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找洗洁精,你太油了

    也许是丢了面子,纪望不管不顾释放出压迫性的信息素。

    楚然和前辈脸色倏地一变:“快停下来,他是个Omega。”

    陆应淮心神一凛,信息素还没释放,就见江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你,还菜了点。”

    他丝毫没受纪望信息素影响,甚至把他更牢地按在地上,俯下身看着那双充满怒火的眸子。

    情绪波动导致江棠的信息素有些外泄。

    冰凌花的苦味更重,似乎比纪望的信息素更有压迫力。

    接着几乎是带着侵略性蔓延开。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纪望像是被人握紧了肺管子,好半天才呛咳出声,不情不愿地道歉:“对、对不起。”

    江棠松开了按着他的手,明明浑身一轻,纪望却发现自己仍是动弹不了分毫。

    江棠蹲在他面前,猛地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看向自己,淡粉的唇角微勾:“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欢迎你随时找我切磋。”

    直到江棠若无其事地起身之后,那无形的信息素压制才渐渐消失。

    可是Omega怎么可能对人进行信息素压迫?

    “还有我事吗?”江棠冷静地瞥了一眼楚然和那位前辈。

    那两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他们看到了什么?一个Omega对SA二队队长进行了信息素压迫?

    陆应淮围观了全程,迈进门来,俯身用食指和中指勾垃圾袋那样勾起纪望的后衣领,把人随便往楼道里一扔。

    江棠闻声转过头。

    满眼的冷漠一瞬间柔和成了乖顺,刚才还气场全开的Omega无缝切换成乖宝宝模式,欣喜地挪到陆应淮身边,小声又担忧地问:“不是不让进吗?你怎么进来的?”

    他是一队队长,随便找个借口都能进来啊。

    他家宝宝一见到自己,聪明的小脑瓜就会短路,可爱死了。

    陆应淮牵起江棠的手:“太想你了,所以翻墙进来了。”

    江棠兴奋得脸有点红:“你能待多久啊?”

    陆应淮环视一圈:“最多半个小时。”

    “好,”江棠目光转向楚然和前辈,“半个小时后我再来领罚。”

    前辈赶紧摆摆手,一看这Omega就和陆应淮关系很近,再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可造之材。

    罚?供着都来不及。

    想着,他狠狠拍了下楚然的后脑勺:“看看人家看看你,人家才十八岁。”

    楚然捂着被拍痛的脑袋,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不过也亏了你,才找到这么一个好苗子,得好好培养啊。”

    “他们欺负你了没?”陆应淮牵着江棠的手走出那间办公室,路过纪望身边的时候,江棠侧颈泛起一点光芒。

    纪望眯了眯眼,看清那是个冷杉图腾。

    想要针对江棠的心思瞬间被打消。

    原来他是陆应淮的Omega,怪不得……

    “没有,”江棠仰起那张素净的脸,“他们欺负不了我。”

    陆应淮笑着揉揉江棠的头发:“宝宝真棒。”

    身后纪望怔怔看着他们的背影出神,突然感觉有什么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他下意识看过去,半空漂浮着一只眯缝着小眼睛在笑的绿色光球,刚才戳他的是光球下面的植物根系。

    小眼先礼后兵,对纪望报以微笑之后用根系左右开工扇了他几个耳光。

    临走时还不忘拿小猫爪爪给他竖了个中指。

    被陆应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记忆顷刻间袭来,纪望再傻也知道这是陆应淮在警告他了。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江棠听见悠扬的集合哨声。

    他用手背蹭了下被吻得红肿的唇,又想常常见到陆应淮,又觉得陆应淮这种身份的人不适合总干翻墙头那种事。

    “快去吧。”

    江棠满心的不舍,难得听见哨声没立刻去集合,反而勾着陆应淮的脖子又贴贴他的唇瓣:“我走了。”

    江棠对陆应淮的依赖值极高,往集合场地跑时满脑子都是委屈。

    二十分钟后,江棠那点委屈不见了,甚至还隐隐燃起些怒火。

    因为——

    “今天总部派了一位新教官,负责教各位枪械实践和近身格斗术。”

    看着从一旁树荫底下走出来的人,江棠的表情从“不感兴趣”到“惊讶”再到“无语”,最后眼底燃起一簇隐火。

    ……又被他逗了。

    陆应淮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目光只在江棠脸上多停留了两秒就转开了。

    桑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好,我是陆应淮。”

    陆应淮还穿着见江棠时的那身休闲装,小臂绑着几圈纱布。

    是之前爆炸时伤到的,其实快好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纱布,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上赫然是一簇黄色小花的纹身。

    江棠的脸一寸一寸红了。

    桑颂自然也看见了,不屑地撇撇嘴。

    这是来教学的还是来勾引他家小漂亮的?不是说好了不干涉吗?

    这边桑颂在心里疯狂吐槽,那边郑则已经介绍完陆应淮的教学内容。

    “我需要一个助教方便进行一些双人演示,”陆应淮眸光犀利,吓得一个班的Omega没有敢乱动的,“有谁主动报名吗?”

    他目光落在江棠脸上。

    江棠沉着小脸,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然后在他的目光中——

    一动不动。

    没有半点想要举手的意思。

    像是真生气了。

    陆应淮心里不仅不慌,还有些许欣慰。

    他家宝宝愿意跟他生气是好事,要不然他总担心以江棠的性子把一切憋在心里,问题会更严重。

    许久,在桑颂想着要不自己举个手别让气氛太尴尬时,他身边的Omega毅然决然地举起手:“我、我可以吗?”

    柔软、怯弱的声音。

    江棠忍不住跟自己对比,瞬间觉得自己太不Omega了,这样会不会被陆应淮嫌弃?

    他垂下眼睑。

    “那就你吧。”前面的声音带了点儿妥协,尾音无奈地荡开。

    江棠有点烦。

    不止有点。

    他莫名其妙想揍人。

    学校里有拳击馆,等结束之后随便挑一个倒霉Alpha切磋一下好了。

    二队那个纪望就不错。

    “过来。”陆应淮又说。

    江棠只希望今天训练赶紧结束,他有点火气不发不行。

    但迟迟没有听到脚步声。

    江棠不耐烦地抬眸,正对上陆应淮那双带着蛊惑的眼睛,没有人站在他身边。

    陆应淮望着他,又道:“过来,江助教。”

    江棠这才明白过来,在别的Omega各异的目光中走到陆应淮身边。

    陆应淮不是只带Omega班,他是负责的全校的枪械使用教学,所以课是好几个班混一起上的。

    刘煜从人群中钻到桑颂身侧:“他俩没公开吗?”

    桑颂“嘘”了一声:“小两口之间的情趣罢了。”

    所有人一窝蜂挤进室内.射击场,陆应淮简洁地介绍了常用的枪支,包括射速射程后坐力等。

    一把FN57在他指尖转了几圈,陆应淮右手伸直,枪口微偏,他甚至没看靶子一眼,枪声过后,稳中十环。

    在下面一群神采奕奕跃跃欲试的视线中,陆应淮轻声宣布:“下周射击比赛,满分者可以配枪。”

    配枪就意味着算是半个SA成员了。

    然而底下没什么欢呼声。

    老生也有,新生也罢,全满分真的不太容易拿到。

    考试难度不小,各种枪械都要考一遍。

    江棠站在陆应淮身边,表情变都没变。

    把所有人都安排好,最后独独留下了江棠。

    小陆教官把小江助教逼到墙根:“还在生气吗?”

    江棠别过眼,淡道:“没有。”

    “真可爱,”陆应淮亲亲江棠,“这样还生气吗?”

    江棠惊慌地扫视一圈,还好没人注意这边:“不是要装不认识吗?”

    “谁说的?”陆应淮轻笑,“我巴不得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Omega……”

    话音才落,陆应淮身体一僵,低下头看见枪口正抵在他的心脏位置。

    江棠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枪,琉璃般的眸里透出和上一世相似的冷漠。

    陆应淮丝毫不慌,握住江棠的手腕把枪口上挪,直至抵在自己喉结:“乖,往这里打。”

    “为什么?S级也会怕死吗?”

    那一瞬陆应淮真的从他身上看到二十岁的江棠的影子。

    他迷恋又惋惜地注视那双眼睛,嗓音微哑:“因为心里装着我的宝宝,你不能伤害到他。”

    江棠:……这个人真的是,跟他生不了一点气。

    江棠脸上冷漠的面具整个裂开。

    江棠扣动扳机,几道水线泚向陆应淮。

    陆应淮抹了把脸,看见江棠在四处张望,凑过去问:“宝宝在找什么?”

    江棠侧闪一大步:“找洗洁精,你太油了。”

    洗洁精去油还是得那款柠檬味的,便宜又好用。

    江棠脑子里乱糟糟的。

    偏偏陆应淮刚才说的那句又是江棠爱听的,早就什么气都消了。

    “约会完了没啊?”桑颂和谢柚冷不丁出现,“到小江助教的练枪时间了。”

    说是练枪,这会儿只是让大家熟悉一下枪支罢了。

    “去吧。”陆应淮拍拍江棠的肩膀,跟他一起走过去。

    见他来了,场馆里逐渐安静下来。

    江棠有条不紊地佩戴护具,然后拿起枪上子弹,眯眼瞄准,扣动扳机。

    全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十枪,稳中红点。

    场馆里更加安静了。

    其他学员:就……有的时候真的痛恨世界的参差。

    江棠茫然看着自己右手。

    总感觉那里有一个血洞,他好像还能感受到血液一寸一寸变凉,痛意一点一点明显起来。

    他来这里之前连枪都没见过,拿起来却用的得心应手。

    陆应淮把他的神情全看在眼里。

    ……上一世的江棠是会用枪的。

    第162章 其实……我小名叫宝宝

    可眼前人和上一世的样子无法重合,陆应淮说不出自己心中的异样。

    周围或艳羡或褒奖,江棠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冷淡地看着这一切。

    他可以看到整个训练场的全貌,看见陆应淮检查完靶子朝他走来却被人拦住时眼里的不耐烦。

    他转而又看见另一个“自己”。

    对方也漠然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沉得像是没有什么能唤起一丝涟漪。

    他脸上的表情不是严肃,而是空洞。

    江棠似乎看到了和陆应淮在一起之前他的样子,可面前人不是以前的他。

    江棠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个模样,他顺着对方突出的锁骨往下看……

    对方坐在轮椅上,右手轻搭在身前,上面一个血窟窿。血洞贯穿了手掌,正汩汩冒着血。

    衣服下摆和裤子都被染红,血腥味浓重,对方却没有丝毫觉察似的。江棠听见自己开口问:“疼吗?”

    另一个他没有表情,削瘦的下巴似乎转了一小下。

    转的角度很小,若不是江棠紧盯着他可能发现都不了。

    意识回归身体,江棠的右手不自觉地蜷了下。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幻觉,以前都没有出现过。江棠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真的相信那个人是他。

    长得不太像。

    ……也不是不像,那个人好像不会笑。

    而现在的江棠可以随时笑出来。

    那个人神情呆滞死板,江棠感受不到一点生命蓬勃的气息,他好像很累,累到无法开口跟他说“不疼”,累到连摇头这样的动作都无力去做。

    也是,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不累,可他完全不在意那个伤口似的。

    那个他……

    没有陆应淮来爱他吗?

    江棠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想着那个幻觉,可那太真实了,以至于有个瞬间,江棠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

    他的腿没有好起来,他还是无法表达情绪,陆应淮也没有爱他。

    陆应淮在众目睽睽下牵过江棠的右手,那只手大夏天冷得跟冰块子似的:“宝宝?”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宝宝?!

    江棠缓慢地眨了眨眼,从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然后条件反射地把手抽出来了。

    “不是……”

    现在他该怎么解释啊!不是应该在外装不认识的吗?陆应淮喊他宝宝了,这让他怎么圆啊!

    然而这在旁观群众眼里就是——他们膜拜的大佬其实是大大佬的小娇妻,小娇妻为了不被人误会,所以在外面要和大大佬保持距离。现在大大佬捅破了他们的关系,小娇妻生气了。

    不是,这换在别的学校可能是会有人误以为江棠就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但这是SA啊,选拔严苛之后进来的只可能是实力本身就很强的。现在的选拔公平公正公开,没有能被怀疑的地方。

    况且小娇妻是满分进来的,就算一开始有些不服的,在训练时一次次被江棠碾压之后也已经了解了他的实力。

    而且小娇妻刚才枪枪正中靶心,用的是他们用过的枪和靶子,根本没有作弊的机会。

    虽然之前不少人觉得江棠整天冷冷的,不爱搭理人,信息素也不甜,不像个Omega,但他的到来确实把一向被定义成菟丝花班级不受重视的Omega班带到了大众视野。

    其实Omega班不乏一些聪明的或是有特长的学员,只是他们的优点被蒙上了灰尘,人们看到了,也是会说“跟Alpha比还是有很大差距”。

    现在那个缩小差距的人来了。

    Omega班的士气也比之前振奋了不少。

    现在……围观群众表示真的很想看大大佬把小娇妻抱在怀里哄的戏码。

    “其实……我小名叫宝宝。”

    周围一阵诡异的寂静。

    江棠索性闭了嘴,没什么大愿望,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破嘴,越说越错。

    “手难受?”陆应淮不管旁人,目光格外灼热,藏着对什么的希冀似的。

    “原地休息二十分钟。”

    江棠正欲摇头,陆应淮不由分说把他抱起来,在一众起哄的声音下把他抱走了。

    喜欢被抱,但是觉得丢人,想退学。

    有知道桑颂跟陆应淮关系的,用胳膊肘捅了捅桑颂,小声问:“他俩什么关系啊?”

    桑颂一脸嫉妒,他恨不得陆应淮跟江棠没关系:“睡一个被窝的关系。”

    “vocal那么快吗!!”

    “磕到真的了!”

    那人又问:“那你知道别的内幕吗?他们发小团还有谁单身啊?”

    发小团……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桑颂摇了摇头:“没人单身。”

    身边的Omega发出尖锐爆鸣声,原地转了三圈之后继续八卦:“副队的对象是谁啊?你认识吗?见过吗?漂亮吗?”

    “长得还行吧,”桑颂有气无力,手指了指自己,“我,时非承对象。”

    桑颂不爱在外面跟别的Omega聊八卦,但有宣示主权的机会不能放过。

    “啊啊啊啊啊早就感觉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这是什么竹马竹马的剧情,我磕死!!!”Omega更兴奋了,“那谢医生呢!他的Omega你也认识的吧!!”

    桑颂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一直被他拉着的谢柚,反应过来,其实他俩好像……

    “还没有、在一起。”谢柚主动道,他目光看向窗外,“应该、快了。”

    然而嗑cp上头的Omega并不在意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只在乎那个苗头:“你们都姓谢,不会是骨科吧!!”

    谢柚在脑子里检索“骨科”这词的附加含义,然后摇摇头:“不是,我跟、他姓。”

    “啊啊啊啊啊伪父子我懂了!!!!”那个Omega尖叫跑开。

    谢柚满脸疑惑:“他、怎么了?”

    “没事不用管,他们嗑cp的人是这样的。”

    陆应淮把江棠抱进休息室,把那只冰凉的右手抓在掌心暖着。

    江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应淮的手。

    “哥,我最近好像有些不正常。”他轻声说。

    陆应淮那句“你是不是也回来了”被堵回肚子里。

    陆应淮确信江棠之前没有重生,现在似乎也没有。因为如果是二十岁的江棠回来,对方不会叫他哥。

    “哪里不舒服?”

    “我好像出现幻觉,但是我记不起来,”江棠沮丧地道,“可能我会变得神经兮兮,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不会,”陆应淮先给他答复让他安心,再慢慢解释,“你只是生病了,我本想带你去医院……学校里过几天会有一次心理和精神上的测验,你要参加吗?”

    这个测验可能会放大症状,让受试者痛苦。

    “要。”江棠已经听说过了,他想要看看自己的受试结果。

    江棠的右手一点点回温,他靠在陆应淮怀里:“你来当教官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一个惊喜,”陆应淮亲亲他,“不喜欢吗?”

    “……喜欢。”

    陆应淮是为了江棠而来,但教官的职责他还是要守。除了教枪械还教一些格斗术。

    江棠作为助教,几乎是陆应淮在哪他就在哪。

    三天后,武力值迅速拔高的江棠把一个A级Alpha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浅色眼珠冷漠扫过众人:“还有人要来吗?”

    下面一个班的Alpha都连连摇头。

    “那就指定吧。”陆应淮搭着江棠的肩,点名了队伍后排的楚然,“就你。”

    楚然:“有时候我一个人上课真的挺无助的。”

    陆应淮对他的敌意也太明显了。

    他被点名之后整个班级都松了口气似的。

    楚然认命地上前,对上江棠毫无波澜的眸子。

    他从没想过接他单子的那个大佬会是个Omega,还长这么漂亮。

    可惜有Alpha了,天地良心,他只是感叹一下,对江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但论吃醋谁吃的过陆应淮啊。

    “开始演示。”

    楚然在想刚才那人是不是让着江棠了,他是不是也该让一下?

    抱着随便打打的心态,三两招过后楚然的神经就紧绷起来,表情也逐渐严肃。

    不是谦让,是真的打不过。

    一把道具手枪抵住他下颚,整个人被按在地上动也动不了。

    陆应淮目光继续在班级队伍里逡巡。

    底下人脸上明显写着:有时候五十个人上课也挺无助的。

    好在人群中总有勇士:“要不陆教官跟江助教比一下,正好直接验收江助教的学习成果。”

    谁懂啊!楚然是已经训练过好几年的选手!被一个新生按在地上摩擦。

    陆应淮转眸看向江棠,夫夫俩眸里的淡漠如出一辙。

    私下里甜甜蜜蜜,但在别人眼里就是大冰山带了个小冰山。

    这声一出,众人心里竖大拇指的同时还给他点了根蜡烛。

    “要来吗?”江棠问。

    “打急眼了连你老公都不放过?”陆应淮的气息缓和了些,但只对江棠一个人。

    “我想看看我和你还有多大差距,”江棠摆好架势,“来,别让着我。”

    陆应淮:“不行,我不打老婆,对你下不去手。”

    他看向那个提议的Alpha:“要不我们一人跟他比一次看他受伤的程度决定胜负。”

    众人:……还真是好聪明的脑子啊。

    江棠也顺着他目光看向那个Alpha,唇畔冰冷的笑意宛若恶魔:“好啊。”

    第163章 我就是想知道被爱的滋味

    “下周的心理测试、射击测试和体能测试,每个项目前三名有奖励。”

    陆应淮沉声宣布。

    “什么奖励啊?”

    “请假条。”郑则补充道。

    很别致的奖品,但放在这个学校里真的算是奖励了。

    开学两个月的集训是完全没有假期的,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天天这么在外面训练,人都要晒化了。

    Omega好一点,训练场所在室内。

    这个时候要是可以请假,回家躺着吹空调简直是天降恩赐一般。

    “和我们没关系了。”Omega班窃窃私语起来。

    “我们不可能比得过那群Alpha,而且体能什么的……”

    江棠静静听着,没有出声儿。

    骨子里的好强在进入学校之后被释放出来,主要表现在他真的很想得第一名。

    少年江棠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他希望自己足够厉害,足够与陆应淮并肩。

    他没思考过自己和Alpha之间的差距,他只想着,陆应淮短短一段在校经历霸榜各种比赛的第一名。

    所以他也想当第一名。

    能够上学的日子江棠格外珍惜,每一次训练他都极其认真投入。

    SA没有Omega,那他就做能进入SA的第一个Omega。

    看着他的状态,陆应淮反而面露担忧。

    谢瓒刚回来就被叫到学校,还以为有谁受伤了,急匆匆边跑边套白大褂。

    陆应淮无语地看着外面的大太阳:“还穿长袖?”

    “短袖的找不着了,”谢瓒说,“听说医疗队刚去了个新生Omega,江棠怎么学医去了?”

    “不是江棠,”陆应淮懒得解释,反正谢瓒一会儿就能见到人,“永久标记失效会引起情绪反复吗?比如出现一些亢奋、躁狂症状什么的……”

    “会。”谢瓒斩钉截铁道,慢悠悠看向竞技场上和人对打的Omega。

    倏地睁大双眼:“老天!那个是江棠?你给他吃药了?”

    打得忒猛了点。

    “这是他的正常状态。”陆应淮低声道。

    能够冷静预判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飞速做出决定然后反击。

    这是清醒的江棠。

    陆应淮不太敢想要是亢奋状态下的江棠,会不会把人直接打残。

    现在是自由切磋时间,为集训结束的最终测验做准备,很多Alpha直接就选择最高难度——

    打得过江棠就有机会冲第一,实在打不过就内部争第二。

    “你也不管管?”谢瓒问。

    “他不让我管。”论心疼没人比陆应淮更难受,否则他也不会在这儿一直盯着,但这是江棠的选择,他来当教官是为了缓解思念不是为了影响江棠。

    江棠是在积累经验。他多比几次就更容易在测验中获胜。

    眼看着江棠体力逐渐不支,跟他对打的Alpha像是从他密不透风的防御中找到一点破绽,他马上进行攻击——

    “等等!”

    江棠原本过度运动而发红的脸色瞬间苍白,陆应淮察觉到不对,单手一撑跳上竞技台。

    与此同时张开信息素屏障,冷杉拔地而起。

    然而有什么比他更快。

    陆应淮一怔,迅速收回信息素。

    昏暗的竞技室里,灯光聚焦在竞技台上,周围人的目光在这一瞬聚拢过来——

    只见江棠脚下冰霜蔓延,又有几簇小黄花破冰而出,冰凌花清苦的味道传遍整个室内。

    信息素幻境!

    谢瓒低声喃喃:“不对啊,他是个Omega。”

    幻境是S级Alpha才有的啊。

    信息素幻境是在使用信息素的同时伴随而来的一种具象化,外人可不可见由信息素主人决定。

    江棠的幻境其实风和日丽,小花花瓣轻轻摇曳,没有半分攻击性。

    但跟江棠对打的Alpha被这一幕吓到了,停了手。

    江棠昏倒前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他放心把自己交给陆应淮,从身边揪下一簇小黄花:“送给你……”

    后面一片兵荒马乱,江棠只感觉自己晕晕乎乎被抱着走了很远。

    基地医疗队到陆应淮的宿舍为江棠做检查,谢瓒靠在一边给人让了位置,抬眼发现队伍的末尾有个熟悉的身影。

    还穿着他找不到的短袖白大褂。

    “柚子?”谢瓒怀疑自己在做梦,在胳膊上拧了一把感觉到疼了才知道是现实,他大步走过去,把谢柚拉进怀里,“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在,陆、写信,”谢柚这几天说话比以前顺畅了些,可是面对着谢瓒他又紧张起来,“我就、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批评自己不听话的舌头。

    “来这里受苦做什么?你想上学我可以送你去正常的大学。”

    谢柚眼睛一弯:“这里,有你、和朋友。”

    来都已经来了,谢瓒除了心疼也没别的办法。

    谢柚从他怀里探出头:“棠,怎么、样?”

