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敢凶我?你个登徒子!

    “我要出门一趟,你把那放着的两桶泔水倒了去。”

    许汐白从院子里经过,余光扫到正推开门的肖钰。

    仆人脸色惊变,他们是听见什么了?

    前主子刚回府,许公子就使唤人家,还是倒泔水这种纯粹是下人干的活!

    肖钰往前走,两手各拎起一桶,低头端详着:“桶皮生锈有破损,撑不了多远,我先补一补。”

    男人将泔水桶放下,拿起木锤砰砰敲了几下,许汐白也看不懂在做什么。

    许汐白嘴巴一撇,心里嘀咕,竟然不生气?

    没察觉出我在故意使唤,以解前些天忧思伤脾的旧仇吗?

    天气燥热,许汐白急匆匆出门也没有戴任何防晒的用具。

    男人与他保持距离,忽然开口道:“记得带把遮阳伞,外头晒。”

    许汐白揉揉鼻头,下意识环视四周,想找到伞。

    “在大门后的柜子里,放了一把。”

    肖钰已有一年多没回家,可一回来发现府里构造完全没变,他还以为许汐白早就转手将府邸卖掉换新房了。

    而且这人还是没学会调用仆人,什么事都先自己做,再想着麻烦别人。

    他更能看出,许汐白对他的气还没消。

    许汐白撑起伞,缓缓落在肩上,回头望向肖钰:“你刚才在关心我?”

    “不像关心吗?”肖钰将乱发修剪整齐后,英俊的相貌又回归本体,没了乞丐的流气。

    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许汐白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肖钰脱口而出的关心太过于自然,可之前,这人嘴里只会冒出“蠢货”二字。

    男仆此时扛了一箱酒,装入许汐白的车后备箱里,箱子沉甸甸的,落下时声音闷顿。

    “许公子,您要的女儿红备好了,二十四瓶。”

    肖钰蹙眉问:“带这么多酒去做什么?”

    “世博会庆功宴,王老板请了许多老朋友,我这是打算带去酒会上的。”

    许汐白喝不惯洋酒,他就喜欢粮食酿造的纯正滋味,小口抿,喝不醉,口中还有回甘。

    而且,这酒也是他和吴老板苦心钻研,才和厂家定制了这么一款酒,和市面上的用料酿制时间都不同。

    带着新酒去认识新朋友,他心里有些许激动。

    “你要喝酒?”

    肖钰忽而表情严肃,许汐白冷不丁地顿了下,心里还是有点慌张。

    聊天归聊天,怎么又变脸了?

    不行,我不能怕他!

    现在这家里我最大,我说了算。

    “嗯,我作为主办方之一,当然要按例敬酒。”许汐白检查好车胎和油量,准备开车出门。

    “不要喝。”

    男人一手挡在车门内,抬眸道:“你生我的气可以不理我,但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商人聚集的宴会场,肖钰对此再熟悉不过,所以他更清楚许汐白需要面对多少人的恭维与追捧,又要被灌下多少酒。

    “你……你少管我的事。”

    许汐白瞪了眼,将遮阳伞收好,扔在副驾驶室里。

    肖钰看着空无一人的车惊诧地问:“你就一个人去?为什么不让邵管家跟着。”

    “他……”

    邵伯嘴碎管的又多,要是带过去个老妈子,还怎么放开怀与合作伙伴畅聊啊。

    “我一个人没问题。”许汐白掰开男人一根扒在门板上的手指,轻声说,“我都独自谈过好多次生意了。”

    男人眼神落寞,沉声道:“我不该留下这些烂摊子给你,你可以不做,换成钱潇洒便是。”

    许汐白推了推肖钰,可对方像一堵墙,完全推不动。

    他不得已泻出一声抱怨:“自己不负责任,现在又来管天管地……讨厌你……”

    “讨厌我也不许一个人去。”

    肖钰表情严肃:“让王绻陪你去。”

    “王绻公子?”男仆听到肖少爷这么一提,有些诧异道,“难道肖少爷还不知道许公子和王绻离婚了吗?”

    “什么……”

    肖钰手指发力,将许汐白抵在车前,距离急速拉近。

    他俯身问:“你和他离婚了?!”

    许汐白鼓着腮帮子生闷气,这府里的人果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见到原来的主子回府,什么都一一告诉。

    显得他好像是预料到男人会回来,急着和王绻撇清关系。

    这不得让肖钰更加放肆,又变回原来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

    “离了,怎么,不行么。”许汐白咬唇道,“我不喜欢,从一开始婚约就是作假得来的,现在让一切回到原来的地方,不可以么。”

    男人别开眸,许汐白一度以为对方要发飙。

    谁知道肖钰脸上忽现笑意,指腹轻轻摸过他的脸颊,毫无征兆地吻了下去!

    “唔……!”

    许汐白睫毛发颤,瞪大眼睛,嘴里喃喃念叨的话语被男人强烈的情感剥夺了去。

    他脖子后缩,后背硌在车门侧,随后男人的一条手臂揽住他,柔软的肉取代了坚硬铁板。

    许汐白到现在还记得起肖钰拒绝他亲吻时,说过的恶毒话语,那人紧张、敏感非常排斥。

    他用手肘隔在中间,用尽全力才稍稍推开些:“……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就是登徒子的行为……”

    鼻尖相贴,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在距离几毫米处的唇动了动:“汐白,我对你是真心的。”

    许汐白感觉麻感从手指蔓延到全身,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呼吸不顺。

    暧昧的呼吸,让气流盘旋在二人之间。

    视线无法移开。

    还未来得及再骂几句,男人的唇瓣又贴过来。

    炙热、温润又带着熟悉的木质香,将他包裹着。

    许汐白脸颊泛红,忍不住抬脚踩上男人的靴子,可向下发狠的力气全部被对方压制住。

    他连着微喘,用力咬向男人的唇。

    “扣……扣一分。”

    许汐白昂头嗔怒地看向肖钰:“我不让你碰我,就不许碰,你以为你是梅庭英吗,没素质的登徒子!”

    肖钰脚趾被踩得麻木,嘴唇流血,但他笑笑了之。

    “我晚上不吃罢了。”

    好啊,敢当着仆人的面将自己按在车边强吻,就因为扣的分不够多?

    “扣十分!”

    一分一顿饭,扣十分的意思就是三天不吃不喝。

    肖钰耸耸肩,心一横,又将流血的唇凑过去。

    这回许汐白痛下狠手,用手抵着男人的脸颊猛推一把。

    “肖钰!你怎能这般对待我,说了不许……”

    “反正要饿死了,死之前将想做的做完,亦死而无憾。”

    许汐白:“……。”

    肖钰拿出视死如归的魄力,单手将许汐白两手握扣住,向上一举。

    温热的触感沿着唇边轻流向下,到了脖颈间。

    燥热袭入身体,许汐白耳根红着说:“清醒一点……府里还有旁人在。”

    男人用湿濡的调子道:“他们早就习惯了,我以前的房间隔音不好,你演起来的时候造出的动静挺大的。”

    许汐白:??!

    “你不愿告诉我你已经离婚,是不是怕我再追求你?”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都说了婚约是他二姐托人做的假的,不存在法律效益,可从肖钰嘴里一出,他现在像是离婚少男正被个登徒子调戏……

    “我现在单身,允许任何人的追求。”

    肖钰眼前一亮,刚想说话,就被许汐白打断。

    “……除了你,没有将功补过达到满分前,我不答应!”

    肖钰略显为难,他认真和许汐白算了一笔:“汐白,我做活你嫌弃我做的不好,倒泔水这种一来一回折腾就要半个时辰,我还得自己修补烂桶,才一分。”

    男人眸子一沉,接着说:“可亲你一口,就倒扣九分,我什么时候能达到你的要求啊……”

    许汐白瞪眼道:“那你就不能不亲我?老实干活,老实做人。”

    “我是自愿接受组织考验,但考验难度过高,必定要失败的。”

    男人趴在他胸前摩挲着说:“请求组织放弃。”

    许汐白感到崩溃,肖钰现在……莫不是在和他撒娇吧?

    是撒娇,没错吧?!

    “那个……许公子,您还得去参加庆功会呢。”

    男仆在一旁驻足许久,期间无中生有自己找了些杂活做,等回来时发现那两人还抱着。

    他秉承着做仆人的原则,还是要在适当的时候及时提醒主子,不要耽误要事。

    “撒手!我得启程去饭店了……”

    肖钰从腰间抱住他,紧挨过来:“你离婚的消息应该有不少少爷小姐知道,他们肯定又要缠着你。”

    许汐白急得跺脚:“什么缠不缠的,再不去,我要误时间的……”

    “带我去。”

    “不带。”

    男人脸色一沉:“为什么,你不说给你开车也加分吗?”

    许汐白欲哭无泪。

    要是让肖钰出现在庆功宴上,被别人瞧见解放战役的荣誉少将给他当司机,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肯定要被扣上侮辱军阀的罪名!

    “这是我私人的场合,我带谁不带谁是我的权利吧。”

    男人正言道:“我给你开车,比你要快三分之二的时间。”

    “……什么意思,你说我车技不好?”

    对方回答直白:“能开得动,但不安全。”

    许汐白张着嘴又要咬过去,男人此时松开手,更加严肃地催促道:“答应我!”

    敢凶我?

    许汐白郁闷地揉揉被攥麻了的手腕,鼓腮道:“酒量这么差,带你过去都嫌丢人……”

    肖钰一愣,原来是因为瞧不上他的酒量,才这么抗拒的?

    他赶紧为自己解释句:“我在北岭部队里练过酒量的,不会给你丢人。”

    “能喝几杯啊?”

    肖钰咬牙说:“……今晚你的酒,我都替你挡。”

    第62章 男人是真醉,也是真狗

    封天在酒楼外等着许汐白,没成想驾驶室里走出一人,让他惊得哑然。

    肖钰替许汐白拉开车门时,正好与他眼神对上。

    “封老板,幸会。”

    封天快速眨眼,走过去轻推了把肖钰:“肖钰你也忒不厚道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十天前,沪城制度大改,我也没找到其他去处。”

    许汐白从两人的对话中,愈发觉得,肖钰私底下和封大哥联络肯定密切,相处模式跟好哥们似的。

    谁能想到债主和欠债人,还能相聊甚欢呢。

    封天凑近了些悄声问:“哎,你可知道……许公子离婚了?”

    肖钰回:“知道。”

    “怪不得呢,神不知鬼不觉的,又跑去许公子那晃悠……”

    肖钰也不甘示弱,扬了扬眉道:“封老板也做事神秘,对肖府的人下手,还偷偷摸摸的。”

    他说的当然是万晴,自打招入府里就与肖许二人经历了无数坎坷,也算遇见真情了。

    许汐白清清嗓,由车里走下来,提醒了句:“你们堵在大门外,旁人怎个进去啊?”

    封天歪头靠向肖钰那侧,冷不丁地说:“你心上人差点被你气死过去,你可知道?”

    肖钰后背微微僵直,表情郁闷地怼了句:“我要是不去北岭地区,也不能混上这些政府颁发的荣誉,更没法给我母亲正名……就别在这挖苦我了。”

    “我鼓励你继续追呢,我可给你一直盯着呢,许公子压根就没和王绻那小子度过夜,问题不大。”

    眼看着许汐白双臂抱上,气鼓鼓地瞪着两人,肖钰简单概括了下自己现在的处境:“问题大着呢,他脾气是越来越大,看我哪都不顺眼。”

    许汐白插入他们之间,拽起肖钰道:“你知道就好。”

    这人哪像是曾经五感顿失的样子,恢复果决,听力也似乎比一般人的要好。

    肖钰想揽住许汐白的腰,可当温热的手掌覆上来的时候,许汐白睨了他一眼:“不要犯浑,你得尊重我。”

    肖钰微扬下巴,示意他看向其他结伴而来的宾客:“他们不都是挽着的嘛……”

    许汐白:“他们是情侣,我们不是。”

    肖钰不死心地摩挲着他的腰:“你只要答应一句,不就是了吗。”

    “不答应。”

    肖钰今个的耐心挺足,听到拒绝的话也不急,脸上依旧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封天咂舌:“你搁这皮笑肉不笑的,怪吓人的。”

    肖钰:“滚。”

    他只是在学着尊重许汐白,将追人的步调放缓。

    许汐白在意的点他大致了解,也能够理解,毕竟之前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互通心意确定关系,可都因为自己的固步自封和执拗给毁。

    他以前总觉得,许汐白只是需要一个无比强大的靠山,只有他成为这座山,才能让对方永远不会选择其他人。

    所以他花费大量时间,利用谋略在商战中赢得封家,拆穿封鹤的真面目,为的就是向许汐白证明,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许汐白需要遮寒避暑的屋子,需要逃离梅家秀场的泥潭,他便先人一步将那人抓回来。

    许汐白惦念着封鹤的好,他就一层层戳穿对方的伪善,让那人梦想破灭郁郁寡欢。

    可那终究像一场掠夺,是他与封鹤的较量,而许汐白在不经意间就变成了战利品。

    与爱,之间,似乎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这时,肖钰手臂滑落,贴在身侧。

    真的将许汐白的劝告听进去了。

    原先,许汐白真不觉得男人能坚持多久,维持着相对温柔含蓄的模样,还特意疏远些距离。

    但宴会开始后,肖钰全然跟在自己身后,像个不出声的影子。

    男人倒是内敛,可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对肖钰人尽皆知,纷纷前来道贺。

    “肖少将,您这回可真的是为家族光宗耀祖了!”

    “……您何时回的沪城啊,可还有做生意的打算,我愿意多支付一些佣金,想和您合作!”

    “肖爷福大命大,菩萨保佑……”

    ……

    面对这些关怀,肖钰只用一句话搪塞所有:我今日是陪同许公子参席,不方便聊其他的。”

    众人皆惊愕的想,这许公子不是刚与王老板离婚吗?

    都听说过肖爷对许公子的偏执情感,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许公子还作为男眷被扣押在肖府。

    当年与肖钰打过赌的公子哥们都议论着,瞧见没,就没有肖钰拿不下的人!

    沪城起兵前,不少人还觉得,许汐白能被肖钰看上,一定是骨子里媚男得主。

    但经历各场罢工、洋人军队大批抓捕民众和城内反击战后,他们也深刻认识到,许汐白并不是猜测中那样只有趋炎附势的能力。

    他们被这二人的再次合体惊呆,眼珠子直直盯过来。

    既然许汐白是能和肖爷共同参会的关系,那应该感情还没断,中途怎么又会答应下王家的婚事?

    瓷器店王老板携王家成员出席露面,王绻自然也在队列之中。

    时隔半月,王绻面庞稍微红润了些,不知从哪里积累下的喜运。

    许汐白热情迎上去,唤了声:“阿绻,你未婚妻呢?今天也来吗?”

    王绻光顾着看许汐白,没注意到他身边的人,自动将身穿常服的肖钰当作保镖。

    王绻:“我们刚合离不久,宾客们还没摸清楚头绪,我想着这么快结婚也不像话,就让她等一等。”

    许汐白忽然被酒水呛到,倒吸了口气,咳嗽着说:“咳……阿绻,如果是因为我没公开解释,耽误了你婚期,那我……”

    王绻怕许公子又瞎操心,抓着他的衣袖详说:“不用,咱们也是人,得有私人生活空间。要不是你鼓励我给我勇气,我哪敢去追求我未婚妻呀!婚约为假的事要是这时候提起,怕给你二姐添麻烦。”

    也对,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什么。

    人云亦云,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甭管他许汐白嫁的是王公子还是李公子,在背后说闲话的也不会因为换了对象,而少说两句风凉话。

    只要王绻的未婚妻能理解,王家支持,那就无用与旁人多说。

    王绻这时举杯,朝许汐白手中的酒杯碰了下。

    “等到时候请帖发过去,要是不方便许公子可以不来,但感激我要带到,干杯!祝贺你代表沪城入选世博会商家……”

    杯中洋酒晃动起微波,确是被另一个杯撞上。

    肖钰眼神发生细微变化,不自觉得变得深沉:“汐白今日不便饮酒,我替他喝。”

    王绻一惊,什么时候旁边多出一人的?!

    他与肖钰见面机会不多,当时物色缓兵之计也是他舅舅与他合计,肖钰没有出面。

    一时间王绻觉得男人熟悉又陌生。

    叫不上来名字,也不敢乱叫。

    “这是……”

    王绻惊慌地看向许汐白,他脑海里已经冒出肖爷的名讳,但不敢确定。

    许汐白眼眸敛起,没接话,而是又将自己的酒杯横过去。

    “我与阿绻的酒,就不需要你代劳了。”

    肖钰舌尖在口腔里扫过半圈,闷声道:“刚才的不都替你挡了,他的为什么不行。”

    许汐白眼神躲闪,忽视掉男人的质问。

    他心里想的是,这不是你找来的合适人选?

    即便是刻意为之,也是亲口重伤过自己,说什么像他这样放荡不堪的人抱不了女人。

    “我和阿绻感情好,他和别人不一样。”

    肖钰眼神暗淡一瞬,压抑着心头焦灼的滋味,昂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夺过许汐白的酒杯,咕咚一倒全喝干。

    王绻愣在原地,手一动也没动,结果他的那杯也被男人拿去,喝得精光。

    今天饮下的酒,有点超过肖钰的酒量。

    他喝的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接连灌下三杯洋酒,刚才又替许汐白挡下其他宾客的围堵,女儿红掺着洋酒,在体内发酵,醉意盎然。

    只见肖钰猛地甩甩头,眼中满是慵倦感,逐渐迷离。

    他眯眼睨着王绻,语调中夹带着半分威胁:“他不能喝酒,谁……谁让他喝一滴,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肖钰!你在说什么啊……”

    许汐白狠狠拧了下肖钰的胳膊肉,低声细语着:“不准威胁人,这都是合作伙伴。”

    “我没威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凶你,我就说他两句,不打人……我是好孩子……”

    量变产生质变,这是真的。

    或许那三杯酒,直接带领肖钰冲破理智和意识的阈值,现在在酒精的驱使下慢慢开始说胡话。

    肖钰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王绻,将结实的手臂搭在那人肩头,轻言道:“我威胁你了吗?”

    王绻极力摇头:“没有。”

    肖钰笑笑:“你是个老实人,老子真以为自个要死了……才把老婆让给你,可现在……老子不让了……”

    王绻被重重压着,表情极度尴尬,疯狂暗示许汐白将人带走。

    “肖钰!”许汐白怒目,就差扑过去狠踹男人一脚。

    说什么酒量大增,练就千杯不倒,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烂!

    “在呢……老婆,接着要和谁喝啊……走!喝倒他们!——”

    许汐白一人架不动,只能拜托王绻和他一起:“帮我一起把他拖到……”

    本想拖进车里,但想想自己的车技,没有肖钰坐镇他还真有些手生。

    许汐白犹豫片刻说:“我还是开间宾馆,等他醒了再说。”

    “他是你先生不?”

    许汐白:“……是。”

    第63章 先生索吻

    太阳快要下山,上空燃烧着夏日旖丽的云霞。

    许汐白站在窗边看着这幕,以及视线里陆续离场的人影,这才安心地将窗户拉上。

    男人睡着,不怎么安分,在宾馆床上无意识地翻动。

    经历了醉酒后的失控与亢奋期,这人逐渐趋于平静,但似乎在做什么梦,眉头皱起。

    他中途回了趟酒店,按照准备好的稿子上台镇定讲了几句就匆匆离场,为的是不影响王老板花费心思举办的庆功宴。

    来的宾客他都很熟悉,是一年里与他们合作密切的商贾老板,幸好王老板提前发话,避免了有人问起离婚的尴尬。

    “王家与许家的婚约适用一句好聚好散,情谊常在。”王老板常参与国际盛会,控场能力一流,在议论声纷起之前先堵上部分人的话匣子。

    奈何他们对肖钰的出席太过好奇,又是以许汐白结伴而来,众人不禁猜测这位当年赢得家族掌家竞争的肖家三少爷,此次一回作何打算。

    一些好看人脸色行事的墙头草发觉许汐白是以主人的身份到场,而那肖钰就是个陪酒还不陪笑脸的随从,顿时发笑。

    “可瞧见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许公子现在喝令肖钰,估计还是为了当年被奴役的旧仇。”

    许汐白抿唇,思虑时脸色愈发漠然。

    其实,他并没想要将男人带来公共场合里羞辱。

    沪城解放后,陆家作为洋人政府最大的军火物资投资商之一,立即遭到新政府的严罚,陆啸锒铛入狱,等审讯结束后恐怕下辈子都逃不出来。

    陆啸的女儿陆绮珊感应到父亲将有厄运降临,提前就与封鹤打了招呼,希望丈夫能在这时贡献自己家族的部分力量,看能不能从审讯团成员入手进行些减刑措施。

    可封鹤似乎与陆绮珊没谈拢,她想趁此机会逃去国外一段时间,总好过赖在沪城等待新政府的二次、三次审讯。

    但在封鹤眼里,那几乎就是抛弃掉前半生处心积虑打拼下的所有心血,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些都是封天给他描绘的内容,包括被弟弟缠上,跪在他府邸门外乞求能借给他点资金周转,赖着不走的样子。

    封天那时神色谨慎地看向许汐白,不确定自己现在提起自己弟弟,会不会又勾起许公子脑海里非常差的体验。

    “封大哥,你是你我是我,即便我们是好友,我也不存在任何左右你决定的理由。”许汐白态度肯定,“你若是想救他一把就救,我不会因此有任何怨言。”

    对于封天来说,封鹤对其造成的伤害又何尝不该笔笔清算?

    受过折磨和苦痛的人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痛恨一个人,和怀揣着恨意度过余生,且要一直想尽办法报复这人的过程,本就无意义。

    许汐白又细想了下自己为何那么清晰冷静,如果是没经历过世事的许汐白,或许还会继续将关注与愤怒一股脑地压在封鹤那里,可现在不同,他完全不将封鹤当作个意识理智的正常人。

    后来,不出所料。

    封天答应下弟弟的请求,拿出一笔钱用来施舍给封鹤。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向看似温顺的封鹤在其父亲面前也暴露了歇斯底里的一面。

    “爹!我现在凑不够那个陆啸的赔款!捞不出来老丈人,绮珊、不与她逃去国外,就要同我离婚!”

    封鹤被封家的门卫挡在门外,隔着高伟的铁门向自己的父母咆哮道,“封天他分明有钱,就给了我鸡毛星点儿,这算什么意思!——要眼睁睁看着我离开沪城,离开你们二老?好让他在家中独享荣华安逸,和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偷情?!”

    封老爷和其夫人做梦也没想到,陆啸的罪行里赫然写着为洋人政府的投资商,而他们的小儿子也参与其中,成为陆啸的掌中傀儡!

    “封鹤!!为父之前问过你,陆家是不是与洋人政府有军火牵连,你口口声声保证说没有的!”

    封老爷将生意交给两个儿子打理后,就不常关心商政两届的事务,毕竟封鹤此前一直将封家的生意挂在嘴边,又借助封家与陆家的联姻,将车行起死回生。

    老爷子现在懊悔不已,到头来竟然被小儿子戏耍,骗得团团转。

    “不帮沪城之敌,莫要成民众公敌,永远记得自己血脉里流淌着的是谁的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能不懂!”

