶说错了话,压抑着心里的别扭往家走着。
钥匙即将插进锁孔里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动作,摘下口罩打开手机相机轻轻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样子。脸色苍白,眼下一片灰青,唇色泛白,神色倦怠,肉眼可见的状态极差。
她稍微在唇上添了些颜色,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轻轻的推开门,打算给两位老人一个惊喜。
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里传来说话声。
她走到卧室门前,手刚搭上把手,正要用力之时,清晰的交谈声透过隔音略差的门一字不落的飘进的阮雾的耳朵。
卧室内。
黎老爷子颤着手,声音如古老的笨钟发出的钝声一样。
“眼看着快要放假了,满满要是回来要是看见你可怎么办啊。”
老太太声音看着沉默的女儿,带着哽咽,“自打你回了家,我一天安稳觉都睡不好,每次囡囡打电话过来,我心发慌啊。”
卧室被拉紧了窗帘,屋子里的灯光昏黄,明明是让人觉得温馨的场面,说出口的话却让门口的阮雾心一点点往下坠着,手心阵阵发凉。
黎雅月看着担忧的父母心下不解,“爸妈,我回来能怎么样,这些年好歹她是在你们身边长大的,总不能真的不认我吧?”
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响起,“你走之后,我想着把满满接到我和你妈身边,能让你想着自己还有个不大的孩子、还有我和你妈,总能玩个一年半载的想通了就回家吧。”他仔细回忆着,“我没想到你心这么硬啊,为了所谓的自由,我和你妈拿你的亲生女儿拴着你,你都不回家!”
略带激烈的控诉声,让老人情绪波动较大,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你忘了你的女儿,可是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我们的女儿!”
“十二年了,你家都不回,我们替你把孩子养大,仔细教导,拼了命不想让她出国步你的后尘,劝她在国内留着。你知道这十多年为着你的事,你女儿跟她亲爹的关系闹的有多僵吗?!”
接下来的声音阮雾一句话也听不下去了,从脚底窜上来的寒意,严丝合缝的包裹着她的心。
原来她就是他们想要桎梏女儿回家的工具而已。
渐渐下坠的心彻底掉入无边际的黑暗里。
阮雾慌乱的松开把手,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她要走,去哪里都行,只要不在这。她脑子混沌着,穿鞋声和柜门开关的声音吸引了卧室人的注意。
卧室门被拉开。
她刚好穿好鞋子,起身的动作一顿。缓慢的直起身子,挺直腰背,看着从卧室走出来的女人。
一个和她有着相似面容的女人,一身雾蓝色长旗袍,头发被绾的一丝不苟,眼尾微微上扬,妆容精致,保养得宜,岁月格外疼惜她,依旧像二十多岁的少女,手腕上带着的玉镯价值不菲,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过的很好。
阮雾愣怔的看着她一步步像自己走近,眼睛一眨不眨。房间里是让人心悸的沉寂,正午的阳光大片大片洒进室内,空调凉风不断工作着。
黎雅月看着和自己像了八分的女儿,抛弃她的愧疚和从前相处的温情让她鼻尖一酸,颤着精致的涂满蔻丹色的手想要去碰触她,哽咽开口,“满满,是妈妈。”
阮雾听着她说“妈妈”两个字,满脸讽刺,唇角抿成直线,僵着身体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存活在记忆里出现无数次的面孔。
她脑子“轰”的一声,艰难的张开嘴,“黎女士。”
风韵犹存的女人似是不可置信,一点点收回眼里的泪,带着些许指责,“阮雾!你外公外婆十二年的教养就是让你见了亲生母亲闭口不喊的吗?”
身后的两个老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手心手背都是肉,站在原地局促不安,他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听了多少。
阮雾笑了笑,“十二年的教养就是让我成为栓住你回他们身边的工具吗?”
她生硬的企图用“他们”代替抚育她十多年的外公外婆。
掩盖十二年的真相被戳破,黎雅月用指尖轻轻拭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她试图和分别十二年的女儿讲亲情道理,“可是现在妈妈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像你的父母一样卑微的期待着你回来啊。黎女士也未免太过于自恋了吧?”