    为首的医师摇摇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信息素第一次以具象化出现,有点耗费体力,昏过去了。”

    这和谢瓒的判断没什么区别。

    “你们回去吧,”谢瓒道,“柚子留下。”

    他宿舍在陆应淮对门:“有事你敲门说。”

    丢下这句话就把谢柚拉进了自己宿舍。

    他得去查查Omega拥有幻境合不合理。

    这次冰凌花出现的规模比之前大了些,江棠还不会控制,估计用了他不少的精力吧。

    陆应淮不在乎江棠有没有幻境,他只知道他的宝宝很累。

    陆应淮把江棠抱在怀里,现在标记会影响集训最终测评,他只能亲吻着江棠的腺体,释放出一些抚慰性的信息素。

    手边痒痒的,他垂眸一看,是个花骨朵。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花骨朵“啵”一声绽开。

    不是缓慢舒展花瓣,而是一下就打开了。

    陆应淮看得喜欢,手指怜爱地蹭蹭那花瓣。

    小黄花很受鼓舞,“啵啵啵”连着绽放了好几朵,每朵都有独立意识似的,都想被陆应淮摸摸,被遗漏的还会沮丧地垂下小脑袋。

    跟江棠一个样。

    江棠睡得很沉,意识迷迷糊糊突然觉得自己会开花,就跑去开给陆应淮看。

    然后他分身成了好多个,都开花给陆应淮看。

    但陆应淮摸了别的,没摸其中一个他,于是他emo,刚要走开,就被陆应淮的手指蹭了蹭脸。

    一下子支棱起来,满血复活。

    渐渐地,他又不是那朵花了。

    他看见自己的信息素冲陆应淮开花,陆应淮好像很喜欢,唇边带着些宠溺的笑意。

    原来陆应淮看着他时是这副神情。

    江棠说不出自己为什么感觉怅然若失,他看着陆应淮雨露均沾地抚弄完每一朵小黄花,然后把他抱得更紧,低头亲吻他的额头。

    “他在吻你。”一道平静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按理说这么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会吓人一跳,江棠却完全没被惊到。

    似乎他的潜意识早知道再会见到这个人。

    江棠转过身,看清那人的一刹那眼里的诧异来不及隐藏。

    这个人又不一样了,他穿着件宽大的毛衣,这件衣服江棠记得,是陆应淮给他买的,他瘦,最小号也略微宽松。

    但也没有眼前人穿得这么……像是一截枯树枝被套在大塑料袋里。

    空荡荡的。

    而且这衣服底色应该是白的,现在却浸满了深深浅浅的血迹。

    尤其是锁骨下面,新鲜的血液还在蔓延。

    他却觉不出痛一样,眼底没有半分光亮,江棠莫名感到眼前人很自暴自弃。

    和他现在努力争第一完全不一样,他感觉眼前人什么都不想要。

    冠军、名次、请假条,或许送到他手上都不能换得一个笑脸。

    “要去看看吗?”江棠鬼使神差道,他走到轮椅后面,想要推着那个人。

    那人却急切地抬起唯一能用的左手捂住了后颈,那一瞬间江棠看到那个人右手的贯穿伤

    已经变成了丑陋的疤痕。

    “别。”

    直到江棠放弃推轮椅,回到那人身前,那人才把护着后颈的手放下来。

    脸上的慌乱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

    两人都没再说话,他们可以看见陆应淮抱着江棠,眼睛里只有他,眼珠都没有挪动过,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江棠侧过脸,总觉得身边人的表情好像带了几分向往。

    跟自己对话也是字斟句酌,好半天江棠才听见那个人说:“能让我跟他待一晚吗?”

    想体验一下。

    江棠的感受逐渐和那个人同频,他感受着那个人的情绪,对方的试探、犹豫,对方承受的痛苦、委屈,江棠都感受到了。

    他看着眼前人消瘦的样子:“那么痛,怎么不说呢?”

    一瞬间他身上的感受全部消失,像是另一个他也不舍得让他痛。

    江棠在陆应淮的宠爱下是有改变的,他不再忍痛逞强,学会展露自己的情绪。

    可眼前人淡淡的,敛下眸子摇摇头:“不痛的。”

    他又抬眼望过来:“他很好,对吧?”

    江棠点头:“他的确很好。”

    “能让我跟他待一晚吗?”眼前人又问,带着乞求小心翼翼的感觉江棠很熟悉。

    他没人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什么都不敢要,什么都不奢求。

    果然,见他没有回答,眼前人很快就道歉:“抱歉,我就是……”

    他没能说下去。

    可冷漠苍白的脸颊上,眼眶红了。

    我就是想尝尝被爱是什么滋味儿。

    第164章 你二十五岁时都没喜欢我

    黄昏时江棠才醒来,一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从宿舍还能听见有教官不停吹着哨子。

    江棠无声无息地睁开眼睛。

    房间光线昏暗,陆应淮正抱着他发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醒了。

    哪里都不痛。

    江棠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哪里都不痛的感觉了。

    没有血腥味,没有散不去的药物和消毒水味儿,右手也……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窗户的方向看了看。

    很漂亮的手。

    和在李家时也不一样,显然陆应淮把他养得很好。

    一只大手攥住了他的手:“宝宝,醒了?”

    宝宝?

    每天都这么叫他吗?

    原来高不可攀的陆先生也会这么宠溺一个人吗?

    见他不说话,陆应淮又问:“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

    陆应淮把他放下,起身开了灯去倒水。

    江棠这才小心地开口:“抱歉,陆先生……”

    陆应淮一滞,猛地转过头:“你叫我什么?”

    “他叫你什么?阿淮?抱歉,我忘问了,我就是……”江棠踟蹰了下,明明和陆应淮“在一起”过,他却从没喊过这个称呼。

    阿淮。好像跟他很亲密似的。

    这什么大型鬼上身现场!

    偏偏陆应淮并不觉得诡异,他把杯子放下,过来一把将江棠扯进怀里,重重吐出一口气,笃定道:“你回来了。”

    哪知怀里人摇头:“我只借了一个晚上。”

    被拥抱着的感觉如此舒服,江棠拼命想要记住。

    陆应淮的身体僵住。

    许久。

    江棠小心翼翼地回抱他,手臂和掌心虚虚地贴着他,似乎不敢靠太近,怕自己惹人嫌。

    “你还记得我,真好。”

    如同上一世末尾一样的带点释然欣慰的语气,几乎把陆应淮一身骨血打得粉碎。

    “我不会忘记你。”陆应淮不知道从哪找回自己沙哑而颤抖的声音。

    二十岁的江棠声线和现在的江棠又有些许差别,他说话总带着叹息似的,声音偏沉,没有半点少年气息。

    饭菜是谢瓒他们从食堂带来的,整个吃饭过程中,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异样,江棠都没再说话。

    这样大家就会觉得他只是没精神,反正他原本话就少。

    九点半以后宿舍里再次只剩下陆应淮和江棠。

    江棠在宿舍里转了一圈,轻轻叹气,却不太遗憾:“我要走了。”

    “不是说一个晚上?”

    “我觉得够了,”江棠口不对心,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你是他的,不是我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哪怕期盼已久的温暖近在眼前他也不敢靠近。

    他和陆应淮喜欢的江棠不一样。

    陆应淮抱住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江棠没让他开口,食指抵住陆应淮的唇:“已经足够了,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见到陆应淮了他又变成那个木讷的小哑巴。

    “算了,抱抱我吧。”江棠没见过陆应淮这样心疼的眼神,他想幸好他生前没见过。

    要不然他死的时候会难过的。

    他如同临死之前那样被陆应淮抱着,当时太痛苦了,来不及好好感受,现在总算有了机会。

    “现在的你喜欢他了,真好。”

    就是显得我没人爱,有点可怜。

    “我也喜欢你,宝宝,你们是同一个人。”

    “没呢,”江棠疲惫地笑着摇头,“现在你才二十三岁,你二十五岁的时候都没喜欢我呢。”

    他似乎一会儿发现陆应淮是重生的,一会儿又没发现一样。

    “二十五岁也是喜欢你的。”

    只是当时太自负了,没把那点喜欢当回事,直到失去你。

    江棠不太有精神,只能往他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没关系,不用骗我。”

    他以为他会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却发现并没有要说的。

    他没有要解释的,也没有想知道的。

    他只贪恋这分暖意,现在也得到了。

    陆应淮只能无措地抱着他,就像上一世最终那样。

    “要是还有下辈子,也爱我一下吧,好吗?”江棠轻声说。

    “我爱你……”陆应淮亲吻他的眉心,“我爱你,能留下你吗?真有下辈子,别为我做傻事。”

    “怎么能叫傻事呢?我本来就不想活着,现在死了,也算得偿所愿。”

    可你那么坚定地赴死,就是因为人间没有人留得住你。

    陆应淮浑身颤抖,用尽力气拥抱着江棠:“都是我的错。”

    怀里的人摇摇头,没有回应他。

    他死了皆大欢喜不是吗?他本来就是没人要的,为陆应淮死掉比他自己悄悄死掉更有价值不是吗?

    翌日清晨,江棠像是从一场大梦里醒过来,梦中的情景他不记得,却有股哀伤萦绕在他心头。

    江棠不记得那个幻觉,不记得昨晚的事,如同往常一样乖乖坐在床边醒盹儿。

    陆应淮洗漱回来把他捞进怀里:“还难受吗?”

    “有点饿。”江棠说,“突然好想吃奶黄包。”

    “知道你想吃,已经买好了。”陆应淮示意他看桌子上。

    小孩儿的眼睛亮起来,不似昨晚那般空洞无神。

    他有信息素幻境的事很快引起了重视,SA内部封锁了消息,顾惊墨也特意来了趟学校。

    他也不全为这件事。

    “江助教,会长喊你。”

    江棠帮忙指导完一个Omega的握枪姿势:“好。”

    脚步声渐近,江棠转过身对上一双惊异的眸。

    那双眸里的吃惊很快被隐去,顾惊墨伸出手:“今年的黑马选手。”

    江棠虚虚跟他握了下手,没吭声。

    “没什么事,你们继续吧。”

    “看什么呢?”陆应淮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看你的Omega,比照片上好看。”

    照片多少有些失真,真人看上去更加灵动,也跟那个人更像。

    顾惊墨有些头疼地按着太阳穴:“Omega拥有信息素幻境,全世界只有三个先例。”

    “至少不是没有。”

    “确实,”顾惊墨低头点了根烟,“下次测试之前要测信息素等级,江棠的信息素等级低不了。”

    “嗯。”陆应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早上他看见标记又淡了一些,不能再瞒着江棠了。

    就算江棠不适,他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不适根源在哪儿。

    医疗队那边缺人,谢瓒直接把谢柚要去当助手了。

    测试一连考了一个周,江棠毫不意外以满分成绩拿到了射击测验的配枪权和第一名请假条。

    这是建校以来第一次,一个Omega的名字出现在最前面。

    他体能比赛的排名也在稳步向上爬,但最终成绩是第六。

    也是,一个学院的高阶Alpha,真的样样都被Omega比下去也太掉面子。

    入场之前先测信息素等级,要根据等级分配不同内容的测验。

    被测试者只要做决定就可以了,另外有任务作为干扰,根据击杀进行最后的排名。

    陆应淮调试好设备,微微俯身对江棠说:“等会儿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所有的感受都是假象,不会受伤,是心理分析师为你模拟的场景,一旦有任何不适,就退出测验,我在外面等你。”

    江棠点点头,带上类似于头盔的仪器。

    眼前突然一黑,江棠听见机器“嘀——”的一声。

    机械音传来:「姓名江棠,年龄十八岁,性别男性Omega,信息素等级……」

    尽管不在乎自己的等级,江棠还是有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在监控室,顾惊墨和陆应淮等人也在等着江棠的信息素等级评定。

    「信息素等级S级,测试开始。」

    “也是个S级。”顾惊墨叹了口气。

    “怪不得,”谢瓒喃喃,“两个S级信息素融合出现问题是正常的,或许这是标记消退的原因。”

    陆应淮没说话。

    测试的等级是和信息素等级挂钩的,江棠是S级意味着他即将面对的是最高等级的测验。

    监控室也不能看到江棠看到的内容,只是有人根据仪器传来的电波判断受试者的精神状态。

    江棠在一个密闭漆黑的空间里,按理说他该害怕的,但他没有,他只是平静地往前走着。

    前面逐渐有了光,似乎那仪器窥探到了他心里的向往和愧疚。

    画面轮转,变成了江子昂把孔瑜推下去的前一秒,眼前弹框里出现选项「选项一:直接离开」「选项二:冷眼旁观」。

    这什么破选项?江棠无视了选项,拉住孔瑜的手,然后一脚把江子昂踹了下去。

    画面场景变来变去都是他真实经历过的,江棠的脸被冷汗浸湿。

    全都是他不想回忆的过去。

    除了第一题以外,江棠全都按实际发生的选了。

    李虎欺负他,他选择忍气吞声。

    被责骂误解,他选择不辩驳。

    被绑到那个地下室,他选择救桑颂。

    直到画面变成他救夏凌的那个晚上。

    选项是「救」和「不救」,江棠没有犹豫,选了“不救”。

    雾渊市某别墅里。

    夏凌看着江棠的选择,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江棠眼前的画面黑屏一秒,出现了两句话,但很快就如同幻觉般消失了。

    江棠的手摸到终止测试的按钮,陆应淮看见他这个动作立刻推门出去了。

    但江棠没有按下去。

    那两句话他看清了。

    「方哥,该收回你的自由了。」

    「回来吧,我的金丝雀。」

    就……怎么说,虽然被威胁了但是尬尬的,确实像那位中二病少年会做出来的事。

    画面恢复正常,回忆杀对江棠丝毫不起作用,他持刀顺手把里面解救人质的任务给做了。

    然后顺顺利利拿到了击杀第一名。

    也不是他真的太厉害,而是S级测验里面的坏人数量比别人的多……

    第165章 不叫关系户叫家属

    江棠迈出“考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测试系统被人黑了。”

    虽然是针对我的。

    吓得跟着陆应淮等江棠出来的郑则拔腿就跑。显然是对这位新秀的话深信不疑。

    陆应淮在他想要中断考试的时候就等在门口了。

    他当年也做过这个测试,那东西其实就是归拢你的记忆,然后从中抽取令你痛苦的部分,测试你对这些事的反应。

    很可惜,当年属于陆应淮的最高级别的测验就是没有测验。他只看见一片白光,什么都没有。

    他没体会过什么痛苦,所以测不出他的弱点也捕捉不到他的情绪和情感波动。

    但江棠不一样,江棠经历的痛苦太多了。

    当年的陆应淮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甚至还用意识操控着虚拟的自己打了一整套军体拳。

    “宝宝没事吧?”

    里面是空调屋,但江棠浑身都是汗。

    过多回忆那些痛苦让他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眼睛亮亮的,摇摇头:“下次能搞几个不那么容易死的npc吗?”

    陆应淮拉他在一边坐下:“宝宝辛苦了。”

    早上他测试仪器的时候戴上试了一下。

    这次不是白茫一片,反而很贴近现实。

    不,几乎就是复制了现实。

    江棠在他怀里醒来……是二十岁的那个江棠。

    这次他的痛苦被捕捉到了。

    他所有痛苦如同千千万万根相互缠绕、依附的菌丝,都来源于同一个人。

    仪器捕捉到他无法释怀,无法原谅的一切。画面从他被关在地下室里和江棠断断续续见的那几面开始,到死亡,再到重生。

    最后复制了前几天那个晚上。

    他满心愧疚,所有的情绪见到那个江棠时溃不成军,他说不出别的话。哪怕重来一次,他和梦境里的江棠仍是重复了那一晚的场景。

    也许是二十岁的江棠用十八岁江棠的脸露出的那个苦笑刺痛了陆应淮。

    江棠说他不会喜欢他,说他二十五岁都没有喜欢他。

    他说得那么平淡又那么笃定。

    太痛了。

    以至于到现在他脑子里还不断闪出那些画面。

    陆应淮一直在后悔,他刚重生时还想过那个江棠会回来,时间久了他就不再抱有希望了。

    可他真的回来了,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陆应淮心疼得不知道如何做出反应。他当时不该……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或许仪器对每个人的效果是不一样的,陆应淮没有面临选择题。

    没有人给他那个不让江棠为他祭出生命的选择。

    他没有选择。

    江棠见周围没人便安心窝在他怀里了:“不怎么辛苦,就是里面NPC像是没有脑子一样,全是你教学过的案例。”

    只要按照固定顺序出手就可以了。

    “考试嘛,当然要划点范围。”陆应淮从身后把他揽在怀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虽然知道我不讲你也可以搞定。”

    江棠微微勾起唇角,被心上人兼榜样肯定了,开心。

    阳光照亮他的侧脸,连脸上细小的茸毛都镀着温柔的光。

    陆应淮看着他唇角的弧度,酸胀了一天心才稍稍好了些。

    “宝宝,我隐瞒了你一件事。”

    江棠的思绪开始混乱,前面消化好了的那些负面情绪又开始沸腾。

    陆应淮想挑个更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但他瞥见经过层层测验筛选,江棠侧颈的标记越来越浅。

    江棠身上已经没有他的味道了。

    “什么?”江棠问。

    “我们的永久标记,失效了。”陆应淮清楚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滞住了一瞬。

    然而江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我还以为是错觉……”

    他的声音平静得过头:“有办法补救吗?”

    “宝宝?”陆应淮没回他,“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

    “可以哭吗?”江棠眼眶说红就红,嗓音瞬间就哽咽了,“我害怕呜呜呜……”

    一颗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然后他一个急刹车:“这样吗?”

    陆应淮:……刚要心疼。

    陆应淮:“倒也不用演出来。”

    “会有办法的。”江棠之前看过一本资料,上面提到S级Alpha和比他等级低的Omega在一起才是好的,也不能低太多,A+或者A级就可以。

    反之,S级Omega也是。

    因为等级无法更高,所以适合做伴侣的Alpha等级最好是A或A+。

    S级的Alpha和Omega在研究上被称为两个极端,因为信息素也有相悖的时候,可能融合性不太好,会造成无法永久标记的情况。

    此前江棠没想过自己会是S级。

    现在社会上很少出现S级Omega了,A+级别已经是凤毛麟角。

    S级的Alpha本性是目空一切,不把世人所熟悉的人情世故看在眼里,表面和大家相处融洽,其实谁都没放眼里。

    而与之相对的S级的Omega就是天生的圣母。

    生来善良,对伤害自己的人也不计前嫌,能够原谅一切。

    他们几乎具备Omega的所有吸引人的特性——长得乖软漂亮,脾气好,温顺且易碎。

    但又摒弃了Omega的一些缺点,例如善妒、记仇等。

    他们像是造物主创造出用来玩弄的完美人格。

    只是可惜,外表完美的事物往往最容易被破坏。大多数S级Omega一旦暴露自己的等级就会被过剩的同情心拉入深渊。

    他们不是不能识破陷阱,而且过于善良,以为可以用自己换别人。

    因此S级Omega才逐渐减少。

    也有运气好的,陆应淮的父亲安筝算一个。

    出身很好,和陆不凡相遇相知相爱,没有遇错人,结婚后陆不凡对他比结婚前更好。

    可他还是死了,得病,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

    他短短一生从没有跟人结过仇,脸上一直带着温润的笑,整个人配得上一句“完美”。

    江棠了解过S级的特性,可他觉得自己跟“天生圣母”四个字怎么也挂不上钩。

    或许造物主也忘了,人活在世上,会被世事千锤百炼,本性也会变的。

    “如果我们永远都不能进行完全标记,你可以多咬我几次,”江棠说,“我不是故意成为S级的。”

    江棠动了动身子,趴在陆应淮怀里,仰脸看他:“多咬几次就可以了。”

    反正普通标记的时候也很舒服。

    陆应淮被他看得越发心软,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当天成绩和检验单一起交到了陆应淮的手上。

    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江棠和桑颂谢柚一起去食堂。

    但半路出现的陆应淮十分强硬且残忍地把江棠从他俩当中抱走了。

    桑颂和谢柚面面相觑,还没开口就听见谢瓒喊:“柚子——”

    Alpha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忙完了,你下午要看的那本书……”

    这人也跟陆应淮似的,蔫儿坏,话说一半假装才看见桑颂:“小颂也在,我买了吃的,一起吧?”

    桑颂更无语了。

    就算谢瓒是真心的他也不可能跟去当小电灯泡,更何况这人满脸写着“你快拒绝”。

    心累。

    漂亮Omega都被领走了。

    懒得跟他闹,桑颂摆摆手:“你们快去约会,快走快走。”

    见谢柚不好意思丢下他一个人,他还轻推了谢柚一把。

    等他们走远了,小粉毛低下头,有些沮丧的嘟囔了一句:“笨木头,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来接。”

    “小吗喽,别骂了别骂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被桑颂差一点条件反射一个过肩摔,日暮下是时非承痛得变形的俊脸,“别别别别!哎我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他们这么久没见会来个热情拥吻呢,结果桑颂受江棠影响训练很拼命,最近武力值直线上升,差点把他胳膊卸了。

    Alpha两只手都拿着冰淇淋,手指还勾着两大袋零食,眸里闪烁的光都盛满爱意。

    桑颂故意嘟着嘴:“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你怎么才来。”

    “我去给小祖宗买吃的了呀。”时非承把冰淇淋塞给他,拦住他的肩膀,“我有门禁卡,今天咱们出去吃。”

    不远处顾惊墨扶额叹息。

    说好了两个月全封闭的,讨厌这群拖家带口的家伙-

    “小江助教,”陆应淮轻笑,“又获得了请假条。”

    第一名可以请假一周,所以江棠可以请假半个月。

    只要他能赶上训练进度。

    要是过不了两个月结束的最终考核,就会被调剂到正常学校读书。

    但有小陆教官开小灶,他根本不可能不通过那个审核。

    “要是通过不了最终考核,”江棠撑着下巴瞅着陆应淮,“小陆教官,我能靠跟你的关系留下来吗?”

    “想当关系户?”

    “嗯,让我当吗?”

    “你能顺利通过,如果真的不能,我会想办法把你留下来。”从来没有人能在陆应淮这里走后门,江棠是区别于所有人的例外。

    知道陆应淮在认真回答他,江棠笑得更加愉悦:“为什么哥哥不问我想当哪种关系户?”

    陆应淮用手盖住眼睛:“别勾我了。”

    江棠见他有反应,“咻”一下钻到空调被底下,露出脑袋扮了个鬼脸:“想当跟你睡一个被窝的那种关系户。”

    陆应淮钻被子里面挠他痒痒,在江棠东躲西躲,一头撞进他怀里的时候伸手抱住了他。

    江棠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揉进身体里。

    而后耳垂一阵酥麻,是陆应淮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宝宝,那个不叫关系户。”

    那怀抱暖得江棠不想动弹,他抬手抓抓陆应淮的短发,顺着他的话问:“那叫什么?”