    封老爷强行拉着已然哭成泪人的夫人,狠绝地看向封鹤:“你犯的错,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还想着陆家要不要你这个女婿?!你想把你爹的脸丢尽吗!”

    封鹤浑身无力,感觉天色昏暗、压低,在他头顶形成了不可名状的巨大压力。

    他被父母所放弃,甚至不愿让他踏进家门。

    时隔一周后,陆啸在陪审团与新政府成立的高级法院审庭之上,镣铐加身,被判处死刑。

    庭上一一细数了陆家对洋人政府的“建树”,汇集成罪行满满的长卷,宣判了死亡。

    *

    可还是有人头脑愚钝,战乱时只顾着逃命,自个是缩头乌龟一个,还偏要对旁人指指点点。

    今日的宴会上,许汐白就碰见一位商行的新老板,对肖钰颇有意见。

    可能是觉得男人始终萦绕在许公子身边,替他挡酒,遇上想要借机攀缘许公子的人,肖钰就会言辞犀利地回绝。

    那位老板提了份商业合作企划案,许汐白起先觉得商圈回暖,就得多勇敢尝试,开辟不同的道路,找些新的合作伙伴。

    可两人越聊话题越偏,最后竟绕到了部队医院的拆除上,那老板想要参与政府的统一招标拿下部队医院那块地,将其建造成新的布局,那就绕不过要将废弃喷泉与雕像拆除的问题。

    许汐白自然不愿意,那是冯将军为了祭奠他母亲作为国际护士来此地做出的贡献,而建造的。

    肖钰瞥见许汐白紧抿的唇,不假思索立刻挡在两人之间,生硬客套句:“许公子今天不想聊生意上的事,更对经营范围以外的事务没有兴趣。”

    此话一出,正竭力辩驳的老板顿时火冒三丈,觉得肖钰耽误他大事。

    “有你什么事?肖钰,你别以为还是几年前,肖老爷还在时没人敢动你!我和许公子聊生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肖钰只有政府颁发的名誉,却没得到实质性的奖励,就连户籍也是刚落下的。

    对方能想到的就是,这曾经张扬跋扈侮辱许家的小儿,现在为了苟活也得拉下脸、放弃自尊,跑来给许汐白当下人。

    那他有什么资格插话?!荒谬!

    那人指着肖钰劈头盖脸一顿骂,肖钰虽醉,但并没当时就与那人争论起来。

    等骂声愈大,有人看来时,许汐白已经忍到情绪失控。

    他不想在王老板的庆功宴上殴打客人,但他更不认可那混账说的每一句话!

    余光里,男人始终低着头,目光投过来。

    摇摇头,暗示他什么也别说。

    等骂够了,那人扫兴而归,肖钰才松开从后方攥着许汐白衣衫角的手。

    ……

    房间略小,是从订满的房源里硬挤出来的一间。

    闷热感如同棉絮笼罩在身上,男人埋着头趴在床上,露出的额角冒出细汗。

    他挺立的鼻梁上,一双眸紧闭,剑眉蹙着,手指抓着床单,嘴里发出呓语:“……疼……嗯……”

    许汐白自带凉感的手掌覆在男人的脸颊上,倏忽间,那人惊慌地睁开眼,眼神迷离。

    “……汐白……”

    “你想到什么了?”

    他清楚听到男人嘴里喊了疼,汗水打湿衣襟,像是经历完一场噩梦。

    “二级、三级联络员……死了好多,我梦见攻入沪城前的那一战……独钓岛和半仙被炸死……”

    男人用力抹了把脸,自言自语道:“我还活着……可有些人已经再也不能看到新城了……”

    “我还梦见你,在北岭地区被俘,坠入山崖……”肖钰嘴中吐出难受的呼声,眼角湿润,蓄满的泪再也兜不住,滑落下。

    许汐白慌乱地替他抹泪:“怎么……哭了……你喝了太多酒,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了……肖钰,你还活着呢,你在沪城……”

    他看着许汐白,声线喑哑,泪珠一滴一滴顺着泛红的面容砸下,试探地说:“我回来了,可你……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父母皆亡,男人将家产留给了帮扶过他的莲妈,也拒绝了钱统领的赏赐,因为他觉得那些赏赐并不属于他一人,而是已阵亡的将士。

    肖钰脸上布满斑驳泪水,嗫嚅道:“当初若我死在战场上,你会不会……心里记得我一些好,当我是个英雄……”

    许汐白的心跟着凉透,狠狠揪起。

    他紧搂着男人,从未见过这人哭得如此凄惨。

    肖钰宛若乞怜般动了动唇,苦涩开口:“你还要我吗……”

    男人支起的那处抵着他,无法忽视,眼中的渴望浓烈。

    被泪水打湿的唇瓣凑近,在许汐白的唇边轻蹭,温柔拂过。

    男人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渐渐的,两人相拥着倒向床榻……

    许汐白感受到那胸膛里的心跳声震扩,脑海放空,眼睑不自觉地垂下。

    “唔……”酒气熏灼,连探进口腔的都是撩人的炙热。

    许汐白微眯眼,叹了声:“……那,轻点。”

    第64章 好像真变了

    肖钰压在少年那单薄的身躯之上,沉重如山,眼神迷离地轻吻了一下对方。

    许汐白的衣衫已被扯开,歪斜地挂在身上。

    此时看到男人停下动作,仿佛大脑突然宕机后又重新启动一般,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了” 许汐白话一出口便立刻察觉到不妥,这样急切的话语似乎并不适合说给肖钰听,反而让自己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肖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许汐白皙光滑的脖颈,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问道: “我送给你的吊坠,你扔掉了?”

    “没有。”

    许汐白的手依然放在男人结实的腹肌上,那美妙的触感令他不由自主地多摸了几把,眼神微微涣散地道:“我把它拿去申报参加世博会了……现在还放在保险柜里没拿回来呢。”

    少年睑下荡着绯色,唇瓣殷红,胸膛不稳地起伏。

    "嗯。"肖钰的头微微低垂着,发出一声沉闷回应。

    两人相拥尤为亲密,气氛烘托到位。

    就在这时,男人毫无征兆地悬停在那,看上去有些茫然。

    许汐白顿时羞愤难当,抬起脚轻轻踢了一下对方。

    “你、你到底醒没醒啊!”

    他实在不希望以这幅浑浑噩噩的姿态交谈。

    至少要让他穿着得体一些才好吧!

    “汐白,我若是抱了你,会被扣分吗?”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男人汗湿的面庞更显迷人魅力。

    许汐白侧过头去,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同时也感到心虚。

    肖钰拥有出色的身体素质,可回顾往昔,男人常常利用他来发泄自身的yu望。这种行为有时显得粗鲁无礼,而许汐白却从未有过自主选择的机会。

    那样的感受,实在算不上美好。

    “别问我”

    许汐白将头转到一旁,紧紧地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是你先来扯我的衣袖,不肯让我离开的”

    肖钰轻舔嘴唇,解释道:“刚刚喝醉了。”

    听到这句话,许汐白的瞳孔猛地张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向眼前的男人,愤怒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脱掉我的衣服只是因为醉酒?!那么你原本想要的人又是谁,竟然如此娴熟!”

    真恶劣!——

    许汐白暗自咒骂着,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就在刚才,他还因为肖钰联想到战争之事而做了一场噩梦,对其心生怜悯,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的!

    许汐白气得说不出话,从床边捡起衣服,自顾自的要穿上。

    肖钰开始没应,就连转身都略显迟缓。

    直到许汐白从被褥里钻出来时,他才一把拉住。

    “我怕你误会我,只是想shui你。”

    许汐白的嘴唇还殷着,锁骨处留着两块红印,头发凌乱。

    “不然呢。先生自与我认识以来,我们做过最多的事不都在床上?”

    许汐白感觉怒意汹涌,没来由得就想对这人发脾气。

    换做以前,他从来不敢,事事顺着男人的意思办。

    现在,他再也不想有一次温存后,被扔在原地的经历。

    肖钰调整坐姿,从身后圈住许汐白的腰身,语气柔和:“那我还是暂时……不碰你了。”

    许汐白用胳膊肘向后用力,企图推开束缚,可肖钰纠缠得很紧。

    几乎贴在他耳侧,温热的呼吸声扑出。

    “刚才,我有胡言乱语吗。”

    许汐白闻言气呼呼说:“不是从刚才,而是在宴会上就开始了!”

    肖钰的酒品真的堪忧,酒量差不说,喝醉之后话语变多频率加快,那张嘴捂都捂不住。

    叫了七八十次老婆,用带着点细微胡茬的下巴蹭人,扒在许汐白的后背上就不撒手。

    那一幕估计被不少人看到,许汐白只能行走艰难地拖着肖钰来开了房。

    肖钰敛目安静坐着,表情像是质疑:“我记得我喝醉后挺安静的,邵伯见过几次,他能作证。”

    安静?

    你除了被骂时安静了。

    一旦有人靠得近些,就能清晰看见肖钰死死扣在他腰上的双手,就连王绻和封天协力掰都没能掰得动。

    许汐白将男人的上衣甩过去,不偏不倚砸到肖钰脸中。

    “既然你醒了,那就赶紧穿衣服,走人。”

    男人视线下移,眼神不清不楚。

    “……我这样,也走不了啊。”

    许汐白没好气地说:“那先生方便去洗个冷水澡,可以让脑袋清醒一点。”

    肖钰:“……你想要吗?”

    许汐白快被男人搞疯掉,这么兜来兜去的,既不放他走又不说清楚。

    难道两人就保持着这副模样,一直躺在宾馆里?

    “我和先生没有可比性,没有那么大的yu望。”

    肖钰不死心问:“你对我没有yu望啊,一丁点都没有?”

    男人脸色下沉,呢喃道:“……我不再强迫你了,还能给我次弥补的机会吗?”

    肖钰说得如同在做生意,令许汐白费解。

    “方才可是抓疼你了,我道歉。”

    男人一脸真诚,竟让许汐白脸色莫名烧红,耳根发烫。

    他抿了抿唇,嘴角向下一坠:“哼,每次弄疼了才道歉,都过去一年了先生还是没学会心疼人……”

    肖钰看向许汐白,手指攥起:“我没想弄疼你,可你皮肤太嫩了,又不吃疼,我真的是用了平生最小的力气的。”

    少年香肩外露,光亮又白皙,相比之下他长期在户外活动皮肤已盖上层风吹日晒的铜色。

    身上留有刀痕枪伤数处痕迹,指腹也略显粗糙。

    视线不禁又滑向许汐白胸前红痣,肖钰一直觉得那痣生的位置太媚。

    像是每次徘徊于理智和放纵的边缘,拖他入深渊的红光。

    他喜欢少年的每一处。

    在旁人无法窥探之处,贪婪地留下些个人印记。

    太诱人了。

    肖钰深吸口气,从床榻间爬起来叹了句:“我……真得去洗个凉水澡。”

    许汐白的衣衫被扯得乱糟糟的,他心疼地看向松垮的布料,喃喃道:“……你赔我。”

    肖钰为难道:“明知道我酒量不佳,还去和那么多人寒暄敬酒……”

    醉意上来了,许汐白浑身散发着莫名的磁场,他哪能自持得住。

    他也想如正常人般,先与许汐白有场君子之交。

    循序渐进间,不知为何……双唇竟已相触。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没有丝毫否认内心的蠢蠢欲动。

    而他却又强行压抑下去,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似乎只能用冷水才能扑灭。

    许汐白忽然心生笑意,要说肖钰不通人情,有时确实固执己见,令人无奈。

    但在某些瞬间,他又能感受到这个看似傲慢凶悍的男人,内心深处有着温柔的一面。

    屋内的温度闷热难耐,许汐白忽然很想开窗。

    男人仍带着慵懒倦怠,被晒黑的肌肤更显别样魅力,使其五官更加立体分明。

    许汐白胸口传来阵阵鼓点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逐渐涌上心头。

    旋即,他轻触那人,男人随即转头。

    “先生若听我的,用心待我……便不会扣分。”

    肖钰鼻中似有烈焰燃起,喉咙略显干涩,应该是闷的,让他呼吸不稳。

    “那表现出色是否可以加分?”

    肖钰此时方才明白,许汐白并非完全抵触他的碰触。

    只是挑剔自己不够耐心、细心,嫌弃将他弄疼了。

    许汐白趁机向男人表明:“我喜欢先生亲我,但不可忽视我的意愿……且不许粗鲁相待。”

    他顺势讥讽道:“只有狗……才咬人。”

    肖钰眸光闪动,缓缓牵拉许汐白靠向自己。

    “你可当作,情迷心窍,我非有意为之。”

    男人的手轻抚后颈,俯身轻吻眼角,唇间轻语:“爱能令人痴狂。”

    许汐白仰头,脸上挂着些惆怅,轻蹙起眉头:“……未感受到先生的爱,非亲口告知,从未爱过我……”

    “彼时,我未有机会深爱于你,那是我第一次对你放手。”

    肖钰与之对视,眼眸深邃,仿若能将人吞没。

    “此生感受过爱的,唯有母亲与莲妈,而后是邵伯将我养大成人,他们皆未曾将我约束,也未曾对我苛责我曾以为,爱需要以束缚为载体,如此才有分量。”

    男人轻启薄唇,神色肃穆。

    “汐白,你是否需要我的爱,会否感到负担?”

    许汐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藕色,耳边回荡着的,是男人独有的声音。

    束缚或蛮横,曾是男人表达爱意的愚笨方式,如今他决心改变。

    先生似乎真的变了个人。

    被指腹抚过的面庞,留下若有若无的热度。

    许汐白轻声呢喃:“我需要,先生爱我。”

    肖钰亲完后,抱着少年缓缓躺下,头靠在一起。

    他眉眼舒展开道:“那我用心学,你也要耐心教我。”

    噗通、噗通……

    这般深情对望更让许汐白感觉紧张。

    这种感情更赤诚,更真。

    即便再用厚厚的衣裳裹住,也躲不掉。

    肖钰报备道:“汐白,这次我听你的……好不好。”

    男人在努力给予他尊重。

    许汐白勾住男人的后颈,眼眸低垂羞怯地回了句:“嗯……”

    第65章 等一不听话的弟弟

    肖钰悠悠转醒,手臂的酸麻如电流般流窜,让他一阵失神。

    枕在他臂弯中的人儿,宛如一只乖巧的猫咪,睡意朦胧。

    一条纤纤玉臂,如同柔滑的丝绸,轻轻绕过他的身子,静静地搭放其上。

    许汐白的睡眠很浅,轻如羽翼,这是他一年来从事情报工作落下的病根。

    每日,他都要像精准的罗盘一般,遵循联络人的指示,去获取下一次取信的位置。

    他疲惫不堪,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将肖钰拖上车这件事,仿佛耗光了他最后一丝精力。

    而精神上的重压,更是如泰山般压在他身上。

    此刻的休息,犹如久旱逢甘霖,珍贵而难得。

    隐约中,他似乎察觉到男人醒了,那只手正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蛋,动作轻缓得宛如春风拂面,生怕被发现,却又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

    “……你饿吗?”男人语气温柔,仿佛一阵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少年的耳畔。

    他早就洞察到少年虽然醒来,却依然紧闭着眼皮,微微颤动的眉毛无情地暴露了他装睡的事实。

    许汐白无可奈何地缓缓抬起眼帘,与男人的视线交汇,带着余潮后的慵倦,眼角泛红,宛如两颗星辰在夜空中相遇。

    他轻轻叹息,声音中透着一丝懊恼:“怎会……就这样到了第二日,哎……我还未与邵伯联系,他肯定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肖钰同样感到腰酸乏力,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力量,使得许汐白觉得男人的欲念犹如被堤坝拦住的洪水,憋屈地在心底翻腾。

    男人应下承诺,全过程都很温柔,除了令他失神的最后那刻……

    再加上乳酸如潮水堆积,和被许汐白枕了一夜后,那条最下面的手臂仿佛被千斤重担压住,难以挪动分毫。

    许汐白记不清两人缠|绵了多少次,自己又是何时在迷迷糊糊中坠入梦乡。

    他只记得在后半程,自己的身心仿佛融化在了一起,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许汐白缓缓坐起身,凝视着男人在默默活动着腕子,沉默不语。

    陷入了两难的困境,他苦苦思索,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是该顺从最初的想法,狠狠地责骂他一顿,还是表达出一丝关切呢?

    他怎么如此愚笨,夜晚时竟不知道将手抽回。

    身体渐渐冷却,仿佛被男人拥抱过后,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愤怒都如烟雾般消散。

    许汐白的意识,格外清醒。

    对了,男人问他是否饥饿。

    或许是那人自己感到饥饿了吧。

    许汐白:“是否要离开?这会儿后厨应该刚准备好午膳,回家吧。”

    肖钰试图探究许汐白此刻的表情,想弄清他究竟是满意还是强忍怒火。

    他生怕自己误判了形势,若厚着脸皮跟回去,只一心填饱肚子,而忽略了对方的真实想法。

    “难受吗?”

    许汐白神色愣了下,下身盘曲蠕动了几下,自言自语道:“你应该……没留下什么东西,在那吧。”

    肖钰深眸中淌出几缕柔和,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我没有,我知道那样你会不适。”

    男人有些特殊的癖好,每当在床上时,总是想方设法地留下些痕迹。

    这些痕迹或是留在腿根,或是胸前,亦或是后背。

    甚至,是在更隐蔽的地方。

    然而,这次男人却十分规矩,没有肆意妄为,这也让许汐白无需再费心思清洗。

    “很乖……”许汐白心中暗叹自己在作死,手却忍不住轻抚肖钰的发顶,宛如夸赞学会走路的小婴儿一般,宠溺地哄着男人。

    肖钰轻柔地将人抱起,手部的颤抖如电流般传来。

    许汐白双脚离地,被男人横抱在怀中,一步步走向弥漫着水汽的淋浴房中。

    “先生,我自己会走的……”

    肖钰小心地掂了掂少年,仿佛他是一件珍贵的瓷器,生怕滑落。

    随后,他柔声道:“你总是爱赤脚跑来跑去,地上不仅脏,还可能有尖锐的东西会伤到你。”

    许汐白凝视着肖钰,一手顽皮地轻抚对方的耳垂,故意问道:“那以后我不想自己走了,都能让先生抱着我吗?”

    看着许汐白明知故问,还假装不清楚晃动着小腿,肖钰的眼神如一池春水,缓缓地眨眼,声音仿佛浸透了蜜糖:“从我说要追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珍宝,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明白吗?”

    许汐白将下巴轻轻搭在男人的颈间,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在他露出的那截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肖钰的眉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淡淡的问道:“为何如此行事,只为解气吗?”

    许汐白答道:“我并未生气,只是看到先生的动脉如音符律动,觉得甚是有趣,便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肖钰轻轻地将少年放入浴池之中,柔声笑道:“那你先洗净身子,我并不惧怕疼痛,待你沐浴完毕,大可尽情咬我。”

    *

    许禄与大女儿许念慈没从一个地方出发,而是抵达沪城后才汇合。

    父女二人多久未见,激动的情绪自然不言而喻,都写在脸上。

    许禄攥着女儿的手,轻叹几声:“唉……我许禄真是神明眷顾,让女儿和儿子都能平安归来,念慈,你在边疆那边过得日子很苦吧!”

    许念慈岂止是过的苦,还十分郁闷。

    她本就许多年没再见过弟弟,也没回家,所有对外界的信息都来自许父寄信。

    突然某一天,许禄寄来份喜糖,当许念慈拆开平放在桌子上时,大脑一片空白,写满问号。

    信上就只告诉他弟弟与人成婚,妹妹许茹代替未能到场的许禄主持了婚礼,喜糖寄到,也知道她驻守边疆忙碌,就用不着回信了。

    许念慈愤慨地折断树枝,将糖丢去一边。

    这个冷面薄情的弟弟冷不丁的就与人结婚,用的还不是自家产的糖,这结的是哪门子婚?小孩儿过家家?

    而且还不等她有假时再结,人未到场,给份喜糖就打发了?

    许念慈这会见到父亲,严声厉色地问:“父亲,汐白到底嫁给谁了?不过半年就已合离……他可是遇人不淑叫人骗了?”

    邵管家与万家三口在车站处等候多时,左看右看,也不见许公子出现。

    约好的下午一点来接许汐白的父亲和大姐,结果和这俩人有血缘关系的一个都不在场。

    许公子更是过分!

    从昨个宴会上离席,一直到现在了也不见踪影。

    王绻不敢将许汐白与肖钰去开房的消息抖出来,便谎称不清楚没见过。

    邵管家再一想,许公子靠不住那许茹小姐总能靠得住吧!

    自己父亲和大姐归家,于情于理不得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候着?

    但好巧不巧,许茹今天值班,预约的病人从现在这个点排到了下班前,她是一刻也不能离开工作岗位。

    “邵管家,我儿子……”

    怕许禄得知儿子这会不见人影心里感到失落,邵管家与万晴眼神一汇,搪塞道:“在……在路上。”

    “在路上?汐白想怎么的,不认我这个大姐了?”

    许念慈又悲又气,不自觉的就抱臂站在那,不怒自威。

    “不不……沪城经济恢复了之后,买车的人变多了,路上拥挤,他们肯定是堵在半路上了。”

    万晴的父母见到久违的老东家,激动抹泪:“许老爷……路上可还算顺利?你们原定昨天就到,怎么又晚了一天,我们担心死了!”

    许禄卸下行囊,放入后备箱里,扶额道:“没遇到什么事,就是……年纪大了一时间不认得路,差点认错车站。”

    他们搭乘的是渡轮,接着换了一小段路程,遇到自发接送老乡回家的私家车司机,正好瞅见徘徊在路口一筹莫展的许禄,才将他接至正确的地方。

    万晴笑笑说:“许老爷,您不知道,这段时间沪城变化可大了。今个还正巧是庙会节,要不等您和念慈小姐将行李安置好后,带您二位去庙会逛逛?”

    许念慈仍然纠结着还不露脸的弟弟,暗自责怪句:臭小子,没点情面,难道真不愿意和我相认了?!

    ……

    “快些!我大姐脾气很大,千万不能迟了……”

    许汐白头脑昏沉,脸色泛红,在一旁焦急催促着开车的人。

    肖钰一脚油门踩到底,发现无论他再怎么想加速,这车还是不能驰骋奔向沪城车站处。

    “你这辆车,好像被限速了……从谁那里买的?”

    许汐白嚷着:“封天啊,他送我的车,说是特别安全,可用于日常使用……”

    “那没办法。他给你装了限速的设施,估计怕你车技不行在路上出事,这已经是最大的速度。”

    许汐白仰面向后一瘫,奋力揉搓太阳穴,神色窘迫:“完了完了……大姐特别凶,她要是知道我不来接父亲肯定要臭骂我一顿!!……啊……”

    肖钰想起自己与边疆军区指挥长许念慈的几次碰面,那人好像也没有许汐白所说的暴躁。

    “你别紧张,前面转个弯儿就到了。”

    许汐白吞咽口水道:“……都怪你,好好洗澡出来不就完了吗,非得再来……”

    肖钰嘴角微颤,立刻道歉:“怪我,对自己还不够了解。”

    第66章 庙会示爱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绫罗绸缎铺的旁边紧挨着一些卖小锣鼓、木雕刀和吹糖人的摊位,好不热闹!