“你能不能不要提妈妈两个字,从你嘴里讲出来让我觉得恶心。”
极大的落差让黎雅月坚定阮雾会认她的心开始动摇,她骄傲了四十多年,不允许经历过失败的婚姻过后还有失败的女儿,她带着笃定开口,“是不是阮明嘉对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在你面前肆意抹黑我了?”
阮雾听着她的话,由衷的从心底产生愤怒,她闭上眼想离开,迫切的想回京港见秦知聿。
可是她走不了,纵使她和阮明嘉的关系再生硬紧张,也轮不到一个抛弃她十二年的人去置喙。
“黎女士,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对我爸指手画脚?”
“比起你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下,阮明嘉十多年来起码从来没有缺席过我人生的每一个重要场合,他再不好,起码让我感觉到,至少我还有个爸爸。”
她又转眸深深地看向了陪伴了她十二年的外公外婆,眼泪毫无预兆的倾泻而出。两位老人不安的看着她,颤抖的手和不断起伏的胸口说明了所有。
房间安静的只剩下她低声啜泣的声音,好似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半响,她拉开门离开了。
在曲海不过伫足短短一个钟头,她又要奔波回京港。
原来不止长大的女孩子是没有家的,连没长大的也是,从她小时候漫无目的的每天坐在陌生的门口暗无天日的抱有一丝幻想企图能等到阮明嘉或者黎女士来接自己回家。
可惜那个时候,一个毫无留恋的挣脱婚姻带给她的桎梏远走高飞;一个在沉沦和初恋的新婚姻里,一家三口团团圆圆。没有一个人在乎她。
后来她渐渐接受了被抛弃的事实,被外公外婆仔细陪伴长大,现在又告诉她,她只是制衡他们女儿的工具,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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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高铁之后,阮雾给舒窈发了条微信问秦知聿在哪,她像掉入海水几乎要被溺毙一样,拼命的想抓住飘在海面上唯一一块浮木。
秦知聿就是她的最后一块浮木,她只想去见他,拼命去解释自己交换的事,把自己的纠结和犹豫通通告诉他。
在出站口随便拦了一辆车之后,阮雾报上目的地,车子很快驶入车流。
与此同时,台球厅二楼。
烟雾缭绕。
张南看着躺在沙发上闭眼假寐的人,吐了一口烟圈,“怎么又吵架了,这频率都快赶上当时凛哥和眠之姐了。”
付清允摸过打火机,指间夹着眼,不吸,耐心给张南解释,“阿聿听满满那个班长,就是来医院给满满送笔记那个四眼,说满满在准备交换生的资料,要出国交换两年,窈窈也知道,就他一人不知道。”
张南下意识给阮雾说好话,“满满估摸是没考虑好呢吧,要不然早找机会跟阿聿讲了吧?”
“不清楚,我找了几个熟人问了一下,听说资料这个月底就提交了,名额都下来半个月了。”
两个人一阵唏嘘,吞云吐雾的在二楼角落里闲聊。
不多时,阮雾到了巷子口,艰难的压抑住泪意,几乎飞奔一样跑上二楼。
好死不死的,她也太倒霉了,被迫听两次墙角,主角还都是她。
整个二楼空荡荡的,几个男生又从来不刻意在他们自己的场合刻意压低音量,就那么大喇喇的聊着。
声音像风一样不受控制的往她耳朵里钻,三伏天如坠隆冬。
偏生每一个人的声音她都能清楚的分辨。
付清允:“最近看上一辆车,有点贵。”
张南嗤笑一声,带着矿泉水瓶落地的声音,“什么车能让你觉得贵?也让我开开眼?”
付清允:“要是一个月前我肯定不嫌贵,不是我们家皇太后让我爸把我卡全停了吗,一张不剩,我的私人卡也停了。我现在穷的就剩下我妈一个月给我的两千生活费,今儿个刚到账。油都加不起了。”
张南:“那你就打算打我的主意?”
付清允:“没有,我打的是阿聿的主意。”顿了顿,他又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就阿聿追满满和咱俩打了个赌,他不是打赌自己一个月能追上满满吗?”