    “家属。”

    第166章 新的老公已经出现

    陆应淮就着把江棠抱在怀里的姿势,伸长了手,把床头柜上搁着的检查报告拿过来。

    检查报告足有七八页,密密麻麻全是字,陆应淮跟个扫描仪似的看得飞快。

    这份报告算是把人心理上的问题进行了全方位的剖析,再根据每一项的数据进行评级。

    最高等级是S+,往下依次是S、A、B、C、D、E、F。

    等级越高说明状态越好,等级低说明状态更贴近测试项。

    一般来说出现三项以上的D级及以下就可以直接劝退了。

    这个评级是正式加入SA的很重要的一项审核,SA队员需要尽可能少的共情能力,足够临危不惧,足够服从命令,这也是他们不招收Omega的主要原因。

    大多数Omega太容易共情,他们看见苦难会影响情绪,跟着低落进而影响任务进展。

    别的国家的组织里不乏一些因为自己共情能力太强,能做的太有限却贸然行事搭上整个队伍性命的例子。

    江棠是S级Omega,社会心理学上称之为“天生圣母”。

    但是……

    江棠冷静那一栏评级是S+。

    恐惧那一栏评级是S。

    而“抑郁”“焦虑”“敌对”“强迫”等的评级都是A。

    报告上表明,江棠足够勇敢,他可以很冷静地面对曾经对他来说很痛苦的回忆,可以冷静做出符合当时心境的选择,可以把灵魂抽离事件而看到全貌。

    他看起来没有心理问题。

    他的各项数值都趋近“标准答案”。

    而且他没有S级Omega那么多同情心,不太容易和陌生人共情,甚至不太在乎陌生人死活。

    报告的最后一页有三项。

    「逃避」评级C,说明他即便可以面对,本质上还是想要逃避的。

    「自毁倾向」评级E。

    这和最后一项都是潜意识项,不是从江棠的行动中判断出来的,而是从江棠都没察觉的第一个念头里捕捉的。

    报告上写:「受试者在特定环境下有自毁倾向,且比较强烈。在某些非正常情景下有自伤倾向。」

    最后一项,是「谎言」。

    评级是「F」。

    「受试者在考试甚至日常生活中存在自我欺骗行为。」

    两个D级以下。

    谎言是潜意识项,说明江棠自己并不知道他在进行自我欺骗。但这一项其实不算在考核内。

    谎言代表的通常是自我暗示,说明前面的“抑郁”“焦虑”等项是江棠潜意识克制之后的结果。

    他在暗示自己放下过去,假装自己从里面走出来了,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好好的,要好好活着。

    现在很幸福。

    哪怕他潜意识是想死的,也会劝自己活下来。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个体。

    真正有问题的还是「自毁倾向」那一项。

    江棠看着那一栏的评级久久沉默。

    “特定环境,比如呢?”陆应淮问,他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我想不出来,”江棠诚实道,但被这份报告搞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谎了,“我承认,但是大部分情况下我可以控制。”

    他能够平静地跟陆应淮说他有时候真的想死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陆应淮蹭蹭他的头发,勾过他的下巴亲了一口:“我知道,问问谢瓒。”

    陆应淮把电子版报告发给谢瓒看。

    江棠怕陆应淮不放心,又补充:“我不会自杀的,真的。”

    “我知道,宝宝,”陆应淮说,“有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

    “如果你出任务,遇到了危险,你一定要……”

    江棠打断他,神采奕奕:“勇往直前!”

    陆应淮被他逗笑了,Alpha眉眼温柔,眸里的深情满溢,江棠被他看得浑身僵住,尽量不着痕迹地把腿并到一起。

    陆应淮似乎没有察觉,低声道:“不能勇往直前,你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必要时,抛下他们及时撤退。”

    S级的本性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用管其他人,我只要你好好的。”

    “……好。”

    “辛苦了宝宝。”

    江棠也不知道他啥也没干哪里就辛苦了,他握住陆应淮的手腕往下伸:“哥哥帮帮我。”

    江棠实在变了很多,他能向陆应淮提出自己的想法和需求了,也许是有了朋友,他不再孤零零的,性格都开朗了一些。

    陆应淮无比珍惜他的变化。

    半小时后谢瓒回复:「跟之前在我那里做的检查相比,好转非常明显,他现阶段谎言评级低反而是好事,说明他也在努力。心理问题好起来的道路任重而道远,不要心急。」

    陆应淮一字一字念给江棠听。

    江棠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半阖着眼睛,显然被伺候得很舒服,已经在犯困了。

    听完了,他嘿嘿一笑:“谢谢夸奖。”

    怪不好意思的嘞。

    “傻乎乎的,”陆应淮宠溺地笑,怎么也无法把这会儿软软香香的宝贝跟白天把Alpha按在地上打的江棠联系起来,但是,“都可爱,你怎么样都可爱。”

    江棠还没彻底睡着,跟谁对话似的:“他夸我了,嘿嘿。”

    陆应淮吻他的鼻尖和眼角:“辛苦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七月快结束的时候,江子昂跟姚羽书回来了。按理说这两人经历了“共患难”关系应该更加密切,但两人看起来彻底闹掰了。

    姚羽书一来就跟江棠道歉,说蛇不是他带去的,是江子昂交给他的。

    “我为以前的幼稚跟你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

    “你说完了?”

    姚小少爷一愣:“说完了。”

    “那你可以走了。”江棠道。

    他是S级不假,但他真不是那种别人道个歉他就既往不咎的性格。

    关于S级Omega的研究是时候更新了。

    “你、我在真诚地跟你道歉。”姚羽书道,那张漂亮的脸楚楚可怜,要是换成Alpha免不了被他蛊惑。

    可江棠不为所动。

    “我不需要。”

    姚羽书小少爷脾气又要上来,但生生压下去了:“那你也不要针对我,可以吗?”

    旁边的桑颂都听不下去了:“这还谈上条件了是吧?”

    姚羽书连连摇头:“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说完他就跑开了。

    江子昂就站在另一边的树荫下一脸怨毒地看着他们。

    下午Omega班集体乘轮船出海休闲,算是给Omega的一点福利。

    如果三伏天被晒在甲板上进行毫无理由的抗眩晕训练能算是福利的话。

    陆应淮还要给另一个班上格斗课,没什么事的时非承就被派来美其名曰“保护吗喽和小丈母娘”。

    谢柚体质不行,不能长时间晒太阳,谢瓒以医疗队缺人为理由直接把人要去当助理了。一个Omega班二十来个成员不需要整个医疗队跟着,谢瓒只带了谢柚。

    烈日当空,整个Omega班齐齐集合在甲板上晒着。

    时非承看得不停摇头,跟郑则说:“太残忍了,快40℃的天气,让一群娇弱的Omega在这里晒着,啧啧啧……”

    郑则:“每年都是这样的,副队你不能因为你和竹马在一起了,以及江助教是你小丈母娘就发出这种感慨……”

    时非承一脸心痛:“真的很残忍啊,喏,又一个中暑的。”

    学校里的Omega是可以随时退学的,留下来的肯定都是扛得住训练强度的。

    包括江子昂和姚羽书。

    尽管这两位早早就中暑被抬进去了。

    解散的时候桑颂和江棠脸色都没什么变化,甚至汗都没淌多少。

    其他Omega也是,还在小声议论。

    时非承纳闷:“今天你们好像多站了半个小时。”

    桑颂得意洋洋:“没说不能作弊啊。”

    谁家好人扛得住在烈日下站着啊,Omega皮肤娇嫩还不晒伤了?

    “太热了,原本的抗眩晕训练取消了,改成了下潜。”郑则突然道,他目光冷冽地看向已经缓过来的江子昂和姚羽书,“今天的罚站归功于二位,临出发时在对方的下潜设备上动了手脚,被当场抓住。”

    其他Omega脸上神情由“茫然”转为“恍然大悟”,其中一人弱弱举手:“那我们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热?”

    郑则微微一笑:“因为我和江助教商量过,基地规定,一人作乱全班受罚,规定不能更改,但是可以作弊。”

    联想起那天竞技场上江棠脚底下的冰霜和冰凌花的生长环境,不难理解是江棠用信息素屏障隔绝了高温。

    众Omega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动作出奇一致地转过头看江棠,异口同声:“啊?”

    他是个Omega,哪儿来的信息素屏障啊!

    江棠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但他的屏障一次只能根据他的意愿屏蔽一项事物。

    想要隔绝高温就不能屏蔽声音的那种。

    而且覆盖范围是自己周围半径五米之内。

    江棠被看得不太自在,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呃……我可能,是个长了Omega腺体的Alpha?”

    离他最近的甜橙味信息素的Omega大力点头:“你肯定是。”

    稍远一点的草莓信息素Omega:“新的老公已经出现!”

    “跟江助教一比那些臭Alpha没有一点胜算啊!”

    ……

    江棠从没一次性听到过这么多善意的调侃,尴尬得想找个下水道爬走。

    桑颂在旁边看得幸灾乐祸,低头给陆应淮发消息:「你完喽,你老婆被二十个香香软软的Omega看上了。」

    L:「?」

    他就知道。

    第167章 棠棠对江子昂进行一个恐吓

    他老婆长了张ABO通吃的脸,在SA学校这种慕强选手集结的地方,不被人惦记是不可能的。

    那么那个他呢?

    生命永远停滞在二十岁的那个江棠看到了会觉得欣慰吗?

    听了半天时非承才反应过来:“整半天就我真的觉得一群Omega晒在外面很残忍是吧?”

    桑颂强硬地把他脑袋往自己怀里一揽,十分敷衍地安慰:“没事儿,说明你很善良,好人会有好报的。”

    时非承:“所以你要奖励我吗?”

    回想那个他们仨都没在宿舍的夜晚跟野狗一样的时非承,桑颂毫不怜惜地把他一推:“滚蛋。”

    桑颂看着性格很活泼,其实跟人很有距离感。从小的圈子见过了太多背地里使绊子的,导致他对所有人初印象都不太好。

    他有一大票朋友,但都不是深交。

    一起长大的朋友又都是Alpha。

    进了学校之后跟班里的Omega完全处不到一起。能进这里面的,个个心高气傲。加上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姚羽书跟江子昂貌似跟同学处得很好,他就渐渐失去了交朋友的兴趣。

    他从小就跟高阶Alpha一起玩,体质比普通Omega强很多,在Omega班级里也算是个佼佼者,奈何平时过于佛系,知道自己不可能进入SA,他的目标就是混个文凭然后继续他喜欢的自媒体事业。

    江棠出现之后他才发现和Alpha之间的距离不是不可跨越,基因达不到的,靠后天努力可以弥补很多。

    继而他注意到身边不少暗暗使劲儿的Omega,不是所有人都甘愿成为Alpha的附属品。

    人活一世,总有比得到Alpha的青睐更重要的东西值得追求。

    Omega班的成员已经减少许多,留下来的大部分是心有抱负,想要证明自己的。

    这几天随着江棠一次次的突出表现,Omega班士气大涨,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

    桑颂发现留下来的大家都很好相处,没有勾心斗角,性格各异但都是鲜活的。

    不是基因控制下长相不同的复刻品。

    而且他们对江棠的出现不仅没有排斥,还相当友好。

    桑颂喜欢跟长了眼睛的人玩。

    现在和每个学员关系都不错,和一堆香香软软的Omega在一起,谁还在乎时非承啊!

    桑颂暗暗揉了揉腰。

    显然桑颂认为长了眼睛的不包括江子昂跟姚羽书。

    更显然的是,江棠的信息素屏障把那两个人隔离在外。

    他不善良,看见那两个人倒霉就想笑。

    “你说他们怎么就反目成仇了呢?”旁边的Omega问。

    “不知道啊,可能想开了。”

    桑颂想起那天姚羽书把腿骨折的江子昂当成盾想要掩护自己逃跑的样子,心说他们的友谊也不过如此。

    休息时间桑颂跟叫柳橙的橙子味Omega聊天,才知道被江棠“救”下的那个苏越退学了。

    “可能没脸上学了,冷年到处说是苏越故意勾引他。”

    虽然是事实,但是到处宣扬……两个人都挺没品的。

    他目光盯着不远处的江棠。

    眼见江棠转头看着外面,然后突然起身拉开门——

    桑颂的心猛地一提,接着就接连听见“噗通”的重物落水声,和“有人落水了”的呼喊!

    不会是江棠吧!

    桑颂心理一惊,顾不上说话,匆忙起身往外跑。

    那声惊呼几乎叫来了所有人。

    桑颂拨开人群,看见江棠把谢柚护在怀里,两个人面色都很平静。

    “怎么了?吓我一跳。”桑颂感觉自己腿都软了。

    郑则已经下水捞人了。

    谢瓒从另一个房间过来,还端了杯水:“我就离开倒个水的功夫,发生什么了?”

    “我看见……”楼上栏杆边的Omega弱弱开口,“我不是故意看你们约会的……你刚走,江子昂就出现要把谢柚推下去,还好江棠及时拉住了谢柚。”

    谢柚“嗯”了声表示是这样的。

    他没动弹,不是被吓的,而是单纯喜欢被江棠抱着。

    六年前伤到了脑子,导致他很多时候反应比别人慢,江棠若不及时出现,他恐怕真的会被推下去。

    “你们没事就好,”谢瓒上下打量两个人,见没人受伤才舒了口气,“江子昂呢?”

    楼上的Omega指指水里冒头的郑则和江子昂:“他自己掉下去了。”

    说话间郑则已经把江子昂捞起来了,江子昂坐在甲板上咳得死去活来,其他Omega没兴趣看他,准备进房间。

    谁知他刚缓过一口气,就冲着江棠挥来一拳:“江棠!我好歹是你血缘上的亲哥!你敢把我推下去?”

    桑颂下意识挡在江棠面前拦住江子昂的手:“傻*你动他一下试试!”

    “哇,他是江棠的亲哥吗?他不是说他只有个妹妹?”

    “长得也不像啊……”

    旁边响起议论声,江子昂更加恼羞成怒。

    偏偏江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他,更让他冒火。

    “你是自己掉下去的,没人推你。”楼上的Omega道,“我亲眼看见的。”

    “你跟江棠商量好的吧?”推人不成自己却掉下去呛了一大口水,江子昂气急败坏道,“我自己好端端站着怎么可能掉下去?”

    江棠拍拍谢柚的肩膀,把他交给谢瓒,而后琥珀色的眸转向江子昂。

    看得江子昂不由打了个冷战。

    他在江棠的眼里看到了……怜悯?

    下一秒桑颂握着他的手就被拨开,江子昂被一股蛮力扯到栏杆边。

    江棠气息太骇人,一时竟没有人去拦他。

    江子昂的后背重重撞上栏杆,疼得他面容扭曲起来,江棠俯下身扯住他的领口:“有事冲我来,再碰谢柚一次我会废了你。”

    那一瞬间江子昂恍惚以为制住他的真的是个Alpha,恶意如同湿滑的蛇身附着在他皮肤上缓缓行进,直到扼住他的喉咙。冰冷的信息素如同阴云笼罩住他。

    是信息素压迫。

    而对他进行压迫恐吓的,是他从小就不待见的弟弟。

    江子昂根本无法细想一个Omega哪来的这种能力,浑身颤抖间,听见江棠靠在他耳边问:“陆丹臣应该告诉过你别招惹我,你为什么不听话?”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江棠把江子昂如同烂泥般的身体拽起来,素白的手狠推他的胸膛。

    江子昂听见江棠冷漠的嗓音:“看清楚了,这一次才是我推的。”

    他毫无防备地瞪大眼睛,仰面摔入海里。

    这种有来有回的作恶和报复在学校里是允许的。学校默认霸凌行为的存在,更鼓励被霸凌者的反抗。

    毕竟人多的地方不免存在各种霸凌,社会无法把所有人都教成绅士,SA就践行由被霸凌者起身反抗的准则。

    但是破坏学校设备还是要罚的。

    郑则还没有晾干就又下去捞人了。

    桑颂满眼崇拜:“你好帅。”

    江棠这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这里,顿时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想要落荒而逃。

    他逃进屋里还听见有人在后面说:“小娇妻是不是害羞了,好可爱。”

    小娇妻如今已经不是大大佬的小娇妻,而是大家的小娇妻了。

    被江子昂这么一闹,下潜又迟了半个小时。

    江子昂和姚羽书的设备都坏了,和谢瓒几人留在船上。

    江子昂浑身湿透,在空调温度很低的室内一个劲儿发抖,上下牙直打颤。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刚才弄出的划痕显得格外狼狈。

    姚羽书被罚在墙角倒立,看到这一幕嗤笑了一声。

    那天他们在蛇堆里都想让蛇去咬对方,多年的朋友情谊似乎从没出现过,他们只想要保全自己,死也得是对方死。

    所幸他们没死,昏过去不久蛇就离开了。再次醒来时人在医院,两张病床搁着一条过道,江子昂随手摸了个隔壁的床的杯子就朝着他脸扔过来。

    玻璃杯里的水溅了姚羽书一脸。

    得亏了不是开水,要不百分百毁容。

    自此两人彻底决裂。

    时非承切了水果往谢柚面前一推。

    谢柚低声:“谢谢。”

    “不用谢,都是自己人,”时非承看着谢瓒离开的方向,“阿瓒居然能把你藏起来六年都不让我们知道。”

    谢柚没说话,拿了块西瓜小口小口地吃。

    谢瓒朝着江子昂走去,把他拖到了甲板上。

    “江子昂,是吧?”

    Alpha危险的声音让江子昂本能地往后缩,本就迟滞的目光更加涣散,下巴被谢瓒用力一挑。

    “我还没去找你,”谢瓒的声音低低淡淡,英俊的面庞透着狠意,“六年前把柚子推下楼的罪魁祸首。”

    “不,”江子昂有些回神,慌乱地边摇头边往后退,“不是我,是江棠……是江棠!”

    他恐惧得几乎破音。

    他最害怕的事情要来了吗?他本来不想回来的,是他父母非让他回来上课,还说要讨好江棠。

    为什么连他的父母都要这样?

    就连陆丹臣也让他安分一些,别招惹江棠。

    他已经在忍着了,可他看到谢柚就会想起六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才十五,看到满地的血他也慌了,所以他才先一步回家,先一步告诉所有人是江棠干的。

    孔瑜本该死在六年前,他父母都说他死了,那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从见到谢柚那一眼开始,他时时刻刻都在害怕,他知道想要回到以前的生活,谢柚就必须消失……

    “那里是学校的监控死角吧?”谢瓒柔声问,“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会有目击者呢?那你猜猜那个目击者,有没有话想对我说呢?”

    第168章 他不需要盟友

    江子昂的身体一寸一寸失力,他只能靠身后垒起的木箱撑着保持半坐着的姿态,脸色比纸还白。

    “是姚羽书……”江子昂喃喃了两遍,突然抬眼看向谢瓒,神情激动得像是眼珠子要瞪出来,“是姚羽书对吧!”

    “不……”他很快否定了自己,“那个人已经死了……你是在诈我……”

    谢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起了身没动他:“信不信由你,江子昂,这事还不算完。”

    刚见到谢柚的那天,江棠也是这么说的,后面发生的事……

    谢瓒渐渐走远,江子昂整个人如同被晒化了一般瘫倒在地。

    时非承一点都不意外谢瓒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从果盘里拿了块西瓜,边吃边往外走:“我走了啊。”

    走时还瞥了角落倒立的姚羽书一眼。

    谢柚双腿并拢,后背挺直,坐姿很端正。手里的西瓜啃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粉红色。

    “你这样,时少爷该觉得我平时不给你吃西瓜了。”话是这么说,其实神情一派纵容。

    谢柚很多事情上喜欢较真,比如要去谢瓒受伤的地方装一小瓶土回来。可能是儿时的习惯还没来得及被环境影响。

    谢柚起身把西瓜皮丢进垃圾桶,拽了张纸巾仔细擦着手指,道:“你不用,避开,我的。”

    “怕吓到你,让你觉得我和你以为的不一样。”谢瓒柔声说。

    谢柚摇摇头,诚实道:“我没把你想得那么好。”

    谢瓒哑然失笑:“知道了,在你心里我和江棠的地位隔了条银河。”

    Alpha眼尾略略下垂,是示弱的姿态:“没人比得过江棠,但他已经是陆应淮的了,请你给普通人一点机会。”

    亏他一个A+也好意思说自己普通。

    “不,不是的!我、没、江棠,不是……”

    谢柚的脸马上就红了,结结巴巴想解释自己没拿他跟江棠做对比,想说谢瓒在他心中同等重要,奈何舌头不听话,越急越乱,最后他住了嘴。

    白皙的手攥住谢瓒的领口,拽了一下,没拽动。

    谢柚脸发烫,撑不住平时淡如水的模样,拉不动Alpha他干脆自己贴上去,踮起脚吻在谢瓒唇上。

    谢瓒垂眸便能看见他因紧张而不断颤抖的眼睫。

    呼吸交缠,唇瓣相贴,谢瓒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总算舒开。

    他扶着谢柚的肩,往后躲了躲。谢柚倏然睁开眼睛,眸里一片无措。

    谢瓒安抚地吻了下他的眼角,厉声道:“滚出去。”

    姚羽书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从墙上下来,踉踉跄跄地跑了。

    一件衣服罩住了室内的摄像头,谢瓒珍惜地摸摸谢柚的头发,捧着他的脸颊低头吻了过去。

    喜欢这颗西柚很久的Alpha如愿得偿,动情到难以克制。蔷薇信息素乱得一塌糊涂,小西柚被咬破流出鲜甜的汁水,又被Alpha卷入腹中。

    谢柚招架不住,又实在喜欢,在浓烈的信息素下边流泪边回应他。

    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时,谢柚已经软到提不起任何力气,西柚味甜得不可思议,他眼睑赤红,窝在谢瓒怀里回不过神。

    房间门被打开,江棠换好了衣服推门进来。交融的信息素味道令他怔在门口。

    谢柚从谢瓒怀里探出头,有些慌张:“棠,你听我、解释……”

    江棠无奈地走过来:“不要解释,你又没在做坏事。”

    谢柚刚好了一些的脸又开始发烫。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西柚信息素突然泄洪般蔓延开,谢柚颤抖了下,表情茫然。

    “是发情期,”江棠表情微变,回头看了眼门口,要不了几分钟那些人就换完衣服了,“你们先去房间。”

    谢柚的发情期来得太突然,谢瓒顾不上净化这房间浓郁的信息素,冲江棠微一点头便抱着谢柚离开了。

    他能感觉到冰凌花信息素追着他离开的步伐,由慢到快的侵占整个房间的每一平米,蔷薇混着西柚的香味逐渐被冰凌花的苦香代替,又很快如同被清洗了一遍般消散干净。

    谢瓒顾不上震惊江棠信息素居然有净化功能,抱着本能地想被他“欺负”的谢柚快步离开。

    回程前江棠手机在口袋里振动。

    「宝宝,临时任务,后天回。」

    江棠抿着唇,冷白的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半天才回:「注意安全。」

    「会的。」

    估计陆应淮这会儿应该在车上,还有时间回复他,江棠慢悠悠又问了句:「会什么?」

    陆应淮秒回:「会想你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

    谢柚刚到发情期,谢瓒跟他留在了船上。

    桑颂想跟江棠一起,奈何时非承太缠人,他被烦得没办法,依依不舍地跟江棠告别后不情不愿地跟着时非承走了。

    他离开后江棠脸上温润的笑意瞬间消失,三伏天里站在路边跟个冰雕似的。旁边的Omega想靠近他也愣是发怵,没敢上前。

    江棠还在想陆应淮不在,好朋友也不在,他是随便去食堂吃点还是去陆应淮的宿舍吃时,一支冰淇淋伸到了他的面前。

    姚羽书一手一个冰淇淋,脸上的笑意看不出半分勉强:“热吗?”