    偶尔能见几家布置朴素的凉茶摊,不用细想便知,那又是郝富在拓展他的生意。

    瞧他头戴一顶插着茶叶和黄花的草帽,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大声叫卖着,声音响彻整个庙会。

    不经意间,他瞥见了肖钰的身影。

    “哟呵!怪先生,您今天怎的又跑到庙会上来白吃白喝啦”

    肖钰在挂满香囊和胭脂的货架下面走了几步,然后绕过一个弯,来到了庙会最为喧闹繁华的地方。

    男人身材高耸,手脚修长,步伐也比常人要大上许多。

    许汐白追上去走了一小步,却又突然停下脚步。

    “走那么快作甚?你自个儿先走吧。”他轻声嘟囔道。

    肖钰轻车熟路地从郝富的摊子上拿来一杯凉茶,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脸上洋溢着柔笑:“我这是专门给你找来解渴的。”

    “少来,你就是自己渴了……”

    许汐白的眸色微微一变,他缓缓接过男人递来的茶碗,看着对方如同刚从撒哈拉大沙漠回来的旅人,如牛饮水般将茶水一饮而尽。

    先生竟然如此口渴……许汐白心中暗自诧异,明明出门前肖钰已经喝了不少水。

    难道宿醉之后,身体会异常缺水?

    “许公子!您怎么和这位怪先生又走到一起了啊,让我猜猜……他是您新请来的保镖?”

    郝富上上下下将肖钰打量了一番,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几下,大声说道:“可以啊,怪先生真是有眼光,知道要想在沪城出人头地,就得抱紧许公子的大腿!”

    许汐白似乎早已洞悉郝富得会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感到奇怪。

    这小子出身贫苦,从乡下逃难至沪城,做生意可谓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更是从未目睹过商圈传闻中的“肖爷”。

    否则,怎敢如此轻率地给肖钰贴上“保镖”的荒唐标签。

    肖钰眼神古怪,抱臂望了一眼郝富,好似眉宇间微带怒气:“老板,你说我就真的看上去,只是像许公子的保镖?”

    郝富皱了皱鼻子:“不然嘞?”

    “啧……”肖钰淡淡一嗤,心里略不是滋味。

    他没答应钱统领的高薪聘请和赏赐的军队头衔,与那次空袭有很大关系。

    人都说濒死前的瞬间,走马灯会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些旁日不曾会有的懊悔与苦痛一股脑儿钻出来,侵蚀他的精神。

    死了,就是死了。

    被炮弹剧烈的冲击震得麻痹的身体,只能凭借本能匍匐爬动,断裂的骨骼、受损的视线与血液流失时的寒冷……

    这些无不让肖钰日日夜夜回想起。

    他记得,游老板还在世时作为母亲密友,来肖家老宅探望过同为名门卑妾的孙芷瑶,他隔着窗户纸上捅出的小洞向内窥探。

    “厝厝,你进来……”

    肖钰没想到,自己的偷听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

    他低头,用小手用力推开门,接着两手紧握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孙芷瑶眼神深邃且温柔,身着素款长裙,手持摇扇,用扇子招呼他过来:“厝厝乖,过来,见过你巧妈妈。”

    肖钰委屈的瘪嘴道:“母亲……你总是让我喊别人妈妈,莲妈那么凶,你还将我扔给她管教,现在又多了一个……”

    孙芷瑶俯下身将肖钰抱在怀里,在他小脸上亲了口,眼里满是爱意:“母亲对不起你,不是不想陪伴你,而是母亲有难言之隐,一个人无法抚养你长大、成人。”

    彼时的肖钰还不能理解母亲所言何意,也不明白为何嫁入名门的女人,就一点也不能像其他妾房那样将肖仲海的宠幸当作恩赐。

    哪怕是为了让他不要再被父亲厌恶,演演戏假装一下,女人都是不愿意的。

    游老板攥着他的手,笑笑说:“厝厝啊,你母亲对你的爱不输于任何一位母亲,可她与那男人的选择相悖,终究不同路。”

    一人以柔弱之躯,撑起姗雀歌舞厅几百号人的生计与安危,孙芷瑶注定所行之事不能全然为了自己。

    她深感在不久的将来,会将命葬送在囚着她自由的肖府中,所以才将唯一的儿子和希望托付给这群与她有着相似命运和信仰的女人们。

    一个母亲,最失败也是最舍不得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儿子与他人更亲。

    很多时候,她要回歌舞厅转移民兵组织的线人,不能透露行踪,所以经常不能与儿子相见。

    可能王秀莲照看他的时日,都比她要多。

    肖钰眼眶红着,轻声问:“……巧妈妈,母亲比起喜欢我,更喜欢跳舞。”

    在孩子的眼里,女人不在府里的时候,似乎是去歌舞厅沉迷于奢靡气氛,与不同的富商攀关系打交道。

    游染巧指尖轻触碰上他的脸颊,眼底流露出一丝关怀:“厝厝,我和你莲妈都是你母亲的好朋友,我们对她最了解,如果可以,她能为你一辈子不跳舞……你母亲很爱你。”

    即使你身体里流淌着……那个强行夺走她所有自尊和纯洁的男人的血,即使你的存在成为她最大的牵绊,但她依旧不受控制地去爱你。

    生儿当如孙仲谋,不然,生儿像厝厝这般是最好的。

    从肖钰身上,孙芷瑶欣慰地发现,看不出那男人的半点影子。

    比同龄孩童更早熟、更懂事,对人关怀不善表达,却都藏在心里。

    包括在她与游染巧对话期间,肖钰一直坐在她腿上安静听着,有着令人惊讶的耐心。

    男孩高高的眉骨下是张英气勃勃的脸庞,眼睛格外有神,眨眼问道:“弗洛……蒂奥,是谁?”

    游老板与孙芷瑶相视片刻,泪光盈盈如流云,叹息道:“Fleur护士,是一位坚实的国际主义、人道主义白衣战士,她也永远留在了沪城……”

    *

    “许汐白!!——”

    许念慈隔着老远的一声怒吼,唤醒了许汐白身体里的惊慌情绪,他回身望去,一眼就认出大姐魁梧的身形。

    “念慈姐……”许汐白悄悄拉了下肖钰的衣角,低声叮嘱,“坏了,我大姐最不喜欢我不守信用,她骂人得按时辰计算……你千万别说我们刚从宾馆出来。”

    肖钰在他身侧默默点头,其实心里感到疑惑,许指挥长有这般令人生惧?

    在部队的时候,她为人性格直爽,又爱操心士兵的杂事,人缘颇佳。

    很多次需要动员边防部队和北岭地区的士兵联手伏击,他还特意联系到许念慈完成此事,他认为一定是许汐白和大姐交流甚少,起了误会。

    但他不清楚的事,长姐的压迫感是藏在血脉里的。

    原身对大姐敬重万分,却也存在隔阂,甚至比对父亲的惧怕还要深。

    许念慈人未到声先出,想先吓唬吓唬不守时的弟弟,顺道挖出来这小子在她不在的这些年里,究竟是怎么给自己物色“良缘”的。

    刚一定神,她神情惊讶道:“师长……?”

    肖钰:……。

    他才想起来,在部队里按照职位,他是许念慈的上级领导。

    憋在嘴边的牢骚话只得咽回去,许念慈伸手,肖钰自然握上。

    她感受到男人手臂微颤,担忧地问:“你的伤可是留下后遗症了……看你消瘦许多,气色也不太好。”

    肖钰见她还保持着战友间的关切态度,不由得担心起来,待会儿要是问起自个在沪城做什么,他要怎么答。

    最尴尬的是,许念慈入部队年头早,甚至连当年他对许汐白穷追不舍的事迹都不甚了解。

    这要是解释起来,可真有点麻烦。

    许念慈瞥见弟弟呆立的模样,忍不住骂了句:“憨包!这是我首长,还不赶紧打招呼……师长您见谅,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家里宠着惯着,人情世故的规矩没学会,臭毛病倒是留下不少。”

    许汐白默不吭声朝着许禄挤眉弄眼,似乎在说:亲爹啊!你倒是来的路上和大姐说清楚啊!现在弄得,叫什么事!

    她骂自己憨包,自己又捉弄使唤肖钰,结果到头来肖钰成了大姐的首长。

    妥妥的食物链,闭环!

    “那个……”许汐白望着肖钰憋笑又闷坏的脸,实在叫不出口,简直是助长男人嚣张气焰。

    许念慈将他拉到身边,责问道:“你究竟和谁结婚了?还没半年就离婚……像话吗?你可是又冷落人家了?”

    “我没有……姐,我只是不喜欢他。”

    许禄后背冒汗,热得用手在脸边扇风,他这个大女儿训起人来十匹马都拉不住。

    “不喜欢?!不喜欢你就不要结婚呐……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娃娃似的一紧张就抠手,说话!那你喜欢谁,姐姐这次回来就一个目的,给你寻个能相伴终生的好姑娘……”

    肖钰慢悠悠挪步到许念慈身前,她视线里多出来一个得仰头看的高墙。

    许念慈疑惑:“师长?您是有话要说?……”

    肖钰也忍不住背在身后,抠着皮带道:“姐姐,我确实有些话要说。”

    许念慈:?

    姐姐?她没听错吧……

    “我本名肖钰,土生土长沪城人,年纪二十八。”

    许汐白瞥见肖钰的手上小动作,那层牛皮都快抠烂了,看着挺紧张。

    “我对汐白喜欢的很,你也见过我,有所考量……能否允许我作为汐白的结婚对象,让我追求他?”

    许念慈倒退一步,语调不稳:“啥……啥么玩意儿……许茹呢,这事我一个人决定不了。”

    原来许家长姐也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

    第67章 我会学

    许汐白鲜少见过大姐沉默寡言的样子,坐在长桌前双手交叠,沉思良久。

    二姐看纸包不住火,一家人排排坐,也到了该坦白从宽的时刻,她将杜鹃也带到了肖家。

    许茹先说了句:“大姐……按理说,这府邸也是人家肖钰赠的,不算什么没作为的流浪汉。”

    她本意是替肖钰辩解几句,要是三两句聊不投机,再打起来,那可就毁了这次团聚的意义。

    可许念慈想的不止是肖钰与自己上下级的关系,也不是弟弟的婚配对象目前还没有正经的官职和工作,而是……

    许念慈将茶碗一摔,抱臂埋怨道:“怎么会摊上你们这两个弟弟妹妹,汐白找个男人,你也找个姑娘,敢情将传宗接代的任务扔给我?!”

    许念慈在边防工作期间苦不堪言,每日风吹日晒,忍受着昼夜巨大的温差,又很少能遇到同龄人交流。

    她好不容易盼到沪城解放,想着回乡过个清闲日子,结果被弟弟妹妹摆了一道!

    许汐白还是不确定,肖钰对自己的感情是否能敌得过现实问题。

    就像现在,大姐看上去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也没想清楚,对男人曾经的任性和不辞而别……心有顾虑。

    他对肖钰最执着的那个时期已经过去,两人之间隔着半年的空白,那些看不到听不到那人消息而独自神伤的感觉,快将他击垮。

    要是大姐执意不肯,肖钰还会坚持吗?

    他印象里,肖钰自尊心很高,大多数时间都冷冰冰的,从未有过一次确定他们的关系。

    只有在他寻死觅活最脆弱的时候,好似才能看到那人心软。

    沪城曾经站在顶峰上的肖家三少爷,明明一直就是这般个性,是自己在错误的时间、用错误的方式与他相识。

    “肖钰,撇开其他的不谈,就从刚才父亲说到的你自己推荐王绻与汐白成婚,现在又跑来搅和我弟弟的婚姻,是何居心?”

    许念慈从听完肖钰追求弟弟的前尘往事后,心里就一直不愉快。

    她眉心蹙着,手指敲了敲桌面低声道:“在许家,尊妻爱子是家风,我不喜欢你这样不坚定且变卦的人。”

    肖钰觉得许念慈可能还听见许禄无意说的那些,关于自己的滥情事,赶紧解释:“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汐白,才走的。”

    “当面许下承诺,好好言说,这样的方式不可以?偏要选了最自私的……肖钰,你还是太自负。”

    许念慈在军务上佩服肖钰稳扎稳打的谋略和才华,即便是遇到敌军突袭,也将自己的团顺利撤离出轰炸区。

    但家事一码归一码,她现在对肖钰还不够满意。

    肖钰只好承认,他当时犹豫不决几次想要拒绝许汐白的示好,还是因为封鹤。

    许汐白对他的所有顺从,都是为了帮助封鹤摆脱困境,而对他,只有利用。

    因为用情至深,才会面对许汐白的态度突然转变而感到惶恐。

    他不是看不到少年曾经跪在门外一天一夜,虚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唇色惨白,一双碧蓝的眼眸也被疲惫淹没。

    肖钰只是不擅长撒谎,更不愿意自欺欺人。

    “我此前……一直觉得他不需要我。”肖钰神色恍惚,接着说:“没有我,他也一样能将许家铺子和那几家店做起色,结交好友,善待他人……他可能只缺那么一个温柔的爱人。”

    那样,许汐白的人生就完整了。

    对肖钰来说,寻到真心爱自己的人几乎不可能。

    十五六岁的芳华岁月里,遇到了与自己很相似的许家小公子,他潜意识里更多的是希望那人会做的与自己不一样。

    如果我真的不适合你,那你就去找一个能善待你的人。

    不要是封鹤就行,他不会对你好的。

    不是我,也可以。

    许汐白与男人之间,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许念慈算是听出来了,这两人正当浓情蜜意的时候,沪城解放战役蓄势待发,本来还自信着的肖钰又在想,自己的弟弟会不会又耐不住寂寞去找封鹤续旧情。

    这人心眼看着大,其实小的像针眼儿,故意找来个眼线成为许汐白的郎君,防着自己弟弟去找封鹤。

    “先生,你是不是有病?”许汐白这下彻底火大,他握着肖钰的手回望那躲闪的眸子。

    “你觉得你去上战场,我会在那里偷情?我对你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吗?你感受不到?”

    男人回复的声音很轻,不太自信:“偶尔有那么一次,觉得你好像对我有兴趣,但……”

    “我给你写信的时候,先生知道那是我对吧?”

    “知道。”

    “我也知道那是你,才会一封封认真回复,希望你收到后给我报个平安……先生没有良心!”

    肖钰被质问得头脑发懵,他一点点梳理起作为“亚当”的许汐白留给他感到疑惑的地方。

    肖钰问:“你信里说,你算了和先生的姻缘,算的不是和王绻的吗?我以为……你们相处还不错。”

    许汐白拍桌道:“你自己什么生辰,需要我告诉你?我算的是我和你的!——”

    肖钰没敢反驳,毕竟他清楚生辰八字这回事,只是压根没往自己身上联想。

    “那你跑来北岭……是来找我的?”

    “不然呢,我一不会唱戏二没有防身之术,跑去那种荒凉村落要做什么……”

    许汐白压抑着的所有情绪,几乎在一瞬间爆发:“那天我亲眼看见你躲在墙后面,露出了军靴偷听许久,就是不敢出来见我!胆小鬼!”

    一行人的军靴,许汐白定制了一千二百多双,唯有托人寄给肖钰的那双用了最上等的牛皮和做工。

    许汐白没好气的想,就算傻子穿上去,也该知道那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谢谢,你送给我的军靴。”

    肖钰眼底露出悔意,不安地抓挠后脑勺:“我……还以为那是下属特意留的,最好的一双。”

    许汐白无力地坐下,趴在桌上缓解着血液里流淌的火焰,浑身发热。

    动了真情去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折寿。

    而且先生很笨。

    最开始,他对肖钰当然是利用,他也厌恶和惧怕用铁链拴住他自由的肖爷。

    他不后悔那时情境下的行为,因为他原本写下的故事里,肖钰绝不可能为了救他而与肖仲海硬刚,也更不可能有后面放弃家业参加民兵的后话。

    有了误会,遭受背叛,顿悟之后你才能认清一些人一些事?

    他笔下的故事,早已不再是那个故事。

    不再是《白鹤笼》。

    惧怕一直都有,伴君如伴虎的滋味,许汐白独自承受了很久。

    可当有一天,心动大过于惧怕,开始留意起男人莫名又不合逻辑的行为时,他已然爱上了。

    许汐白抬眸问:“先生,你要说的只有这些?我姐姐不认可你,你是不是又要劝我和其他人成婚?”

    肖钰站在那没有后退,届时他曾经的管家、丫鬟和许家的人,都注视着他。

    “姐姐,许家的家规我会学的,所有规矩。”

    肖钰单膝跪地,那只撑地的手颤巍巍的。

    “我学过算账,也懂商海战术,给我些时间,我会给汐白比当年还要有诚心的聘礼……”

    男人在众目睽睽下低下头,恳求道:“伯父,大姐二姐……可否同意我继续追求汐白,我肖钰此生非汐白不娶。”

    许汐白揪着嘴唇虚浮地看了大姐一眼,心里祈祷着:姐姐!先生都低声下气成这样了,你就答应了吧!

    虽然很没有道德,但该说不说,肖钰的深情表白确实让他有爽到。

    这才对嘛。

    要认错就该拿出诚意,不然枉费他这半年受的气了!

    许念慈没动,一旁的许茹推推她小声说:“大姐,差不多得了,我看这小子的身体还未恢复好,你让我一个当医生的怎么忍心看……”

    许念慈凝着她嗔怪道:“每次家里唱黑脸的都是我,你怎么不说话啊……”

    “还不是老爹不中用,你瞧他。”

    两人余光同时转向许禄,老爷子被肖钰赤诚的表白触动心房,不由得回想起当年与发妻相识的场景,爱得难舍难分。

    许念慈唇微启,许汐白紧张盯着。

    “我觉得……你还是……”

    许汐白心一沉,心口带着一丝绞痛。

    不是吧,大姐还有异议?

    要不,考虑下和先生私奔,总比他被逼着传宗接代要强。

    “你还是得多留意下我弟弟的心情,别总把他当经不起事情的小孩子,两个人想长厢厮守,必须要对彼此有足够的信任。”

    许茹顺着说:“你让喜欢的人觉得,你总在质疑他是否真心,这样怎么能长久呢?”

    许禄啐了口茶叶,突然冒出一句:“爱就一往情深,不问归处。”

    许念慈白了眼:“爹……”

    她差点忘了,她爹也是恋爱脑,被家里逼迫必须要迎娶新太太时,许禄也曾郁郁寡欢过一阵。

    肖钰眼神认真,看着许汐白:“汐白,那你呢。可以和我从恋人做起吗?”

    许汐白抬手无意识地摸着脸,又揉上发烫的耳根,轻飘飘地说:“那先生……必须得宠着我,我会很黏人的。”

    “我发誓,只要你想见我,我必定会出现,形影不离。”

    “真的……?”

    肖钰想了想,拿出最有信服力的话回应:“我可以当着我母亲的坟墓发誓。”

    许汐白:……。

    许念慈:“行了行了,我信!——”

    第68章 男孔雀开屏

    许汐白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境之中。

    他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肖钰居然身着深青色围裙,立于厨房,全神贯注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

    一旁放置着刚宰杀好的鸡和鲜嫩果蔬,显然是要亲自下厨,为许家人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先生……会做饭?”许汐白低声自语,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他从未料到,那个向来冷酷、暴戾的肖钰,竟也有如此贤良体贴的一面。

    自用双眸目睹过先生的第一面起,许汐白心中总觉得对方属于云巅,有挥手遮天的权力,动动手指就能将自个碾死。

    这样的人,现在虔诚追求自己,不是梦是什么。

    与男人同床共枕时,许汐白发现那人睡梦里也要紧搂着自己,像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雄兽,可能心里也渴望被爱。

    现世里的独居生活,并未让他培养出对料理的兴趣,反倒是工作繁杂令他更没有下厨房的雅致。

    许汐白静静地站在门口,尽量不发出声响,目光紧紧锁定在忙碌的肖钰身上。

    他看着肖钰熟练且细腻的动作,每一步都如此娴熟,男人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对这一切充满期许。

    这种强烈的反差,令许汐白无比震惊。

    曾经的肖钰,留给许汐白的印象仅有冷漠和暴力,而如今却展现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思绪飘荡间,许汐白心底渐渐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他不知该怎样自然面对这样的肖钰,亦不知两人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更喜欢现在的肖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先生。

    男人两侧的发丝略微长了一些,为了防止细碎的头发掉入洁净的食材碗中,那人特地用一根发绳将其束起。

    如此一来,再配上那件深青色的围裙,更显得他俊美非凡,仿佛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般引人注目。

    正当肖钰听闻门外传来声响,抬头望去时,却见那位少年身着宽松单薄的睡衣便匆匆出了门,正站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偷看自己。

    肖钰嘴角微扬,轻声笑道:“汐白,昨晚歇息得可好?”

    闻言,许汐白的脸颊突然泛起一阵红晕,或许是因为眼前之人的神情过于微妙难以揣测,让他总有一种对方的笑容中透着些许满足之意的错觉。

    昨天他竟然被肖钰给“欺负”得哭鼻子了。

    而且,还不止一次。

    要知道,这一年他可是很少掉眼泪的啊!

    当肖钰得知许汐白大姐终于松口,允许自己继续去追求心爱之人的时候,简直高兴坏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之中。

    于是乎,昨晚整整一夜,他都没有让许汐白下床半步

    幸运的是,许汐白之前特别注重府邸内房屋的修缮工作,不仅细心地修补了屋顶和房梁的松动之处,甚至连房门也顺手加固了一下。

    今天清晨,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准备推开房门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

    昨晚自己那么疯狂,难道真的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吗?

    毕竟大姐才刚刚回家,就接连遭受弟弟妹妹恋情带来的双重打击。如果不是因为二姐和杜鹃小姐之间那令人更为吃惊的关系,恐怕他也无法如此轻易地回到房间安心休息。

    然而问题在于,父亲和姐姐们都住在他们隔壁。

    这堵墙壁的隔音性能真的能有那么好?

    会不会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趁着院子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想要去寻找那个一大早就不知去向的人,却未曾料到,那个人竟然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邵管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困倦的眼睛,眼眶微微泛红,嘟囔着说道:“哎哟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肖少爷居然要抢厨子的饭碗,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肖钰不满地打断他的话:“之前我也有做过饭啊,就在你六十大寿那年,我还给你煮了一碗面条呢!”

    “听听这话,可不就只是一碗面条嘛,你再看看今天这些琳琅满目的食材,简直跟要过年一样丰盛” 邵管家摇了摇头,继续感慨道。

    许汐白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肖钰走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口正冒着白色蒸汽的热锅里,好奇地问道:“先生,这里面煮的是什么呀?”

