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倒是还没蠢到家,一瞧这场面就知道坏了。


    她先发制人,没等进来的那位中年队长开口,就先大声道:“公安同志应该不会包庇自家亲戚吧?这浪…她先骂的我我才动的手。”


    廖春华跟着过来也听了前因后果,一听杨芳说话,跳起来就骂:“你先跑到我们摊子上捣乱,满嘴胡言乱语,挑唆顾客不买我们的东西,也就小丁同志面子薄不好直接动手,要是我,我都懒得骂,非一鞋底呼烂你这张破嘴不可。”


    “不要脸的玩意儿还好意思颠倒黑白,你往我们头上泼脏水的事咋不说了?你干的那叫人事?老话说的好,贼喊捉贼,你们家就是贼喊捉贼,诬陷我小儿子跟人贩子有勾结,结果到头来你闺女就是人贩子,你亲闺女卖了你亲儿子,你不嫌丢人,唉哟,你这个娘当的好啊,看你教的好闺女,你还有脸出来蹦跶,要是我早找个尿痛一头扎进去溺死了……”


    杨芳说那一句,就是想着自己先点出来,他们应该不好意思向着自家亲戚,这样一来自己就算占不到便宜,最起码吃不了啥亏,顶多再挨顿数落,处理完赶紧离开。


    别扯出些有的没的来。


    结果引来廖春华一串骂,骂着骂着快把她家老底揭出来。


    所里的几个公安憋着笑,负责记笔录的那位给队长解释前因后果,另几位等廖春华骂的差不多了才过来道:“大娘,您别生气。”


    文霞也过来了,进门先看了眼丁丽莲,怕她的脸肿起来。


    丁丽莲还算灵活,杨芳扇过来的时候她往后一闪,脸上就是被指尖扫了下,没留下啥痕迹。


    文霞过去问公安:“同志,这种无缘无故跳出来恶意捣乱的算犯法吗?”


    廖春华在旁边恶狠狠地道:“肯定犯法,把她抓起来,不关两天不长记性。”


    杨芳一听,害怕了,紧张的看向那几名公安。


    刚才公安记笔录的过程中已经教育她了,应该没事了吧?


    那公安看了文霞一眼,道:“如果是恶意诽谤并对你们的名誉造成了恶劣影响,报警后经过我们调查情况属实,可以处五天以上十天以下拘留,或者罚款……”


    杨芳在旁边急急地道:“我就是头脑发热才胡言乱语的,大家肯定也没信。文霞,我看你那摊子生意也挺好,没造成啥影响哈?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个歉,以后保证不去你那里捣乱了。再说,你们也打了我,刚才你婆婆也打我了,总的来说还是你们占便宜……”


    廖春华气道:“我呸,我打你是因为你闺女没被抓的时候想拐我孙子,一码归一码。小丁打你是因为你先动手打人家,个不要脸的,就会颠倒黑白。”


    杨芳缩着脖子一声不吭。


    公安给赵建业单位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人。


    一听说杨芳在派出所,赵建业本能的头皮一麻。


    过来再看见廖春华和文霞,赵建业头更大了,心说自家这熊娘们上回吃的亏赔的钱还没长记性啊又跑来惹他们?


    听公安同志说完原由,赶紧上去一通鞠躬道歉,陪着笑脸不停的说好话:“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文霞也不跟他虚伪客套,冷声道:“赵同志这话倒是实诚,杨芳同志给我们家添的麻烦不止一次,回回都是赔礼道歉和保证,你们这道歉的话是论斤称的吧?不实诚,不作数,下回还犯……”


    廖春华在旁边补充:“就跟放屁一样!”


    赵建业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呐呐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回去一定做好她的思想教育工作……”


    这话自己也觉得熟,好像上回就这么保证来着!


    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悻悻的住了嘴。


    心里就是纳闷,骆家店都被烧了说话咋还这么硬气呢?


    今天这事不大不小,两边都动手了,杨芳还被廖春华抽了一顿,脸上带着鞋印子,嘴角紫了一块,所以对两边进行了教育批评,但因为是杨芳先惹出来的,让她多写了份保证书,签了字。


    走之前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过来问赵建业:“我们执法还算公正吧?”


    赵建业不明所以,连连点头,道:“公正,当然公正,这事本来就是我们不对,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认可我们的工作就好!”卫队长笑着点点头,道。


    “认可,当然认可!”赵建业心里纳闷,不住地的赔笑脸。


    走之前听文霞问所里公安:“因为两家有矛盾,结果就被他们利用矛盾恶意诬陷举报,怀疑我们跟人贩子有勾结,虽然后来澄清了,可还是损伤了我们的名誉,这算诽谤吗?”