张南拍了拍手:“你说这事我想起来了,这么一算日子,他打赌输了,多亏了你,我又能换新车了。”
接下来的话阮雾没有听到,她转身就往外走,毫不犹豫。归根到底,她连上前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她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她怕这世上又要多一个人来抛弃她。
阮雾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眼神悲戚,眼眶通红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原来她就是一个筹码。
是外公外婆用来牵制黎女士的筹码,是秦知聿拿一辆车打赌的筹码,甚至可能是阮明嘉毫不犹豫可以抛弃的筹码。
更可悲的是,她在黎雅月那,连个筹码都算不上,只算是她人生的污点,是她失败婚姻的产物,是她被禁锢自由的元凶。
哪有什么圆圆满满,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一己私欲。
否则为什么,黎女士一回来,所有人包括外公外婆,都要叫她满满,丝毫不用避讳。
今天上午,她动摇了外公外婆对她的爱,如今她开始质疑秦知聿对自己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如他所说喜欢很久了。秦知聿又怎么会喜欢自卑怯懦的她。
是不是等到下午亦或者是晚上,阮明嘉也会蹦出来一字一句的跟她讲,她就是个累赘。
难为潭拓寺的老僧人还安慰她。
“凡有所相,皆为虚妄。”可是她的主观意识今天不断的告诉她,看吧,阮雾,他们所有人,就是不爱你。
这么多年来,她嘴上不说,黎女士的离开像仙人掌的刺一样扎在她心窝里,她不想取,也不能取。偶尔午夜梦回,全是她坐在院子门口,天真的问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接她回家。
后来阮明嘉来接她回家,可是她已经不想喊他一声爸爸了,好不容易她和阮明嘉的关系破了冰,黎女士又回来了,她出现的太突然,容不得阮雾去置喙怀疑半分,固执的认为,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筹码,是可以随时被人放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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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清允把假寐的秦知聿一脚踹了起来,“快点给我买车,我没钱。”
秦知聿粗鲁的揉了把脸,下巴胡茬青青的一层,极度不耐烦的开口,“还嫌我这不够乱呢,赌约这事千万别提了,闹着玩随口一说的事要是被阮雾知道了,全完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在单位处理公务的阮明嘉接到了黎雅月的电话。
话筒那边的女人不断哽咽着,语无伦次的语言暴露出颤抖慌乱的情绪,阮明嘉顾不得沉浸在前妻主动打电话哭泣的胜利感里。
在他的印象里,黎雅月除了结婚和离婚时掉过泪,这次是第三次。
结婚是不愿,离婚是解脱,这次是后悔。
挂断电话后,阮明嘉又火速联系军区医院的专家,不惜动用职权调出空闲的手术室。
黎家两位老人出车祸了,从曲海前往京港去追赶阮雾的路上,下高铁之后,出租车司机不停的被两位老人催促,速度太快,不惜闯了红灯,和对面的空货车相撞,老太太当场去世,司机和老爷子还有货车司机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黎雅月在两位老人走后不放心,妥协过后选择自己开车前往京港。途中闻此噩耗,阮明嘉的手机号数十年如一日,联系他很方便。
再度来到京港与故人重逢,竟然是这种场面。
十多年未见的两个人在手术室门口对立站着,阮明嘉看着掩面而泣的前妻,又转眸看向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心里一阵窝火。
“胡闹!你回来就不能让老爷子提前通知我一声?满满是突然回去了才看见你,要是没回去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找上门来?”
“黎雅月,我在重申一遍,当时是你执意要离开,是你抛下她不管不顾,也是你爸妈费劲口舌把满满从我身边带走,现在你们一家三口在曲海又把满满逼到这个田地,你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早知道你们打的这个主意,当时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爸妈把她带走!”
黎雅月早已不复早上的精致妥帖,高高绾起的发髻凌乱的挂在脑后,眼睛里不断滚落泪珠,她低低的哀叫,“阮明嘉,你够了!我爸妈怎么说也是因为放心不下满满才出的事,你不要把所有过错归咎在我们身上好不好!”