    肖钰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臂擦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揭开了锅盖的一角。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垂涎欲滴。原来锅里炖煮着的是白白嫩嫩、熟透软烂的鸡肉,看上去十分诱人。

    “你大姐和父亲在那边可能食物资源比较匮乏,所以我并不打算制作太过繁复的菜肴”,肖钰解释道,“毕竟口味偏重的食物容易对肠胃造成刺激,他们食用后或许会感到不适。”

    肖钰紧紧捏住那口滚烫无比的锅盖,手指被烫得微微发红却仿若未觉。

    许汐白见状不禁吓了一大跳,急忙出声劝阻道:“先生!那个锅盖非常烫……你千万不要直接用手去触碰它……”说话间,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要夺走肖钰手中的锅盖。

    但肖钰只是轻轻一笑,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目光幽深地凝视着许汐白,缓声道:“汐白,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从男人靠近的身躯飘散出来,许汐白不禁有些失神,恍惚之间竟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不少。

    此时的对话氛围,以及周围人默认的态度仿佛他们就是一对恩爱有加的恋人一般无二。

    没错,由于他的大姐已经应允了肖钰的追求请求,所以这个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向自己展开攻势。

    然而仅仅只是过了一天而已,许汐白却已经开始感到些许的不适和紧张情绪涌上心头。

    “昨天还满意么”肖钰俯下身来轻声问道,话音未落便迅速地在许汐白的脸上轻啄了一下,一阵灼热感瞬间划过他的面颊。

    许汐白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着被亲吻过的地方,嘴里低声嘟囔道:“这是偷袭,扣一分。”

    他看到眼前的男人微微皱眉,于是又展颜一笑补充说道:“不过昨晚你的表现嘛,倒是可以给先生加上十分”

    “真的?这么喜欢?”肖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许汐白轻轻地拿起那没有切开的新鲜蔬菜,走到男人身边帮忙打起下手来。

    “嗯,很喜欢。”

    男人目光温柔地落在许汐白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一旁的邵管家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感叹真是被喂了满满一嘴的狗粮啊!

    他正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叫声,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哎哟……你们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了,也不知道顾忌一下我这个老头子还在旁边呢,真是让人受不了……”

    这时,亚当从院子里跑了进来。

    经过一年的精心照料,它的体型已经比以前庞大了一倍,但不知为何,许汐白惊奇地发现,这只狗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就好像吃进去的油水全都堆积在那里一样。

    而且亚当的叫声也不再像原来那样凶猛洪亮,反而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蔫巴巴的。

    杜鹃小姐的声音传来,她拎着两大箱行李,路过院子的时候瞥了眼亚当,叫起来:“这狗……是不是怀孕了啊?”

    邵管家一惊:“不可能,它那是吃得太饱胖的。”

    府里没人得空遛狗,亚当的活动范围也就在院外院内,哪有什么机会遇到小公狗。

    许汐白眼睛瞪圆,动作僵住:“亚当……是母的嘛?”

    肖钰不禁发笑:“你不是养了一年多,还不知道它是母狗啊,那你肯定没有好好照顾人家。”

    许汐白睨了肖钰一眼,郁闷道:“我还以为它是公狗,才会有那么发达的肌肉,我喂了好久才将它喂熟。”

    邵管家靠着树,将亚当唤过来摸了摸肚子,神情复杂:“呃……好嘛,它也背着我谈恋爱了。”

    里头似乎有东西,孕育着小生命。

    完成午饭后,肖钰又磨磨蹭蹭回了卧室里,将门关上。

    许汐白一回头人不见,叉腰道:“肖钰,你又锁门干嘛……你这两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肖钰隔着门,人影晃动快速更衣,将那身刚买的行头穿在身上,还对镜梳理下自己的着装。

    “肖钰,出来啊……我饿了。”

    许汐白还不清楚男人要干嘛,轻扣两下房门,还觉得好奇。

    “走吧。”

    男人推门而出,换下围裙,他穿了一身气质矜贵修剪得体的西服,尽现宽厚修长的身形。

    “这……你……”

    大夏天的,穿这么隆重?

    许汐白看傻眼了,帅是帅,就是显得不聪明。

    这会儿他总算想到一个点,亚当终究是肖钰的狗,狗随主闷声干大事。

    那狗闷闷不吭就拐来个老公,怀上宝宝。

    这人……正在竭尽全力在自己面前上演——男孔雀开屏。

    第69章 赠礼

    肖钰认真起来,谁也拦不住似的。

    就连许禄都感受的到这小子为了得到许家人满意,将之前的脾性全部收敛,锐利的外壳被磨圆。

    他在肖钰收拾碗筷的时候跟了上去,先声招呼道:“阿钰,今天辛苦你了,将我们招待的很好。”

    许汐白的父亲就是这样,靠一间小铺子起家,看着没什么大本事,却深得冯将军的信任。

    为何?

    因为这人重情重义,且不虚于对子女的夸赞和对旁人的认可。

    世间难得的就是清醒之人,肖钰每次见到许禄时,都有些羡慕许汐白能有这样的父辈。

    “伯父,您之后打算一直留在沪城吗?”

    许禄先是叹气,然后吊着嗓子说:“我得留下来啊,生了四个娃娃,一个个的都没有传宗接代的意思,我也不是心急,就是希望每个孩子老有所依,至少能有个相互照顾着的人呐……”

    许念慈哼了声:“爹,横着竖着在那点我呢!我少时就离家,在部队里打扮的比汉子还像汉子,有那心情寻郎君吗?真是……”

    许茹还在和杜鹃小姐吃着饭,凳子忽然被许念慈踹了下凳腿:“阿茹,咱们俩一样都是不受宠的姐姐,这下可好,你一个人享福,我不乐意。”

    “我吗?……”许茹装傻,“我觉得我挺受宠的,青青还给我剥虾。”

    许念慈眉中生暗色,两眼一瞪,寻思半圈最能拿来撒气的只有许汐白。

    她走过去,唇微撅:“汐白,好,你不是要嫁男人不给许家传宗接代嘛,那你先给你大姐找个夫君,找不到的话你也甭想结婚。”

    许汐白:“啊?……”

    这是什么道理。

    他又不是媒婆,专业的事情不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吗?

    再说,他身边觉得还不错的青年才俊都心有所属,之前他还考虑过封天的年纪偏大一点,又耐力极好,没什么脾气,顶多是杂话多了点。

    介绍给自己大姐,岂不是正合适?

    可惜啊,老男人逃不过吃嫩草的命运,被万晴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套得死死的。

    而且从身份上来说,封天总归算封家大少爷,和万晴这丫鬟比起来高贵许多。

    但好在封家人都在为封天的身体情况担忧,既然不能生育,那总得娶个老婆吧,不然不白来这世上一遭了。

    封老爷和夫人一商议,觉得万晴家里虽然务农出身,但也算在许家铺子工作了几十年,品质纯良。

    人家姑娘不嫌弃咱家大儿不举就不错了,咱们还能挑剔什么?

    又年轻,又漂亮,还嘴甜。

    封老爷子自打见过陆绮珊的嘴脸后,对大儿子的准儿媳妇越看越满意,才见第一面就邀请到家里做客,送了好几个大金镯子。

    封天这里是没戏了,王绻也和丁小姐订婚在际,他上哪给大姐找个差不多的男人?

    “念慈姐,恕我无能为力……能配得上你的男人太少了。”

    没有倒拔垂杨柳,上山打武松的能力,一般人驾驭不了他大姐,会小命呜呼。

    “没有?”许念慈看向许禄,挑眉得意道:“爹,看见没,给我找对象是天大的难事,谁也做不了主,我来做主……我这次回来是休假的不是遭罪的,免谈!”

    肖钰看着许念慈那股和家里人逗趣的样子,总算知道许汐白像谁了。

    许汐白原先是和许茹差不多的游离在外的性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心肠也热,而现在他渐渐有了许念慈身上那股韧劲儿。

    肖钰想了下,提议道:“大姐,我倒是认识不少和你年纪相仿的友人,可需要我给你拉个场子,认识认识?”

    许汐白一愣,眉头皱了下:“你……你这么久没回来,朋友可真多。只是男的,有女人吗?”

    肖钰回答的并不含糊,他直言:“女人肯定是有的,但都是像柔姨那样的老板商贩,我绝无二心的。”

    许念慈不由得生闷气,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啊!

    说了找不到适配的男人,就是想将话题冲散过去,谁知道还真有人正儿八经地打算给她找对象。

    许汐白用力拉着肖钰的小指:“先生你傻了吗……大姐那话的意思根本不是要男人,而是劝我父亲放弃呢!”

    肖钰耸肩说:“不成,不把你大姐嫁出去,我就不能向你求婚……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许汐白无奈,心想这两人真的都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了。

    一个盲信对方能给他找到好男人,另一个信对方真的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阻挠弟弟成婚。

    “随你们。”

    许汐白热得用手在脸庞扇风,向后退了两步,留下许念慈和肖钰并排站着。

    “您二位该怎么商量怎么商量,只是别闹脾气了带上我就行……”

    只要大姐心情愉悦且乐意,许汐白压根不在意姐夫是谁,他只是不希望被许念慈骂了还不敢还嘴,那感觉太憋屈了。

    许念慈:“介绍几个给我认识啊,我可要年轻的,好看的。”

    肖钰点头道:“姐姐,我认识的那几位好友颇有姿色,但不知你喜不喜欢……”

    许念慈咂舌:“得有肌肉的,个头不能矮喽,要面相正派中庭饱满,还不能秃顶。”

    大姐估计是胡言乱语的,提高点要求,想着肖钰认识的公子哥里总不能个个都能满足这略显严苛的条件,为了严谨些,她又补充了一点——也要有钱。

    “大姐,这都快下午了,你还没醒……”

    许汐白实在忍不住贫了句嘴,反遭许念慈瞥了眼:“怎么?想让你姐姐白白找个突嘴龅牙仔就嫁了?那可不行,生出来的宝宝也会怨我的……肖钰,我这些条件可一个都不能少啊……”

    肖钰也不紧张,回答道:“好的。姐姐。”

    这人的嘴变得真甜,一口一个姐姐,再加上那身狗穿了都高贵的西服,许汐白发觉家里人似乎对肖钰的态度越来越好。

    这就是个看脸的时代吗?

    人模狗样的肖钰,逐渐超过自己,成了父亲和大姐的知心达人。

    *

    许禄盘算着要是许念慈真的嫁人顺利,那他们总得重新置办府邸,至少有个像样的娘家。

    所以这几天,肖钰忙着给许念慈物色婚配对象,而许汐白则是去找了几个地产商询问有没有新地能建别墅。

    他手上积蓄富裕,第一次享受到别墅任自己挑选的快乐,也没多犹豫,尽量选在距离二姐工作的地方近的地就行。

    车有了,房也有了,父亲回来后店铺也有老东家镇场,连员工的心里头都踏实许多,更别说独自撑起店铺的许汐白。

    他终于闲下来,思绪也得以从一桩接着一桩的杂事中抽离,这时他才突然想到参与世博会的那两件珠宝还躺在保险柜里。

    说好了等先生回来,要亲手送给他。

    但实在是耽搁了太久……久到许汐白犹豫要怎么开口。

    起初,他想托仆人将那东西悄悄放在肖钰的书房里,那人现在闲暇时间里还会看书,就假装不经意间让男人发现,也挺好。

    但仆人胆子巨小,他坦言自己活这么久就没有亲手拿起过超过几万大洋的东西,更别说那件“曙光”在国际上估价翻倍——已经飙升到九千八百万美元,就快超过一亿。

    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去碰。

    “许公子……我真不行,您让我送个饭可以,我不敢碰那样贵重的东西,您还是亲手送给肖少爷吧。”

    仆人一副就要跪地求他的样子,没办法只好作罢。

    自己送……就自己送。

    不就是显得主动了点,总比搁在保险柜里吃灰要好!

    许汐白看了眼那璀璨的宝石,嘴角似有笑意。

    “先生,在休息?”

    肖钰刚躺在床上小憩,眼皮缓缓落下时,被许汐白的唤声惊醒。

    “没有,汐白你进来吧。”

    男人抿了口凉茶,忍下倦怠感,他最近经常嗜睡、口唇发干,不是犯困就是口渴。

    但他不希望被许汐白察觉出自己的不适,强装作有精神的样子。

    许汐白手里抱着个精致的小木盒,走路小心谨慎,走到床边忽然停下脚步。

    “我有……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肖钰心里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许汐白抱着东西的姿势别扭得像抱着个骨灰盒。

    可他绝对不会说出口,肯定要坏了现在的气氛。

    “送我?汐白,你要送我什么啊。”肖钰饶有兴趣地走过来,将木盒捧在手里端详外观,又掂了掂重量,“不会是什么捉弄我的把戏吧……”

    许汐白:“我又不是先生,说要送的肯定是好东西。”

    也对,有谁能像肖钰一样,曾经在行李箱里将元笙太太情人的头颅放了进去。

    他这会儿的想法太荒唐,还是要欣然接受汐白的赠礼啊……

    “那我打开了?”

    许汐白故意吊着肖钰的好奇心,掀开盖子的速度缓慢。

    肖钰的眼睛都快突出来,顺着那条缝看去……

    “……海蓝宝?这料子……这料子真绝……太美了。”果不其然,肖钰的眸底摇曳光泽,表情震撼。

    “这是我以先生的诗集册为灵感,找工匠做的东西,命名曙光。”

    肖钰说不出话来,呆立住。

    “喜欢吗?”

    许汐白催促他:“先生,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给你了……”

    肖钰紧抿唇,神色怅然道:“汐白,我已经很久没收到过礼物了……谢谢你、谢谢你真的看了那本……”

    他那些埋藏于心底的痴情,没有被鄙夷和辜负。

    第70章 是爱的

    夜短昼长,盛夏悄然来临。

    许家府邸新成员渐增,肖府则不知不觉成为许汐白与肖钰多数时间独处之所。

    邵管家年高体衰,常感不适,为心安必须定期赴医院检查。

    且近来无紧要之事,许汐白就让邵管家留在二姐工作的医院里。

    不仅如此,许汐白给予仆人特权:凡对自家店铺感兴趣,愿从学徒始学者,皆可得其主人所供免费食宿。

    他希望仆人门能真涉实业领域。

    此时,肖钰静坐书桌前,然而其目光却不由自主,屡屡飘向许汐白。

    少年着轻便衣物,如旁无人,盘腿坐于床上,认真记录手册。

    口中喃喃自语:“十七十八竟收如此多人”似乎在思考重要之事。

    肖钰侧躺过身,手托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汐白,你可真是不需要有人服侍啊,这下府里的人都要走光了。”

    许汐白没有回头,身上的睡衣犹如薄纱,那翘臀的形状在若隐若现中被完美勾勒。

    肖钰的目光紧追不舍,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直到许汐白翻身过来,与男人炽热的眼神相对。

    “咳……先生,你是在看我吗?”

    肖钰双手交叠在一起,轻咳了一声:“嗯,没有啊,我只是在思考事情。”

    许汐白挑了挑眉毛,将睡衣的边缘往上拉了拉,再次发问:“我穿成这样好看吗?”

    肖钰的回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好看。”

    “先生的眼睛都快钻进来了,还说没有看……”

    肖钰尚未完全洞悉许汐白此时的心情,说实话,自从再次回到肖府,他那曾经作为主人的气势便一去不复返了。

    对其他人,他完全可以不闻不问,但对许汐白,却得小心翼翼地哄着。

    许汐白见肖钰还在装傻充愣,便故意卖弄风情却又对其不理不睬,露出大腿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他本是从现世而来,因此积累了许多用人和商业发展的模式经验。

    他深知,若要稳固许家铺子,就必须不断培养可用之才,所以才会冒着被怀疑的风险,鼓励佣人们学习技能。

    也不知先生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将所有生意上的事务全权交予我……这难道是对我无比信任?

    在如今的沪城,可没有哪个老板敢有如此创举,先生难道不觉得奇怪?

    肖钰轻声问道:“今日,你是否还有要事缠身?”

    许汐白托着腮帮子反问道:“还好啊,要忙的事在府中便可解决。先生,有何事呢?”

    肖钰嘴角微微一勾:“那么今晚,是否可以早些歇息呢?”

    许汐白深思一番,这才幡然醒悟——他已有好些时日未与肖钰亲热,先生怕是心痒难耐了呢。

    “我每日皆是此时入眠,今日也不例外。”许汐白眨了眨眼睛,那眼神似是在勾人:“先生若是觉得我睡得晚,大可去偏房歇息。”

    “我……”

    肖钰轻声言道:“我只是想,抱着你入睡。”

    许汐白抱臂笑言:“为何?独卧整张大床岂不更舒服?”

    男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妥协道:“罢了,如果你还有事要忙,我便去偏房吧。”

    许汐白不禁一怔,怎的先生这次如此好说话了。

    往昔的先生可是说一不二,只要是他想要的,无人能够拒绝。

    忤逆肖爷的后果便是遭受更严酷的责罚,许汐白已领教过多次,本以为这是男人永恒不变的定律。

    如今却变得如此好商量?

    肖钰本就不愿成为少年的绊脚石,否则怎会应允王许两家的婚约?这看似成人之美,实则是不想在自己最无助、最不堪时,影响许汐白的未来。

    如今居于府中,经营的重担全压在许汐白肩上,肖钰怎会不理解他的辛劳?

    数日来,许汐白每每都很晚才入睡。

    肖钰侧卧在床边,而许汐白则端坐于书桌前,奋笔疾书,仔细审阅签订的合作契约书。

    他们甚至在睡前都来不及看对方一眼,灯熄灭后不久,便只能听见少年那细微的鼾声。

    “你近日太累了,切记要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男人一反常态,破天荒地说了一长串的话。

    然而关切之情犹如被深埋在地下的陈酒,虽醇厚,却难以让人嗅其芬芳,只隐隐地藏匿于那略显平淡的表情之下。

    “先生……你要去哪里?”

    肖钰回过头,语气平缓地说道:“我去部队看看。”

    人走后,许汐白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仿佛星辰坠落失去光彩。

    他暗自呢喃:“不是说我们算是恋人关系了吗?怎么还如此不温不火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忙碌时,也会一心想着尽快处理完手边的琐事,尽早回到床上,与先生多聊上几句。

    只可惜疲惫不堪的身体,时常在不知不觉间就将他带入了梦乡。

    终于等到了今天,他其实特别想告诉先生——今晚自己有时间,可以陪先生聊聊天。

    可肖钰只言片语便草草结束了对话,直接默认他依旧忙碌,披上衣服转身离去。

    “哼,真是个榆木疙瘩。”许汐白轻声抱怨道。

    许汐白懒洋洋地躺回床里,小手摸着小腹,眼神空洞,仿佛在神游太虚。

    随着手指小幅度地旋转,他那张原本就有些喋喋不休的嘴,变得更加碎碎念起来:“……爱睡偏房你就去睡吧,反正又不是我吃亏……”

    夜色渐深,肖钰回到府邸。

    他想起白日里与少年的约定,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缓缓走向偏房。

    就在推开门的前一刻,他却突然犹豫了。

    汐白是不是已经安然入睡了呢?

    或是疲惫得直接趴在桌上睡着,夜里无人关照,第二天起来定会脊椎酸痛,说不定还会被冷醒……

    肖钰的脑海中思绪如潮水般纷涌而至,让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经过一番挣扎,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去主房卧室看一眼。

    悄然轻推了下房门,没有上锁。

    床榻间的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看到肖钰的身形后呢喃声:“这么晚……”

    许汐白拍拍被褥,给男人留了一角空余的地方:“阿钰,抱抱我。”

    肖钰胸膛里的心跳既坚定又急促,让他难以招架:“汐白你是在……等我?”

    “我不等你要等谁啊,笨。我们不是恋人了吗。”

    恋人。

    肖钰心里传来一丝丝颤动,仿佛将他带入种奇异的感受中,晨间醒来有人问候着,深夜有人等他归来,府里再也不是空荡且冷清的。

    “是。”男人脱去浮尘的旧外套,钻入被窝里时,许汐白下意识朝那温暖的身躯靠近。

    “阿钰……”

    肖钰苦笑道:“你突然这么叫,我有些个、不不适应。”

    许汐白戳戳男人的腰,撇嘴说:“怎么了,不过是比我大个两岁,还是喜欢我叫哥哥……”

    还是别叫了。

    肖钰急于掩盖凸起的肌肉线条,呼吸不稳道:“我对你没什么抵抗力,若是再叫几声,后果自负……”

    许汐白转眸,冷不丁地在肖钰脸颊上落下轻吻,手臂勾着男人的后颈声音缱绻:“嗯,我负得起,才等你回来的啊。”

    肖钰微微侧身,凝着许汐白:“你骗我,说你很忙,我才去外头漫无目的地转悠到现在……”

    许汐白默默联想到男人为了他热血沸腾却不敢直言,硬生生在外面晃荡一圈又一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谁让你就问了句,不再坚持,我等了你一个时辰。”

    许汐白加班加点的把整理好的名录与契书托人送给万晴后,就一直在卧室里等肖钰,还以为这人真的不知道回来了。

    “再亲一次……”

    许汐白的面庞刚拉开些距离,男人就火急火燎地箍住他的身子,吻上那唇。

    “唔……”猝然被剥夺了呼吸,许汐白失措地瘫在男人怀里,发出细细喃音。

    肖钰这次没有试探,而是纵情探究,毫无犹豫,甚至有些霸道。

    脱离后,男人颈部的筋脉还在律动,焦灼的呼吸扑来。

    许汐白微愣下:“……阿钰,你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就快了。”肖钰揉揉鼻尖,一手托着少年光滑的背脊坦言道,“你得负责。”

    “好。”

    场面愈演愈烈,直到无法收场,屋里唯一留着的那盏灯熄灭,剩下的只有本能。

    又过了一个时辰,许汐白仰面躺在那调整呼吸,手还抓着肖钰。

    “你今个去部队,真的没做什么?”

    许汐白总觉得男人不像是会漫无目的出门的人,对方总是会做打算,心思缜密。

    肖钰枕着另一条弯折的手臂轻声道:“办理了退伍手续,结果碰到莲妈,被她臭骂了一顿。”

    许汐白惊讶了一瞬,这才想起来肖家掌家就是从小管教肖钰的虎女人王秀莲。

    “那她怎么说,劝你回去?”

    “劝了,非要说家里的生意无人能管,我若不回去,她明日就打道回陕北……”

    许汐白笑了笑,没说话。

    肖钰侧目问:“汐白,你可愿意跟我回家一趟?莲妈和我弟弟妹妹都想见见你。”

    许汐白虽然紧张,但还是觉得此时必须去了。

    是爱的。

    他对肖钰,还是很爱的。

    “嗯,去呗。”

    肖钰吃惊,倒显得更不自然:“……真的?那,明日?”

    许汐白点头应道:“可以,我答应你对你负责了。”

    第71章 领媳妇回来了?