    她刚才在外头听见婆婆骂杨芳的话了。


    杨芳就是块狗皮膏药,你不去惹她,她也会时不时蹦跶出来给你添恶心,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有可能,她希望再给杨芳一个教训。


    不算诽谤,当时人贩子闹的人心惶惶,大家都有提供线索的权力,所以肯定不算诽谤,而且他们也道歉了——赵建业自己心里这么想着,头皮发麻的拽着杨芳离开了这里。


    等走远了赵建业还没缓过来,心里七上八下的,琢磨着文霞会不会气急了再把以前的事翻出来去那边的派出所闹吧?


    他满心惶恐,身边的娘们又抖愣了起来,得意地说着自己的战绩,最后道:“我今天就是吃亏在打了派出所那个队长他表妹,不过他们还算识相,没互相包庇……”


    赵建业:???


    接下来的日子,赵建业一直提心吊胆的,等了一个礼拜左右,没见有啥事,悬着的心才稍稍松了松,结果没等松到底,友民路派出所那边来单位找他。


    没别的啥事,还是就上回那案子问了他几句情况,也没为难他。


    赵建业心里一咯噔,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班,刚到家,就听杨芳紧张地道:“当家的,派出所的人今天来了……”


    “这就是你那把破嘴招来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赵建业气得直骂。


    杨芳不敢吭声了。


    过了几天,友民路派出所这边打电话到赵建业单位,让他去派出所一趟,这回赵建业在派出所看见了骆常庆。


    心说完了,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迎上去:“骆同志,好久不见了,前两天……”


    骆常庆笑着打断他的话:“前两天的事已经结了,我们不追究。”


    赵建业:……这就是你的不追究?


    听这边派出所的同志道:“这位骆同志对上回那起案件的处理结果有异议,怀疑你们公报私仇,所以找你跟你爱人过来再重新调查一下。”


    不多会儿,杨芳也来了。


    骆常庆看见她进来忙往后躲了躲,笑道:“我可得离赵家嫂子远点,我们家遭了灾,不吉利,别传染给你们。”


    又问:“赵家嫂子现在专业从事封建迷信活动吗?”


    杨芳把头一低,不吭声。


    赵建业神色尴尬的赶紧赔不是,骆常庆跟听不见似的,由着他说,反正也不值钱,看还能说出啥花来。


    那件事也调查不出花来,两口子承认跟骆常庆家的矛盾,一口咬定就是因为有矛盾才怀疑骆常庆的动机,虽然后来的反转打了脸,但他们当时不知道啊……


    确实没法定性。


    骆常庆也没指望这件事能有啥反转,认可了派出所这边的调节,非常歉意地表达给他们添麻烦了。


    杨芳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心说骆常庆也就这点本事了,忍不住想笑。


    等从派出所出来,杨芳刚想张嘴,就被赵建业呼了一巴掌,呵斥道:“闭嘴!”


    随后转过身,郑重地给骆常庆鞠了一躬:“骆同志,我最后一次保证,保证不再让杨芳给你们家添麻烦,前几天的事是杨芳做得不对,请你和文霞同志原谅,也请你相信我,再有下回,你们愿意咋追究咋追究,把她关起来都行,我保证没有二话。”


    骆常庆不紧不慢的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痞意上下打量他一眼,徐徐吐了口烟雾,才点点头,道:“行啊,那你可得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赵建业莫名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压力,连连点头:“记住,一定记住,我也一定做到。”


    “记住就行!”骆常庆今天没骑三轮,骑着自行车过来的,他推着车子准备,走之前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对了,偷煤卖煤的买卖好做吗?”


    说完冲他笑笑,骑上车子离开了。


    身后的赵建业脸唰的一下白了。


    骆常庆没直接在公安面前揭开,知道这种事不是赵建业一个人在做,他没那么大义凛然,为了一个赵建业再额外多得罪两个人。


    他能查出来,厂里真没有其他人知道吗?大家心照不宣,谁都有占厂里便宜的时候。


    但是如果有人举报,厂里肯定会顺势揪出来,该处分处分,该批评批评。


    骆常庆点两句,给赵建业头顶上悬上一把剑就够他难受的了。


    赵建业确实很难受,回到家坐在床上一言不发,脸色沉的吓人。


    杨芳在一旁惴惴不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不理解,派出所那边都不认骆常庆说的罪,骆常庆折腾这一圈是干啥呢?