阮明嘉摆了摆手,懒得跟她争辩,不停的给阮雾打着电话。对方一开始是正在通话中,后来直接关机。
中间手术室的灯灭了一次,主刀医生面色凝重的让家属签病危通知书。
阮明嘉联系不到阮雾,只得让秘书想法子去找人。
等阮雾到了医院的时候,看见病房门口站着的阮明嘉和黎女士,她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落,又哭又笑,多讽刺啊。
阮明嘉知道她不想接触黎雅月,主动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外公在里面等你,去说说话吧。”
阮雾走进去病房,看着前不久还健步如飞的小老头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奄奄一息。
她眼睛烫的难受,不停的抽噎,艰难的迈步走过去。
黎老爷子辉煌一生,最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外孙女,他朦胧间看见阮雾,颤颤巍巍的抬了抬手,“满满,过来。”
白色的窗帘不断被风吹起,窗外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正午时分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花。
阮雾靠在床边握住他枯槁的手,哽咽到说不出话,只能一直点头。
黎老爷子费力的开口,不停的喘着气,旁边的监护仪不断发出尖锐的响声。
“满满,外公要告诉你一件事。”
“当年,是我非要把你从你爸爸身边带走的,他不愿,他不愿意,是我,一意孤行,威胁他。”
寥寥数字仿佛耗尽了他全部了力气。
“外公一直撑着等你来,怕我们满满想不开,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我们满满,从来不是筹码,是我们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公主。”他攥紧了阮雾的手,用尽全力拼凑完最后的话。
下一秒,监护仪发出持续的尖锐轰鸣声。原本波动微弱的曲线渐渐变直,慢慢的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一连串的打击让阮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她看着再也听不到任何回应的外公。
哀恸不止。
而后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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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阮雾睁开了眼睛,空洞颓丧的盯着天花板。
阮明嘉第一时间察觉她醒了,而后摁了铃。
护士说她惊悸过度,一下子昏倒了,已经一天一夜了。
一番检查过后,阮雾鼻尖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重,长时间不进食让她觉得恶心想吐,她动了动干涩的唇瓣,看向端着水杯的阮明嘉。
沙哑干涩的嗓音在纯白的病房里响起。
“爸,送我走吧。”她的神色僵硬,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灵魂一样。
黎雅月每天都来病房,静静的站在门口,呆怔的看着一脸麻木的阮雾。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她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在失去和她唯一血脉相连的女儿。
阮明嘉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两个人吵架的消息,一时间封锁了全部消息。
有了阮明嘉的插手,阮雾的留学手续办的极快,只不过目的地不是斯坦福,而是剑桥。
时间也不是两年,而是永无归期。
意思就是,只要阮雾不想回国,没有人可以逼她回来。
直到出国离开前,阮雾都没有开过手机。
她的退学手续也办的悄无声息,她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在整个京港一样。
临走的前两天,阮雾一早写了四封信留下。
又和阮明嘉彻夜长谈。
第二天一早,她去了墓地看望两位老人,而后辗转去了潭拓寺。全程由阮明嘉的秘书陪伴。
离京那日,阮雾托着大大的行李箱,靠在阮明嘉的肩膀上无声落泪。
飞机起飞,一切好似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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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阮雾失联一个周之后,焦躁不安的秦知聿终于得了零星消息。
阮明嘉亲自到了京大一趟。
黑色奥迪车上,阮明嘉把阮雾临走前让他转交给秦知聿的铁盒和信封一并交由他。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了,但是我知道,我的女儿,她不快乐了。”
四封信封上署名被写的清晰明了,熟悉的娟秀小字落在秦知聿的眼里。
他扯了扯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一封信一个破烂铁盒就把他打发了。
她离开的突然,他连求和的借口和台阶都只才刚想了一半。
📖 下卷 冬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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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chapter60
◎ 功不唐捐◎