    Omega娇气,怕冷也怕热,汗珠顺着姚羽书精致的脸颊往下滚,平添了几分美感。

    但江棠体质差,这种按理说闷死人的天气他却没多大感觉。好像自那年三伏天被关在笼子里之后他就没再感受过高温。

    他以为是自己的体质偏寒,实际上是心理问题。

    他差点死在那个夏天,当时太热了,所以现在他在回避自己处于高温环境下的事实。

    江棠没接冰淇淋,冷淡地看着姚羽书:“有事说事。”

    姚羽书跺跺脚,他之前发现江棠似乎不太能拒绝撒娇的Omega,而撒娇对他这类Omega来说几乎是本能,声音嗲嗲的:“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别生我气了嘛。”

    江棠后退半步,感觉浑身都难受:“你好好说话。”

    “哎呀江棠,你看我们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哎、哎?”

    毫无防备之下,姚羽书感觉天旋地转,几秒间江棠把他按在了地上:“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能、能……”

    江棠松开手,姚羽书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胳膊被江棠扭的发痛:“江子昂针对你朋友,你很讨厌他吧?我也讨厌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

    “不讨厌。”

    “啊?”姚羽书听到了没预想过的答案,一下子卡壳,脑袋上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犯不上讨厌,”江棠淡道,“你也不用找我联手对付他,我没空做这些无聊的事。”

    十个江子昂加一起都打不过他,江棠懒得分心思给他,又怎么会讨厌他?

    讨厌也是一种在意,而江棠没把江子昂看在眼里,他根本就不需要“盟友”。

    江棠不欲多言,留下姚羽书独自离开。

    江棠走后不久,姚羽书还愣在原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江子昂狞笑着扑向他,手里注射器的针头扎入姚羽书的侧颈,他瞬间就晕了过去-

    「J先生,我出差回来了,关于你前几天问的问题我带回了一些资料,今晚有空见面吗?」

    江棠:「有空。」

    是温轻宇。

    江棠对这件事很重视,哪怕他很抗拒单独和陌生人见面。

    刚好他可以请假,便马上应了下来。

    跟温轻宇约好时间地点,江棠拿着假条去找郑则签字。

    “还需要会长签字,”要是陆应淮在,说一声就行了,江棠需要走正常的程序,郑则低头发了条消息,“会长还没走,他在二楼最尽头的办公室,嫂子,呃,江助教,你去吧。”

    江棠点点头。

    他前脚刚走,就听郑则在跟旁边人小声道:“江助教跟陆队太像了,光是站那儿我心里就发毛。”

    夸他和陆应淮像。

    江棠愉悦地勾起唇角,完全没在乎人家被他吓到了。

    二楼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江棠抬手敲了敲,清朗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像是溪水流淌中撞上石头,溅起白色的水花:“进。”

    江棠推门进去。

    里面空调打得很低,顾惊墨穿着浅绿色的衬衫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瞥见江棠,随意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他等一会儿。

    顾惊墨神情严肃,半天才回应一两句,讲了半小时后才又想起江棠,对电话那边道:“必要的时候可以击毙对方,你先去吧,你老婆在我这等挺久了。”

    说完不顾陆应淮的反应就把电话挂了。

    江棠端正地坐着,等了半个多小时脸上也不见半分不耐烦。

    “什么事?”

    江棠起身把请假条递过去:“请您签字。”

    顾惊墨后颈贴着阻隔贴纸,没有一丝信息素泄出来。

    他接过请假条,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抬眼看见那浅茶色的眸时一阵晃神:“加个联系方式。”

    江棠也不问为什么,按理说他不是SA的人没必要加会长为好友。

    “以后请假不用特意过来,说一声就行了。”顾惊墨晃了晃加上江棠好友的手机。

    江棠轻轻颔首,道了句谢就离开了。

    顾惊墨不由自主地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太像了。

    又截然不同。

    顾惊墨站在门边,看见江棠没走几步,撑着二楼走廊的栏杆直接翻了下去。

    接着楼下停车场里陆应淮的车子响了两声。

    顾惊墨从楼上往下看,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去。

    看来有很急的事,难为他等了这么久。

    第169章 我猜我很像他

    集训基地距离市区比较远,这个时候出发赶公交肯定来不及了。集训内容包括驾驶,江棠用了一周多就通过了SA内部的考试拿到了驾照,现在除了开车去别无他法。

    江棠学的时间短但驾驶技术足够娴熟,可陆应淮的车价格都够买他命了,导致江棠开起来战战兢兢的。

    哪怕这车写的是他的名字。

    一个小时后几乎是踩点到了约定的咖啡厅。

    温轻宇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了一杯黑咖啡,正以一个很放松的姿态靠着椅背看向窗外。

    江棠把车停在了路对面的停车场,朝这边走来时吸引了温轻宇的注意。

    他的视线瞬间凝住,不敢置信般倏然起身。

    “哎,先生,你的东西还……”他的手机没有锁屏,就那么直接扔在桌上,还有车钥匙和电脑包。

    一般来说这种贵重东西,主人离开时是会跟服务员说一下,让人家代为看管的。

    服务员还没见过这种把东西扔这一声不吭就走了的人。

    温轻宇充耳不闻,拉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大步朝江棠迎过去。

    隔了几步他的脚步又顿住。

    很像,但显然不是那位故人。

    一时间他的心头涌上浓浓的失落感。

    正要转身回去时,来人不太确定道:“温先生?”

    与温轻宇记忆里的那个人不同,这人的声线并不温润,而是显得清冽。如同酒液注入玻璃杯中的感觉。

    温轻宇看着眼前人,竟一时分辨不出对方是什么等级的Alpha。

    应该低不了。

    “J先生?”

    江棠微微点头,表情中看不出半分社恐,而是一派从容。

    温轻宇和他并肩往店里走,收拾好了心情:“没想到J先生这么年轻,之前合作时见你沉稳老练,我以为你起码有三十左右。”

    结果现在一看,顶多也就二十岁。

    江棠笑笑,没说话。

    两人面对面坐下了,江棠看着温轻宇面前那杯少了一半的咖啡,点了杯一样的。

    他转过头跟服务员讲话时侧颈的标记图腾微弱地亮了一下。

    温轻宇惊讶道:“你也是Omega?”

    江棠转眸看向他,眸光沉敛深邃:“是。”

    温轻宇有些懊恼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个“也”字,继而发现江棠没有表现出任何疑问。

    他似乎没什么好奇心。

    温轻宇来了兴趣:“我可以猜一下你的等级吗?”

    初次见面就议论等级是不太礼貌的事情,但江棠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反感,他“嗯”了声。

    温轻宇后知后觉这样不太好,抱歉道:“最近做了太多实验,脑子不太够用,你别介意。”

    “不会。”

    温轻宇从电脑包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江棠:“这是我整理的国外一个案例,坦白说这么做效果并不能保证,且危险率极高。国外那个Alpha是S级,为了救自己同一信息素的妹妹,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后来抢救回来,可惜的是他已经成为了一个Beta。”

    江棠点点头,敛眸翻看那份资料。

    种种数据触目惊心。

    不敢想一个S级变成Beta对天生傲慢的Alpha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可是救回了妹妹,是否值得只有那个Alpha心里清楚。

    黄昏最后的光透过窗映在江棠脸上,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又神圣的美感。

    温轻宇终是没有忍住,问:“你是S级?”

    江棠又“嗯”了声。

    “你似乎并不惊讶我会这么猜想?”

    江棠这才抬眼,眸色沉静如海:“你需要我做出惊讶的反应吗?”

    温轻宇本来就是研究腺体生物学的,能够看出他的等级并不奇怪。

    很独特的Omega,温轻宇在心里评价道。

    他深深注视着那张脸。

    江棠的轮廓更清晰,眉间不像那人始终柔软温和,多了些果决。

    唇畔也不似那人带几分笑意,唇线平直。

    和Omega相比,他更像个Alpha。

    “江先生,”方才他问过了江棠的姓名,“冒昧问一句,你认识一个叫秋岱的人吗?”

    “不认识,”江棠道,“我估计我很像他。”

    温轻宇愕然道:“还有别人跟你提起过他吗?”

    “没有,”江棠看完了那些资料,“我猜的。”

    顾惊墨看他时也是这种眼神,所以他猜测对方是见过和他很像的人。

    那个人大抵也是个S级的Omega。

    江棠不爱八卦,也不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温轻宇面前的咖啡见了底,江棠的还没动过。他把资料还给温轻宇:“一起吃个饭?”

    温轻宇摇头拒绝:“谢谢,我已经吃过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医院。”

    江棠先一步结了账,温轻宇跟在他后面:“你怎么过来的?一起坐地铁过去?”

    “我开了车。”

    温轻宇笑道:“看来要辛苦你捎我过去了,方便的话,可能还得送我回研究所。”

    “可以。”

    还真是惜字如金的Omega。

    他因为工作原因接触过普通人或许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S级Omega,发现过往对S级Omega的研究判断并不准确。

    当时研究这一部分的Alpha过于自负,武断地认为Omega都是脆弱且听话的生物。

    他们从没有把Omega当做独立个体看待过,研究的方向大多都是和自身相关的。比如Omega信息素等级对Alpha的影响之类的。

    而温轻宇发现很多Omega、并不是只有S级,都是和过往前辈总结出来的不一样。

    前辈说Omega天生体力不好,不适合从事体育活动和体力相关职业。事实上温轻宇见过在拳馆把Alpha打倒下的Omega。

    前辈们形容Omega如同菟丝花,只能依附于Alpha的信息素存活。但温轻宇见过情愿忍受不良反应、缩短寿命也坚决和渣男Alpha一刀两断的Omega。

    还有太多太多例子,让他觉得对Omega多方位的研究和澄清他们并非Alpha的依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前辈们把S级Omega形容成“圣母”,鄙夷他们的善良,嘲笑他们的委婉。而眼前的江棠又能证明S级Omega并非如此。

    Omega或许胆小、软弱、需要保护,但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与这种天性对抗。

    相比之下Alpha仗着基因优势就把Omega当成弱者反而可笑。

    说实话温轻宇觉得更新Omega研究成果这事最好由Omega来做,目前他们研究所里还没有Omega。

    而Alpha的自负只会让他们得到更不公平的对待。

    Alpha强大是基因注定的。

    可强大者不该更加谦逊吗?强大者不是应该保护弱小吗?温轻宇至今不理解为什么Alpha明明同样需要Omega,却要贬低他们,否定他们的重要性。

    两人朝着停车场走的这短短一段路温轻宇想了很多。

    他走着走着才发现江棠没在他身旁了。

    转头就看见江棠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那边有个Alpha在蹑手蹑脚接近一个戴着头戴式耳机在路边等人的Omega。

    白色的毛巾刚刚捂住Omega的口鼻,Omega剧烈挣扎起来,温轻宇都没看清江棠是怎么一瞬间闪身到那两人旁边的,下一秒那个身强力壮的Alpha被踹出两米远。

    “屮,谁他妈……”Alpha爬起来,充满恶意的信息素被释放出来,温轻宇隔了几步下意识张开信息素屏障。

    空气如同停滞一般,薄冰一路蔓延,更加强势的信息素铺天盖地而来。

    温轻宇停下脚步,那个Alpha已经无法动弹。

    他从Omega的信息素中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光球,冰棱钉穿了Alpha的手掌。

    大眼围着江棠邀功一样转圈圈,它的出现相当于把江棠的冰系信息素超级加倍。

    江棠拍拍它的脑袋,扶起跌坐在地的Omega询问了几句,两个人一起走过来。

    “抱歉。”

    “很厉害,”温轻宇由衷道,又看看旁边那个Omega,“没事吧?”

    Omega摇摇头,没吭声,显然是被吓到了。

    “问一下你朋友的位置,”江棠淡淡道,“我送你过去。”

    两人到达医院时是八点钟,夏天天长,天色没完全暗。

    还没进住院楼就碰见陆清优跑出来。

    陆清优一眼看见江棠,当然也看到了他身边的温轻宇。

    “嫂子,小希突然想喝饮料,我出去买点。”

    他把“嫂子”二字咬得稍重。

    温轻宇就跟没感受到他的敌意一样报以微笑。

    “阿慕在吗?”江棠问。

    “你…你们进去吧,慕哥在吃饭。”

    “好。”

    “就是他吗?”温轻宇问。

    “嗯。”

    温轻宇点点头,没多问别的。

    两人上楼直奔医生办公室,江棠路上和方希的治疗团队联系过。刚好谢柚睡了,谢瓒可以视频参加讨论。

    两个小时后方案才初见雏形,温轻宇研究所有事,江棠开车送他回去。

    研究所门口,温轻宇看着那张和秋岱七八分相似的脸:“后续再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来,不要客气。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江棠露出得体的微笑:“辛苦了,改天一起吃饭。”

    这种客套话换作以前的江棠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说出口。

    温轻宇笑意温和:“回去吧,注意安全。”

    第170章 他怎么总是在哭啊

    再回到医院,正遇见陆清优在跟医生说话,见到江棠,陆清优大步迎过来:“嫂子,刚才慕哥说没见你过来。”

    直接去和医生讨论方案了。

    江棠没解释,因为陆清优大概已经得知情况了。

    他陪江棠往病房方向走,郑重道:“谢谢你。”

    江棠的脚步顿下,转头看着他:“手术风险很高。”

    他不建议任何人为了另一人牺牲自己,可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用他能换陆应淮或者陆应淮的亲人,他也不会犹豫。

    纵使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他无法阻拦陆清优。

    只是他以为Alpha会比他冷静。谁知陆清优看上去那么风度翩翩、谦谦君子的一个人,冲动起来也不要命。

    “这是唯一的办法,”陆清优从未因为江棠才十八岁就小看他,“试一下,或许不成功,但总归是有成功的机会的。”

    夏夜星空寂寥,陆清优望着无垠的天空轻勾唇角:“要是成功了,慕哥会很开心吧。”

    方慕能开心的话,他就是付出点代价也值了。

    进了病房江棠就察觉到方慕和陆清优之间的气氛微妙。

    两个人都不跟对方说话,好像还在冷战似的。

    方慕已经显怀,脸上带着疲态,见江棠进来才从麻木的脸上扯出一抹几近看不出的笑意。

    陆清优站在方慕身后,江棠分明看见他抬起的手在半空停滞又放下,最后挫败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很累吗?”江棠问。

    方慕微笑着摇摇头,江棠从他眼睛里看见一片茫然。

    “你不是在学校吗?”方慕的声音微微沙哑,和江棠最初见他时判若两人。

    “我拿到了请假条,”江棠轻描淡写,“我看你状态不太好,别太劳累。”

    他侧眸看向已经睡着的方希,总觉得这人又瘦了一圈。

    “我没有劳累,”方慕轻声说,像是提不起力气,“最近有些孕反,总吐。”

    其实他几乎从早吐到晚。

    腹中的孩子已经知道讨要父亲的信息素了,要是方慕是个Omega还好,他自己的信息素在孕早期也能抚慰孩子,偏偏他是个Beta。

    两个父亲的信息素都无法获得,胎儿自然会不停地折腾方慕。

    感觉说来就来,方慕抱歉地笑了下,起身往洗手间走。看得出来他忍得十分痛苦,却没有力气跑过去。

    江棠心疼他,跟上去抚着他的后背企图让他好受一些。

    “小棠你去外面吧,味道……唔、呕……”

    江棠没答话。

    方慕吐得眼冒金星,被江棠扶出来时半个身体都得靠江棠撑着。

    陆清优就立在病房门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江棠只瞥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

    看着方慕躺下,陆清优一声不吭地走了。

    方慕躺下不久就睡着了。

    江棠守了他们哥俩一夜。

    两个人都面色苍白、无声无息地躺着。

    翌日上午方慕做完了检查,陆清优才赶回来。

    他眼角添了一大块淤青,嘴唇也破了皮,脑袋上草率地缠着几圈纱布,还有丝丝血迹渗出来。

    方慕惊讶地动了动唇瓣,最后什么都没问。

    陆清优也没和他说话,把江棠叫出去了。

    “你找田修打架去了?”

    陆清优没正面回答,露出一个带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把自己手上的黑色大塑料袋打开给江棠看:“这些应该可以给慕哥用一段时间了吧。”

    里面是一堆毛绒玩具,不像是田修会用的东西。

    “我打赢了,按着田修释放了好几个小时,”陆清优撇撇嘴,“他那些脏东西我看不上。”

    “所以你就和他打架?”

    陆清优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他浑身都僵住了,慢慢地转过身,对上方慕伤心的眼睛。

    方慕叹了口气:“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

    这段时间方慕一直在跟陆清优撇清关系。他不接受陆清优的照顾,并催促陆清优离开。

    陆清优清亮的眸盯住他,眸里已经不见之前那种受伤的神情,反而眸色淡淡的:“不是为你。”

    强压下心里的钝痛,陆清优换上高阶Alpha常有的傲慢表情:“易感期快到了,心情烦躁就想打架,带这些给你,只是顺便而已。”

    方慕垂下眼睑:“好,谢谢你。”

    江棠在旁边看得头痛,恨不得推陆清优一把,让他俩先把嘴亲了再讲别的。

    可他能理解方慕。

    他要是怀了别人的孩子,也无法接受陆应淮。

    孩子……

    江棠目光下挪,看向方慕微隆起一点弧度的小腹,那里真的能孕育一个宝宝吗?

    如果、如果,他也有个那样的宝宝……

    “对啊,生个宝宝才是留在陆家唯一的办法。陆应淮爱你又怎么样呢?你们进行不了永久标记,他又能爱你多长时间?你们都是S级,天生最不配的一对……”

    朦胧又机械的声音从江棠耳边响起。

    江棠有些心悸,周围的一切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

    那个声音由一个分成两个,最后变成无数个,嘈杂地循环在江棠耳畔。

    太吵了。

    吵得人头痛欲裂。

    都是假的。

    江棠闭上眼睛,放慢呼吸。都是假的。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

    江棠睁眼看见另一个自己淡漠的瞳孔。

    却意外的有些温柔。

    “醒过来就好了,”另一个江棠轻声道,“他们骗你的,醒过来吧。”

    他轻轻推了江棠一把,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江棠向后踉跄半步被陆清优扶住。

    “嫂子?”

    “小棠,没事吧?”方慕眼里布满担忧。

    江棠心脏剧烈跳动,他摇摇头。

    他至今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是哪里来的。

    可他觉得那个自己比他本身更要在意他。明明生着同一张脸,那个他却跟个长辈似的。

    就好像他经历了无限的痛苦,所以希望江棠过得好。

    可是那个人在消失,身影一次比一次淡。

    江棠忽略掉心里的异样感觉,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陆清优靠着栏杆站着,温润的脸上露出些桀骜不恭的笑意:“我给你们请了护工,以后我就不过来给你添堵了。”

    Beta怀孕腹内胎儿对Alpha父亲信息素的需求量很高,那些玩具上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挥发会很快,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陆清优无法看着方慕那么难受却什么都不做。他尝试过用自己的信息素,可孩子不接受,甚至还因为他的等级偏高导致胎儿更加暴动。

    反正方慕也不想看见他。

    “好啊,”方慕欣慰地弯起眼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还是心痛的。

    陆清优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消失,漆黑的眼睛审视着方慕唇角的弧度。

    他心里那根线似乎崩断了。

    因为方慕看起来是真的对他的离开如释重负。

    他一直以为的帮忙和照顾,在方慕眼中或许只是累赘吧。

    陆清优没再说话,静静看了方慕一会儿抬脚离开。

    背影决绝而落寞。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方慕的笑容才收敛起来。

    江棠似乎从方慕平静的外壳下看到几乎被撕碎的灵魂。

    陆清优啊,你的心上人做了那么多年八面玲珑的特助,他最懂如何迷惑人了不是吗?

    “小希快醒了,我进去看看。”方慕轻声说。

    没等江棠回答就回了病房关上门。

    两分钟后,江棠听到了他压抑的低泣声。

    而另一个人背靠着电梯厅的墙壁也是泪流满面。

    他在用性命搏方慕的一点在意。

    陆清优按按眼角,眸里闪过一丝偏执。

    如果方希的手术成功,而他搭上这条命,方慕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方慕走不出田修给他的阴影,也始终为林白对方希做的那些感到痛苦,他没那么容易接受新的人,陆清优能够理解。

    让他和方希变成现在这样、险些毁掉他们一生的都是Alpha,方慕对Alpha所有的排斥都是应该的。

    可陆清优实在喜欢他太久了。

    喜欢了很多年,这份喜欢没有得到半分回应,如今他不想要了,他只想方慕看他一眼。

    愧疚也好,感激也罢,只要有那么一个瞬间,方慕的眼睛里没有痛苦和失望,没有踌躇和纠结,只有他。

    为这个瞬间,他愿意搭上命。

    高阶的Alpha一生顺风顺水,想学的知识看一遍就会,想追的梦想唾手可得,陆清优又是那种没什么征服心的,他对金钱地位没有兴趣,只对方慕有兴趣。

    人一生总有所求,要么自由,要么挚爱,要么物质。

    理想主义者愿为更好的未来倾尽所有,他也可以为他爱的人付出一切。

    没几分钟方慕就拉开了病房门。

    他没办法把江棠丢在门口不予理会。

    方慕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即便他情绪崩溃也还是习惯性去照顾别人。

    江棠扶住他的肩膀,抱了抱他:“不要总记挂别人,那样很累的。”

    方慕摇摇头:“我出去买点吃的。”

    他需要一个独处的机会,江棠没拦他:“去吧。”

    他走进病房,方希醒着。

    感觉有人在床边坐下来,方希的眼珠缓慢转动,看到江棠时眼眶一红:“我哥是不是又哭了?他怎么总是在哭啊?”