    赵建业明白啊,家里因为闺女的事他本来就成了众人的焦点,走着路都有人戳脊梁骨的那种,身份敏感。


    结果公安去单位上找他。


    虽然只是调查,问了几句话,可他也能感受到周围投过来的那些异样眼光。


    今天又被厂里的人传话让他去派出所,想必这会儿,厂里同事们已经在议论纷纷,猜着他又扯上啥事了。


    他都不敢想明天怎么走进单位大门。


    还能说骆常庆折腾这一圈没用吗?


    再就是倒煤的事。


    他调去烧锅炉,工资待遇跟以前没法比,每个月的收入少了十几块,但是现在家里的开销却比以前大。


    光房租每个月就得掏个几块钱,还有一家子的吃喝呢?


    儿子被找回来后两口子都当心尖肉那么疼,恨不能把儿子消失的那几个月的爱全补上,想吃啥给他买啥,要啥给啥,几乎存不住钱。


    正好有人找他,就动了偷偷带煤出去卖掉换钱的念头。


    他倒的都不大,也算小心,骆常庆是咋问着的?


    赵建业见杨芳还懵着,无力且无奈的跟她认真分析了一回,最后红着眼圈,咬牙切齿地道:“以后你要是再去惹骆常庆家,就别怪不客气了。”


    杨芳闷着不敢反驳,只嘟囔了一句:“他可真阴险。”


    骆常庆接到了食品厂发过来的月饼。


    这月饼没打算卖,除了给几个相熟的单位供应了一部分,再拿出一部分来答复人情。


    而后就是给员工的福利。


    剩下的用来配合中秋节活动。


    每一位来购买衣服的顾客都送一块月饼。


    文霞几个姐妹家的小卖部都在节前陆陆续续开了起来,除了自己去进的部分本地产品,剩下的都是骆常庆提供的来自全国各地的特产。


    这回的月饼也给各家供了一批,趁着节日能把小卖部的气氛搞起来。


    还给石安村的供销社发了一批,等哪天回去的时候再结账。


    搞中秋活动,在街上就有点乱了,联防队的人来找过几次,倒是没为难他们,就是提醒他们最好换个地方。


    人家给面子,骆常庆也不能不识趣,所以现在骆家把摊子一分为二,文霞带着丁丽莲崔静几个挪进塑料厂厂门口的一间库房里;骆常庆带着郑国强几个去了农贸市场,或者赶大集。


    生意最好的时候,文喜粮每天得往两边送两到三次货。


    家里的库存见底了,成大发从穗城发来一大批。


    海城跟杭城那边骆常庆虽然打下了关系,但还没到跟成大发的那种交情地步。


    不敢全权交给他们发货。


    自己趁着一天雨天,过去走了一趟。


    八月十四前一天清完手里的货,一家人回去准备过中秋。


    今年就是省城过,不回老家了。


    赵为国来过一趟,还是开着单位上的大卡车来的,捎来了几个姨送给姥娘姥爷和小姨家的东西。


    廖春华看的直羡慕。


    瞧人家这一家子多和睦,再想想自己养的那个叛徒老大和朝巴闺女。


    叹了口气,不想了,多想想能气死。


    赵为国搬着一包东西过来找她,咧嘴笑道:“奶,我娘还有我二姨他们给你的东西。”


    廖春华一怔,忙道:“唉哟,还有给我的呢?”


    东西不东西的先不提,关键是这份心意让廖春华心里很暖和。


    “有啊,东西不多,肯定不如我小姨夫从外头淘换的东西好,你可别嫌弃啊。”


    廖春华嗔道:“你这孩子,我能嫌弃吗?”


    不少东西家里都有,人家送的就是一份心意。


    廖春华高兴了。


    中秋给员工们放了两天假。


    郭大旺几个远的放三天,回去看看,陪陪家人。


    除了福利,还有过节红包。


    丁丽莲她嫂子给她添了个小侄女,莫名其妙的,她嫂子在家里伏低做小起来,腰杆子就跟让谁抽走了似的塌了下去,每天一张苦瓜脸。


    虽然有时候说话还是那么难听,但是没再闹着回娘家啥的。


    这回看见丁丽莲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听小姑子说是老板分的,她忍不住来了一句:“你们老板的店都烧没了还给你们发这么多福利呢?”