他目送着阮明嘉的车离开, 捏着手里的信封和铁盒走回了兰庭。
兰庭的客厅里,窗帘被全部拉紧,只留一盏昏黄色的小灯, 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铁盒。
铁盒子里放着一沓厚厚的车票, 全是曲海和京港之间的往返车票。他一张张的翻看着,从一沓车票里掉出来一张照片。
是他的一寸红底照片, 背后的胶已经凝固, 照片上的他十分青涩, 眉间戾气极重。应该是从布告栏上撕下来的。盒子底部被车票掩盖的是他高三那年丢失的铭牌。
他想起付清允跟他说的话。你有没有想过, 阮雾暗恋的人是你呢。
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打开信封,垂下眼帘看着熟悉而娟秀的字迹:
仔细想想, 好像暗恋你和喜欢你漫长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第一次见你,我误闯进二楼,你漫不经心的站在台球桌前。后来我回到了曲海, 在没有见你的那些日子里,冥冥之中我又被驱使着回到了那家台球厅,回到了那条长满了槲寄生的巷子里。老板告诉我你在寺庙里, 我几乎是压抑着自己所有的喜悦和心跳飞奔向潭拓寺去见你。
许是我运气好,又或者是老天怜悯我,让我如愿了一次。误打误撞,我竟然到了姑姑住的那处院子里。听见你懒懒散散的站在阳光底下说自己已经被京大保送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 我走到树下捡起你无意间丢失的铭牌, 崭新的铭牌四角很尖锐, 攥在我手里被硌的生疼, 我听见我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跳, 频率高的仿佛要死掉一样。
再见面是在篮球场上, 保安以为我是京港一中的学生,便把我放进去了,我偷偷撕下布告栏里你的照片又鬼使神差的跟着那些去看你打球的女生走了的篮球场。我没忍住拍了张照片,但是好像被你发现了,于是我落荒而逃。
在京大的第一天就见到你快乐的让我难以自抑,我像着迷一样不受控制的陷入你,不断沉沦,理智完全崩塌。
你不经意间的试探和暗示让我慌乱,我自卑于暗恋你,我恐惧听到你有暗恋的女生。
在一起之后,你偶尔的占有欲压得我喘不过气,我那点自私卑劣的安全感时不时的作祟,我不止一次的怀疑,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自卑怯懦的阮雾。
直到在台球厅,我无意间听到打赌。
那天我本来是要找你求和的。
现在看来,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我瞒了你出国的事,你瞒了打赌的事实。
功不唐捐,可你不是。
信的末尾被附上一张照片,是前些时候舒窈缠着阮雾一块赶潮流弄的备忘录。【xxx让我感到失望的x件事】
阮雾只留了一句话。
我动摇了他对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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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聿看完之后,眼神暴戾冰冷,阮雾一字一句写下的话和留下的东西,悉数化作尖刀,一下一下朝着他的心脏扎去。
他捏着信纸的骨节泛白,力道大到连纸张都起了皱,他自嘲的笑了笑,呼吸平缓微弱,带着质疑的兀自反问。
“功不唐捐?”
她用了轻飘飘的四个字告诉他,她在他身上看不到等价的爱。她质疑动摇。
到底是对他有多失望,才会丢下四个字远走高飞。连句解释和道别都不给他留。
中指上的戒指在这一刻醒目又刺眼,内圈刻的梵文像是时时刻刻提醒他被丢下的事实。
秦知聿猛地摘下手上的戒指,往地上一砸。
清脆的一声过后,戒指不知道被遗弃到哪个角落里,如同被抛弃的他一样。
不知道在沙发上呆坐了多久,没关紧的门再度被拉开。
舒窈红着眼,跟在付清允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散落满地的车票。
秦知聿动作迟缓的看着三个人,下巴点了点桌上未开封的信,声音疲惫沙哑,“她给你们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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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张南的信:
小南哥,我走啦,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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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付清允的信:
窈窈心里一直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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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舒窈的信:
生日礼物提前给你选好了,抽空去我家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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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聿看着矗立在客厅里,一脸凝重的三个人,压根没有兴趣去关心她给他们留了什么话。摸了车钥匙重重的把门摔上离开了。
舒窈摸过秦知聿扔在沙发上微皱的信纸,快速扫了一眼之后眼眸一缩。
冷冷出声,“什么打赌?”
张南也意识到不对劲,吞吞吐吐的说了来龙去脉。
“你们两个有病吧!没事拿这个打赌?”