    所有人无助的时候都把江棠当成主心骨,桑颂是,谢柚是,方慕是,方希也是。

    “我真的很心疼他……”方希嗓音哽咽,“是不是我死掉了他才能去过自己的生活?”

    第171章 何不好事做到底

    “不是的,”江棠握住他的手,“阿慕不能没有你。”

    病床上的人泪眼婆娑地缓缓摇头:“我撑不了太久了,江棠,我求求你,认他当哥哥好不好?”

    江棠从他的哽咽中听出了痛苦,也许此时此刻,每时每刻,方希都在忍受着健康的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强迫每分每秒都在痛的人留下来是否也是一种残忍呢?

    可江棠还是说:“再坚持一下。”

    已经有人在为留下他而做出努力了。

    方希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花板:“你们都尽力了,我知道陆先生为了我砸钱给医院引进了很多新设备,还请了医疗团队……”

    他顿住,重重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衬得那根鼻氧管更绿了几分。

    “如果不是你们,我或许都没法活到现在……”方希似乎想要笑起来,可眼角弯了一下就有更多的眼泪涌出来,“我很想活着,很想陪着我哥……我哥太惨了,他要是有个健康的弟弟该多好啊……”

    江棠不会安慰人,只能紧握他的手,企图靠自己的体温给他一点力量。

    可他没有察觉他的手比方希的还要冰。

    “孩子不是清优哥的对吗?他俩最近怪怪的……”方希费力地抬手擦擦眼泪,转移了话题。

    因为他想起初见江棠时的感觉,怕自己过于消极会影响到江棠。

    可是已经影响到了。

    江棠的潜意识一直在刻意回避负能量,因为心理疾病的“从众性”,有人痛苦,他会因为无能为力而比那个人更加痛苦。

    体内的自毁因子在一点一点冒头,江棠眼前一片血红。

    “只是闹点小别扭,他们可以解决的,你不要太操心。”

    江棠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表面一切如常,内里却在悄悄溃烂。

    好在这种恍惚的感觉仅仅存在了几秒。

    方慕回来的时候,江棠和方希正在看动画片,江棠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方希端着一小碗果泥,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像两个幼儿园小朋友。

    方慕疲惫地扶住门框,用手机拍下这一幕。

    他鼻腔泛起酸意。

    这样的画面再过几个月就看不到了。

    两名护工从洗手间出来,一个端着盆,另一个带着橡胶手套,见到方慕他们憨厚地笑笑:“是方先生吧?快来坐,别站着了,多累啊。”

    方慕愣怔地应了声“好”。

    陆清优是真的不打算来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却高兴不起来呢?

    江棠傍晚要回学校,他确认那两个护工确实人很好,而且做饭好吃之后才放心离开。

    等电梯时陆清优从旁边楼道里走出来:“嫂子,需要我送你吗?”

    江棠摇摇头:“不用了。”

    “你……”他欲言又止,“别跟阿慕置气。”

    “我知道,嫂子你放心吧,”陆清优神色轻松,“我没和他生气,第一次信息素中和就在明天,医生说反应会很严重,我不在他身边省得他担心。”

    信息素中和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隔几天就要做一次,直到把陆清优信息素的攻击性降到最低。

    他等级高,整个过程需要数月时间。

    方希满打满算还剩下十个月时间,中和确实该尽早开始。

    江棠沉默地看着他,最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有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

    陆清优笑着点点头:“开车注意安全。”

    过来时医院停车场爆满,江棠把车停在医院后门外的计费停车位,上车前他扫了旁边提示牌上的二维码。

    付款之后才看见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他没点开看,一股脑儿全删了。

    然而下一秒又弹出了一条:「方哥,抬头。」

    夏凌倚着前面一辆车的后备箱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棠。

    他穿着身运动装,明明长了张清纯男大的脸,表情却是个阴暗批。

    江棠懒得理他,倒车出了车位,一个丝滑的右转掉头拐上机动车道。

    后视镜里,夏凌没有跟上来。

    然而一条街之后,一道人影突然从路边斜冲向大路上。

    一时间刹车声四起,喇叭声连绵不绝。

    江棠紧急刹车,车头已经顶到夏凌身上,那人不躲不避,暗红的眸紧盯着江棠。

    似乎在赌他会不会心软。

    江棠冷着脸倒车,打方向盘企图绕过他。

    夏凌笑起来,车头拐到他旁边时,他敲敲车窗。

    前面还有车,江棠一时间走不了,降下车窗没好气地问:“你要干什么?”

    “可以让我上车说话吗?”夏凌笑吟吟地看着后面的车,“方哥也不想影响到别人吧?”

    罂粟花在他身后摇摆,仿佛江棠不答应,夏凌就会攻击后面的人。

    “上来吧。”

    “好嘞。”

    夏凌坐上后座:“方哥你好像很紧张。”

    江棠没说话,下颌线紧绷。

    车子拐入一条车少人少的道路,江棠猛踩油门冲向道路尽头的绿化带然后一个急刹。

    惯性带着夏凌的身体撞到驾驶座椅背上。

    “有事说事。”

    “你可真冷漠,”夏凌摸摸自己曾被江棠刺伤的心口,“我没有恶意的,方哥。”

    后视镜里瞥见夏凌的笑脸,江棠一阵心烦意乱。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图片在他脑海飞速掠过。

    “下车。”江棠加重语气。

    “方哥,再来一次你选择了不救我,我有点伤心了。”

    江棠松开方向盘,语气平静:“我是真的后悔。”

    “我知道,”夏凌无所谓地笑着,“没关系方哥,你只是被那个Alpha蛊惑了而已,我不怪你。”

    罂粟花的气味在车厢内蔓延。

    夏凌说:“我来只是想提醒你,那个S级Alpha恐怕遇上点麻烦……”

    江棠心里一惊,骤然回过头:“把话说清楚。”

    “我能帮他,”夏凌说,“只要你求我。”

    “你去死。”

    “我死了可就帮不上你了,”夏凌依旧笑着,俊美的五官显得阴鸷,“你都不知道他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吧?”

    江棠确实不知道。

    但陆应淮是S级,一般人伤害不到他。

    夏凌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可是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慌。

    “前段时间你们应该找到一具Omega尸体吧?”夏凌想了想,又开始笑,“哦不,差点忘了,你们顶多是找到了他的骨灰。那只是个诱饵而已,姓陆的这次就是去处理那些杀人犯。可惜了……”

    江棠深深呼吸,心里的烦躁压抑不住,他下车重重甩上车门,又拉开后座的门,把夏凌扯下车,一拳怼在他脸上。

    夏凌被打得偏过头去,用手背蹭了下唇角的血丝:“方哥力气见长啊,他见过你这副样子吗?”

    什么样子。

    江棠瞥了眼车窗,上面映出他满是戾气的脸。

    “方哥,”夏凌逼近他,“跟我走吧,那个Alpha保护不了你。”

    江棠咬着牙,没废话,攥着拳头朝夏凌再次挥去。

    这次夏凌轻松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眸里一片疯狂扭曲的情意。

    “方哥,你根本就不是他看到的样子,为什么要喜欢他呢?你不是那种被Alpha三言两语就能骗走的人啊,”夏凌真的不明白,“他为你做过什么?你最难的时候他又在哪里?被李家那些人羞辱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享乐呢!这种富贵人家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少爷,你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的吗?”

    夏凌攥着他手腕猛地一拉,江棠就被他拽到了身前。

    夏凌看着那双浅色的眼眸:“你忘记李家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吗?你就不想报仇吗?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方哥。”

    江棠想起那些被欺凌的日子,心跳反而缓和了下来:“我不想报仇。”

    他珍惜现在的日子。

    他已经脱离了那个家庭,脱离了那些苦难,没必要再跟过去扯上联系。

    “哈哈哈哈哈哈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夏凌癫狂地笑起来,“你真就没想过他们明明来了雾渊,为什么迟迟不来找你吗?是我,帮你把他们抓了起来!你现在所谓平静的生活都是我为你创造的。”

    “你抓到了他们,”江棠掰开他的手,抑制住想吐的冲动,“何不好事做到底,帮我杀了他们?”

    “方哥想要借刀杀人?”夏凌笑嘻嘻道,“他们对你做的那些,你该亲自找回来才是。”

    “你要是有病就赶紧去治。”江棠拉开车门上车,然后迅速倒车调头。

    夏凌故技重施挡在车头前面。

    这条路上没有人,江棠又倒了几米。

    他可以直接倒出去,或者现在掉头空间也足够了,但江棠踩下油门直直朝夏凌撞去。

    夏凌没有要躲的意思。

    “疯子。”

    江棠嘟囔一句,油门没松,直接把夏凌撞到了绿化带里,然后顺滑地掉头离开。

    夏凌从绿化带里爬起来,抹了把脸上划出的血痕,手指捻了捻,有些意犹未尽。

    江棠的皮肤光滑的触感似乎还凝在他手上。

    他没想过江棠会真的撞他,但这确实又是李方能做出的事情。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随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心情愉悦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破坏了xx路的绿化带,请问需要到哪里交罚款?”

    第172章 乖宝:干脆洗了蒜了

    江棠尝试给陆应淮打电话,意料之中没人接听。

    头脑一阵阵发晕,江棠感觉自己要是强撑着开车很可能出现意外。

    这里离家很近,他当即决定先不去学校了。

    把车停好时江棠眼前漫上的黑暗挥散不去。他闭眼靠在驾驶座缓了一会儿,想要再给陆应淮打个电话。

    转念一想接通的可能性不大,但要是陆应淮有时间了,看到手机上他打了好几遍的电话,可能会以为他有急事。

    会担心的。

    于是他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哥,我想你了,你还没跟我报平安呢。」

    信息发出的一瞬间江棠鼻腔一酸。

    是真的想他。

    手机从无力的指尖往下滑,江棠惊醒般心悸,下意识把它握住,手却使不上力气。

    两小只从车后座飘过来,围着江棠一顿贴贴。

    “他平安吗?”江棠轻声问。

    两小只动作一致地点头。

    江棠放下心来,把两小只抱在怀里。

    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迸出一串串金星,江棠疲倦闭眼。

    昨晚没怎么睡,可能休息不太足。

    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江棠并不知道,醒来时过了一个多小时。

    两小只又消失了。

    眩晕稍微好了些,但耳鸣使得头更痛了。

    江棠攥着车钥匙下车,拖着沉重缓慢的步伐走向电梯。

    刚进家门,家里的灯一瞬全都亮起来。

    一切都是熟悉的,江棠有了些安全感。他游魂儿一样“飘”向电梯,去了主卧。

    大落地窗映着城市夜色。

    江棠扑到床上,没有力气躺好,两条细瘦的小腿还在床外。

    他就这么趴了一会儿,睡不着。

    脑袋很晕,想吐,眼前又是熟悉的黑雾,任谁看都是分分钟就能昏过去的状态,但是睡不着。

    他又撑起身体,打开衣橱,挑了件陆应淮的衬衫抱着。

    床太大了,只有他一个人睡,没有人抱,没有安全感。

    江棠抱着衣服从滑梯滑下去。

    彻底没力气了。

    眼睛不受控制地阖上。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江棠却没有精力把它拿出来看一眼了。

    「宝宝,我也想你。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明早就能回去。」

    翌日一早陆应淮风尘仆仆地赶回集训基地,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己宿舍的门。

    这次任务找到了荆山纵火的人,已经成功制服转交给警方。他们对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陆应淮直觉这事没那么简单,但后面的事情不需要他去管。

    只是对方团伙里居然有两个S级Alpha。

    好像一时之间S级不再是“时尚单品”,反而烂大街了。

    他带了三四个A级过去,被那群人阴了,受了点小伤。临回来时路过一家清早刚刚开门的花店,为江棠买了一束花回来。

    花店没有冰凌花,他买了一束黄玫瑰。

    花店老板说黄玫瑰花语是“纯洁的友谊”。

    但S级Alpha很难被大众一致认定的事物所绑架。

    花语也好,寓意也罢,都是人赋予它们的。没有人求证过花是不是也这样想。

    这束花很漂亮,陆应淮觉得江棠会喜欢,所以就买给他。

    他的出发点如此简单。他不在乎花不花语,只在乎江棠喜不喜欢。

    然而宿舍内空空如也,江棠不在。

    “回来了?”顾惊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家小朋友请假了,但他只请到昨晚,人却没回来。”

    “请假?”陆应淮把花放在桌上,打电话给陆清优。

    江棠一个人,如果请假应该是去医院了。

    果不其然。

    “嫂子傍晚说要回学校就走了。”陆清优刚刚做完信息素中和,声音怏怏的。

    “他没回来。”陆应淮说。

    “什么?我应该送他回去的,”陆清优声音拔高几度,“哥你先别着急,可能嫂子……”

    他说不出别的可能性。

    因为江棠很乖,又有点认死理。

    所以说了回学校,应该不会乱跑。

    “嗯,我回家看看。”陆应淮的声音很镇定。

    可离开时飞飙的车速昭示着他没那么平静。

    他步履匆匆回家,连门都没顾上关。

    好在家里的冰凌花信息素及时安抚了他躁动的神经。

    江棠在家里。

    陆应淮放下心。

    根系贴地蜿蜒,顺着门一路向上卷住门把,把门关上了。

    陆应淮看到了睡在小狗池里的乖宝。

    怀里还抱着他的衣服。

    “怎么这么可爱。”陆应淮嘟囔一句,走过去,从小狗池里“捞”出江棠。

    手指触到江棠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烫得惊人。

    江棠本能地往陆应淮身上贴,被抱起来之后在陆应淮怀里蜷成一团。

    汗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粘在额前,鼻尖还在渗出汗珠,双颊泛粉。

    “宝宝,宝宝?”陆应淮柔声喊他,语气略微焦急。

    “哥哥……”江棠没醒,嗓子都烧哑了,迷迷糊糊间知道陆应淮回来了,声音委委屈屈的,“抱……”

    “抱着呢。”陆应淮路过医药箱,找了个退热贴单手给江棠贴上。

    退热贴刚贴上去凉凉的,江棠有些烦躁,想伸手撕掉。手指被陆应淮拦在半空,又抓过来吻了一下。

    得到亲亲的江棠瞬间就乖了。

    陆应淮拥着他,鼻尖亲昵地蹭蹭他的脸颊,大掌温柔托住江棠的后脑勺,薄唇贴上他的腺体。

    宝宝不知道烧了多久,人都烧晕了,陆应淮哪还能顾得上不让标记的狗屁规定。

    信息素注入体内,太久没标记了,江棠疼得呜咽一声就没了动静。

    标记结束了他又哼哼唧唧的,好像在不舍。

    “渴了。”怀里安安静静睡着的小朋友突然冒出一句。

    陆应淮抱着他单手倒水。

    怎么说江棠也是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人,他抱起来就跟抱了个玩具似的。

    “宝宝喝水了。”

    江棠这会儿又闭紧嘴巴,十分不配合。

    遇见江棠之前陆应淮从来没有如此大的耐心,换了别的人,他就问一句,接下来对方渴死他都不带管的。

    但这是江棠,他不配合,陆应淮就一句一句哄着。

    有了标记退烧很快,江棠又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黏哒哒的。

    陆应淮没有半分嫌弃,就觉得江棠怎么样都好都可爱。

    又乖又香。

    显得他像个变态一样恨不得把江棠舔一遍。

    江棠这觉睡到了下午,好在完全退了烧,睡得还算安稳。

    他是饿醒的。

    本就平坦的小腹瘪下去,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睁开眼睛,其他的感官跟着醒来,他闻到了饭香味。

    一时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坐着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在家里。

    身上干净清爽,衣服被换了一套。江棠惊喜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又被人抱住稳稳放回沙发上。

    熟悉沉稳的冷杉气味包裹着江棠,小恋爱脑支棱起来,抱着陆应淮的腰不撒手。

    跟个小挂件似的。

    陆应淮声音含笑:“宝宝,再不松开我粥就要糊了。”

    江棠这才从冷杉味中闻出饭香来:“你做的?”

    “嗯。”

    江棠狐疑地看向厨房,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黑烟,也没有雪花。

    但他对陆应淮的技术不太放心,穿上拖鞋去厨房查看:“你可别把厨房又……”

    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厨房内很整洁,所有东西都在原位,只有灶上的砂锅在煲着粥。

    浓郁的香味从里面飘出。

    虾仁粥咕嘟咕嘟冒泡,爱人在身侧催他去洗手,这种平静幸福的场景是以前江棠想都不敢想的。

    夏凌还撺掇他报仇。

    他怎么可能从这梦境一般的幸福中抽出时间去面对他厌恶的人呢。

    见他发呆,陆应淮关了火,牵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把他拉去洗漱台边,大手把江棠骨节分明但掌心软软的手包在里面,温柔穿过他的指缝。

    “还难受吗?”陆应淮边帮他洗手边问。

    江棠小时候都没有过这种待遇,陆应淮是真的把他当小朋友养。

    于是江·小朋友·乖宝宝·棠精神十足道:“不难受了,可以一顿打趴三个Alpha!”

    陆应淮轻笑了下。

    江棠从镜子里看见那个笑。

    他的脸可疑地红了,尽量不着痕迹地并紧双腿,嘟囔道:“又勾引我。”

    陆应淮没听清:“嗯?”

    “没,”江棠不好意思说他又被陆应淮歹毒地撩到了,“我饿了。”

    他真不是一点定力没有!

    他只是有点恋爱脑。

    谁让那个人是陆应淮呢?

    “好,”陆应淮宠溺地看着他,仔细帮他擦干手,“带宝宝去吃饭。”

    江棠挣扎着不让他抱。

    就在陆应淮妥协,不打算继续抱他的时候,手背不小心隔着裤子蹭到了……

    江棠的脸瞬间红透,现在要给他个地缝让他钻,他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要不……

    江棠看了看窗户。

    干脆跳下去人生重开算了。

    果然,耳边是某人的憋笑声:“宝宝不是饿了吗?怎么在这儿升旗呢?”

    江棠好想逃,但他逃不掉。

    他转身把脸埋进陆应淮怀里,声音闷闷的。

    “你别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陆应淮摸摸他的头发。

    但两人贴得很近,陆应淮的胸腔还在小幅度颤动。

    江棠更郁闷了:“要不你还是笑出声吧,你憋着笑我也能感觉到。”

    “真不笑了,”陆应淮说,“走吧。”

    江棠哪敢动弹。

    他怕一动他拿枪指着陆应淮的感觉会更明显。

    有时候真的想死。

    “没关系,宝宝喜欢我,我很高兴。”陆应淮还是抱起了他,“先吃饭,吃完饭帮帮你,好不好?”

    江棠整个人都要熟透了。

    遇见陆应淮他脑子就短路,闻言接了句:“我哪有那么持久啊?”

    陆应淮:……

    江棠:!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还是洗了蒜了。

    第173章 姚羽书被劫走

    这次就跟点了陆应淮笑穴一样,盛饭的时候他在笑,坐下吃饭了还在笑。

    一开始手托着腮看着江棠笑,后来可能忍不住了,干脆捂住了半张脸。笑得肩膀不断颤抖。

    江棠小脑瓜冒烟地低着头,那磁性的笑声环绕着他。

    陆应淮是不是故意压了一点声音?江棠混乱地想,他肯定是故意的。

    这事解决不了饭是吃不安生的。

    所以江棠小步蹭到陆应淮身边:“哥……”

    还在纠结怎么开口,人就被打横抱起来。

    陆应淮腿长,上个楼梯也就几大步的事儿。

    十几分钟之后江棠又被抱下来,嘴里咕哝:“我果然不太持久。”

    陆应淮笑得停不下来,还挺人道主义地企图安慰江棠:“宝宝没有不持久,研究表明正常男人的时间……”

    “你别说了!”江棠臊得想死,他当然知道一个正常男人的时间。

    他只是不能理解都是男人,凭什么陆应淮可以翻来覆去折腾好几个小时,而他为什么一见陆应淮就跟发情小狗狗似的。

    陆应淮好看的桃花眼弯着,宠溺地道:“好好好,不说了。”

    解决了发情小狗的问题,江棠才发觉自己快饿晕了。

    也是,他本来就是被饿醒的。

    出乎意料地,面前的虾仁粥卖相很好。

    粥很稠,每一粒米都被煮得软烂,里面加入玉米粒和香菇丁,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棠连吃了三碗。

    再抬头时陆应淮面前的碗空了一半,正目光柔和地盯着他看。

    江棠瞬间感觉自己饭量好大,像一头小猪。

    “……我饿了。”

    “我知道,”陆应淮说,“还要吗?”

    跟自己的Alpha还矜持个屁,再说陆应淮煮的粥真的很好喝,于是江棠点头:“还要。”

    陆应淮又给他盛了一碗。

    “哥,你会觉得我饭量很大吗?”

    陆应淮看着盛满粥的小白瓷碗,心想江棠对饭量大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巴不得你多吃点儿。”

    那么瘦,明明在好好养了,却还是不长肉。

    可怜兮兮的。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只请了一天假……”

    “明早再回,我跟顾惊墨说了,”陆应淮把餐桌收拾了,洗了手摸摸江棠的额头,“累不累?想出去玩还是上楼休息?”

    江棠昨晚就开始发烧,陆应淮回来的时候已经烧了好几个小时,现在退烧了还有点没精神:“要抱抱。”

    陆应淮依言抱着他,江棠讲条件:“抱着我睡,不准松开。”

    “好。”

    发烧的时候做了很多梦,梦见陆应淮受了伤他却帮不上忙,急得团团转。

    好在陆应淮好好的……

    江棠想起夏凌的话,倏然睁开眼睛:“哥,你受伤了吗?”

    陆应淮没打算告诉他,以为能把这事混过去,此刻看着小孩儿着急的神色,他只能承认:“一点小伤。”

    “我看看。”

    陆应淮掀起衣服,下腹部缠着几圈纱布 只能看出隐约的腹肌轮廓。

    “被刺了一刀,不深,不痛的。”陆应淮云淡风轻地把衣摆放下,“宝宝别担心。”

    江棠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人,交给警方了?”

    “没有。”陆应淮实话实说。

    江棠眸底亮起冰冷的光。

    夏凌或许知道那群人的身份,他想要去亲手……

    “没交给警方,”陆应淮安抚地亲吻江棠的额头,“他被注射了药物,无差别伤人,被我击毙了。”

    江棠眨眨眼睛,安心了。

    冷杉信息素带着安抚的意味很快把江棠哄睡。

    翌日一早回了集训基地,顾惊墨担忧地看着江棠,对陆应淮道:“他真的不用多休息几天?”

    江棠沉声:“不用。”

    顾惊墨看着对方和秋岱极为相似的脸微微出神,半晌挥挥手示意江棠归队。

    今天是Omega班的体检日,江棠现在过去刚好能赶上。

    “你似乎很关心我家小朋友?”