    少年拉拽着男人那几根手指,抬眸时与肖钰的眼神交汇到一起。

    “汐白,你是不是很紧张。”肖钰如安抚小兽般在许汐白背上轻拍着,顺手摸到少年薄衬衫下藏着的细汗。

    男人停下,望了眼不远处的老宅,“若真的不喜欢就不去了,不强求你。”

    许汐白还是往前走,抿唇道:“不是……是你总把莲妈说的如此骇人,我怕她、她不喜欢我。”

    既是在老宅里庇护和辅导肖钰长大成人的女子,自然有脾气和主见,肖家人剩下的几个估计都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当年拒绝肖钰提亲的许公子。

    怕不是已经给他钉上了“眼瞎”和“白眼狼”的罪名。

    “莲妈和我弟弟妹妹们一样,不待见的人绝对不会邀请,你大可放心。”肖钰哄着他时,眼神一直留在许汐白那因为天热而泛红的脸颊上。

    “走吧,外头晒。”肖钰的手指顺着指缝深入,十指紧扣着道。

    “嗯。”许汐白回握着的那刻,给予了男人莫大的鼓舞。

    老宅的围墙比肖府更加晦暗、压抑,高耸的深色墙壁像是阻隔了热度,踏进去时就感受到灌入的凉风。

    男人如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领着少年穿过两道月亮形的拱门,走过松柏林,他的目光平静注视着庭院里的流动溪水,心境却不像从前那般阴郁。

    这是他第一次有人陪伴着,回到这里。

    松柏挺拔常青,枝条犹如虬龙盘旋,每一簇密集的树冠都像是肖仲海在儿女心中曾设下的高压。

    挣不脱,逃不过,难以喘息。

    “真好看,阿钰,这是我见过最宏伟的别墅了……”

    许汐白环视四周,眼眸微微颤动。

    他惊叹于建筑者的精湛设计,用最低调的建材,就足以彰显出肖家曾经辉煌灿烂的时刻。

    男人唇动了动:“……骗人,你肯定不喜欢这里。”

    许汐白侧目,看了眼肖钰。

    “怎么这么说。”

    伫立在假山旁的男人,幽深的眸光扫过死水,喉咙发哑苦涩。

    “不自由。”

    男人绻着指腹,眼里带着些许愧疚:“你喜欢自由,而我把你扯进了深渊,你不喜欢的。”

    许汐白虽然一直深知肖钰对自己有愧疚感,但从不知道现在还这般深远。

    就像这人当初赠予了自己所有,也盼着自己拿上那笔钱、那些家产,去换一个无拘无束的生活。

    “……不聊这个。”

    许汐白脸颊微鼓,挽上男人的手臂,认真问道。

    “阿钰,你就没怪过我?”

    要说愧疚,许汐白自认为要比男人积攒于心的要更多。

    纵使说了一万遍爱慕和恭维的话,也都抵不过在两人间选择了封鹤对男人的伤害颇深。

    他在踏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对男人无半点爱意,甚至觉得肖钰是阻挠了许汐白与封鹤感情发展的罪魁祸首。

    肖钰闻言苦笑着说:“年少时懵懂地追,在遇到你时比起怨,更多的是嫉妒那人,是我太贪太不懂你……”

    许汐白心脏沉下,他突然有许多话想解释给男人听,但他又知道那很荒唐。

    他摇摇头,心里念着:不阿钰……不是你不懂,而是你我认识的时间点充满了戏剧性。

    比如,他是许汐白,却又不是。

    他与肖爷的心上人有着不同的喜恶、才华与性格。

    唯一相同的是,原身真心爱着封鹤,而他潜意识里用臆想与偏见不断美化封鹤,他们都不曾坚定选择过男人。

    “阿钰,将之前种种都放下吧,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存在那第三个人了。”

    “汐白,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

    许汐白倍感无力,想清楚的过程并不轻松。

    他像是偷走了原身的身体,蜗居在其中见不得光的灵魂,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又能维持多久。

    两人分隔的那半年,许汐白在探究到鹌先生可能是肖钰后,回信就突然变少。

    翻开信纸,落笔前许汐白总要想很多事。

    先生活着,心有理想与抱负。

    是不是该就此别过,不要再继续折磨彼此了……

    先生所爱之人,或许一直是那个睥睨漠然的许汐白,因为得不到,才抓心挠肝激起男人骨子里的胜负欲。

    而他的段位,并没有那么高。

    被男人责骂会愤怒和难过,被误解了会伤心。

    稍敞开的门缝里,等不来男人晚归时亮起的灯火,也会辗转反侧。

    尤其是两人同居的这几日,许汐白已经习惯了吃男人做的饭,相似的口味,越来越有默契的步伐频率。

    这种默认和动心的感觉,也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

    “阿钰,生过病之后……我约莫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你可能理解?”

    肖钰的声音闷闷的:“……看见你悬梁那刻,我也要变成另一个人了。”

    许汐白心间颤了颤,接着说:“你会更喜欢现在的我吗。”

    “喜欢。”

    男人不假思索地说:“吃我做的饭,依赖我,会等我,在乎我……我怎么能不喜欢。”

    “喜欢死了。”

    “……不,我爱你。”

    许汐白整个身子颤了下,原来先生能感受到他的不同,可还是说尽了情话,付出了所有。

    两人距离急速拉近时,不远处传来声青涩的少年音:“三哥……哦,哦……”

    肖钰回眸,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无措地站着。

    肖梁欢嚷着:“宇铄哥,宇铢哥,你俩真没眼力劲儿……”

    还是莲妈见过大世面,提着修建枝叶的园艺剪直拉拉地走过来,嗓门洪亮:“哎呀阿钰,终于领媳妇回来了?”

    还未谋面过的肖家人突然出现在庭院中,许汐白忽然慌乱起来,只得先看向肖梁欢,只有肖钰的这个妹妹他还算熟悉。

    看出许汐白的紧张之情,肖梁欢恬笑道:“许公子不要介意,莲妈只是嗓门大,心肠是热的。”

    “钰儿,你在汐白那里是怎的说我的,竟然怕成这样。”王秀莲主动靠近许汐白,笔直望向两人。

    目光所及之处,是个肩膀宽厚身材魁梧的女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褂子和宽松睡裤,眼神犀利,卷曲的头发肆意生长,看起来身体很健康。

    许汐白震惊于莲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随性,不喜衣裙,怎么舒服怎么穿,确实有曾为压寨夫人的气韵。

    “莲妈、莲妈好。”

    不经意间的卡壳,让王秀莲更加在意起面前的少年。

    “许公子看着真年轻,就是比咱们老沪城的伢们洋气。”

    许汐白不知莲妈何意,他虽有法国血统,但从出生起就住在沪城街巷里,吃的是粮米学的也是老沪城的规矩,和肖钰或是她的两个儿子没差。

    “莲妈……”肖钰眉微蹙,他感觉这话说得不中听,冒然被许汐白听了去,还以为在讽刺人家不接地气或是血统不纯。

    王秀莲刚从瞌睡的劲儿里缓过来,看到肖钰紧张兮兮的神色恍然回神,解释道:“这可不是故意说的玩笑话,我是真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真漂亮……”

    许汐白松了口气,看来方才是误会了。

    诚然,能应对元太太如此多年月,还能保持平和心境的女人,心里头反而没什么曲折的弯弯绕绕。

    若是真的言行受限,总是想来想去的,早就被肖老爷和他那顽劣的大儿子给气疯掉。

    见到莲妈的第一面,许汐白的直觉里还是对女人好感颇多。

    “谢谢莲妈夸赞。”许汐白将带来的厚礼赠上,里面有几件蚕丝料子制成的长褂与上好胭脂,还有些补品。

    灿笑在女人脸上荡开,她招呼着肖梁欢过来:“欢儿,替许公子将东西接过来,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有人还能惦记着我,不像你三哥,狠心的东西,几过家门都不入……”

    女人略有埋怨情绪的话语,令许汐白大为震惊。

    他本来以为莲妈有两个儿子是需要做上掌家一位的,且对肖钰理解赞同,没想到这两人间的沟通还不够深入融洽。

    莲妈搭上肖钰的肩膀,许汐白这时还没留意,结果女人突然反手拧上肖钰的耳朵。

    嗓门又大起来:“不回府也不见你莲妈,好啊,那你倒是混个像样点再去想着追求人家许公子,我看你现在将人领过来,身上没点值钱的东西,人家要你何……”

    肖钰局促地说:“莲妈……松开。”

    男人耳朵泛红,不是疼得,而是觉得在许汐白面前被莲妈教训跟跌面子。

    “现在知道丢人了,我听说你刚回来的时候躲在街角巷尾两周,你怎么不知道回来呢!你莲妈要肖家的财产做什么,买棺材?还觉得你彻底不认我们了!——”

    女人正身,立刻松开手。

    许汐白一乐,和莲妈对视上:“这话,我好像也说过。”

    “是吧。阿钰大部分像芷瑶,但还是跟那死老头子有一点像,遇到真喜欢的人就喜欢耍心机耍手段,坏事做尽也不悔改。”

    “汐白来这是客,家事可以暂时放一放吧。”男人被夹在中间,眸子暗下。

    王秀莲挥袖,潇洒道:“待客之道莲妈有,就是家事今个必须给了了,肖家的东西你肖钰必须负责。”

    第72章 希望你见她

    祠堂内烟雾弥漫,晨曦透过窗棂,照在一列列错落有致的灵碑上。

    浮尘细碎如云,推开便回瞻了肖府往日的烨然。

    肖钰走到大伯的灵碑前,焚香叩拜后,目光转向最中央母亲的灵位——那是一尊罕见的女性灵位,被雕有羽翼纹饰的青铜托撑起。

    他双手紧握,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抬手轻抚着灵碑上的字。

    “母亲,我已替您完成了心愿。”他闭上眼,默念时眼皮微颤:“您一定要看到这些……愿您来生生于太平之世,远离纷争与苦难。”

    许汐白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那种释然的情绪中,他与母亲素未谋面,只能通过黑白照片去想象她的模样。

    这时看着肖钰向孙芷瑶的灵碑缓缓倾诉衷肠,他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在眼中蓄着几欲落下。

    需要肖钰去面对和承担的,从来都不是莲妈所追求的东西。

    她被带到沪城时,丈夫的头七还没过,就被肖仲海强迫圆了房。

    肖钰不敢听莲妈细说这些,因为他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母亲被肖仲海逼迫时的惨状。

    再强大的女人,在风光无限的肖老爷面前也只能像任人宰割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肖仲海不仅挥霍无度,还有能力调遣兵力,踏平山头。

    而莲妈邀请许汐白来府中做客,并不是为了倾诉旧日的苦难,而是真心希望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汐白……你是否愿意见我母亲一面。”男人突然轻声问道,仿佛在黑暗中探寻着一丝希望的曙光,那曙光如同男人心中的执念,渺小却执着。

    尽管故人已然逝去,但男人的话语中却流露出真切的期盼,似乎期望通过某种方式与逝者再次相见。

    纸钱整齐地叠放成一摞又一摞,香柱缓缓燃烧着,散发出袅袅的香气。

    这些看似简单的仪式,实则蕴含着生者对故人深深的挂念与追思,宛如连接生死的纽带,将生者与逝者紧密相连。

    许汐白紧抿嘴唇,沉默了一瞬。

    他的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感,既有对男人请求的思索,亦有对故人的缅怀。

    待肖钰缓缓从跪垫上站起身后,他才默默地拿起另一柱香,仿佛在寻觅一种与故人相通的方式,那柱香在他手中,宛如他与肖钰生母之间的桥梁。

    肖钰的目光紧锁住许汐白,他看到对方的膝盖微微弯曲,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于是心头一阵酸楚,赶忙劝道:“别跪了,汐白……若你觉得为难,就不必如此了。”

    他轻轻拍了拍许汐白的肩膀,试图给予些许宽慰,那宽慰轻柔地拂过许汐白的心间。

    而许汐白并未停止动作。

    他缓缓跪下,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中,然后闭上双眼,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少年稳稳地跪在那里,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无措和分神,内心却渐渐感受到了一种泰山压卵般的沉重压力。

    “芷瑶阿姨和我的母亲应该是认识的吧”许汐白在战后才逐渐意识到自己母亲的身份非常特殊。

    她从遥远的异国他乡来到沪城,毫不犹豫地成为了一名国际女护士,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伤员,只要是弗洛蒂奥见过的,她都会竭尽全力地进行救治。

    肖钰回答说:“弗洛蒂奥护士确实和我母亲见过几次面,但她们总是处在艰难险境中,所以一直没有机会成为朋友。”

    他轻轻推动着许汐白的头,让对方可以枕在自己的腹部上,并温柔地揉了揉许汐白的头发,轻声说道:“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成为你的青梅竹马了。”

    听到这句话,许汐白不禁闷哼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目光投向男人,说道:“阿钰,你现在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心里话了。”

    “不藏,只要你问,我一定告知。”

    话语间,两人的距离拉近,眼神里延绵不绝的情绪,仿佛是旁人都看得见的蛛丝,将二人紧紧缠绕。

    那两兄弟看着三哥果断冒出的机灵话,互相对视而笑。

    “哎……三哥现在怎么变得跟封家大少爷似的,成了怕老婆的……”

    肖钰一拧眉,唠叨句:“宇铢你讲的是什么话,封天那德行,我肯定比他得体些。”

    肖宇铢抱臂思索着,语气调侃地开起玩笑:“三哥要我说,封天他也不会在祭祖的时候急着和老婆亲热。”

    肖钰动作轻微地挤挤眼:“还不算老婆呢,乱说个板板!”

    他又下意识看向跪着的许汐白,少年似乎对听见的话并不气恼,极为安静地为孙芷瑶点香祈福。

    少年眼皮忽然阖上,手扶着下身面露为难。

    肖钰安慰道:“你别听他们瞎说的……”

    “嗯……嗯。”

    许汐白的声音还是不高涨,不明的让肖钰感到慌神。

    如此直接将人领进祠堂,是否过于莽撞了。

    汐白平素虽温和,面容姣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被女性化地称呼。

    莲妈头胎就想生女孩,却不想生了两个男孩,她嘴里念叨着许汐白也是情有可原,确实是真喜欢。

    可肖宇铄和肖宇铢……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会一句“老婆”,还真是沪城整改后和年轻人一起学坏了,净学这种词儿!

    “宇铄,听说你一直在学习桥梁设计,确实不应耽误了才华,还是让你哥来接手肖家的生意更好……”

    许汐白开了句玩笑话:“芷瑶阿姨刚才还对我说,希望儿子撑起长兄的责任,不能躲在弟弟妹妹身后。”

    肖钰无奈道:“三伯四伯……他们可都是长辈。”

    “你三伯身体不好,这把岁数了还叫他做生意?他要是想做,早就做了,梁欢对你三伯最为了解,我们劝了多久都没用啊。”

    “四伯,他未婚无子女,一门心思扎进事业里不也好。”

    莲妈嘟囔道:“你四伯那寡淡的性子,就快要出家了,指望不上。”

    肖钰本来还想提一嘴五姑,发现小侄子都快要学会下地走,正是需要母亲陪伴的时候,他又将话咽回去。

    他不是不愿意承担责任,只是担心重回商场上必定有失必有得,不能再自由自在地留在肖府。

    “三哥,现在是经商最好的时机,再无沉重的税收和外贸限制,若是能抓准机会将沪城的经济拉动起来,这潭死水可便是活了……”

    肖宇铢指着弟弟宇铄道:“宇铄哥擅长基建工程,想要参与跨海大桥的建造,那可是个能千古留名的大工程,咱们得鼎力支持。”

    肖钰点着头,接着问:“那你呢。”

    “我……嘿,三哥,宇铄哥,我正好有个不情之请……”

    看到最小的胞弟腼腆笑笑,肖钰觉得疑惑。

    肖宇铢摸着后脑勺低声询问:“我没啥爱好,平时就喜欢看话本子,也爱写点东西……所以考虑着去报社找份工作,另辟蹊径如何?”

    莲妈愣了下,来自亲妈的质疑更为致命:“你?你懂个什么还要去报社,不是让你帮你三哥一起,学习算账吗?”

    “算账……母亲,您饶了我吧!学不会,看到数字我就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快炸了!做不了……”

    莲妈骂道:“那是你不用心学!”

    “我可用心了!就是学不会啊……还不如万晴那丫鬟,都比我算得明白……”

    许汐白自是得意:“万晴是我身边最会算账的丫鬟,非常聪慧,你比不过她也是正常的。”

    “对啊,人各有志,连丫鬟都比不过的就别勉强了,母亲,您就让我去试试看吧……”

    许汐白清了下嗓子道:“而且,晴儿就要和封大哥成婚了,得改口叫封夫人了。”

    “抱歉抱歉……母亲,封夫人算账做账可靠,您就让她辅佐下三哥呗,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碰账本了!”肖宇铢一脸坚定,立在那做出谈判的架势。

    王秀莲心生倦意,她给小儿子取名时就带了个“铢”字,希望这孩子能把握好钱财之本,谁知道这孩子竟天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只有肖钰脸色难堪:“……万晴,也要嫁人了?”

    许汐白打趣道:“怎么,舍不得?”

    哪里是舍不得丫鬟,而是惊叹于这小妮子都找到了如意郎君,可他,还在苦苦挣扎。

    “她都成婚了,你可想……”

    “宇铢,我支持你!放心大胆去做。”

    许汐白故意绕开话题,与肖宇铢走到一起。

    剩下男人独自走着,默默与莲妈平齐。

    “钰儿,莫要羡慕他人,急于求成,你要追求的人不是普通女子,而是这沪城目前最炙手可热的豪商嘛不是。”莲妈悄声安抚句。

    “那您还让我回来,他,他巴不得我不再出现在肖府,留他安生……”

    “你怎么不懂呢,他愿意拜见你母亲的灵碑,自然是心里头接纳你了的,但也需要他人的接纳。”

    莲妈说出心里话:“你就不想以恰当的身份,娶你的心上人?不是强取豪夺,而是万家万户祝福?”

    “想啊——”

    “那就想办法,成为那样的人。”

    第73章 诱惑我呢?女人(茹青)

    许茹荣升医院主任,近日却快要累殒在工作岗位上。

    她端坐在办公室里,紧盯着那门暗想着:还有哪个天杀的来敲门!我要下班!——

    换作别日她还不会这般急躁,可今天是阿青的生辰啊!

    她们一个待在部队医院里每天早出晚归,一个在戏班子里没日没夜苦练新曲,想要碰上一面比登天还难。

    况且杜鹃小姐的性格已定,你不主动找她,这女人从来都不会向你抱怨、撒娇或是腻歪几句。

    好不容易与医院领导商量着能早点下班,但对方设置了一个前提,许茹得顺利处理好最后一位急诊病人后才能离开医院,下班走人。

    许茹纳闷,有的病人怪不得要进医院,脑袋非常不灵光!

    譬如有个从东街来的瓦工,挂了急诊非说自己的手指骨头断了,夜里总是刺痛难耐,好几天做工时都能感觉到异样的痛感。

    可许茹觉得蹊跷,见那人拿着挂号单走进来时的样子,真不觉得对方骨头裂了,正常得很。

    “先生,我这里是骨科,你真的没挂错号?”

    那人嗯嗯点头,又将手指伸过去:“确是断了,一动就疼,劳工时出现的症状,我要拿着报告单去找老板要赔偿。”

    许茹拗不过那瓦工的虚嚎,给他拍了几张X光片,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对着那完好无损的五根手指骨发呆。

    骨折?

    这玩意儿直得跟钢筋似的!

    许茹郁闷地看向瓦工蜷曲的手指,音量抬高:“先生,麻烦把手指伸直,我再看一眼。”

    那人照做,许茹定睛一看,甲床旁边有一圈泛红的部位隐隐渗着血。

    她回:“先生,你这里是倒刺,有感染的状况。”

    “什么刺?骨……刺?”

    “倒刺,就是指甲根部的皮肤裂开,形成的三角形肉刺。”许茹耐着性子解释,但目光一直停留在正上方的挂钟上,时刻关注时间。

    “我骨头没问题吗,主任……”

    “没有。”

    “咋可能啊,疼好几天了……”

    “出去。”

    “……。”

    若不是沪城里就这么个出名的女西医,许茹肯定要被病人投诉记上一笔,量那瓦工也不敢惹怒部队医院的许主任,拿着单子取了些消炎药,赶在药房下班前离开了。

    “老百姓的医学知识普及不够,都分不清是骨头的问题还是皮的……老天,咱们的志愿者还是得加把劲儿。”

    临走前,许茹还是忍不住督促起实习医生和护士。

    “许主任,还是因为咱们的收费减免不少,平常百姓才敢来医院挂号看病,凡事得往好处想。”

    是喽,凡事往好处想。

    可她连买束花的时间都紧紧巴巴,只能挑到一捧有些蔫巴的向日葵配满天星。

    “师傅,去韶光堂——”

    车夫看见许茹是从部队医院里走出来的,又觉得看着眼熟,奔走时还不忘问了句:“小姐,您可是医院里的护士啊……”

    “以前是,现如今医院整改缺专科医生,我去了骨科。”

    “哦哦,医生!女医生!——”

    车夫头一回拉这种级别的客人,觉得整辆车都不再平平无奇,而是包裹上一层金箔。

    “咱得给医生免费,您坐稳喽!——”

    沪城二十五年,这街头巷尾的乞丐都变少,被各处兴起的商铺招去做了杂工。

    哀怨声少了,车马变多,路况也愈发拥挤。

    那车夫使出看家本领,才从一个个街边摊位的夹缝里横穿过去,为的就是不耽误女医生去面见韶光堂里等候的故人。

    这也是许茹与图青相识的第十三个年头。

    *

    都说许氏糖盐铺掌家的二女儿是个野丫头,没有大闺女那般看着威严,也不像小儿子那样高冷不闻世事。

    平日里闷闷不吭,可一旦触及她逆鳞,就凶狠得像是谁都拦不住的野狗。

    有人嫉妒她家生意,就往许家的仓库原料里塞死蟑螂,小女儿看见后吓得哭嚎,小脸发白,而许茹抄起扁担条直冲向乔老板家的大门。

    她打不过成年的佣人,被推倒后摔了一身泥,嘴角磕破还是爬起来,继续砸门。

    这样的事接连发生过几次,就再也没有人敢背地里使坏,因为他们生怕许茹哪天一头撞死在自家门前。

    “野丫头……拿她没办法!”

    许念慈在去部队前还这么说过她,奈何征兵的日子到了,大姐无法再替父亲看管家里的几个孩子。

    “阿茹,我这一走家里就剩下你是老大,要稳重,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许茹望向大姐的行囊,噙着泪闷声道:“阿姐,能不能不要走。”

    “我想去最远的那道防线看看,我一身力气无处释放,留在沪城又能做什么。”

    “阿姐……留在这,陪我一块儿听戏,韶光堂又招了不少学徒呢。”

    “听戏?”许念慈剜了她一眼,“你看冯将军整天有心情听戏吗?人活着不只是为了享受,而是找到自己的价值。”

    这话一直萦绕在许茹耳边,当作对大姐的念想。

    可她又忍不住跑去韶光堂几次,只有在戏服翩飞的台上,她才能幻想着自己成为故事里的主人公,拥有另一番人生。

    可惜韶光堂原来的那个花旦突然退役,说是患病去世,可那人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啊。

    许茹听了那花旦的戏场数不胜数,几乎是伴随了她整个童年。

    她当时就在想,人为何那么脆弱呢……

    熬制苦涩难以下咽的药,听信算命先生与庸医的谎言,将病情耽搁,好好的人拖成了不治之躯。

    她痛恨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为她喜欢的花旦感到可惜。

    名角换人,变成了一个面容青涩的小姑娘,唱腔虽有天资,步伐神态却差点意思。

    总感觉那脸上挂着藏不住的愁容,一眼望不见底。

    “杜鹃……”

    那小姑娘叫杜鹃,唱的是杜丽娘。

    还真是把悲惨与痴情画进骨子里,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被压得身姿微驼,面容憔悴。

    有次,许茹坐在第一排,蹲在地上,而她身后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官爷和老板。

    台上的杜鹃小姐唱错了一句词,可忙于聊闲话的看客们都没注意。

    许茹抱臂,抬眸看向台上,正好与紧张的杜鹃小姐对视上。

    许茹怔了下,赶紧拉低帽檐,往后面走去。

    戏演完,她已经站到了最后排的位置,要是被发现几乎每天都来听戏,肯定会被这里的老板认为是富家子弟,何况她每次还都是男装出现。

    “许茹……许茹小姐。”

    突然有人叫住她,许茹回头,面前竟是一袭布衣没有粉饰的杜鹃小姐。

    “你每天都来,真的很喜欢听戏啊。”

    “嗯、嗯……”

    许茹下意识地用帽檐盖住脸,却被小姑娘一把掀起,随后听到轻笑声:“我知道你是姑娘。”

    “嗯……”

    “你不爱说话?”