    丁丽莲翻了个白眼,现在在她眼里,店就是个棚子,刮风下雨也能开张。


    大家买不买东西还是看货好不好,老板弄回来的衣服跟本地服装厂做的不一样,款式洋气,还时不时弄个小活动,生意好着呢。


    有店也挣钱,没店也挣钱,哪一点碍着福利的事了?


    不过这段时间大嫂老实,她有时候说话也没那么噎人了,把东西交给她娘,先去看小侄女。


    抱着咿咿呀呀的小侄女,嘟嘟囔囔地说话:“哎呀,今年你没福气吃姑姑带回来的月饼、烧鸡和羊肉咯,芳芳快快长大,长大了姑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魏琴跟进来,木着一张脸道:“一个小丫头片子甭这么疼她。”


    说完看见小姑子难看的脸色,拉着她说话:“丽莲,你帮着说说你哥。”


    丁丽莲冷淡地瞥她一眼,道:“说我哥干啥?”


    “把芳芳送人,再生个儿子。”魏琴说着就红了眼眶,“明明是给你们老丁家传宗接代,我是为的谁啊?咋你哥跟我翻脸,咱爹娘也骂我,我招谁惹谁了我。”


    “生个丫头片子我乐意啊?”


    “出来进去我都抬不起头来。”


    说到最后呜呜的哭。


    丁丽莲诧异:“嫂子,家里谁嫌弃你生闺女了?我哥应该跟你说过,我爹娘也跟你说过,我们家不重男轻女,闺女儿子都稀罕,你都没听进去啊……”


    魏琴冷笑:“你们就是嘴上说说好听,当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有多瞧不起我呢。”


    丁丽莲气得哆嗦,又怕吓着芳芳,压低了声音争辩:“要是不稀罕我能给芳芳买奶粉?”


    她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小侄女买奶粉、从店里买棉布,还给小侄女做了条小被子,从哪儿嫌弃了?


    “你那是嫌弃我奶水少。”她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月子里没少吃好东西,可奶水就是不多。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丁丽莲气得抱着芳芳去了他们那边。


    郑国强在老板娘宣布放假的时候羞羞答答从店里买了身才到的女装,一旁的崔静红着脸。


    文霞一瞧这俩人的做派,就忍着笑,问道:“两边长辈的要见面了?”


    崔静点点头。


    “好事啊,等定了日子跟我说声!”文霞送了崔静一条丝巾,配那身衣服正好。


    这个中秋,丁丽莲跟她嫂子吵了一架。


    崔静跟郑国强两边家长见了面,商量好了年前订婚,明年五一结婚。


    骆常庆则带着一大家子去中清的大观园逛了一圈,回来第二天就去了正在装修的店里。


    聂师傅他们中秋就歇了一天,骆常庆给干活的人每人分了一斤月饼,一瓶酒,还有点海带之类的干货。


    东西不多,但也是大家没想到的事情,纯属意外之喜,现在看见骆常庆过来都很殷勤热情地打招呼:“骆老板!”


    “你们辛苦了!”骆常庆也客气的点头回应,给大家散了一圈烟。


    聂师傅过来跟他汇报进度,看着已经弄到一半的顶棚,道:“再过两三天就能把吊灯装上。”


    “行,我后天把灯送过来。”骆常庆给聂师傅递了根烟,道,“大观园我去逛了一圈,没看见你说的孙氏武堂啊!”


    聂师傅一愣,嘴里‘唉哟’了一下,道:“骆同志,你早说啊,得提前问问。”


    又道:“孙氏武堂开着,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没挂招牌,不是熟人根本找不着。”


    “现在哪还有正儿八经开武堂的?”


    “自从前几年受了那场波折之后,孙氏武堂大受打击,不开馆、不收徒,干起了拉车的买卖。”


    “因为是被馆里的徒弟举报陷害,现在也不跟以前的人联系了,很排斥我们这些过去跟着学艺的学徒,我也是从去年才跟孙氏武堂师兄弟说上话,你的事我得先去问问,那头松了口,我才能带你过去……”


    又道:“学武非常非常苦,你确定你闺女能吃的了那份苦?”


    骆常庆咬牙:“吃不了也得吃!”


    骆听雨正在家里吧嗒吧嗒吃着脆甜的枣子,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邢爱燕赶紧伸手摸她脑袋:“不是让风吹着了吧?可别感冒了啊!”


    “姥娘我没感冒,可能是空气太干了。”骆听雨吐出枣核,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琢磨着老父亲节后要出发,找机会问问她爹准备去哪儿,再跟着出去玩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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