    陆应淮从来没听过顾惊墨关心任何人半句。

    “他太像秋岱了。”顾惊墨叹了口气。

    秋岱。

    这名字有些耳熟。

    “你还记得你腺体受伤那次爆炸事故吗?秋岱就是你救出来,又跑回火场的那一个。”

    当年的记忆瞬间回归陆应淮的脑海,但当时所有人都脏兮兮的,不,即便干干净净他也注意不到这些人都长什么样子。

    但此时,一个不成型的念头从陆应淮脑海里冒出。

    江棠有没有可能真的不是江家的孩子?

    陆应淮马上拨通了一个号码。

    江丞言沉默地听完了陆应淮的推测,咆哮道:“不可能!小棠肯定是我弟!除了他,我不能接受任何别的弟弟。”

    很快那头就多了个清润的男声:“你在发什么疯?”

    江丞言咕咕哝哝地把事情跟盛星竹说了一遍。

    这头的陆应淮非常果断地降低了听筒音量。

    果然。

    那边爆发了二次尖锐爆鸣,盛星竹崩溃道:“别啊,我不想给江子昂那头蠢猪当嫂子呜呜呜……”

    但闹归闹,正事还是要办的,于是江丞言道:“拿到江玄夫妇的头发不算难,但我有个条件。”

    “放。”

    “就算棠棠不是江家人,我也得是他哥。因为严格意义上说我也不是江家人……”

    “你身上有江家的基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江丞言:“删好友吧,以后漂流瓶联系。”

    陆应淮非常懂得尊重别人的意愿,当即准备删掉江丞言。

    “等等,你个狗,”江丞言预判陆应淮真的能做出删好友的事情,忙喊了一句,“小心你弟,他最近有些可疑。”

    “嗯,我会转告清优你觉得他有些可疑,挂了。”

    “谁说清优了?我说陆丹臣。”

    “我和看家狗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和他称兄道弟。”

    江丞言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马上发了个问号给陆应淮,换来的果然是个红色感叹号。

    “真狗啊,”江丞言叹道,“难为阿瓒和非承了。”

    下午江棠的体检报告就被送到了陆应淮那里。

    彼时陆应淮正在拿车厘子投喂江棠,把江棠喂得像个腮帮鼓鼓的小仓鼠才停了手。

    谢瓒把报告丢在陆应淮的桌上,手指还没碰到车厘子就被陆应淮一掌拍开。

    谢瓒甩着被拍疼的手嘶嘶吸气,旁边传来时非承猖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跟江棠抢吃的你不要命了吗?我敬你是个勇士。”

    身旁还有个软乎乎的笑声,很轻。

    谢瓒转过头,露出了被背叛的神情:“小柚子,你也笑我!”

    谢柚跟桑颂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人抱着一小盆车厘子,闻言拿了一颗送到他嘴边:“我没、笑你。”

    他似乎想忍住,但最后只是嘴角颤了颤又笑出声儿:“好吧,是在笑你、补偿、你。”

    他又抓了一把车厘子塞给谢瓒,认真道:“棠、给我留的、你不能、抢他的。”

    “知道了,”谢瓒把谢柚塞给他的车厘子放回小盆里,温柔道,“你吃吧。”

    江棠的体检报告除了体重那一栏后面标了个“偏瘦”以外,别的一切正常。

    陆应淮不由得转头看着他的宝宝。

    刚把江棠接回家的那个雨夜,那时江棠漂亮的小脸肤色暗沉,一看就贫血又缺乏营养。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

    那时的江棠不会笑,难过了也不哭,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

    此刻的江棠端着车厘子,笑意盈盈地听着桑颂讲八卦,眼角眉梢都是被精养出的温和细腻。

    专属于他的漂亮小Omega啊。

    但是陆应淮发现他的小Omega胆子越来越肥了。

    事情起因是第二次实践活动随机分组,依旧是四人一组,但江棠匹配到了姚羽书和Omega班里另外两个比较内向的Omega。

    这次实践活动的内容是“模拟战场”角色扮演,在SA谈好的场地,一组负责绑架和转移人质,另一组负责解救。

    江棠那组抽到了解救人质。

    但人质又好死不死的刚好是江子昂。

    临出发时江棠跟陆应淮说:“我真不想救他。”

    陆应淮知道他说气话,揉揉他的头发玩笑道:“可以故意输给他们。”

    这次陆应淮不能跟着,但他作为实践之前的战术指导需要全程通过电子屏分析学员的战术漏洞回来后进行复盘。

    姚羽书什么忙都没帮上,好在也没有作妖拖后腿。反而是另外两个腼腆的Omega足够沉着,和江棠配合完美。

    江棠作为队长带着整个小组三拖一赢对面三A一O赢得半点悬念都没有。

    全程历时两天一夜,结束时江棠和队友击掌庆祝,一起走出场地,转头精准看向微型摄像头,露出少年策马扬鞭般的微笑。

    屏幕前的陆应淮也跟着笑起来。

    “啧啧啧,”时非承酸溜溜道,“你瞅你没出息的样儿。”

    陆应淮点了几下键盘,另一个屏幕上出现桑颂高清的侧脸,瞬间吸引了时非承的注意力。

    陆应淮轻松靠在椅背里,反唇相讥:“你有出息。”

    意外就发生在这一两分钟里。

    另外两个Omega和江棠一起,姚羽书先走了。

    摄像头拍不到的位置,姚羽书尖叫一声,然后就是汽车引擎渐远的声响。

    江棠表情微变,从还在发愣的另一队Alpha的手里抢过机车的钥匙,直接追了上去。

    “借一下,谢谢。”

    他是不喜欢姚羽书,但在回到集训基地之前姚羽书都算是他的队员,他不可能冷眼旁观。

    第174章 跟他们同归于尽啊

    江棠眼睛盯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单手拿过挂在车把上的头盔戴上,转动油门。

    车子轰鸣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窜出去不出十秒就不见了踪影。

    跟江棠一组的两个Omega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Omega脸色发白,实践活动时的冷静全然不见了:“怎么办?你们有陆队联系方式吗?快!”

    “手机还没拿回来怎么打电话啊!”另一队的Alpha神情也变得紧张,“我那车不好骑,他一个Omega……”

    根本无法想下去。

    还是柳橙反应快一点:“快回基地。”

    这次实践是他们自己开车来的,虽然开的是个破面包车。

    此刻他们宁愿江棠是开这辆面包车去追,追不上起码出事的可能性也不大。

    “我那车刹车不太好用,”骑机车来的Alpha急得不行,“只能骑很慢。”

    柳橙听了这话心又凉了半截。

    江棠刚才追出去的速度少说也得七八十迈了。

    “这鬼地方一个活人都没有,连电话都借不着,”另一个Omega心慌起来就忍不住碎碎念,“为什么我反应那么慢,能拦住江棠也好啊。”

    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从姚羽书被带走到江棠夺走钥匙总共也就一两分钟时间,事发突然,令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可要说这是正常的,为什么江棠能够做出反应?

    这比在竞技场上被江棠按着打更让Alpha们感到挫败。

    江棠不会恃强凌弱,他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学校里大部分Alpha对他印象都很好,跟江棠交手的过程中能够发现自己的不足,也能从江棠那里学到很多。

    更有不少人因为江棠的出现而对自己过往看轻Omega的愚昧做出了反省和改变。

    没人希望江棠出事。

    除了后座被所有人忽略的江子昂。

    跟其余六人的紧张担忧相比,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窝在最后排角落里,抱着膝盖蜷缩地坐着,唇角却轻轻挑起。

    他还怕江棠不上钩不能一箭双雕。

    是他高估了江棠。

    姚羽书曾经是怎么对江棠的,江棠这么快就忘了?

    江子昂心里冷嗤一声。

    真贱啊。不过也好。

    那辆机车有问题,江棠最好能死在路上。就算死不了,他也早就安排了人等着。

    这个世界上想要江棠死的不止他一个,这就是他最大的赢面。

    陆应淮只是个S级而已,他又不是真的天神。如今的社会,最不缺的就是S级。

    一想到过了今晚就再也不用看见那张令人火大的脸,江子昂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他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谢柚总有落单的时候,还有那个嘴贱的桑颂……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狐疑道:“你怎么了?”

    江子昂抬起因激动而发红的脸颊,挤出两颗泪水:“我担心江棠,他可是我弟,我们再有什么矛盾我也是关心他的。”

    关心他死了没有。

    问话的是个Alpha,不了解江子昂和江棠之间的恩怨,还想着安慰两句,前排的柳橙不屑道:“你在放你****的狗屁!”

    Omega班曾经不受重视,大家对他们的印象都是温柔腼腆的,这么猛然听见Omega骂脏话,第一感觉不是“Omega怎么能这么做”,而是觉得还挺带劲儿的。

    Omega的身份不该成为他们的枷锁,捆绑住他们只能温和、内敛、识大体。江子昂能在这装模作样,柳橙就可以狠狠骂他。

    本来就着急,他还在这装。

    看到就烦。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柳橙都想给江子昂俩大比斗。他要是没见过江子昂看着江棠时眼睛里都要溢出来的恶意,可能还会信他一两分。

    这辆面包车也旧了,速度根本提不上去,这几分钟还没开到第一个路口。

    场地临近城郊,别说人了,就连鬼影儿都没一个。

    “不行我下去跑吧,”一个Alpha拉开车门,“我走旁边小道看看能不能遇到人。”

    “去吧,”开车的Alpha减缓车速,“借手机打给总部。”

    现在人根本不会主动记号码,手机不在身上,没法打郑则的号码。好在SA总部的电话网上就能查到。

    柳橙坐在副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江子昂。

    或许是为了不露破绽,江子昂开始闭上眼睛假寐。

    行驶了近十分钟,开车的Alpha说:“我好像听见了引擎声,有车过来!”

    柳橙瞬间打起精神,他听不见,他的听觉没有Alpha那么敏锐。

    果然,没过一分钟两道车灯转了过来。

    不止是一辆车!

    “是陆队!”Alpha惊喜道。

    “快,迎过去!”

    夜幕下几人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柳橙跟陆应淮说明情况的时候,谢柚跟着谢瓒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

    他目标明确,拉开面包车的中门伸手把江子昂拖下车狠狠掼在地上:“是不是,你干的!”

    江子昂惊恐蹬着地往后挪了几步:“不是我!我怎么敢!”

    “你有、什么、是不敢的。”谢柚一脚踹在他胸口。

    江子昂没想到他下脚那么重,痛得闷哼一声,身体蜷缩起来。

    “真…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应淮听完柳橙的话,沉着脸扫了江子昂一眼,转向谢瓒:“我去追,你们调北面所有路段的监控。其余人回基地。”

    “让我们一起吧,”柳橙道,“或许能帮上忙。”

    陆应淮甩上车门,丢下一句:“随你们。”

    江棠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机车上还没安装定位系统。

    陆应淮释放出信息素,强大的Alpha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光球出现了。

    坏消息是光球在他身边。

    陆应淮很清楚他和自己的信息素具象化光球处于互相嫌弃的状态,如果不主观召回,光球是呆在江棠身边的。

    它们出现在自己身边就意味着——

    他和江棠的标记彻底失效了。

    不同于暂时标记,永久标记更多是建立在精神上的,而现在,陆应淮无法感知到江棠的位置。

    他探寻不到空气中的冰凌花香。

    而且这标记很可能是刚刚才彻底消失的。

    赶来的路上光球还在跟着江棠,后来就渐渐感觉不到了。

    所以他才追到这里。

    标记是多久前消失的?一分钟前?两分钟前?

    陆应淮只觉得胸膛空了一块,血液稀里哗啦乱淌,明明是三伏天却不断有寒风灌进去,又冷又痛。

    痛到他攥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

    找不到棠棠了。

    陆应淮被恐惧淹没,呼吸发颤,浓度极高的信息素发疯一般在车厢内涌动,冲撞得车窗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找不到他。

    感觉不到他。

    重生之前陆应淮很少有心慌的感觉。

    而此刻他焦虑、不安,心脏明明像是早被人拽出了身体,却还在痛。

    他的乖宝也会感受到标记彻底消失那一刻的绝望吧?

    他不在身边,江棠怎么办啊?

    乖宝会不会害怕?

    他要尽快找到江棠,姚羽书是死是活陆应淮不在乎,他只要江棠平安-

    江棠很快就看到了那辆车的尾灯,转弯时他松油门降速,下一秒发现刹车几乎完全失灵。

    不刹车速度降不下来,然而刹车闸握到最紧也毫无效果。

    前刹后刹都用不了。

    可路口近在眼前,江棠闭了闭眼,倾斜车身漂移过弯。

    身后扬起一人高的沙尘,稍有不稳江棠便可能摔下来,不死也残。

    最稳妥的做法是现在趁这条路没有人完全不加油门等速度自然降下来,然后弃车等救援。

    可是来不及了。

    江棠听见身后也传来轰鸣声,明显是冲他来的。

    前有豺狼,后有追兵,他就一个人。

    停下来就会落入后面那些人手里。

    继续前行……

    江棠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不确定这两伙人是不是一起的,但无论他前行与否,最终都会被后面的人追上。

    可要他在这等着束手就擒,他也做不到。

    江棠没有犹豫,加速继续追前面的车。

    这条路逐渐奔向出城的方向,两边栏杆外都是树林,没有别的小道。

    路灯昏暗,像极了他救出桑颂的那一晚。

    不该为了一时的责任心就追过来的,江棠心想,他太冲动了。

    尽管这种冲动的来源是对自己的自信。

    他肯定自己能追上前面那辆车,也确信能摆平车上的人。但他没想过后面路上还埋伏了人。

    这不是意外,这是有预谋的。

    救人是他的本能,但他现在后悔了。

    以前他可以救夏凌,也可以拼了命救桑颂,那时候没人在乎他,他也不想活,他巴不得自己死掉,可现在有人等他了。

    陆应淮会担心的。

    就在江棠开始后悔的那一刻,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被抽离了。

    江棠一愣,下意识感受了下侧颈的标记图腾。

    没有了。

    沉淀在他身体里的冷杉和海盐信息素不见了,江棠无法感觉到陆应淮。

    标记消失了。

    他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没有信息素建立的联结,陆应淮找不到他。

    江棠眉眼压紧,紧盯前方的道路,把油门轰到底,速度已经达到了一百七十迈。

    这或许是注定的。

    算算日子,从陆应淮接他离开江家那天,到今天,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整四个月。

    标记又刚好这个时候消散。

    或许预示着彻底的离别。

    那么……江棠眼里闪过疯狂,车速硬生生提到一百九十迈。

    还怕什么,跟他们同归于尽啊!

    第175章 等不到哥哥的夸奖了

    摩托车如同利剑划破寂夜呼啸而去,江棠口中的血腥味一秒重过一秒。

    几乎每一次转弯他都没有减速,轮胎与地面摩擦迸发出火花。

    终于,所有的道都汇入一条笔直的路。

    这路不算宽,来往两个车道,边上没有非机动车道。

    路灯隔老远才有一个,泛着幽暗的橘色光。

    前车司机不断看向后视镜,面上的笑容疯狂而扭曲:“新的猎物胆子挺大,我喜欢……”

    副驾驶哈哈大笑:“你喜欢有什么用?抓来又不是给你享受的。”

    后排的姚羽书被绑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堵住,跟身边人对视了一眼。

    恰巧此刻经过了路灯,昏暗的灯光透进车里短暂照亮了另一个被绑的Omega的脸。

    竟赫然是谢逸思!

    他从学校出来就莫名被绑上了车。

    和姚羽书上车后就使劲挣扎再到失去力气面露绝望相比,他要镇定许多。

    谢逸思的嘴也被人拿胶布牢牢封住,他平静的目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场景,眼底一片死寂。

    前几天他和陆不凡大吵了一架,这几日一直住在学校里,今天想通了,想要回家看看。

    说是家,其实就是陆不凡的房子。

    谢逸思想着,他闹什么脾气呢?陆不凡根本就不在乎他。

    他永远取代不了安筝的位置,也并不想要取代。他只想得到陆不凡的一点感情,是对安筝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都可以。

    想到这里,谢逸思眸中漫上一股哀伤。

    陆不凡对他不是全无感情的,毕竟他后颈是安筝的腺体。

    可即便他有安筝的腺体,陆不凡也不愿给他永久标记。

    他知道陆不凡一直在恨,恨他夺走了安筝的腺体,害安筝走的时候不是完整的。

    陆不凡宠他、对他好,不吝啬金钱和温柔,全部都是为了那枚腺体。

    可是陆不凡大概不知道,没有永久标记,他和这个腺体都活不了太久了。

    算了。

    儿时为着家里的期望努力学习,品学兼优,被逼着学这学那,成为家里吹嘘的资本。

    长大后为了陆不凡的青睐和家里决裂,进入安筝工作过的学校教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声乐。

    他好像一直没为自己活过。

    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跟陆不凡断了吧。

    如今他身心都在枯萎,他想陆不凡大概不也想见到安筝的腺体老化吧。

    他不想活久一点,他突然觉得陆应淮说的是对的。

    他不亏欠安筝,也不亏欠陆不凡。

    他不想“弥补”自己没犯下的错了。尽心尽力当了几年舔狗,他也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笑话他的。

    累了。

    不过……

    或许没法活着回去了。

    人生路总是有终点的,在哪里停下来对谢逸思来说没有区别-

    摩托车渐渐和这辆车平行,江棠单手摘了护目镜已经破裂的头盔,劲风迅速把头盔从他指尖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额前的发全部被风掀起,露出江棠凌厉的侧脸线条和清晰的下颚。

    谢逸思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车速……江棠是骑摩托追过来的?

    他又转过头看了看姚羽书,心想自己记错人了吗?

    还是江棠真的善良到这个地步?

    其实不是的,在姚羽书被拉上车的那一瞬间,江棠看见里面还有人。

    是他眼熟的。

    他追过来是想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谢逸思。

    如果他想救姚羽书,他会选择先回基地跟其他人一起制定确切可行的方案。但谢逸思有可能被劫持,江棠必须亲眼确定了才行。

    凭心而论,他和谢逸思的接触虽不多,但他承了谢逸思很多照顾。谢逸思对他很好,在他出现之前,对陆应淮也很好。

    这才使得江棠无法冷眼旁观。

    如果他今天必须死在这里,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像当年救出桑颂那样救出谢逸思。

    没了头盔的遮挡,江棠几乎被大风打得睁不开眼睛。

    好在这条路笔直,他方向感也好,闭着眼睛开直线是没有问题的。

    谢逸思感觉到车身的晃动,他心里暗叫不好。

    江棠,危险!

    可他的嘴被封住,根本说不了话。

    原本随遇而安的心态因为江棠的出现而改变,谢逸思开始到处张望有没有能割开绳子的东西。

    这辆车正企图撞向江棠。

    谢逸思闭上眼。

    别说根本找不到工具,就算找到了也来不及。

    陆应淮在哪里?陆不凡又在哪里?

    他们姓陆的……

    谢逸思从未责怪过陆不凡,除了此刻。

    他的死活不重要,但是江棠有危险啊!!

    江棠自然发现了身旁车的动作,对方甚至不需要真的撞到他,只需要靠近他一些,摩托车周边形成的狂风就足够把他掀翻。

    这个时间根本来不及躲避。

    谢逸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哪怕觉得自己会被杀掉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果然,江棠连人带车都不受控地撞向旁边的护栏。

    江棠!!!

    谢逸思心中呐喊,目眦欲裂。

    要结束了吧。

    江棠的脸色越发苍白,纤瘦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脆弱。

    快结束了,哥。

    来不及和你道别。

    哥,我总爱逞强,是你过于惯着我了。

    我救不出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那年骗桑颂说有人等我,后来真的有人等了。

    或许老天听得见我的愿望,只是许愿的人太多了,需要排队。

    现在也可以许愿吗?

    江棠有些混乱地想着。

    他感觉自己和车子都被一股巨力推着。恍惚之间他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把车飙到近二百迈对人体会造成的损害可想而知。

    似乎喉管、鼻腔到处都充斥着血液的味道。

    老天的规则是什么?

    要救人才能许愿吗?

    那么临死之前,他还有一个愿望。

    千钧一发之际,江棠竟腾空而起。

    下一秒那辆摩托撞上护栏,当场迸出无数碎片。看似无坚不摧的钢架都被削烂。

    江棠浑身裹着金黄色的光芒,落在车子引擎盖上。

    他双手支撑单膝跪着,缓慢抬头,对上副驾驶的眼睛,露出一个惨白到几欲疯魔的笑容。

    司机不断转动着方向盘,企图把他甩下去。

    江棠透过前挡风玻璃,在昏暗里看到谢逸思的脸。

    确认了,是谢逸思。

    所以要救他。

    谢逸思看见江棠鼻子下面有暗色的液体缓缓流出,又被江棠随便一蹭。

    车头晃动剧烈,江棠却稳稳蹲在上面。

    他脱下上衣把右手包了起来,看见车里的谢逸思焦急地冲他摇头。

    江棠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不知何时被血染成红色,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疯狂得令人胆颤。

    光脚不怕穿鞋的但怕比他们更不要命的。

    司机恐惧地看着江棠,声音发颤:“怎么办?”

    “减速……减速!”副驾明显也慌了,“等后面的兄弟赶过来……”

    “砰”一声巨响。

    司机下意识躲避江棠隔着玻璃挥来的一拳,猛打方向盘。

    玻璃居然承不住一个Omega的一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然而江棠被惯性猛地甩了下去。伴随着一道蓝色的光。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边又没说非得要活的,压过去算了!”

    谢逸思:!!!

    他重重撞向驾驶座。

    “Cao,认识是吧?”司机骂了一句,“想去地下陪他你就继续动弹。”

    谢逸思绝望地闭上眼,再一次重重撞过去。

    他帮不上忙。

    司机在掉头了,他们要从江棠身上碾过去。

    谢逸思看到后面路上趴着的那一小团人影。

    可能是昏过去了。

    怎么办?!