    许茹背着手,略显局促地站在那,她平时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同龄朋友。

    “我……今儿唱错了,你是不是听出来了。”

    许茹犹豫着说:“嗯。但你唱的挺好的,真……挺好的。”她词语匮乏,说了半天感觉在重复废话。

    “我叫图青,是程姨的徒弟。”

    一说是她最喜欢的名角的徒儿,许茹瞬时眼睛亮起。

    图青:“看着我俩差不多大,你叫什么?”

    “许茹。”

    图青捂嘴憋出笑:“你……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问一句答一句,真好玩儿。”

    许茹眼神飘忽,像是不敢直视图青那坦荡的笑容,当台上光鲜亮丽的角儿走下台,和你如正常好友似的交流,总有种偶像走向你的不真实感。

    “明天你还来吗?”

    “来的。”许茹怕话少了,又补了句,“……我带我弟弟来。”

    图青走向她道:“那你能给我带束花么,我多给你唱一曲……”

    *

    “青青!——哎呦我来晚了!”

    图青刚卸了妆,素眉朝天,冷淡地朝姗姗来迟的许茹瞪着:“人都凉了半截,你还来做什么。”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遇到的病人没一个正常的,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来听你唱戏的……”

    许茹从背后掏出束向日葵,图青打眼一看,有两朵像是被牙啃过。

    “你从哪薅来的野花糊弄我呀!”

    许茹委屈道:“车夫不管事……让他的马啃的……”

    图青:?

    完了,青青似乎更生气了。

    “真是一个事故接一个事故,你莫生气,好青青,我改天一定好好补偿你。”

    图青看她着急解释语速变快,就知道许茹从不撒谎,可能真的是事赶事太忙。

    “改天不成,就今晚。”

    “好啊,我请你吃饭,或者去逛夜市也行……”

    图青起身,按着许茹的肩膀往凳子上一推。

    镜子里映衬出两个交叠的身影,图青侧坐在许茹腿上,旗袍下露出一双修长交叉的大腿。

    “今晚,你归我。去……”图青凑在她耳边说了句。

    许茹的脸瞬间通红,问:“……真的?”

    “你当我还在唱戏呢,去不去啊!”

    “你……你诱惑我!”

    图青勾起薄翘的唇,胭脂味还未散去,萦绕着撩拨人心。

    “我就是在诱惑你啊,傻阿茹……唔……”

    许茹揽着她的腰身,拼命往图青怀里蹭:“得,诱惑成功,今晚我是你的了……青青……”

    第74章 我养着

    沪城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暴雨,这场雨来势汹汹,似乎要吞没整座城市。

    而就在这一天,肖家的珠宝连锁店迎来了它的第四家分店开业典礼。

    在剪彩现场,红色的绒布大花由几米长的绸缎系着,缦裁剪开后与花枝相映成趣。

    身着盛装的男人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手持剪刀准备剪断彩带。

    但他那本应沉稳有力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失去了对物品的掌控能力。

    “肖少爷,请您准备好剪彩。”工作人员轻声提醒道。

    肖钰的目光凝视着自己颤抖的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试图用力握住剪刀,但手指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停止颤抖。

    站在一旁的邵管家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的异常。

    他深知肖钰身上还残留着战争时期留下的后遗症,而这些症状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为严重。

    他陪同肖钰来到东街住下两周,亲自监督连锁店面的装潢施业,期间只能通过书信给许汐白简略汇报下近况。

    小公子心中忧虑,在信中询问甚多,可老管家不敢如实相告。

    肖少爷前几日被送去医院,原因是用餐时鼻腔突然涌出大量血污,顺着人中滴落,将一同用餐的宾客吓得不轻。

    肖钰十分抗拒再去做详细的检查,简单止血后就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邵管家心急如焚,在后头追赶着喊:“肖少爷!……阿钰,阿钰!你先别走,再做做身体检查……”

    “不必了。”

    肖钰又怎会不知,他向来都是冲在最前方,那个位置不仅要直面洋人部队的生化武器,还要承受炮击的巨大冲击力。

    死里逃生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多到他已经记不清到底会在哪一个环节出问题,从而一不小心就误染了那可怕至极的毒物。

    经过漫长时间的积累沉淀,那毒物早已深深侵入骨髓,并在他那残破不堪的身躯里留了下来。

    命运却总是如此荒诞不经,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心上人的关注和重视,转眼间却又要如同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一样,连最为轻巧的物件都无法牢牢抓住……

    他心中满是不甘,更不愿意、也不想就这样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当敲锣打鼓的喧嚣声逐渐消散之后,肖钰终于送别了最后一批前来参观新店的客人。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濒临散架的木偶般,无力地瘫坐在长椅之中。

    他的左手颤抖得犹如筛糠一般,根本不受控制,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右手紧紧按住,试图让它停止抖动。

    “邵伯,不要告诉汐白。”

    “糊涂啊!怎么能不告诉他……你可知这两周许公子究竟寄了多少封信来,问我你的情况,何时归,他说他想你了!”

    肖钰掩面,略带痛苦道:“邵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尊严了,身为男人,却落下残疾……万事都要他承担起重任……我会愧疚……”

    肖钰以为就这样瞒着,总能盼到身体自愈那刻,他还能神采奕奕地回去迎娶许汐白。

    被问起手抖的事情,他统称是忙碌落下的急疾,过了这会儿就会好很多。

    可这让许汐白一下子无所适从,怎么好端端笑着送走的男人,打算在东街长期住下不回来了?

    从那回信的字迹来看,全是邵管家代劳写的,根本不是肖钰的笔触。

    “阿钰想怎么的……又要气我。”

    许汐白在院子里踱步,大姐含着烟杆子静静望着他。

    “男人守得太紧,他就想跑呗。”

    许汐白无奈回了句:“大姐,我还不想被你这个毫无感情史的老烟鬼说道。”

    一旦许汐白敢回呛许念慈的时候,那就是真生气了,无差别进行攻击。

    “你瞧你还不让说了,人家剪彩活动,肯定得留在东区啊,不是得忙里忙完赚钱娶你……”

    “那他也不能拖这么长时日!我都拉下脸说我想他,居然毫无回应,太气人了!”

    许念慈一时心急,烟雾倒吸了口,呛得眯起眼。

    “咳咳……我不管你,你就可劲儿在这站着,站成木桩子生了根最好。”

    “阿姐,我想去找他。”

    许念慈眼都不眨下就说:“你去啊,你俩都心意相通了,谁管得了。”

    许汐白静等这几天,还是在考虑肖钰重回事业巅峰,周围人眼线多,他不能太过插入男人的生意圈。

    就参加个剪彩,谈些生意没过几天就能回来。

    他无非就是多等一等。

    可现在看这架势,肖钰属于不催不归,得带回家好好教育一下了!

    “备车!”

    仆人听见许公子话语激昂,还忧心地问了下许念慈:“念慈小姐……许公子会不会去那里找肖少爷闹事啊,要不要多带些人过去。”

    “多带些,给他架势,看他能闹成什么样。”许念慈笑得很欢,手里把玩着烟杆道。

    “哦哦,得嘞……”

    于是,从许家府邸里浩浩荡荡出来二十余口子人,随许汐白去了东街。

    想当初在肖府寄人篱下,即便是暂管肖府后,用起男人之前的仆人也不顺手。

    现在带着自己家的人,许汐白别的不说,就是硬气!

    “遇到肖少爷,活捉!”

    “啊、啊?……”许家的保镖愣了下,这是怎么个意思。

    要活捉肖少爷,那万一对方反抗,能动手吗?

    许汐白:“你们不能打脸啊……也不能踹命根子,对了,他有伤的左臂也不能……”

    保镖:……那我们就等着被揍?

    *

    肖钰不曾想,他第四家店所在的东街本是沪城经济最窘迫的地带,却成了封家的避难处。

    临近海域港口,坐落在最东边,受到内陆的影响颇少。

    肖钰没有想过躲,却也料不到与封鹤相遇会如此突然。

    而且是对方先找过来的。

    封家落马,陆家倾灭,现在全城的人都不愿意再与封家谈生意,那车行自然是倒闭转卖了出去。

    没有了固根的老本行,封鹤这一年间只能蜗居在东街的一处不到五十平的瓦房里居住。

    封天给他寄过几次大额的钱,勉强撑过几月,但他未来的嫂子熟知他的性子,管着他大哥的钱财不能再肆意救济。

    为了活路,他不得已和东街的渔民攀上关系,租下几条渔船靠捕捞营生。

    但那群渔民在东街的风评极差,违法捕捞不说,还沿袭着之前的帮派制度,将港口附近的居民生活惊扰得不太平。

    封鹤也顾不上这么多,毕竟只要那群人认同他,跟着他干活就行。

    以往的辉煌难忘,也必须得忘了。

    他一个封家的二少爷,却被父母赶出家门,还被妻子抛弃一个人逃去国外。

    这种耻辱感,不忘,就会让他夜里辗转反侧无数次醒来,对失去的所有感到愤然。

    临海的晚风凄凉,封鹤裹着被子躺在瓦房里,总会想起以前和许汐白在学堂里的欢乐日子。

    那时不需要担心家族生意,就做个无忧无虑的学童,渴了累了就躺在能遮阳的榕树下,一睡就是半天。

    他承认,有些懊悔选择了陆家,因此错过许汐白。

    越是孤苦一人,他越想念许汐白的好。

    战后,他也第一时间想去找青梅竹马求求情,能否暂时收留他一阵,可驱赶他离开繁华区的士兵态度强硬,让他没有那个机会。

    落魄却平静的日子,被一场剪彩活动震碎。

    他在人群里,看到高台之上的肖钰,胸前戴着相隔百米都能窥见其光泽的海蓝宝胸针——那是许家公子亲自设计的佳作。

    封鹤不可置信,肖钰竟能得到许汐白的原谅!

    可他呢……为什么他不能。

    汐白,我陪伴过你这么久,虽然娶了陆绮珊,可我一次也没有真的害过你啊!

    这个姓肖的,和他爹一样,骨子里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暴徒。

    你真的信他?选择了他?

    剪刀砸向地面,男人颤动的手映入眼帘。

    封鹤的心底萌生出一个念头:这人还是个残疾……残废,你总不会再要了吧!

    拿不起东西,你要他做什么。

    肖钰最好死在东街,永远不要回去。

    他带着渔民,趁着肖钰独自一人时绑去了瓦房,用最粗的麻绳将其捆绑住,套上麻袋。

    “封鹤,这袋里是谁啊?把他扔进海里真的给我们一人一千大洋?”

    封鹤眼底泛起狡黠的光泽:“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们?扔!——”

    得到许诺,又有筹码吸引着,那群渔民也不去看麻袋里装着的人是谁,径直扛上渔船甲板。

    封鹤想,只要开去最远的海域,将被铁锹偷袭砸晕过去的肖钰扔进海里,他就可以去找许汐白旧情复燃。

    那人心肠软,不会不顾及自己的。

    “开船。”

    船锚拉起,船身刚动。

    许汐白手持着从保镖那夺来的枪,抠动扳机,朝船身上拼命打过去。

    “封鹤!!!———”

    “我cao你丫的封鹤!!你要做什么!!你怎么敢!……”

    “……汐白……”

    许汐白为了肖钰,亲自找过来。

    见到了他行凶的这幕。

    封鹤伫立在甲板上,发尾凌乱,绝望地问:“他是个残疾啊……你要他?你不要我吗……”

    “我养着!!!——”

    许汐白盯着那渗血的麻袋浑身都在颤抖,竭尽全力对着封鹤嘶吼:“我以后养着他!!不管是残疾还是绝症,我许汐白只会嫁给肖钰一人!……”

    第75章 你是我的,大英雄

    少年瘫在香炉飘雾的昏暗房间里,死守着床榻间唇色惨白的男人,五官深邃俊朗,却不再有生气。

    许汐白神色停滞,缓缓抬起眼皮,泪水浸泡了整张脸。

    肖钰从急诊室里拉出来,就一直没有恢复意识,虽然眉头随着周围的声音在动,却是下意识的不自主的反应。

    许汐白腿根发软,他在这期间为男人祈福了无数次,还是没盼来肖钰苏醒。

    他一个不信祈求有效的人,在地上长跪不起。

    这时房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脚上拖着铁链发出阵响。

    来人是封鹤,即将被关押入牢的囚犯。

    他来和自己道别。

    可许汐白觉得和这人,没有什么可道别的。

    “汐白……”封鹤嗓音哑着,像是夹着血丝般痛苦。

    “不要叫我。”

    许汐白突然就怕了,回想起曾经儒雅绅士的封鹤,再看着现在面前颓废不堪的犯人,忍不住觉得是自己的到来让这两个男人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封鹤眼里浓重的悔意,许汐白看得到,可是已经太迟。

    “汐白……我真的,我才发现我是喜欢你的……”

    “是吗。”

    许汐白感到麻木,甚至都不想再去看封鹤一眼。

    “你不是一直讨好和利用他吗,为什么就爱上了……我不明白,汐白,我真的没想过伤害你。”

    没想过,那是你从未真的在乎过原身,甚至不及这个买下他的主人半推半就间了解的多。

    需要权利,就以好友当跳板,拿真心真情当作筹码。

    封鹤,你曾经赢过,若不是这场攻城战,你的确会得到你所有想要的,将众人踩在脚下。

    在你眼里,许汐白不过是永远会依赖你、迁就你的信徒。

    当初封鹤让他去接近元太太,不顾他安危,又想对肖钰痛下狠手时,他就该明白——真的爱你的人,是不会因为某个原因抛弃你的。

    “封鹤。”许汐白的话语冷漠至极,没有丝毫情感。

    “你曾来过肖府,亲口告诉过我,我是个成年人了,要自求多福。”

    许汐白冷笑一瞬:“我真心感谢你,没有留在我身边,我才能和先生有时间相知相恋,清楚他的为人。”

    “他不是你所说的残疾,他是带领民兵攻入沪城,让民众求得解放的大英雄。”

    说出这些后,少年攥紧的指尖轻轻松开,释然笑了下:“没关系,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但沪城的人懂,那群渔民也会因此,憎恨你一辈子。”

    在知道麻袋里装着的是少将肖钰后,东街的渔民也经受不住内心的折磨,主动认罪伏法。

    他们若是早点发现,装进袋子里的人恐怕就是封鹤了。

    封鹤垂目,语调虚弱:“你……也会憎恨我一辈子。”

    许汐白靠在床沿趴着,目光延伸向熟睡中的男人:“不会。你不配。”

    封鹤最后问了他:“汐白,你从何时真的爱上肖钰的,是因为我没有领你回家吗?他收留你,给你饭吃……”

    许汐白眼神寡淡,像是睥睨着那人:“先生知道我怕水,怕冷,下雨了会给我撑伞,知道我喜欢花,每次回府都会带捧花赠我,夜里给我盖被,手无力成那样还要给我做饭。我送他的礼物,当成最宝贵的东西戴着……”

    “封鹤,和先生比,你在我心里连尘埃都不算。”

    囚徒不再说话,两人间相隔的不止是几步之遥,而是再也无法翻越的鸿沟。

    *

    “阿钰……”

    肖钰朦朦间抬眸,发现怀里有个光溜溜的身影,闭着眼不停啜泣。

    他腹中略有痛感,咳嗽了下,少年忽然惊醒。

    “阿钰,阿钰抱抱……”

    许汐白哭着吻上去,眼底的怜惜与爱意让男人有些心安。

    就算他想躲,像寿命快终的忠犬为了不让主人心碎,偷偷躲去山林里等死的机会也没有了。

    少年似乎已经知道,他时日不多。

    可那人还在笑,哭着笑呢。

    “幸好阿钰……你醒了……从现在起我一刻也不离开你……”

    炙热的亲吻落下,少年主动覆上来,身子冰凉。

    肖钰扯着嘴角笑道:“那也不能一刻也不离开……要吃饭的,你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我吃阿钰。”

    “什么?”

    许汐白眼眸缱绻,声线嘶哑且黏:“我要嫁给阿钰……每日每夜都在床上,给阿钰生宝宝……”

    “许汐白你是不是疯了,你……”

    肖钰脑袋轰隆一声,像身处在狂燃的火海里,意识连同身体都被少年大胆的话语撩拨。

    “阿钰还可以陪我几个月,我很开心,幸好找到你了。”

    肖钰将许汐白紧紧拥在怀里,从胸膛深处叹出句:“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死了。”

    “呜呜……明日就结婚,和我结婚,我求你了阿钰……”

    许汐白被男人的一句道歉,将之前压抑着的种种情绪全部发泄出来,眉头拧在一起,哭得凄惨。

    “我真的好后悔啊……阿钰,我早就能嫁给你,我当时在干什么……”

    “我是这世界上最蠢的人、无药……无药可救……”

    肖钰拨开少年被泪水浸湿的黑发,亲昵地吻上他鼻梢,畅然笑道:“汐白,我也很开心,你能爱上我。”

    不停地弥补,为了在心上人那里加分,肖钰还询问了各种人怎么才能讨得老婆满意。

    他心里的焦虑和对战场的恐惧,在少年灵动的眸光注视下渐渐痊愈。

    被爱的滋味,如同荒草丛上焕发出新春,骷髅也能生出骨肉,变成勇猛善战之人。

    他没能听到许汐白救下他时所发的誓言——我养他!今后都养着他!

    但厮磨的深吻里,有全部的答案。

    “阿钰……我爱你……”

    “阿钰、阿钰……”

    “你现在,还会感到害怕吗……”

    “不怕,我早就说过,你让我死而无憾。”

    ……

    沪城二十五年秋,距离梅家秀场最后一次拍卖会举行的日子,已经过去近三年。

    那些从泥沼里爬出来的苦难人,已经重获新生。

    在旧址之上,是肖许两家合力建造的新粮仓,占地万亩,并且打通了东街贸易不便利的铁壁。

    封鹤入狱,他的所有残余物件都送回了封家老宅,封老爷看着小儿子残破的衣物潸然泪下。

    但他没有将情绪带到婚礼现场,更感激许公子对封家的宽恕与大度,将运营粮仓的百分之十业务分给了封家。

    “封老爷子,路上颠簸,辛苦您了!”

    许汐白着一身艳丽唐装,洋溢笑容,亲自招待前来贺喜的宾客们。

    其中不乏有他的老熟人———洋人街服饰店老板邵柔,一直悉心照顾他现在已嫁为人妻的丫鬟万晴,瓷器店王老板,与他有过一场有趣婚事的王公子,还有店铺里的员工,以及生意场上合作愉快的商贾老板。

    许汐白从未见过这么隆重的婚礼现场,而他自己是主人公之一。

    “阿钰……你准备好了吗?”

    紧贴在他旁侧的男人,罕见地涂抹了些脂粉,为了掩盖病入膏肓后略显蜡黄的气色。

    可在许汐白眼里,男人仍然是帅气依旧。

    肖钰强忍着咳嗽出来的血水,眉眼舒展开,在许汐白脸上亲了口道:“我准备好了,老婆。这一天,我等了三年,三年又要三年……”

    男人抿唇,挽起许汐白的手臂,他步子迈不了那么快。

    许汐白也保持着和他差不多的步调,两人缓缓走向台上,面对着众人。

    封天突然吹起手哨,吆喝着:“肖钰,挺起胸膛!要给你们先照个合照!——”

    肖钰点头应着。

    如此安排,也是怕自己忽然就体力不支,连一张婚照也没剩下。

    青丝飘飘掠见白发,剃一寸又一寸,到最后男人的鬓角干练硬朗,成了刚进部队时的样子。

    许汐白却将头发留及后颈处,梳得柔顺且光亮。

    花童挽着彼此的小手,笑唱起民间流传的歌谣赠予新人夫夫:

    一梳呀梳到尾,恩爱眷侣不发愁。

    二梳呀梳到尾,举案齐眉共携手。

    三梳……

    九梳呀梳到尾,幸福长久过一生。

    男人那只佩戴婚戒的手,握起木梳,由许汐白的发丝间穿过,动作轻缓。

    “汐……白……”

    肖钰的眼皮无力耷拉下,视线已然模糊不清,但他还是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感受那触感。

    “阿钰,我小妹也在台下,你可知道我有多开心……你看到了吗,阿钰。”

    “嗯。”

    血迹呈现喷射状,突然从男人口中喷出,深红色夹带着粘稠的黑色血块。

    许汐白不敢回头,只是感觉到那只手在慢慢滑落。

    真的,只能坚持到这里了吗。

    先生……

    连二姐看到后都噤言的病历,完全烂如糠糊的身体,肖钰能活着也全靠少年给予他的那股力量。

    可惜这世上没有神明,连半仙也算不出自个的命,更捉摸不透什么姻缘线。

    男人微凉的唇透着铁锈味,凑到他耳边:“你听着……”

    许汐白哽咽到眼底发涩,喉咙剧痛:“我在听……阿钰。”

    “就是爱你……爱着你,有悲有喜,有你……平淡也有了意义……”

    男人在唱歌?

    熟悉的旋律顷刻间袭入许汐白的大脑,他眼睛瞪大,回头正看到肖钰倒地的那瞬间。

    “阿钰!———”

    少年没有接住那人,眼前就突然陷入一片昼光。

    (全文完)

    ———写于2024年6月1日,作者周楠。

    第76章 他来了,黑粉头子里咖位最大的那个!

    一年前,周楠停笔,将《白鹤笼》的整体大纲推翻。

    相当于重新写了本私设颇多,结尾反转且配角较多的小说,更名为《厝情若深》。

    好消息,一向爱看狗血剧情的书粉们这回不仅没骂他,反而掀起追风热潮!

    如:

    【XX论坛网友激情评价:巨好看!男一渣到底,后悔来寻却是男二上位!比原来的设定通顺许多……爽!看的太爽了!】

    【##销榜第一小说家周楠又创销量神话#《厝情若深》实体书出版#作者亲笔签约会一票难求@别催在写周楠、周楠大大,宣传海报里能不能让肖爷站中间!!军爷宠妻这谁遭得住啊,番外能求个HE嘛……】

    耽文学社资深读者:我就想知道最后一章里,攻为什么会唱陶喆老师的歌啊!冥思苦想了三天三夜,他、他不会也是个从现实里穿进书中的人吧。

    议论纷纷,很适合签约会前的预热气氛。

    周楠平时没事也爱躺在办公室的沙发里,仰面捧起手机,阅览下网上的最新动态。

    “楠楠大大,那个……”

    小助理见他裹着空调被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又开始担心周楠的健康状况。

    杨晴身型瘦小,相貌平平,就连当初在面试助理的环节中,属于分分钟被其他面试者pk下去的类型。

    可周楠也是个新人作者,他受不了相处时习惯给他立规矩,逼他魔改剧情或者死命催进度的助理。

    杨晴深读过他的处女作,也与他较内向的性格比较合得来,能够提供一个舒适圈供他思考。

    “晴儿~”

    杨晴羞怯地低下头,嗔怪道:“楠楠大大,您干嘛把我写成小说配角啊……还给我安排了个奇怪的老公。”

    周楠愣了下,神情认真地问:“你真不喜欢印天主编?”