付清允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疲惫开口,“赶紧去追阿聿吧,天黑了,他一个人情绪激动。”
三个人开着车一路追着秦知聿去了南山,南山脚下蝉鸣声和汽车轰鸣声不绝于耳。路灯壮阔明亮,漆黑的盘山公路犹如白昼。
秦知聿发了狠的踩着油门,车窗和棚顶全部落下,四面八方的风朝他脸上不断入侵,他一闭上眼就是阮雾笑意盈盈的张开手掌问他要烟的样子,还有攀附着他的手臂温软如水的撒娇样子。
车子一路从山底疾驰到山顶,付清允紧紧的咬在他身后,夏日赛车场格外热闹,一路上全是各式各样的豪车。
秦知聿开着车一圈圈在南山漫无目的的绕着,路灯光影明暗交错落在幽暗的车厢里,打在他脸上,侧脸冷峻,棱角又分明,从幽深的黑眸一路划过挺拔的鼻梁再到平直泛白的唇角。
不知过了多久,嘶厉的刹车声划破安静的夜空,极速翻滚的车轮被紧急制停。他松开刹车,俯身靠在方向盘上。
几人压着不安的心跳飞奔向前车,秦知聿拉开车门,看着他们三个人,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悲伤,他垮下肩膀,身形单薄落寞的站在车旁。
嘴唇翕动,困难艰涩的开口,“就这样吧。”
如她所愿,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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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聿搬出了兰庭,摘下了手腕上的红绳,临走前把扔在地上的戒指找了根链子挂在了脖子上。
他安静又从容的准备着考试,寝室、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
正常的让人觉得反常。
考试结束后,秦知聿按部就班的到检察院实习,整个人更孤僻乖戾。沈菁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阮雾一走,她儿子整个跟变了个人一样,问什么都不说。
每天窝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
一晃又到了舒窈生日。
大院里的少爷小姐们都放了假,一股脑的都往舒家凑热闹,舒窈笑意盈盈的收着礼物,等到秦知聿拎了一份和阮雾一模一样的礼物递到她眼前的时候。
舒窈憋了几十天的气都往秦知聿身上撒,喝了点酒胆子也大,指着秦知聿俏脸一僵,“你去把她找回来!”
秦知聿慢条斯理的笑了笑,伸手把舒窈的手指放了下去,摸起手边的酒抿了半杯。
“窈窈既然不待见我,我也不给你添堵,二哥先走了。”
出了舒家的门,他绕过前面的巷子,走到了阮家门前,敲了敲门。
阮明嘉见是他,把人带到了二楼书房。
“坐。”他点了点书房的凳子。
书房的窗户全部开着,窗外的柳树郁郁葱葱,凉风吹起了阮明嘉放在桌上的文件,几张照片顺着风掉落在地上。
秦知聿先他一步捡起了照片,细细打量了照片上的人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阮明嘉面前,神色悲戚哀恸。
“阮叔,你告诉我她在哪好不好?”
“我找了她好久,怎么都找不到。”
阮明嘉没让他起来,也没有告诉他阮雾在哪。自顾自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开了口。
“阿聿,你知不知道她本来高考结束之后就要去国外的?”
“因为你,她在京大念了书;因为你,她几次三番拒绝这次的出国交换。”
“你知不知道你们吵架的第二天,她见到了她妈妈,她外公外婆在同一天去世,在去找你求和的时候得知了你是因为一个若有若无的赌约才和她在一起。”
“在此之前,她刚刚得知了,自己只是外公外婆用来栓住她亲生母亲的工具。”
阮明嘉的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的砸在了他的心上。秦知聿闭了闭眼,他从没想到,在阮雾无条件找他求和的时候,还面临着亲情的胁迫与崩塌。
他捏着照片,缓慢起身,双眼通红,浑身狼狈,神色固执的看向阮明嘉,“我等她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
“那就一直等,等到她回来为止。”
阮明嘉看着他颓败的背影,又看着阮雾发来的照片,面对镜头硬挤出来的笑容僵硬,眼睛透出病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他的女儿,远在异国他乡,一点也不快乐。
作者有话说:
功不唐捐,佛家语,释义功夫不会白白地抛弃。可以解释为“世界上的所有功德与努力,都是不会白白付出的,必然是有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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