    车子渐渐逼近,地上的江棠动了动。

    他面前有喷溅的血迹,是摔下来时吐出去的。

    浑身都疼。

    眼前白茫茫的。

    可是不行。

    他要一个许愿的机会。

    所以谢逸思得平安。

    冰凌花信息素从未如此具有攻击性。

    薄冰铺了一路,车胎打滑,整个车子都无法控制地原地旋转起来。

    薄冰还在蔓延,后面追来的车辆车胎一滑,转了个圈,然后撞在了一起。

    刹车声、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们车速都不慢,这么撞在一起非死即残。

    江棠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静静地笑。

    一簇簇小黄花破冰而出。

    没有了信息素的羁绊,陆应淮感应不到江棠。

    不能赌,赌错了路或许就来不及了。

    他索性释放出所有的信息素,冷杉根系裹挟着冰霜顺过每一条路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江棠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强迫自己提起精神。

    哥,我可能见不到你了。

    但是……

    江棠默默许下自己最后的愿望。

    让陆应淮忘了我吧。

    让他向前走,去爱别的人。

    爱一个值得被爱、不逞强的、命长的Omega。

    最好不是S级。

    不管背后主使带走谢逸思和姚羽书是为了什么,短时间内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了。

    江棠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够造成现在的车祸现场已然尽力。

    等不到哥哥的夸奖了。

    江棠有些遗憾,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也不想勉强自己了。

    这是他的命,他认。

    冷杉先一步到达现场,精准地找到每一个受了伤没死的人,然后缠上他们的脖颈,一个一个绞杀。

    一队队长他不当了,什么处分他都认,现在他要所有人死。

    陆应淮从车上跳下来,紧接着无人控制的车子便撞上了护栏。

    江棠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赤裸的上身好几处擦伤,沙砾沾在破皮的伤口上,看着都疼。

    陆应淮用自己的衣服包住江棠,把他抱上自己车头被撞烂的车子。

    完全没有理会旁边车里的“人质。”

    第176章 对谁都好,就是对我残忍

    “去爱别的人……”

    江棠被推向抢救室,苍白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干燥的唇瓣开开合合,呢喃着绝情的话。

    陆应淮气极反笑:“做梦呢,你还挺大方。”

    晚了一步。

    又是这样。

    陆应淮被拦在手术室外面,后背重重靠在墙上。

    是他来晚了。

    不怪江棠会生气。

    但是这小孩儿想让他去爱别的人。

    真狠心啊。这世界哪有第二个江棠?

    时非承带着桑颂匆匆赶来。

    桑颂的实践活动还没结束,时非承硬闯进去把人带了出来。此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陆应淮一身的血,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冰凌花味道,他瞳孔骤缩:“小漂亮……”

    陆应淮没看他,反手拍了下时非承的肩膀,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他的小黄花不要他了。

    让他忘了他。

    陆应淮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他开车飞驰向车祸地点。

    姚羽书和谢逸思都被救了出来,顾惊墨带了人处理现场。

    陆应淮杀回去的时候顾惊墨一愣:“你怎么不在医院陪着?”

    陪谁?

    陪那个想要丢下他的“小白眼狼”吗?

    陆应淮二话不说掀了SA的警戒线,左手拎了一桶汽油。

    顾惊墨赶紧拦他:“你疯了?!”

    陆应淮转过头,漠然看着他。

    真的疯了。

    顾惊墨从那双黑眸里看见挥之不去的毁灭欲,他默默退了半步,召回了其他人,然后离开了。

    他觉得要是拦住了陆应淮,他可能干出更瘆人的事情。

    那还不如让他拿这些尸体撒撒气。

    街道再次归于寂静。

    陆应淮齿间叼着一根烟,动作流畅把汽油泼了一遍。

    一桶不够,他带了三桶。

    烟头丢进去,火焰瞬间窜了一人多高。

    陆应淮眼底映出不断晃动的火光,他又点了根烟,就站在一旁看着。

    似乎感受不到高温的炙烤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势渐渐小了下来。

    一场大雪翩然而至,陆应淮仔细地检查了每一辆车,确保每个人都被烧焦才慢悠悠离开了现场。

    他没有回医院,而是沿着江棠走过的路看了一遍,确信江棠真的一点线索都没留给他。

    又去赴死。

    他明明可以留下线索,就是不留。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选择陆应淮,而是只选死亡一样。

    到底为什么总那么悲观。

    该拿你怎么办?

    喉间一热,淋漓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

    陆应淮眼前一黑,颓然跪倒在地,冷汗顺着鼻尖滴落到地上。

    他心里却多了几分庆幸。

    傻宝。

    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又变笨了。

    什么四个月,什么标记失效,又不是不爱你了。怎么就能狠下心让我去爱别的人。

    本来就是为了爱你才活着的。

    陆应淮在路边坐着缓了一会儿,收到了时非承的消息:「我们到医院了。」

    刚才他把江棠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现在应该是转到谢瓒工作的医院了。

    腺体被过度使用,还在隐隐发烫。

    陆应淮没回复,退出来,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壁纸上江棠的脸。

    这一页只放了个不起眼的图标,为的就是露出江棠整张脸。

    “宝宝长大了,能够保护别人了……”陆应淮弯起眼角,似乎有些悲哀,“对谁都好,就是对我残忍。”

    被送进医院时江棠身上烫得惊人,一直在说胡话。

    他要每个人幸福,唯独让陆应淮忘记他。

    「江棠醒了。」时非承又发来一条。

    陆应淮动了动手指:「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应淮:「不回。」

    时非承大概知道陆应淮怎么想的,也没再劝:「行吧,你家密码多少?他不是喜欢小白狗吗,我去你家带几只过来。」

    陆应淮一下子站起身:「他哭了?」

    「是啊,不理人,我这不想着……」时非承信息还没编辑完,陆应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装什么漠不关心,人一哭你比谁都急。”时非承咕哝了一句,接通了把手机递给江棠。

    陆应淮没开口,就听见江棠哽咽的一声:“哥……”

    就这么一声,陆应淮那点不知道冲谁来的愤怒就溃不成军。

    受不了,听不得宝宝委屈的声音。

    “哥,你不要我了吗?”

    究竟是谁不要谁了。

    陆应淮彻底生不起一点气,轻轻叹息:“没有,我在外面处理事情,宝宝睡一觉吧,醒来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边,好吗?”

    赶回去起码要半个小时,让江棠醒着等,那宝宝眼睛不得哭肿了。

    江棠乖乖点头,又想起陆应淮看不见,小声道:“你保证。”

    “我保证。”

    江棠似乎放了心:“那你快点……不,注意安全。”

    “好,你睡吧。”

    江棠把手机还给时非承,乖乖闭上眼睛。

    时非承感叹还是陆应淮好使啊。

    桑颂刚才在旁边怎么哄江棠都不理,陆应淮让他睡觉他就睡觉。

    时非承拉着桑颂退出了病房。

    桑颂幽幽道:“我想刀陆应淮不是一天两天了。”

    “谁不是呢。”

    陆应淮赶回来时桑颂还在病房门口,见他来了一脸仇视:“不回来?你小子就仗着小漂亮喜欢你是吧?!”

    他没解释,推开病房门。

    “江棠没什么大碍,”时非承把桑颂拉走,“我不想替陆应淮说话,但他不是不回来,他刚才要是在,江棠免不了更加担心。”

    他打开一段视频给桑颂看。

    方才担心陆应淮冲动杀人,谢瓒两口子跟了上去,刚好录到了陆应淮吐血那段。

    “!”桑颂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怎么搞的?”

    “S级Alpha特有的能力,可以把自己的信息素附着伴侣身上,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保护转移伤害。”

    但替伴侣承受伤害之后这种附着就会消失。

    换言之,从江棠发现刹车失灵开始,就是由陆应淮替他承受伤害。

    陆应淮替江棠断了三根肋骨,手腕、腿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内脏也有损伤。

    他有自愈能力,又倔得要死,谢瓒劝不动一点,只好由他去了。

    相较之下江棠只受了些皮外伤。

    陆应淮在病床边坐下来,刚刚牵住江棠冰凉的手,江棠就睁开了眼睛。

    “没睡着?”陆应淮柔声问,“还痛不痛?再忍一忍,等你好一些哥哥就带你出院回家。”

    江棠不喜欢呆在医院。

    “我……”江棠张张嘴,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难听,几乎辨别不出说了什么。

    陆应淮皱起眉头:“嗓子怎么了?别怕,我去叫医生。”

    说完他就起身往外走。

    江棠伸出手,却彻底失声。

    医生过来把江棠上下检查一遍,得出结论:“不排除应激性失语。”

    “他刚才还和我通了电话。”陆应淮道,拇指轻轻摩挲着江棠的手背。

    “安抚一下情绪,或许能促进恢复。”

    江棠什么都说不出来,急得脑门直冒汗,琉璃色的眸浸润在一汪清潭之中,医生很有眼力见地溜了。

    陆应淮坐在床边把手机递给他:“我回来了,没事了,不要着急慢慢说。”

    手机在江棠手里掉了好几次,最后才拼出一句:「你受伤去看医生,快」

    陆应淮眸色柔和:“你都知道了?”

    江棠眼睛通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聪慧,发现自己没受什么伤的时候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睁眼陆应淮却不在。

    他问了桑颂,得知陆应淮并没有在医院才急哭了的。

    他不是怕陆应淮不要他,他只是想陆应淮赶紧回来。

    事情发生时他不是没有感觉,伤害没降临在他身上,但他有幻痛,他大概知道有哪里骨折了。

    眼看又有泪珠摇摇欲坠,陆应淮败下阵来:“好好好,别怕,这种程度可以自愈的,你等着我,我马上去做检查。”

    江棠把眼泪憋回去重重点头。

    谢瓒在外面等着:“检查给你安排好了,直接去四楼。”

    陆应淮点头。

    谢瓒看着他,犹豫道:“给你准备个轮椅?”

    陆应淮睨他一眼:“用不着。”

    再回病房时天都快亮了。病房里的灯开着,江棠静静躺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

    他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陆应淮是自己回来的,手里举着输液袋,随意往江棠的输液袋旁边一挂,坐在床边:“好了,不要担心了。”

    江棠疲惫地看着他。

    “还好受伤的不是你,”陆应淮俯下身亲吻江棠的鼻尖,“困了吧?快睡,上午检查一下,没问题就能出院回家了,宝宝想不想你的小狗狗们?”

    他跟哄小孩儿似的。

    江棠缓缓摇头,张张嘴。

    陆应淮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说:“对不起。”

    “嗯,原谅你了,”陆应淮轻笑,“下次不准再说出让我去爱别人的话。”

    江棠眨眨眼睛,露出疑问的表情。

    “你,发烧昏迷的时候许愿,又要时非承不辜负小吗喽,又要谢瓒别欺负谢柚,又希望方慕方希谢逸思平安,”陆应淮想起来就生气,又舍不得真跟江棠发脾气,“就对我不一样……”

    江棠咬住下唇。

    不是,他昏迷的时候把心理活动说出口了吗?

    “要我忘记你,要我爱别人,”陆应淮没输液的手捏捏江棠的脸颊,“忘不了,也没别人,谁都比不上你。不要强我所难。”

    江棠有心理问题他可以慢慢养。

    别的话他都听,但江棠让他放弃他,唯独这事,没有可能。

    “只爱你,”陆应淮把江棠往里挤,侧躺在他身边,没输液的右手从他颈边穿过,按着后脑勺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不会爱上别人,如果你可怜我,那就不要想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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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你是最棒的Omega

    江棠抿着唇点点头,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困意渐渐上涌。

    “睡吧,宝宝。”陆应淮拍抚着他的后背,“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害怕,不要对我那么残忍。”

    Alpha有些颤抖的嗓音拉扯着江棠的心,他想回应却说不出话。

    “宝宝很厉害,”陆应淮想起他赶到时看到的那个车祸现场,“宝宝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Omega。”

    就是可怜了些。

    明明那么乖,那么勇敢,命运却总是编织误会来逗弄他。

    “我们会有很多个四个月,如果你害怕,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次,”陆应淮顿了顿,低下头轻吻江棠的发丝,“不相信自己也没关系,可以相信我,嗯?”

    江棠眼眶发酸,漫上泪意。他闭上眼睛重重点头。

    陆应淮不会责怪他,无论他的思想被负能量拉扯着走向何种方向,陆应淮都会把他拉回来。

    江棠清楚自己的心理问题绝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好的,好在陆应淮连他的病一起爱着。

    江棠像条小狗一样挨在陆应淮身边睡,和陆应淮紧紧贴在一起,纵然开着空调,半边衣服还是被汗水浸湿。

    可能这样睡得安心些。

    陆应淮敛眸看他,轻声道:“辛苦了,你很棒。”

    是最棒的Omega。

    江棠这觉睡得很沉,上午十点钟才醒。

    陆应淮又去做了一通检查,这会儿在VIP病房的小厨房里给江棠切水果。

    方慕和陆清优来了有一会儿了,一个坐在沙发上,另一个站在窗边,一样的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江棠茫然地坐起身,似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进医院的了。

    “睡醒了?”陆应淮端着一小盘橙子过来。

    亏得他是S级,换了别人这会儿可能只能躺在病床上喊疼。

    而他已经在自愈并且行动完全不受阻。

    就是也在疼。

    钻心剜肺地疼。

    但是一想到这疼他受着,江棠就不会疼,陆应淮就觉得也不是太难以忍受。

    他该的,本就是他去晚了,疼点总比看见江棠出事强。

    江棠呆萌萌地坐在病床上,头顶呆毛轻轻晃动。缓了半天才想起夜里的事,张口想问陆应淮还疼吗,又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沮丧地低下头。

    “吃水果。”陆应淮揉揉小可怜的脑袋,发觉每次江棠低下头委屈的时候他头发的手感就特别好,揉起来很舒服,让人上瘾。

    于是他又揉了好几把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乖乖吃东西就能好起来了,”见江棠兴致缺缺,陆应淮温声哄,“宝宝是太担心我才会应激失语,我现在好好的,宝宝可以放心了,就会慢慢好起来,不要心急。”

    江棠乖乖点头,跟昨天在省道上飙车的他判若两人。要是那俩司机活着看到了这一幕,恐怕会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江棠摸过一边的手机,打字:「谢老师怎么样了?」

    陆应淮正要回答,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又很快安静下来。

    接着病房门被人敲了两下,谢逸思一手抱着一大束鲜花,另一手拎着个巨大的果篮进门。

    “小棠,你没事了吧?”

    车子撞毁的时候谢逸思受了点伤,送到医院之后昏迷了几个小时,醒来想着天没亮江棠大概在休息就没马上过来。

    他额角贴着个正方形的创口贴,瓷白的脸上有着好几道划痕,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伤。

    江棠点点头,没开口。

    “太危险了,”谢逸思后怕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没有人值得你这么豁出命去救,你要是出了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应淮交代。”

    谢逸思脸上的紧张并不作假。

    他感激江棠救他,惊讶于江棠的勇气,但在他眼里,江棠还是个孩子。一想起昨晚的种种,他就吓得浑身冒冷汗。

    江棠没有点头,再来一万次他也是同样的选择。

    小朋友瞧着软乎乎的,实际上倔着呢。

    谢逸思叹了一声,看江棠怎么看怎么喜欢。

    门外的陆不凡收敛了和谢逸思吵架时的表情,换上一副还算温和的笑脸才进了病房。

    “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江棠摇摇头。

    陆不凡这辈子除了对安筝以外从来没有主动问候过别人,商场上的嘘寒问暖他拿手,面对家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沉默了好半天才干巴巴道:“好好休息,学校那边先别去了。”

    他转眸,看到陆清优:“清优,你跟我出来一下。”

    陆清优顿时有种自己还在陆氏工作且摸鱼被老板发现的感觉。

    他跟着出门时瞥了方慕一眼,对方始终笑吟吟地听着谢逸思跟江棠说话,并没有赏他半分余光。

    而江棠却看见陆清优关门的时候,方慕怅然若失地朝着门口看去。

    陆不凡先是跟陆清优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陆清优虽然临时不在公司,但有几个项目都是他在跟进的。

    而后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在做信息素中和。”

    见陆清优面露惊讶,陆不凡道:“别以为我在公司就什么都不知道,多少人想分化都无法分化成高阶,你倒好,这是想着变成Beta?”

    “不一定的。”陆清优讪笑道。

    “难道变成Beta不是最好的结果之一?”陆不凡严厉道,“你早逝的父亲也绝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这么多年,这是陆清优第一次听到陆不凡提起他的父亲。

    他不由得看了江棠的病房一眼。

    谢逸思终于打动他了吗?

    当年陆不锐也喜欢安筝,并且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他差点强迫了安筝,被陆不凡逮了个正着。

    从那之后兄弟二人情谊破裂,连带着破裂的还有陆应淮和陆清优的关系。

    那次事情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安筝不是会责怪人的性子,在家里神情恍惚了好几天,几次差点自杀。

    陆清优没脸面对陆应淮,他也感觉到了陆应淮刻意的疏远。从那以后,陆应淮最在意的弟弟从他变成了陆丹臣。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心情郁结太久才导致一向被陆不凡呵护得很好的安筝不久后查出了癌症。

    后来陆不锐意外去世,再后来陆不凡砸了很多钱也没能留住安筝,这么多年陆不凡从未提起过陆不锐。

    因为会想起他的亡妻。

    安筝好得不似凡人,像是神仙来人间渡劫的。

    而现在他却提起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放下了对安筝的执念?

    “大伯,换作您呢?如果谢哥出事,您会冷眼旁观吗?如果您知道自己是有几分机会救他的,您会无动于衷吗?”

    陆清优还是年轻,面对长辈的反对只能提出一堆假设的诘问。

    可是没发生过的事情会有一万种答案。

    “我会保住阿筝的腺体。”陆不凡几乎没有犹豫。

    他这声音不算小,江棠病房门内的谢逸思搭在门把上的手无力滑下去,整个人似乎被生生劈开。

    陆不凡不在乎他,陆不凡只要安筝的腺体。

    泪水模糊了谢逸思的双眼,他不用转头就能感受到三人难言的目光。

    谢逸思艰难牵起唇角:“看来我得尽快租个房子了。”

    这么多年他自己赚的钱全花在给陆不凡准备礼物和日常开销上了。

    陆不凡并非不给他钱,而是那张卡曾经是给安筝的,谢逸思做不到花安筝卡里的钱。

    他狼狈地抬起头:“应淮,可能要麻烦你了。”

    陆应淮点头:“我马上让人去办。”

    谢逸思胡乱点点头,拉开病房门想从另一边离开,没走几步就被陆不凡攥住了手腕。

    Alpha偏高的体温紧贴着他,是谢逸思眷恋已久的温度。哪怕此刻验证了陆不凡对他没有半分情意,他也舍不得放开。

    “不凡,”谢逸思慌乱道,“我还有课,先去学校了。”

    “你在骗我。”陆不凡沉声道,“跟我去做个腺体检查。”

    谢逸思转过头,满脸的泪水使得陆不凡抓着他的力度松开了些。

    “你……”

    “临时换的课,我真的很急,”谢逸思哽咽道,“让我走,行吗?”

    你不会真的想看到腺体检查结果的。

    谢逸思害怕。

    陆不凡不爱他,他怕陆不凡得知腺体有衰竭迹象时会怪他没有养好安筝的腺体。

    其实最近他还出现了排异反应,腺体动不动就红肿发烫。

    谢逸思不怕难受,他只是有些心疼自己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过,就算他不知死活地当了几年舔狗,老天也总得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陆不凡没怎么见过谢逸思这么伤心,下意识就松开了手,语气也柔和下来:“我送你过去?”

    换作以前,谢逸思肯定马上就答应了。

    这一次他却摇摇头,决然地消失在楼梯口。

    陆清优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负责做信息素中和的医生招呼他:“现在去做第二次?”

    “好,”陆清优问,“上一次的效果如何?”

    医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上一次陆清优的痛苦他也看在眼里,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聊胜于无吧。”

    陆清优没有意外,点点头:“任重道远,十个月来得及吗?可以加大剂量,我扛得住。”

    “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还扛得住。”医生要被这种不爱惜自己的人气笑了,“你也说了任重道远,真要是着急一次中和完也不是不行,那样你就可以直接跟这个世界告别。”

    第178章 方希自杀

    “剂量本就会慢慢增加,别以为你多做几次就习惯了,后面有你受的。”

    陆清优讪笑道:“我就随便问问。”

    陆应淮去买吃的了,病房里一时只剩下江棠和方慕。

    「你最近怎么样?」

    郑则把江棠的手机送了过来,他低头给方慕发消息。

    「还好。」

    可能是觉得江棠在关心自己,自己回得太冷淡了,方慕又发了个小狗贴地爬行的表情包。

    刚发完他的肚子就一阵剧痛,方慕熟练地从旁边的包里拿出沾着田修信息素的玩具抱着。

    这么几天他已经习惯了,肚子里那位一闹腾,他拿个玩偶猛吸几口就能缓解。

    但信息素在空气中挥发很快,用过的玩偶很快就失效了,现在只剩下两三个玩偶了。

    「小希呢?」

    方慕眸色渐渐黯淡下去,他没有隐瞒:「小希最近肺气肿的情况严重了,需要二十四小时吸氧,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方慕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十个月。

    江棠沉默许久,发来一个抱抱表情包。

    「护工阿姨怎么样?」

    「她们很好,做饭也好吃。」

    当初挑选护工人选陆清优是上了心的,他请了四名护工,白天两个阿姨,晚上两个大叔,都是照顾人的好手。

    细致到恨不得方慕躺在床上就帮他把牙刷了。

    只是有了护工,方慕就没再见过陆清优。

    今天在这里是他们这些天第一次见面,却连话都没说一句。

    方慕想是不是人都是贱的,给你的时候你不要,不给你了又惦记。

    方慕这段时间老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大学时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他发着呆,右手探进装玩偶的包里随便拨弄着,指尖突然触到了一个小瓶瓶。

    方慕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个喷瓶。

    上面贴着标签纸,陆清优如他人一般清隽的字体跃然于上。

    「备用,陆清优信息素」

    明知道陆清优的信息素对他没有用,方慕还是打开喷了一点。

    奇怪的是这居然是柠檬味儿的而不是属于陆清优的迷迭香。

    江棠也闻到了那股与众不同的柠檬味。

    「信息素精油,需要抽取腺体液进行制作,如需改变味道,需要注射目标味道腺体用香精。」

    “这不是胡闹吗?!”

    方慕颤抖着把手机放下,浏览器的页面还没有退出来。

    别说抽取腺体液有多么痛苦,哪有把香精往腺体里注射的?

    就算是人体可适应的香精也都是化学产物,陆清优腺体是不想要了吗?

    方慕匆匆起身往外跑。

    不行,他要找到陆清优!他要问……

    走廊里,方慕的脚步渐渐停住。

    找到了陆清优他要问什么呢?问问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可这不是很明显吗?

    抑或是他又准备去批评陆清优,让他不要这么做。

    陆清优为了他连健康都不要了,他是哪里来的脸去指责对方啊?