    不对啊。

    据他观察,他的小助理每次在电梯间里遇到话唠又爱给人穿小鞋的印天主编,都得瞬间脸红,久久不散。

    整个公司里的人,尤其是新来的实习生,没有一个对印天不惧怕的。

    也就只有杨晴一人,能透过那人的资本嘴脸,窥探到也许善良的内心。

    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故他动了个小心思,将印天写成了封鹤那不举的大哥,身体受限不得沾花惹草,正好满足她小助理的幻梦。

    杨晴刚从校园里走出来不久,还没感受到人心险恶可以理解,反正公司老总也是个年轻人不介意办公室恋情,还能为旗下的作者多提供些霸总文的素材。

    “大大,您真的不用去医院定期检查了?”

    原来杨晴还想着这事。

    也不能怪她,小姑娘胆子小,一推开办公室门发现自己负责的作者晕厥在电脑桌前,换谁不慌?

    周楠每每回想起自己那唐突又离奇的晕倒过程,可以肯定地说,他是被黑粉帖子的内容气得血压升高才晕的!

    他一个男生,写双男主网文往往被认为有性别优势,同公司里的人见他前期有那样的热度不免传来风凉话,认为他哗众取宠,硬要蹭上双男主这碗饭。

    可他自打动笔之后,就陷入了困境。

    剧情与感情的占比都不少,既要吃透读者爱看的点,又得确保字里行间不会太肤浅,要有结合人物与时代背景的味道。

    可……他是个母胎solo啊!!!——

    “……又是这个沪市·柳乘鹌,他整天闲得蛋疼?!”

    苏醒后,周楠第一时间就想到要揪出一直臭骂他的黑粉,要不是那狗崽子,他会沦落到掉进自己不成熟的作品里受虐?!

    一找就是半年多,最近几个月才刚有些头绪。

    听到周楠随口骂了句,杨晴难为地笑了笑。

    “现在的网友都喜欢用与明星有关的文字当昵称……”

    红人有几个黑粉很正常,但像这位小黑子精准踩到周楠所有雷点的,少之甚少。

    首先从昵称说起,柳乘鹌算是周楠从大学时起就关注和欣赏的一个网络主播,专心致志搞擦边,不到货也无绯闻八卦。

    周楠从最开始的羞涩不忍直视,到后来充值礼物给他鹌鹌哥哥打赏,渐渐迷恋上隔着屏幕窥探帅哥的美色。

    虽然,柳乘鹌从不露脸,但凭借那黑色低胸紧身衣和呼之欲出的腹肌与公狗腰,周楠不知道靠鹌鹌哥哥度过多少个单身汉的夜晚。

    这黑粉胆子够肥脸皮够厚!敢用他鹌鹌哥哥的名字招摇过市?!

    然后就是对方输出的频率太快,人家黑粉挑一两处骂也就完了,这位沪市分鹌每章都追,看得认真细致,写恶评也向来五百字往上。

    这一度成为周楠书写新章最大的障碍,想要漂亮回击就得耐着性子去看完那些话,然后在之后的章节里放大亮点,避免出错。

    可看一遍,折寿十年!

    最后是周楠持续到现在的心结,他息心沉淀将《厝情若深》写完,开放式的结局是他谋划很久的决定,也觉得是最合适的答卷。

    他想要这个黑粉头子看到!

    成为许汐白的那三载,他用了心,动了情。

    若是还抨击他是个母胎solo只会写没有心没有魅力的角色和故事,他周楠现在就要和这人拼命。

    “楠楠大大,你准备好签约会上的开场白了吗?”

    周楠瘫在沙发里,眉毛无力地动了下,显得无精打采。

    “想了几句,反正也是给媒体写素材用的……就那样吧。”

    他没说的是,这段时间他其实一直在练字。

    黑粉头子不止一次嫌弃他留在微博上的书页一角,那块的签名像是鳖爬狗尿,一看就没文化。

    周楠越想越气恼,将写满签约会流程的页纸扔到一边,整个人弹坐起,嘀咕句:“真奇怪……之前骂我骂得那么慷慨激昂,对我熟悉得像亲生父母似的,怎么到了我新书出版,那人还不现身?”

    杨晴两眼发蒙,忍不住问:“大大,你不是最讨厌黑粉了吗……他不出现最好啊,怎么还要找呢……”

    “我要打他的脸!销量和书迷热议就是最好的答案!我就是成功!就是写得好!——”

    “是啊是啊,楠楠大大写得超级棒……”

    这段日子周楠听赞美的话听到耳朵生茧,还是觉得差点意思。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就是希望黑粉头子能理解他新书的改动,毕竟,那人一直在为男二打抱不平。

    周楠:“晴儿,你去再加个嘉宾席位。”

    “啊?嘉宾?”杨晴知道周楠爆火之后财大气粗,还特意花重金邀请来他的偶像柳乘鹌。

    若是在那天,能有幸见到柳乘鹌线下出席活动的模样,周楠真是大梦圆满。

    只可惜,网红的偶像包袱可比其他人要重,柳乘鹌的经纪公司压根就没理会周楠的邀约——一百万一次出席,这么瞧不上?

    “请不来鹌鹌哥哥,我就不信邪,一百万一次这爱出风头的黑粉他不来!”

    杨晴:“……大大,可是我们雇私家侦探不也没查到这人的真实身份吗?人家说了,id地址全是假的。”

    周楠紧抿唇,翻开笔记本电脑,眼神专注地注视着正前方。

    杨晴听着那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心里一慌:“楠楠大大……”

    “我怎么忘了,找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不得不来。”

    周楠将整理好的这些年黑粉头子对他的抨击言论图集,以作者号发布了一条最新的微博动态,置顶。

    标题:那些年,黑粉头子与我的爱恨情仇……

    杨晴吓得去抢鼠标,奈何周楠打字飞快,只见那条“战书”意味满满的帖子嗖地一下,出现在14亿人抬眼就能看到的互联网世界里。

    【嗡——】

    手机震了一下,印天的消息弹出来。

    【周楠,你病入膏肓了?】

    周楠边笑边回:【老印,你别急啊,我的黑粉还没答应要来呢。】

    印主编:【他来不来你不知道?看热搜第一条,祖宗。】

    周楠一愣,顺手点了下刷新,果然热搜榜换了番天地。

    第一条:柳乘鹌回应周楠作者,签约会不见不散。

    第二条:那些年,黑粉头子与我的爱恨情仇……

    第三条:书粉震惊!世纪大和解?

    “柳、柳……柳乘鹌?”

    “楠楠大大,你怎么结巴了?”

    杨晴凑过来看,坐下的速度明显放缓,下意识掏出自己的手机,想要再确定一下。

    “柳、柳……柳乘鹌?!MK传媒柳乘鹌??!”

    周楠嘴角一抽:“咱们之前邀请他,不是不来吗?晴儿,你是不是和鹌鹌哥哥的经纪公司没有协商好?”

    这不是事赶事,他邀请黑粉头子的节骨眼上,原本盛情邀约的嘉宾突然出来喊话,不见不散。

    这叫什么事啊?

    而且,他震惊的还有一点,柳乘鹌竟然从网红转行去了国内顶流的娱乐公司,摇身变成了真明星!

    这咖位涨得,远不止一百万一次的出场费啊。

    “因祸得福?”周楠忽然有些紧张,觉得准备的那些开场白太过于简陋。

    远不及他对偶像的痴迷程度。

    杨晴木讷地摇头:“……大大,你彻底火了。连真明星都请得动,还用明星号回复的你诶……”

    周楠:“我……在做梦?”

    第77章 周楠,是你欠我的。

    签售会良日,却突然下了场暴雨。

    扛着长枪大炮的记者群体还没等来今天争相采访的主人公,就先被那气势磅礴的雨幕拦住去路。

    明明是周楠提前一个多月就在造势,将出席签约会的嘉宾名单罗列到旁人不可及的程度,此时时间已到,他人在何处?

    这个问题杨晴可以回答,但她不敢说,怕被媒体捕风捉影。

    周楠大大这个月第二次“进宫”,从早上就在市立医院四楼排队挂号,得了来路不明的重感冒。

    播报屏幕滚动名字,直到出现周楠二字。

    步伐浮游的周楠扶着墙边,一路走进诊室内,颓丧地一屁股坐下去。

    自从那天听到柳乘鹌要出席活动现场,他激动过了头,开始失眠头晕,偶现身体阵痛,要是去形容那种滋味,就像是一直漂浮在海里,溺水的感受。

    克制不住的想哭,鼻腔里酸涩难耐,来之前测了体温,果然高烧。

    “你裹这么多衣服,是觉得冷?”

    周楠疲惫地抬起眼皮回应:“是,医生,我很不舒服……”

    “发烧多久了?喉咙感觉到痛吗?”

    戴着厚重口罩,他说话时语气沉闷:“这一年里经常出现发烧的情况,但我以为是季节变换造成的,没当回事……今天我有很重要的场合,可以给我开些退烧药吗……”

    医生感觉到病人急着离开,她也很急,尤其是看见周楠带来的过往病历上还记录着一年前拉进医院急救的那条。

    “你有按时体检吗?以我的经验来看,如此反复,可能不是简单的感冒,待会给你安排一下深入的体检吧。”

    “不行。”周楠拒绝果断,“医生,我……之后有时间再来吧,今天真的不行。”

    医生皱眉,再次提醒他:“你不是普通感冒,什么病都不能拖,不检查不治疗,我可以先给你开退烧和消炎药,但一周内你必须来医院好好检查下。”

    “好的,谢谢你了。”

    攥着单子起身的同时,周楠眼前昏暗一片,耳鸣的症状愈发强烈,但他还是快步走出诊室。

    “鹌仔!你等下……医生都说了要做体检,那个活动就不能不去吗!”

    一个女声从走廊斜对角的诊室里传出,接着,从房间里走出个黑衣黑口罩步伐踉跄的男人。

    那头浅金发飘逸,男人身型修长,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不是普通素人,至少也是哪个娱乐公司的偶像练习生。

    可露出来的眉眼,太过熟悉。

    周楠愣在原地,下意识地转过身面对着白墙。

    “不是认出我了吗,故意躲?”

    男人径直走向周楠,手劲十足,直接抓起他的衣领将他的脸扭过来。

    “因为你……老子要难受死了!你还敢躲……”

    男人咬牙切齿,说些周楠根本听不懂的话。

    他只知道自己被人瞪了,用那双深邃又性感的,柳乘鹌特有的迷人眼眸狠瞪着。

    旁人认不出来可以理解,但周楠追了柳乘鹌上百场直播,都是隔着口罩和面具去看的,他太熟悉对方的体貌特征。

    声音也是,被那人拉着怼脸的过程中,周楠的心跳直逼180……

    什么意思,不是认出我了吗?

    周楠可不记得与柳乘鹌有过什么相识的机会,他们一个是当红主播,一个是万年榜二,无论怎么努力都刷不到榜一的默默关注者。

    周楠往后退到墙角,喉咙上下滑动,脸颊发烫道:“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周楠,别再装了。”

    男人异常愤怒,抓着衣领的手突然上移,用力捏住他的腮部威胁道:“如果你继续装作不认识我,今天的签约会我不会去了。”

    柳乘鹌,他说他是柳乘鹌。

    鹌鹌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又为何能认出来我……

    人生头一回签约会举行前,所有书迷都不清楚周楠的相貌,何况他现在被高烧折磨的嘴唇发白两眼无神,若不靠墙,整个人就要滑下去。

    “鹌仔!喂……你发什么疯,放手啊,不要在医院里闹事!”

    脖子上挂着工牌的女人先将名牌塞进衣服里,接着将柳乘鹌强行拉开,训斥了句:“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但永远也不要当众发脾气!维持自身形象,这需要我教你?”

    男人玩味地笑笑,抱臂看向自己的经纪人说:“我本来就是野路子出来的,就喜欢自娱自乐,要什么形象啊?”

    周楠憋了许久,嗓子干涩发痒,还是咳出声。

    “咳咳……咳……”

    那人眼眸轻飘向他,挑眉道:“我原本就是个深夜、情感主播,露些福利骗骗少男少女,喜欢我的人都知道,我有多肤浅,对吧?周楠。”

    “咳咳!咳咳……”

    周楠脑子里轰然一响,不敢回答。

    他一个死忠粉,被骗的一员,现在手机私密相册里还有柳乘鹌上半身果照的人,有什么底气去评论这话?

    可这疯子现在挑明了他是周楠的身份,当红作家周楠,是不可以承认的。

    “周……周楠?你是那个小说家?!”

    周楠想死的心都有了。

    签售会在即,人是他自己花钱请来的,估计待会儿他们还要开上同一条路,去往同一个地方。

    这让他想欺瞒都瞒不住。

    “………嗯。”

    周楠从牙缝里挤出个单音,掏出手机想要给杨晴偷偷发信息。

    情况有变,柳乘鹌比想象中的还难搞,得赶紧准备好公关应对方案。

    不然,这场签约会就是他的祭奠。

    男人拉住他的手腕,朝经纪人笑笑:“顺路,正好带上他一起去。”

    “不、不用……我……”

    攥着的药单滑落,经纪人好心给他捡起,忍不住瞥到上面的几行字:“啊,楠楠大大,你也高烧了啊?看来这鬼天气坑坏了不少人。”

    柳乘鹌将人拉向负一层的停车场,扯下口罩,露出惨白的嘴唇凝着周楠:“我长这样,给老子记住了。”

    周楠心里暗哭:他怎么老是威胁我……

    这人是柳乘鹌吗?他喜欢了那么久的鹌鹌哥哥,以前也没有这么凶啊。

    职业没有到上升期之前,周楠的收入平平,也不怎么出门花销,除了买衣服就是观看柳乘鹌的直播。

    他也委屈,无论怎么努力打赏,总有个榜一会在半小时之内超过他的金额,将他挤到第二名。

    因为这个,他错过了好几次和鹌鹌哥哥线下见面的机会。

    粉丝们也打趣道:榜二的八十岁男大追了鹌鹌哥哥半辈子也没追上,看来今晚又要躲进被子里哭泣惹~

    “鹌仔,你……”经纪人在一旁干瞪眼,她不明白柳乘鹌和这次活动的金|主究竟有什么过节,从刚见面就话里藏枪火药味十足。

    这新人是公司高管执意挖过来的,她刚接手一年,所以还清楚记得与柳乘鹌初见时的场景。

    在医院里,被诊断成肺癌又卷入舆论谩骂的落魄网红,躺在白布上哭成那个鬼样子。

    她心里动容,想尽力帮助柳乘鹌重回巅峰。

    而且她也带去一个惊人的转机——柳乘鹌的病例被竞争者偷偷做手脚,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肺癌,人还好好的!

    以为得了绝症,柳乘鹌又被爆出向粉丝圈钱卖惨、出卖肉体,直播间里不断涌入黑粉谩骂,让他心力交瘁。

    有天夜里,看着不断减少的粉丝数量,和再没上线过的死忠榜二,他突然就不想活了。

    经纪人非常想骂人,但她憋回去,碍于周楠在场,她不能当面爆料柳乘鹌的这段黑历史。

    “你……你正经一点!每份工作机会都来之不易。”

    你难道忘记被所有人背弃和谩骂,喝得烂醉如泥,哭着呢喃粉丝怎么不相信你的滋味了吗?

    还是你要继续烂下去?

    周楠在后座沉默许久,露出病态的一张脸。

    “柳先生,他之前……怎么不直播了?我以为他要退圈了。”

    柳乘鹌背对着周楠,调试后视镜,随后嗤声道:“你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老子都快死了!”

    “柳乘鹌!周先生又不了解娱乐圈的消息,你再犯病就滚下车去!我给你交违约金!——”

    柳乘鹌烦躁地扯下连衣帽,后背用力向后撞了下,像是在发泄积攒许久的情绪。

    经纪人回:“我接手他的时候,他糊的一塌糊涂,签约MK之后才慢慢好起来。”

    周楠疑惑,但他也知道自己陷入黑粉舆论时,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大概一个多月没去关注过柳乘鹌的动态。

    也许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吧。

    “我也经历过低靡期,能理解柳先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还是很欣赏……很欣赏柳先生的。”

    柳乘鹌转身,动了下脖子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周楠哑言。

    这……这让他怎么回?!

    当众出柜?还是承认自己曾经是柳乘鹌的舔狗!

    “现在不喜欢了,是吗?”

    周楠与男人对视上,后背发毛。

    疯子。

    疯子!!——

    “我拒绝你,你就邀请来一个整日骂你的黑粉。”

    柳乘鹌眯眼笑道:“看来周先生更喜欢那种调调的,你是M吗?”

    “楠楠大大你别理他,神经病。”经纪人全当柳乘鹌此时高烧不退,脑子混乱话不成句。

    周楠气得回了句:“是,我就喜欢那样的。至少他追了我每一章书,见过我最底谷的时期,给予了我有用的建议,我才有今天!”

    柳乘鹌顿了下,抿唇坐了回去。

    半晌,沉闷地说了句:“周楠,是你欠我的,你欠我。”

    第78章 求你!放我回去吧(强|制)

    喜欢的作家出席签约会,还大大方方展露真容,台下书粉们尖叫声不断,一直持续到后半场。周边一抢而空,媒体众口纷呈,顶灯熄灭。

    杨晴动作拘谨,挎包站在大厅的休息区那,却怎么也等不来周楠从厕所里出来。她不可能想到,周楠被人带去某处,给囚|禁了。

    凉飕飕的房间内,周楠蒙着眼罩,双手手腕被丝滑却有韧性的缚带绑住。只能缓慢移动,他感觉摸到了铁质自带的冰冷触感,一个直角,向下延伸到地面。

    头顶斜对面的出风口灌入冷风,让他头皮发麻,紧咬着惨白的嘴唇,高烧未退去的眩晕感一层一层袭来。

    “咳……”

    一声短促的咳嗽声被男人压下。

    接着,周楠感觉有人慢悠悠地挑起他的下巴,微凉手指顺着他惊恐未闭的口腔向内延伸,慢慢刮|搔牙床。

    “柳、柳先生?你在做什……唔……做什么。这样一点都不好笑,我要回公司了。”

    被快速识破身份的柳乘鹌倒有些漫不经心,他要做的事情很显而易见,看看周楠心底泛起恐惧时,会不会学乖。

    柳乘鹌淡漠道:“鹌鹌哥哥,你就和以前一样叫我,不许变。”

    周楠想破头也不明白签约会后正常举办的商务酒席,哪里招待不周,又是为何突然激怒柳乘鹌在厕所里偷袭了自己。

    带着浓重且刺鼻的香气,涌入鼻腔的同时,他就彻底丧失意识,栽到柳乘鹌的怀里。

    “为什么……”

    周楠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鬼地方,很冷,很黑,手脚被禁锢着只能坐在地上。

    或许事情的转折就在酒席上,除了MK和出版社的负责人,还有两个负责媒体公关事务的高管在场,他们也是对今日的热闹景象感到满意,想活跃下气氛。

    才对柳乘鹌说了那句:“柳先生之前一直没接下这次活动,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了?要是错过那可就太可惜了。”

    周楠怕柳乘鹌的经纪人多想,以为自己买通了人在饭桌上故意刁难,连忙解释道:“之前是柳先生行程安排碰不上,幸好live的安排推迟,才有了这么棒的合作机会……”

    “我只是不喜欢这本书,不想接而已。”

    柳乘鹌几乎不留情面,淡淡开口。

    整桌人石化,气声都不敢出。

    周楠的表情更是僵在脸上,夹菜的筷子差点跌落到旋转桌盘上。

    “不能说吗?”柳乘鹌无视掉经纪人的怒瞪,攥起餐巾一角轻轻擦了下嘴角,抬眸道:“两个性格极差的主角,谈一场你瞒我瞒的恋爱,在我眼里写的就是一坨狗屎。”

    外界都在传,周楠的这本书爆火之后很快就会有制片人看重,想要翻拍成影视作品。而这时候,原作者如此盛情地邀请柳乘鹌出席活动,都猜测是想要内定他为男一号。

    新人偶像热度足够,唯独缺一个好作品在业内留下盛誉,这样以后的星路拓宽,会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涌入。

    可显然,柳乘鹌更像是当众把自己的铁饭碗砸碎。

    周楠实在压抑不住怒火,他愈发觉得邀请柳乘鹌来出席活动是最错误的决定!

    你丫的瞧不上我的作品,我还不稀罕你演呢!

    “柳先生,我知道你之前没有接触过双男主的小说或剧本,但在没有了解和深读之前,是不是戴了有色眼镜去看呢?”

    柳乘鹌盯着周楠抽搐的嘴角,轻笑道:“我就是看了,才会这么说。”

    “那还希望得到柳先生一些指点!我可以更好地完善作品!”

    周楠声调陡然抬高,问问题的那两人明显慌了,真是挑起事端,让合作双方和中立的第三方都心里煎熬。

    柳乘鹌将筷子一撂,抱臂道:“男主许汐白就是个麻木的恋爱脑,喜欢上背着他移情别恋的男人,被当作棋子、边外人,要向观众宣扬这种畸形的感情?”

    经纪人在一旁猛捣他的时候手臂,压低声音吼道:“柳乘鹌……你在说什么呢,别胡闹了,你根本没有看那本书……”

    “我看了,追读到第80章,实在看不下去,不就是《白鹤笼》,以为换个名字包装一下就能改变内核?”

    柳乘鹌回答的很不耐烦,像是不愿意提及这本令他曾经抓心挠肝的虐文。

    周楠愣了愣,转身让杨晴从包里掏出本剩下的样本书,里面包含了印刷版里不能公开的未删减版本,递给他。

    “柳先生,你追读的可能是我此前没有修改的,不太成熟的那版。要不你现在看看,这完全是一个崭新的故事……”

    “有多新?”柳乘鹌被气笑,“难不成能给男二变成男一?”

    周楠脸腮鼓着,眼神坚定:“嗯。”

    柳乘鹌:……?

    接下来的闲聊时间,柳乘鹌全程闭麦,抱着那本书坐到角落的沙发里默默阅读。

    他的头越来越低,表情甚为复杂。

    杨晴看了眼柳乘鹌,偷偷问周楠:“楠楠大大……柳先生那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他已经看了快一个小时了,没动过。”

    “鬼知道。”周楠没好气地说。

    那么多刁钻的书粉都对这次剧情变动感到惊艳,风向一边倒,他也在一声声赞美中迷失自我,忘记之前被黑的惨状。

    怎么就你还要骂!