    方慕有些茫然地顿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或许……

    方慕想了很久,决定带方希转院。

    方希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也不可能总靠陆清优去和田修打架来获得信息素。

    还不如兄弟两个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等着生命结束。

    方希死了,他也不苟活,这样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就没有必要再拖累别的人了。

    只是这样有些对不起方希,他会和方希商量一下,然后用自己的积蓄给他能力之内最好的治疗。

    至于离婚……田修那边不松口,方慕也不在意了。不离婚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会活下去。

    这么想着,一阵强烈的不舍掠过他的心头。

    要是陆清优从来没喜欢他就好了。

    现在看来销声匿迹应该是最优选择。

    只是这个打算还没有跟方希说,就出事了。

    晚上八点半,早该安静下来的医院走廊无比嘈杂。医生护士忙忙碌碌,只有方慕被隔绝在外。

    他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明明医生昨晚还说只要一直供氧就可以,他们会尽力让方希舒服些,不会缩减他的寿命。

    明明小希白天还好好的,傍晚的时候还看了会儿电视。

    怎么会……

    人在极为悲痛的时候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方慕眼前发黑,双腿机械地跟着推车往抢救室走。

    然后他被拦了下来。

    一双手扶住了他下坠的身体,是江棠。

    江棠把他扶到旁边的长椅上坐着,无声地安抚着他。

    陆应淮不在。

    他在医生办公室里,身边还站着刚结束信息素中和不久,脸色苍白的陆清优。

    温轻宇收到江棠的短信急急赶来,谢瓒跟医疗团队说话的声音焦躁得像是要吵起来。

    谢柚和桑颂跟江棠一起陪着方慕。

    时非承跑上跑下办手续取药水。

    陆清优是所有人中最平静的。

    连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S级Alpha跟江棠在一起久了都会担心人了。

    陆清优嘴唇发白,脖颈还缠着纱布,他看着匆匆赶到的温轻宇加入讨论,轻声道:“这么快就可以当英雄了。”

    陆应淮没接话。

    陆清优刚做完信息素中和,腺体承受不住接下来的手术。

    他不干涉陆清优的决定不代表他真的想看着陆清优去死。

    “哥,你不会也准备拦我吧?”陆清优轻笑,“多好的机会啊,让慕哥记住我。”

    “你真想好了?”温轻宇跟谢瓒一起走过来。

    “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陆清优还是那副温润的样子,“赌一把。”

    “你考虑清楚,”温轻宇道,“来不及慢慢中和,你的腺体能保住的几率无限接近零,你能活着下手术台的几率……”

    他不是医生而是研究员,在同情心方面没有谢瓒那么多,比起安抚陆清优的情绪,他更想把数字说明白。

    借此让陆清优退缩。

    “不超过百分之十。”

    这还是保守估计。

    陆应淮深吸一口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谢瓒遗憾地摇摇头,“方希企图自杀,还好被及时发现,否则连抢救的余地都没有。”

    “方希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少?”陆清优问。

    “百分之七十以上。”

    所有的不好的可能性全都落在陆清优身上 。方希胜算越大,陆清优赢面就越小。

    来不及再讨论了,陆清优拍拍陆应淮的肩膀:“小希没事,慕哥就会没事。我这是救两个人。”

    陆应淮没再阻拦,看着陆清优被先一步推向另一边的手术室。

    进手术室之前陆清优说:“哥,帮我跟他道个歉,就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他,也不是不愿意理他。我爱他,请他以后好好生活。”

    “这些话你平安出来自己和他说。”

    “百分之十的胜算,我又不是神,”陆清优无奈,“你和我嫂子要永远幸福。哥……”

    陆应淮:“嗯。”

    “我挺庆幸我是你弟的。”

    慢阻肺患者对吸入的氧气有高度的敏感,含氧量过高会影响呼吸中枢,导致陷入昏迷,最后死于窒息。

    方希自己偷偷增加了氧气的吸入量,这对这类患者而言是一个比较舒服也不易察觉的自杀方式。

    从加大剂量到死亡最快仅仅需要几分钟,最慢也在一小时左右。

    好在他刚调整完就被细心且有经验的护工发现了。

    方希从抢救室转移到了手术室,方慕才知道他是自杀。

    他颓然靠在江棠肩膀上:“怎么会……”

    “方先生,”发现异常的护工递来一张纸,“这是在小希枕头底下找到的。”

    方慕颤抖着接过来,他连方希什么时候拿到的纸笔都不知道。

    这张纸显然已经用了好几天,被反复打开又折回去几次,磨得都快破损了。

    上面的字迹潦草,像是趁方慕不在的几个空档匆忙写下的。

    「哥,别怪我,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要这么做,太痛苦了。林白给我发了好多条消息,好恶心,我觉得我也好恶心,我怎么能喜欢过那样的人。

    哥,我本来真的想多撑些日子的,想看着你的孩子降生,可我真的受不了,或许只有死了才能不被他影响到。你别怪我,我已经努力过了。」

    纸张上有泪痕把字迹氤氲开,方慕愣愣地看着这些残忍的字句。

    「哥,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吗?不要为我伤心,我解脱了。你就当做我变成了你肚子里的宝宝,下次见面我就要叫你“爸爸”啦。」

    他写的那么活泼,方慕一点都笑不出来。

    后面的字迹更加潦草,而且很新,似乎是今天新写的。

    「哥,我本来想写长一点的,但是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不知为何,方慕突然想起了陆清优。

    他转头环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在,除了陆清优。

    虽然陆清优并不是他的什么人,没有方希出事就必须来守着的道理。

    莫名而来的恐慌令他浑身颤抖,这么一张薄薄的打印纸他都拿不住,几次掉落在地上。

    后来是江棠帮他拿着他才得以看完。

    「我听到一些话,清优哥他疯了吧,他想救我,会很痛苦的。哥,原谅我,我真的不能让清优哥为我去死,对不起,哥,我死了他就不用遭受折磨了,哥,你们别闹别扭了,他很爱你,他为了爱你甚至要牺牲自己。不能这样。对不起。」

    一段话被他写得乱七八糟。

    方慕猛地站起来:“陆清优呢?!”

    没有人回答他。

    方慕混沌的大脑突然想起什么,他狐疑地看向谢瓒:“为什么小希抢救之后要去手术室?他要做什么手术?!”

    第179章 陆清优出事了

    他踉跄一步,险些摔在地上。江棠和谢柚及时撑住了他软倒的身体。

    方慕喘不过气,眼前都是黑雾。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胀跳,他张着嘴巴,如同搁浅在海滩的鱼般只是徒劳。

    “阿慕,冷静一点,”江棠嘶哑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某些力量穿透包裹方慕的阴霾,“按我说的做,深呼吸,来,坐下,深呼吸。”

    他说得很困难,每个字都像硬挤出来的。

    方慕的胸膛剧烈起来,重新坐下,反手握住江棠的手腕:“小棠,你别瞒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陆清优准备做什么,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对,曾经还有方希,但方希意外听到了,所以他自杀了。

    方慕眼前的景象是模糊的,耳鸣令他听不清周围的动静,他不知道江棠有没有回答他,只能一遍一遍问:“陆清优去做什么了?他平安吗?”

    江棠抽出手强硬地按着他的手,又发不出声音了。

    陆应淮扶着江棠的肩膀,眼睛直视方慕:“你先冷静下来我再告诉你。”

    微微苦涩的冰凌花信息素被释放出来,冰凌花有安神功效,方慕的情绪这才慢慢缓和了一些。

    他脱力靠在江棠肩膀上。

    江棠安抚着他的情绪,打字给他看:「阿慕,你记得陆清优的信息素是什么吗?」

    “迷迭香。”方慕脱口而出。

    方希的信息素也是迷迭香!他竟然到现在才发觉这个事实。

    关于用Alpha的信息素救同类信息素的Omega方慕不是全无了解。

    当初医生就说过这是留住方希唯一的路,只是可不可行有待商榷。

    方慕为此查了不少资料,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必须靠牺牲他人留下方希,他和方希都不能接受。

    可陆清优却……

    方慕想起对方温和的眼睛,那双眼睛看向他时从未有过一个瞬间的失望。

    所以他才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陆清优吗?

    从始至终,陆清优没有对他做过半分出格的事情,却始终在被他排斥。

    他终于还是把陆清优辜负到如此地步。

    也许他真的不配被爱。可陆清优他也不能……

    「他们会平安出来的。」

    江棠也知道自己的安慰有多么苍白,可是他必须说点什么,因为方慕似乎要碎了。

    “他为什么……”方慕拧眉,想说的话出口却变了样儿,“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啊?”

    「他跟我说过,」江棠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他很久之前就追随着你的影子,他觉得你什么都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理想型。」

    要多爱一个人才会觉得他什么都是好的。

    陆清优分明见过他那么多狼狈或歇斯底里的样子。

    方慕呆滞地摇摇头,再也说不出其他。

    意识在离他远去,陷入昏睡之前他听见桑颂微微急促的呼唤声。

    方慕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上大学的时候。

    他分明想要握住陆清优的手,却不知怎的选择了田修。

    全然不对劲。

    方慕一个劲儿奔跑在回忆里面,仔细回想被忽略的细节。

    他喜欢的那个人很年轻,笑起来如同夏季碧蓝天空中漂浮的大朵白云一般温柔。

    他喜欢的那个人很绅士,被别人泼了一身咖啡也只是摇摇头。却在他父亲去学校闹时丝毫不手软地打断了对方的腿。

    他喜欢的那个人总是给他带他最喜欢的奶茶。

    后来他想要跟陆清优表白。

    等等,陆清优?

    方慕疑惑地停住脚步,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啊,应该是陆清优啊,为什么后来变成了田修?

    一些被他忽略掉的细节清晰起来。

    他是想要跟陆清优表白的,却在前一天的晚上喝了田修送他的牛奶,然后莫名其妙昏睡了两天。

    醒来之后田修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那牛奶里不会有精神类药物吧?

    ……是了,田修没有陆清优那样的笑容,也不记得他喜欢什么饮料,田修并不绅士而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他根本不是方慕喜欢的类型啊。

    方慕在昏睡中泪流满面。

    如果他早点想起来,陆清优是不是就不会做傻事?如果他没有总是推拒陆清优,那么陆清优做决定之前会不会和他商量一下?

    他希望小希好起来,可那不能用陆清优或者别的人的健康甚至生命来换。

    ……

    方慕醒来时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江棠在床边守着。

    白炽灯的灯光打在江棠脸上衬得他的脸苍白如纸。

    冰凌花信息素淡淡融合在空气中。

    “小棠……”方慕嗓音干涩,“手术结束了吗?他们怎么样了?”

    「还没结束。」

    手术已经进行了近四个小时。

    时间越长说明手术越复杂,危险越大。

    “我去等他们出来。”

    江棠没有阻拦,将他搀到轮椅上,两人一起回到手术室门口。

    桑颂跟谢柚马上围过来:“慕哥你没事了吧?”

    方慕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谢瓒呢?”方慕问。

    “里面出了点状况,谢哥被叫进去了。”

    桑颂话音才落,方慕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手指无力地攥着握把,疯狂乞求里面的人没事。

    半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方希被推出来。

    他还昏迷着,整个人薄得像一张纸片轻轻搭在担架床上。

    “手术成功了,”护士语速飞快道,“先送他去ICU观察。”

    方慕往他身后张望,却没见陆清优被推出来:“另一个……”

    “另一位的家属在吗?”护士接着道,“换上无菌服进来,快,他的状况有些不好。只能进一个人,伴侣最好。”

    陆应淮乌黑的眼珠转向方慕:“你去。”

    虽然不是伴侣,但谁让那小子喜欢方慕。

    比起自己,他应该更想见到方慕吧?

    换好无菌服进了手术室,方慕才知道陆清优的情况何止是不好。

    他趴在手术台上,腺体被割开,血肉模糊。

    但他人竟然醒着!

    这种手术一般不都是全麻吗?

    陆清优听见声音顺着看到他,涣散的眸子亮了,苍白的唇轻轻动了两下:“慕哥。”

    “我在,”方慕双腿发软,强撑着走了过去,“我来了。”

    “和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主刀医生说。

    “我以为进来的会是我哥……”陆清优气若游丝,似乎在担着巨大的痛苦。

    他惨白的脸上全是汗水。

    “他体质特殊,麻醉中途失效了,”医生快速解释,“现在无法重新注射麻醉。”

    方慕听得牙关直打架。

    麻醉失效,那陆清优得多疼啊。

    陆清优是疼痛敏感体质,他体会到疼痛是正常人的好几倍。

    方慕握住他另一侧冰凉的手,都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陆清优就在他眼前痛昏了过去。

    “血压掉了!”

    方慕握着他的手,嘴里机械地重复着:“我在,我在……”

    他看见鲜血不断从陆清优腺体涌出来,听见医生焦急地说“止不住”。

    陆清优有凝血障碍。

    光是疼痛超敏和凝血障碍这两条就很难让他平安下手术台。

    陆清优不断痛昏过去又被痛醒,身边仪器上各项数字都不稳定。

    方慕觉得疼。

    疼痛从心口处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痛得他微微抽搐起来。

    他亲眼看着陆清优失去力气:“再坚持一下,清优,听话,再坚持一下。”

    陆清优嘴唇沁出暗红的血,艰难道:“走吧,别看了。”

    所有嘈杂的声音都不见了。

    方慕只能看到陆清优忍痛的脸,他离得近,看得出陆清优已经撑不住了,氧气面罩上都是血,被护士按着换了几次。

    所有的机器爆出尖锐的响声。

    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都慌了,方慕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看不见那些人忙乱的动作。

    陆清优的嘴巴一张一合,眼睛彻底黯淡下去。

    他的口型是:“我看见了,谢谢你。”

    他终于等到了方慕眼里只有他的那个瞬间,痛苦似乎都被驱散。

    仿佛是幻觉,他还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爱意。

    这是老天给他的奖赏吗。

    陆清优艰难地笑了笑,眼睛慢慢闭上了。

    得偿所愿般。

    “病人心跳停止,快,给肾上腺素!”

    方慕被推开,他一直拉着的那只手软软垂下。

    “血氧饱和度还在掉!”

    “血压还在掉!”

    “准备心肺复苏!”

    “准备电除颤!”

    ……

    方慕被隔离在人群之外,看着陆清优身体弹起又重重落回去,心电图还是一条直线。

    陆清优很怕疼的,因为他的痛觉是别人的很多倍,现在为了救他弟弟麻醉失效也只能忍着。

    戴着氧气面罩,他根本喊不出来。

    “陆清优,你醒来,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方慕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若陆清优不是个高阶,他都撑不到现在。

    再也不跟你闹别扭了,再也不推开你了,你醒过来。

    临到快要失去了,方慕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和电视剧中一点都不一样,陆清优没有来得及跟他多说说话,心脏骤停只需要一个瞬间。

    现实多残酷啊,上一秒还在艰难喘息的人下一秒就没了动静。

    他像是一直强撑着在等,等着见方慕一面。这一面见到了,他就可以离开了。

    可他才二十二岁。

    他做错了什么,要以这么痛苦的方式离开?!

    方慕丢了魂儿一样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无神的眼睛盯着心电图上的线条,祈祷上面出现波动。

    然而没有。

    他只等到了一句“抢救无效”。

    第180章 乖宝拳怼渣男

    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从方慕两腿之间渗出来。

    昏迷之前方慕听见一声惊呼。

    “慕哥,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方慕还没恢复意识就听见陆清优略带无奈的嗓音,有只温热的手摸着他的额头,舒服得令人想叹息。

    清优……

    清优没事了吗?

    方慕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发现那只手不见了。

    “别、别走……”方慕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只抓到了一捧空气。

    “清优……”方慕急得满头是汗,怎么都醒不过来,“清优……”

    别走。

    手腕被只冰凉的手攥住,微涩的苦香萦绕在身边。

    不,不对。

    这不是陆清优,这只手比陆清优的要小。

    那是谁?江棠吗?

    “小棠?”方慕胸膛剧烈起伏,他试探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

    但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离他近了些。

    意识混沌一片,方慕又看见手术室的门开了。陆应淮迎了过去,只见医生遗憾地摇摇头。

    他推开陆应淮和医生,扑到手术台前。

    上面的人已经被盖上了白布,他的双膝一软,猝然跪倒在地。心中仍残存着最后一点希望,他伸手把那白布掀开一角。

    只一眼。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白布落回陆清优惨白的脸上。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哥,他为了爱你选择牺牲自己,”方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神情歉然,“对不起,哥,我应该死掉的,是我害了他。”

    不,不是的。

    方慕猛烈心悸,颤抖地伸手想要抓住方希。

    可方希只是默默后退,他摇着头:“哥,不能这样,清优哥才二十二岁,我得为他偿命……”

    不,小希……

    方慕的嘴巴怎么也睁不开,眼睁睁看着方希身体变得透明,化作光点碎片消失在他面前。

    画面倏然一转。

    “清优对不起,我和田修已经在一起了,我们还是……”

    “没关系,”陆清优打断他,如同往日那般温柔笑着,“没事的慕哥,我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要幸福。”

    方慕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陆清优健康红润的面色变得灰败,他却还在笑:“没有我纠缠你了,你一定要幸福啊,慕哥。”

    不。

    我错了。

    方慕整个人都定住了,那么多话涌上嘴边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画面如同泡沫般破裂,方慕发现自己还在手术室里。

    不知道他昏过去多久了,腹部疼得厉害,医生护士们都没有注意到他,还在围着陆清优。

    直到主刀医生摇摇头:“我们尽力了,抢救无效。”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低着头为手术台上消逝的生命默哀。

    “再救救他吧……”方慕心痛难忍,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陆清优垂下的手,“别放弃他……”

    方慕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那边爬过去,手却在地上摸到黏腻的液体。

    他顾不上看那是什么,祈求地道:“再试一试……求你们,再试一试……”

    他只是想要惩罚我而已,他醒来怎么惩罚我都好,再救救他……

    “求你们……”

    那只冰凉的手把他握得更紧了些。

    “宝宝,别担心。”

    好像是陆应淮?

    一阵隐约的手机铃声传来。

    江棠拿过床头柜上方慕的手机看了一眼。

    是田修。

    他按下接通。

    田修略显焦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怀孕了?是不是我的?”

    江棠与陆应淮对视一眼。

    “回答我!难道是陆清优的?!”

    江棠没开免提,但田修的大嗓门还是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回答我!方慕!孩子到底是谁的?如果不是我的,你赶紧打掉,听见了没有?!”

    江棠无声地说了句“傻b”。

    一只苍白的手从江棠手中抽出了手机。

    方慕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给我吧。”

    他的手没有力气,手机一下子掉到地上。

    江棠捡起来,避过方慕要接的手,把手机贴到他耳边。

    方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发出的声音如同从砂纸上划过:“如果……孩子是你的呢?”

    田修明明听到出了他的不对劲,却没有半分关心,声音甚至又拔高了几个度:“那你还在外面浪?还不快点滚回家?有了这个孩子,我就能缓和跟我爸妈的关系……”

    “孩子不是你的,”方慕疲惫道,“我要和你离婚。”

    他不想等了。

    他已经提起诉讼但法院那边迟迟没有受理,这些日子他也没顾上这件事,此刻他不想再拖了。

    哪怕求陆应淮帮忙。

    他要立刻和田修离婚。

    他喜欢的是陆清优,不能再让陆清优难过了。

    想起陆清优,方慕的眼泪便止不住。

    田修在电话那头发疯一般叫喊,方慕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婚。”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决绝地抚摸着小腹,如果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就叫陆惜慕。

    这是陆清优取的名字。

    他不想让陆清优当接盘侠,可是……

    孩子呢?!

    方慕又摸了摸,原本已经显怀的小腹恢复了平坦。

    他震惊地看向旁边的江棠。

    江棠满眼哀伤。

    “孩子没了,”陆应淮开口,“受刺激导致的流产,别太伤心。”

    方慕呆滞地点点头,想起之前的腹痛,他对这个孩子没什么感情,现在他反而如释重负。

    只是……

    “清优他……”

    江棠用纸巾帮他擦着眼泪。

    “他没事。”

    方慕求证地看向江棠。

    江棠点头,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他在ICU,刚刚脱离了危险,等你好些了可以去看他,小希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有人照顾,你不必担心。」

    脑子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巨大的欣喜包裹住他,方慕喜极而泣。

    太好了,陆清优还活着。

    他还有机会补偿他。

    方慕开心得人都精神了几分。

    “陆总,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他要尽快和田修离婚。

    清优知道了会开心的吧。

    方慕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跟一个人证明他的感情,无论陆清优是否原谅他,他都想靠近陆清优一点。

    哪怕他依旧自卑。

    田修接连打了好几遍电话,江棠直接以方慕需要休息为由把他手机没收了。

    方慕才刚醒来,身体撑不住,得到了好消息很快就乖乖睡觉了。

    快点好起来才能照顾方希和清优。

    方慕电话打不通,田修疯了般发了许多条信息过来,全是不堪入目的肮脏字眼和辱骂。

    骂方慕不知检点,骂方慕水性杨花,偏偏没有一词半句是答应离婚的。

    真是够贱的。江棠想。

    陆应淮从背后拥抱住江棠,温声道:“宝宝别生气,哥哥去揍他,好不好?”

    之前是不屑和他计较,刚才从方慕那里得知了多年前的一些事情,不用方慕求他,陆应淮都不会让田修好过。

    陆清优一度在手术台上失去呼吸和心跳,陆应淮本就憋了团不知道该找谁发泄的火,田修这下子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方慕一觉睡到晚上,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陆清优醒了没有。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陆清优能够捡回一条小命已经算是万幸。

    方慕明显有些失望,抿了抿唇角又问:“我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和田修离婚?”

    「等你养好身体。」

    方慕苦笑着摇摇头:“我等不了那么久。”

    等他养好身体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可是多跟田修维持一天伴侣关系都让他觉得恶心。

    只有尽快离婚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守着陆清优。等陆清优醒了,这次换他来追求对方。

    方慕原本对爱情已经失去信息和希望。是陆清优始终爱着他,温柔保护他的每寸伤口。

    方慕对Alpha还是本能抵触,但这次他不想错过了。

    他也该勇敢一点,才对得起陆清优这么多年的深情。

    “明天。”陆应淮突然道。

    方慕欣喜地看向他:“真的可以吗?”

    陆应淮:“你没问题就可以。”

    上一世他和江棠离世是两年之后的事情,那时的方慕仍是没能如愿和田修离婚。这一世陆应淮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也算为陆清优那傻小子清除一点障碍。

    当晚刚见到田修,还没说话,江棠就一拳狠狠怼过去,把田修的门牙打掉了一颗。

    江棠似是有些失控了。

    陆应淮一个“没拦住”,田修就被江棠按在地上揍,拳拳到肉,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江棠打累了,田修都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陆应淮一脚踩着田修的脖子,把江棠拉到自己身边,问:“打爽了?”

    江棠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在陆应淮面前打人了。

    这和在学校竞技场上有来有回的较量不一样,是他单方面殴打一个弱鸡。

    江棠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地上肿到亲妈都认不出的田修,轻咳了一声:“嗯。”

    陆应淮温柔地笑,把他拉到怀里帮他揉着手腕:“真的过瘾了?要不要再打几下替方慕出出气?”

    听到方慕的名字,田修这才有了反应,“呸”地吐出一口血沫:“你们是替方慕来劝我离婚的?不可能!你们告诉他,这婚我不答应他就别想离!”

    “不,”陆应淮看向他时眼底笑意未散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们只是来通知你明天一早带上身份证去民政局一趟。”

    “他做梦!”

    “嗖嗖”两下,冰锥穿透田修的肩膀把他钉在地上,杀猪般的嚎叫在地下停车场久久回荡。

    陆应淮亲吻江棠的鬓发:“到宝宝了,去吧。”

    知道江棠还没消气。

    钉住了,还不了手,打起来不会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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