    “鹌仔!”酒局结束,经纪人为了替叛逆的明星行为买单,陪酒喝得有点上头,喊话时带了浓浓的个人情绪。

    柳乘鹌头也没抬,眼睛始终盯在纸页之上。

    经纪人喊不动,旁人也不敢打扰,最后还是周楠硬着头皮走过去轻拍了下他。

    “柳先生,我们要散场了。”

    不知是不是他也喝了不少酒的缘故,突然对上柳乘鹌的视线,总感觉那人眼眶里有盈盈水光。

    “你何时……写的。”

    柳乘鹌放下书,起身时才发现周楠几乎要与他平视,意外感到这样的视角很陌生。

    周楠原来不是他想象中那样,会打扮骚气说话软绵绵的小Gay……

    那给他发语音的榜二,叫着鹌鹌哥哥的小可爱,又是谁啊。

    周楠踉跄地推开厕所隔间,躲在外面窥探这一切的柳乘鹌眉心深凹。

    他可不愿意这么放人走。

    恍如隔世梦,夜夜失眠的梦,持续了一年。

    他如今才找到答案。

    “喂,Danny哥……我现在就要,给我一瓶。”

    ……

    “……你这样……我的助理很快就会报警……柳乘鹌、柳……”

    身子被扭转,周楠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止不住得颤栗。

    柳乘鹌熟知这人雷声大雨点小,稍微一用威胁的语气,就能轻而易举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他俯身在周楠耳边撕咬着说:“周楠,我在圈里混被各种人搞过,也学聪明了。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有办法抹平。”

    “放开!……我不喜欢……”

    “别动。”

    男人按住他不安挣扎的腰身,重重地拍了两下屁股,接着哼笑出来:“我说什么你忘记了吗,叫我鹌鹌哥哥,错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周楠破口大骂,血压激素飙升,骂他是个疯子、畜生、变态、人渣……

    “啪!——”

    “啪!啪!——”

    屁股蛋虽然没那么娇嫩,但也是肉长的。

    经过柳乘鹌这么一折腾,周楠感觉那两块肉麻得没有知觉,泛起火辣辣的疼。

    强忍着眼泪,周楠奋力用头撞上男人的腹部,毫不顾忌形象地狠咬上一切能够得到的部位。

    柳乘鹌腰上一阵刺痛,低头就看到多出个沾满口水的半月牙红印,他默默揭开周楠的眼罩,皱了下眉。

    “你咬我,牙不疼吗?”

    “你你、你……你怎么没穿衣服?!”

    周楠震惊,怪不得要上去的不是铁板或布料而是皮肉,原来是柳乘鹌压根就没穿!

    没骨气是一回事,生理反应又是另一回事,不可抗拒。

    周楠脸颊发烫,意识到,坏了!

    他……他好像看不了柳乘鹌的身体,毕竟他靠那具身躯度过了太多个单身又寂寞的夜晚。

    “想吗?”

    柳乘鹌眼神下移,偏着头玩味地看着周楠。

    “去你——妈的——”

    “呵……你倒是变得挺不一样的,也不爱哭了。”

    周楠想说自己从来都不爱哭好吧!

    他在职场和社交关系中表现出来的温顺和软绵绵,都是绞尽脑汁营造出来的人设……不然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怎么找1?!

    柳乘鹌稍稍用力掐住他后颈,将人拉向自己。

    周楠拼命去躲,可男人的亲吻无孔不入……

    “滚……神经病啊……”

    柳乘鹌舔了下湿润的唇,将那副斩男又斩女的俊容又靠近了些,勾唇威胁道:“反正你喜欢的鹌鹌哥哥,一直就是这么肤浅的人,怎么?把第一次给我,不愿意吗。”

    焦灼蔓延,焚身的热度让周楠身子一抖。

    wc……

    怎么把自己给,说兴奋了。

    能和柳乘鹌睡,gay里十有八九都是双手赞同的,怎么都不亏。

    男人扯着他的头发,仰面向后,鼻尖缓缓地划过动脉,命令道:“给我。”

    第79章 用你熟悉的方式

    周楠一头磕向桌脚,在撞得头皮血流前,男人的手掌挡在那之间。

    尖锐的螺丝钉划破掌心,又向内深入,一股暖流顺着周楠的脸颊淌下。

    柳乘鹌已经疯到忘却疼痛,任凭自己扯嗓嘶吼、不断撞开周遭的杂物,他始终挂着那抹笑。

    “鹌……鹌鹌哥哥……”

    周楠逐渐放弃蛮横的硬方法,想到这人就算是被自己推向刀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我不喜欢你留下伤口,因为我没有允许。”

    “你……你这是强J…我是为了你好,晴儿发现我失踪48小时后一定会去报警的!”

    柳乘鹌像是听见什么极其有趣的故事,将周楠推到安全的空地处,拉来一张躺椅,仰面坐下。

    他眯眼道:“晴儿?是你的小跟班万晴吗?”

    “杨晴……她是我助理,只不过借用下她的身份,塑造一个很重要的配角。”

    既然话题成功转移,周楠希望能劝住柳乘鹌,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酿下大祸。

    曾经的深夜男主播爆火,与其精准定位的赛道有关。

    柳乘鹌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原生家庭条件一般,从小到大除了一张帅脸,就没有任何一技之长。

    再不能赖在家里当啃老族,被忍不下去的父母亲强行赶出家,一人来到沪市打拼,柳乘鹌曾经为了生存转过无数次行业。

    最后,还是回到最简单的方式上,出卖色相。

    他不擅长歌舞,学历不高,也没有怎么掌握语言艺术,刚做主播那会儿没少被路人攻击。

    但游戏和聊八卦他还是会的。就挂着在线,打发时间呗。

    第一个月,他只拿到一千多块钱,可肩上还背着三千多的房租……

    那种居无定所,随时会接到催款电话的感觉,即便现在他回想起来还是会发抖。

    就连工地搬砖和做火锅店服务员这种活,他也做过,比起被钉子刺穿皮肉的痛,那时候所受过的身体与生理上的煎熬,可能更加痛苦。

    “周楠,你不是喜欢我吗。”

    柳乘鹌双腿伸长,揉着眉心苦恼地问:“我不懂,怎么会这么麻烦呢。”

    这动作一闪而过,可周楠却脑子里一懵。

    上一次从一人身上见识到这一动作的帅气,还是他那死前才定终身的先生。

    “鹌鹌哥哥……我是很喜欢你,可是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啊,你为什么要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柳乘鹌突然暴怒,用力踹了下屋子里唯一的那张床。

    床板震颤,周楠惊恐后退,小腿在布满沙砾的水泥地上摩擦几下,泛起红色。

    “我……我说错什么了?”

    周楠的恐惧看一眼便知。

    柳乘鹌的视线转向他:“你给我花的那些钱,不就是想睡我?”

    男人摆正身子,似乎很认真地说:“没有人会给陌生人刷那么多礼物,你每天都在。当我发现你冲到我的榜二的时候,我才联系公司,帮我找了个内部的榜一。”

    周楠很疑惑,他抬眸嘟囔句:“为什么啊,这种假榜一能帮你……得到什么好处?”

    柳乘鹌眼睛一斜,低声道:“帮我阻挡住你。我就算再穷,也不想出卖身体。”

    柳乘鹌曾经穷到自己都无奈的地步。

    在那种初来乍到,消耗健康与时间去努力融入直播行业,每天都在思索更有趣的互动环节时,周楠的出现无异于让他犹豫了。

    原来,靠这张脸,这幅身体,就能够白白得到曾经完全不敢相信的收益。

    不需要他会唱歌或跳舞,甚至是在游戏里骂几句,就能让粉丝为之疯狂。

    “你想睡我,不是吗。”

    周楠瞥了眼自己衣不裹体的狼狈样子,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有病。

    原来柳乘鹌就把自己当作一个心思龌龊的骚扰者,还暗箱操作拒绝了他N次线下见面的机会!

    他可太委屈了啊!

    周楠根本就没有抱有妄想,在现实中,他是个连Gay吧都不敢去的三好青年,别说遇到喜欢的男生主动出击了,就连在互联网上看到帅哥,他也不擅长撩sao话。

    他搞不懂,究竟是哪一点让柳乘鹌误会了。

    而且,他更想知道,自己那网名是怎么暴露身份的!

    “鹌鹌哥哥,我真的不是骚扰者……我送礼物就是单纯的欣赏你,我顶多……就留了你几张半身照啊……”

    周楠鼻头一酸,心里暗想,这是什么天杀的理由!

    喜欢他还有错了,送礼物每次招揽来不少看热闹的游客,给直播间增添热度,还有错了?

    “我一没有才艺,二没有签约公司,你喜欢我什么?”

    这种震撼,在柳乘鹌找朋友黑到周楠使用ip时更加强烈,他全然不能理解一个文字工作者怎么会深夜跑来他这样没营养的直播间活跃气氛。

    一定另有所图!想b养我!

    柳乘鹌的业绩上来以后,那些狐朋狗友看着眼红,一些传媒公司也相应找来,都是围绕着他的大金|主所聊的话题。

    某个时刻,柳乘鹌有种他烂如泥的人生是因为“八十岁男大”而重获新生的感觉,这逼迫他不得不去思考。

    要不要和榜二见面。

    见不见?

    见,不见?

    倘若不见,榜二一定会觉得他只是为了圈钱,故意摆架子,次数多了就不会再给他砸钱了。

    倘若见了,他柳乘鹌可就真的成了出卖身体的二流货色,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不是吗?

    坚持了那么久的底线,他一直不触及那条线,只能出卖色相,不卖身。

    可现在服务的甚至都不是一个女人,而是隐姓埋名潜藏在角落里的陌生作家,还是个男生。

    柳乘鹌被折磨得快要疯了。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因为你不来直播间了,我被前公司刁难。”

    柳乘鹌说得并不完全属实,但他话语里的怨气颇深。

    “鹌鹌哥哥……我……我不是故意不去直播间的啊,那时候,我被网友黑粉骂得很惨……”

    “你黑粉那么多,骂了你那么久,为什么偏偏……在那时候消失不见!我……”

    柳乘鹌差点……

    那时太过轻敌,被同公司的竞争者使阴招,在一次体检过程中偷换了病例,没等他反应过来,公司里竞争者的帮手又将他生病的消息透露给公司高管。

    周楠坐在那,委屈地瘪瘪嘴:“你这话已经说了三次了,继续说完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做直播,更想不到你签约MK……”

    既然聊到这份上,周楠已经放弃抵赖他不是“八十岁男大”,现在就在想一件事,柳乘鹌到底在怨自己什么!

    “我那时候,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刚刚还完在沪市的房贷,事业上升,就被告知只剩下几个月能活。”

    男人眉心一皱:“你根本不懂。”

    周楠呆滞地眨了眨眼:“啊?你?绝症?”

    “虽然是乌龙……”

    “乌龙……那你绑我干什么!?”周楠捏紧的拳头随着男人的下一句,彻底松开,几乎快从角落里扑上来。

    “我好歹也支持你到了最后,柳乘鹌!你自己说,没有我,你的直播间会有那么多人看吗!——”

    周楠越想越委屈,真是花钱出力不讨好,他可是什么也没有从喜欢的主播身上得到。

    “你自愿的,我没逼你。”

    柳乘鹌转移开视线,瞥向周楠脖子上的缚带,突然坏笑了声:“我就这样,你喜欢我,就得受着。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不在,还自称什么鹌鹌哥哥小保安。”

    “你……”

    周楠眼珠子转了半圈,耸肩道:“好了,我现在明白了。就是因为我被黑粉骂到想封笔的那段时间里,你发现我不来、不支持你,所以故意报复我。现在是这样吗?”

    柳乘鹌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鞋跟踢踏地面,一晃一晃。

    “嗯。”

    “嗯??你……你也太不是人了!我给你前前后后花了一百万!”

    “有这么多?”

    柳乘鹌陷入思绪中,被周楠打断:“我操啊,真是离谱!赶紧给我松开!——”

    显然,周楠最不能认可的就是柳乘鹌现在解释的原因,论当舔狗,过去的那几年,他自认为做的非常称职。

    “周楠。”

    男人拽了下缚带,连带着对方的脖颈一紧。

    “是因为那个黑粉,让你想停笔的?”

    周楠一愣,闷头细想下,这么说也不太准确。

    要说那个黑粉吧,确实言辞犀利刁钻,但因为那人恶评写的太过认真,导致一些从来不看网文或双男主小说的人,也跑来他连载的网站上看热闹。

    流量和收益肉眼可见的剧增,从负担慢慢变成好事情。

    但他有热度了之后,也不止这一个黑粉。

    更有冒出夸张的,为了羞辱他,竟然调查到他每天上下班的路线和公寓的位置,直接闯入私人生活区域里寄恐吓信。

    一人难敌众人推,再加上精神上的压力和自我怀疑,周楠渐渐的难以敲下一个字。

    “不是那个黑粉头子,黑粉也是粉,我倒是觉得他挺好的。”

    柳乘鹌眸光微动:“那,你是真的要邀请他出席签约会?”

    “是。”

    这下,跪着的人和坐着的人,都沉默了。

    柳乘鹌侧头道:“我还你那一百万,和我睡一次。”

    周楠啐了句:“滚!那本来就是我的钱!——”

    又想了想,他愤然从地上爬起,瞪向柳乘鹌:“出席活动我还给了你钱!畜生!”

    “……都给你就是了。周楠,其实,我就是那个黑粉头子。”

    周楠下巴下垂,唇微张。

    男人舔唇道:“为了买词条黑你,我也花了不少钱,做黑粉很需要耐心的。”

    周楠:……哈?

    “和我睡一次。”

    周楠抓狂:“你有病啊!!!”

    柳乘鹌摇头:“我想用你熟悉的方式,试一下,你是不是他。”

    第80章 消失的小说家

    周楠失踪的第三天。

    杨晴在去往警局的路上,被主编印天拦下,同时还见到了失魂落魄眼圈乌青的MK娱乐公司金牌经纪人吴筝。

    “印主编,我真的等不了了……楠楠大大他那么大个活人,从酒楼里消失了啊!”

    杨晴满含哭腔,手里攥着周楠临走前留给他的外套,周楠知道自己忘性大,所以将身份证件以及重要的私人物品都交给小助理保管。

    只能说,现在周楠就算能逃出来,都无法开宾馆或向旁人自证身份,实在太被动。

    “他之前就向公司反映过,有跟踪者……老公寓的位置也被扒出来了,一定是有人恶意报复……”

    印天无奈之下,只能按住杨晴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周楠不会有事的,你先听吴小姐把话说完。”

    “吴小姐?您的意思是,吴小姐知道楠楠大大去哪了?”

    吴筝做这行已经是第八年,第一次感觉两腿发软,她看了眼印天,心里犹豫不决,该不该说呢?

    “我……我还是去报警吧。”

    “不能去!——杨助理,我大概能肯定,是鹌仔把周楠带走了,我听他说过,他和周楠有旧交。”

    杨晴肯定不信:“楠楠大大怎么会认识柳先生呢,我们还签了合作协议,邀请了柳先生两次,您们那边不是还拒绝了?”

    若是有交情,能这么不赏识积极合作,还在从中加价抬高了出场费。

    “鹌仔还没到MK之前,就是个网络上的小主播,你……你要是现在报警立了案,那周楠给鹌仔砸钱还有b养小鲜肉的谣言可就坐实了!”

    印天听的第二遍,还是觉得荒唐可笑。

    周楠啊周楠,深藏不漏啊!

    他就奇怪,公司里这个作品出众却有些社交恐惧症的作家,为何偏偏推荐柳乘鹌出席自己的签约会,原来是看上人家了!

    周楠是个同,还是个深受网络荼毒的隐形舔狗!

    杨晴慌了下,她确实被吴小姐的言论哄住,毕竟人还没有出现意外,不能在什么都没了解清楚前先把周楠的名声搞臭了。

    “那他、那柳乘鹌把我家大大带到哪里了啊!”杨晴急得跺脚,“签约会之后还有好多工作,大大欠了不少稿子和采访预约……怎么办!”

    吴筝脸色黢黑,蓦然道:“你以为我就不急吗,柳乘鹌刚火了小半年,我给他排的档期已经安排到下半年了,这混蛋现在给我整这出……”

    “吴小姐,柳乘鹌的公寓里找了吗?”

    “我前天就去过一趟,门上锁,我有备用钥匙打开后发现空无一人!”

    “酒店监控呢?”

    “调了,你们选的酒楼那小子熟悉,专门避开监控器,根本找不到人。”

    杨晴两眼发黑:“……你带的是艺人还是个贼啊……姐姐,我求你了,赶紧找到他们。”

    吴筝清了清嗓,边掏手机联系助手边向杨晴保证道:“再给我两天,我一定把这小子抓过来给你们赔罪!现在我正在调查,他出道前租的那栋楼……”

    *

    柳乘鹌出道前住在一间价格便宜的地下室里,打造了临时的直播场所。

    光线昏暗,没有暖气设施,和毛坯房差不多。

    一个简易的衣架,铁架和木板组装起来的那个勉强称之为床,两个立式手机支架和一盏吊灯,组成了全部。

    但就是那9:16的镜头里,柳乘鹌是个披麻袋都能帅到动人心魄的恶魔。

    被强迫的后半段,周楠嗓子完全沙哑,他的视线里只剩下灰白色的天花板。

    腿根不自觉地发颤。

    身子弯到极限,极度别扭又充满羞耻感。

    男人用嘴含着微凉的香槟酒,一口一口喂给他。

    指骨分明的手抚过他紧锁的眉心,抹去细汗,又搔弄着他锁骨处的红痕。

    周楠没有忍住,在余温后凄惨地哭出声,下唇咬得发紫:“柳……柳乘鹌,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呜呜……”

    他想象过无数次,被鹌鹌哥哥选中,作为最佳粉丝给予一对一的贴心关注。

    醒来对着柳乘鹌的俊照发痴,梦里也都是他的这位理想型。

    可美梦变成现实的这一天,周楠却身心饱受煎熬。

    他习惯单身,一直不敢像其他圈内人那样寻求刺激去找419,也是因为他并不期待那种快餐式的感情。

    第一次,至少要给喜欢的人,是要给恋人的。

    要在明亮温暖又气氛浪漫的宾馆里,两人含情脉脉对望,耳畔厮磨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而不是在这种地下室!

    何况从那场意外的传书经历中醒来后,周楠再也不想开启任何一段恋情。

    他忘不掉那个曾为他放弃一切浮华的肖爷,即使那人从未是属于他的,也如幻梦般只停留在沪城的风雨之中……

    但那,是他的初恋。

    周楠推不开柳乘鹌压在身上的重量,而他最后那点希望偶像放过他的残念,也消失殆尽。

    “周楠,周楠……你不喜欢吗。”

    躺在床边的少年背过身,将脸颊深埋在双臂中,情绪激动到发出干呕。

    他痛恨的不仅是行为怪异的柳乘鹌,还有自己。

    刚才,他在男人的亲热行径里失神了许久,到最后已经无奈妥协了。

    “呜呜……呜……”

    他不确定究竟是男人似乎熟悉他的敏感处,还是尚未有过任何床事的他太好把控。

    可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被柳乘鹌得逞。

    余留的麻感在骨里萦绕,久久不散,被抚过的地方都是烫的。

    柳乘鹌听着那人越来越夸张的哭声,定在原地不动,迟疑了下问:“我……退步了?”

    “去死吧!你去死!……不要碰我!再碰我我就咬舌自尽我……唔!——”

    “嘘……”

    柳乘鹌单手捂住周楠的嘴,将人拉进怀里呢喃道:“可是……你刚才自己喊着用……力的……”

    “我没有!”

    柳乘鹌胸口都是汗,他抓过被子将自己包裹住,发觉只要靠近周楠一毫米,那人就会突然抬高分贝。

    索性躺远点,能安静地想事情。

    哭得像杀人了似的,我技术有这么糟糕?

    看他的反应,不应该不喜欢的啊。

    柳乘鹌垂头作苦思状,困倦感也渐渐袭来,他阖眸道:“周楠,这儿没有空调,你要是冷……就抱着我……”

    周楠强忍着狂呕的欲望,赤目吼道:“我就算被冻死也不抱你!畜生!——”

    “性别对,长相你喜欢,也名气相当。”柳乘鹌抬起眼皮说,“所以不和我睡,你想找谁?”

    这话听得就犯恶心!

    就好像周楠必须为了摆脱处子身,要在男人里必须选出一个对象,而这其中,柳乘鹌是最优选。

    “我会告你的,等着吃官司吧……”

    男人眸光暗下,平淡道:“如果你真的希望这样,那随意。”

    “……”周楠无话可说。

    这人似乎对维护艺人形象毫无兴趣,所以也威胁不到他。

    男人动了动唇:“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记得你把我绑过来羞辱?我都记得,之后要一件一件说给警察听!”

    柳乘鹌垂头道:“嗯,随你。”

    半小时前还处于兴奋状态的男人,被周楠厌恶和抗拒的神情刺痛,现在背对着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静默了几十分钟,时针转动到午夜三点多。

    “要关灯吗。”

    “滚!——”

    男人再次闭嘴,起身下了床,将屋内唯一那盏昏暗的光源关闭。

    经历这第二次被囚的过程,周楠的震惊大过于想要逃离的冲动。

    四肢自由受限,男人除了不放他走,也再无任何具有攻击性的举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楠过得比在公司加班加点写稿子要过得轻松。

    合眼一口气睡到十点半,自然醒,然后就有份可口的早餐摆在他手边。

    柳乘鹌这几天都没有看过一次手机,他床底下摆满各种小说,其中还不乏有些周楠文笔青涩时期写的故事合集。

    男人看书时注意力很集中,无论周楠怎么发出刺耳动静,他也不为所动,保持着躺卧的姿势。

    “吃饭。”

    “给你换一下衣服,抬手。”

    “我出门一趟,你要喝什么。”

    与柳乘鹌间的交流越发生活化,以至于周楠快要产生错觉——这人还真沉浸式当起保姆啊。

    “不饿,没有胃口。”

    “放我回去,听到没?!柳乘鹌!……”

    那人不予理睬。

    ……

    “……柳乘鹌,我后背痒,给我挠一挠……”

    男人合上书,从床另一侧走过来,挑眉道:“不是不准我碰你,要么就寻死?”

    周楠心累,已经没有心思和男人对峙。

    他掂了下被捆住的双手,瘪嘴说:“痒,可我挠不到。”

    柳乘鹌蹲下,用指甲摸寻着他的背。

    “……对,再往下一点。”

    持续几分钟的痒点,总算是舒爽了一次。

    周楠畅然叹道:“要不我答应你,出去后咱俩互不相欠,我不找你麻烦,你也别来骚扰我,能放我……”

    “不能。”

    周楠:……。

    杨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还不来解救,他逐渐心里没了底气。

    再加上柳乘鹌固执的要命,周楠觉着这辈子可能都要在这间破地下室里待着了。

    “……算了,我想喝樱桃汁,还有记得顺便给我带点零食回来。”

    柳乘鹌凝着他:“我可以养你一辈子,能留在这里陪我吗。”

    周楠露出苦笑:“哥哥……我只会写小说,这是我的事业,我唯一喜欢的事情,你想让我活得像个废人啊。”

    柳乘鹌偏过头闷声道:“……你都不记得,我比你小。什么都不记得,我真的很讨厌你。”

    “什么、什么……”

    见男人要走,周楠并手拉住他:“你要去多久,这里太黑了,我不想一个人。”

    柳乘鹌打开灯,扔给他一个人型玩偶,周楠定睛一看,这不是之前自己寄给柳乘鹌旧址的生日礼物?

    “五分钟。等我回来之前,先提醒你一下……”柳乘鹌神色乖戾,嘴角上扬:“晚上不会让你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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