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小风,哥哥也爱你。”
这算是郑博珩回应宋绪风的示爱。
远山极高的山顶上,一潭冒着热气的温泉,一双交织缠绕的人影。
原本郑博珩还想带宋绪风转一圈先看看风景,然后把礼物送出去,再将人带至这个洞穴。
然而。
郑博珩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度。
加上宋绪风有意无意的撩拨。
很好。
就地正法。
山顶上,烟雾缭绕,温泉的水面跌宕起伏,时而溢出,时而收拢。
待郑博珩吃抹干净后,宋绪风因体力不支而昏睡了过去。
郑博珩苦笑,他的媳妇身子实在是娇弱。
他把人用干净的棉布裹了起来,起身走出温泉,坐在一旁。
这座山位于天齐城向西十里处,是一座约莫千丈高的大山。
无论是从山脚还是到山顶,树木高耸,杂草丛生,没有一点人踏足的痕迹。
这温泉,还是当初郑博珩从边疆赶回天齐城时,无意间发现的。
想到两人从相见到现在都不曾带宋绪风出游过,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很多事情,郑博珩觉得为了自家媳妇的身心健康,一定得带他来一次。
结果没想到一来他就开始犯浑。
把人折腾成这样,还怎么看风景?
算了,反正横竖都是他抱着,不用媳妇自己动。
想着想着,郑博珩便开始打坐练功起来。
宋绪风这一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他这回是真的浑身酸痛,完全动不了一点。
“你醒了?”郑博珩笑着道。
宋绪风没回答,只是包含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哎哟,媳妇有小脾气了。
好事啊。
郑博珩笑得更深了。
“你弄疼我了。”语气里还有些怪罪,“我都求饶了……”
“好绪风乖绪风,我的好媳妇,哥哥错了。”郑博珩毫不犹豫地道歉。
“下次还敢,是不是?”宋绪风这回接上话了。
“嘿嘿,知我者绪风也。”郑博珩说得理直气壮。
“珩哥哥,”宋绪风搂着郑博珩的脖子,“小风求哥哥怜惜。”
哎哟我滴个娘嘞。
“怜惜怜惜,最怜惜你,只怜惜你。”郑博珩这块铁板,被宋绪风这柔若无骨娇嗔含媚的样子硬生生给绕开了。
宋绪风笑了。
他并非是这样娇娇软软的性子,相反,他自知自己是个天生反骨。
只有在郑博珩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撒娇的一面。
郑博珩未必不知道自己,可他愿意全程配合自己“演”着,也算是他喜欢自己的一种方式吧。
这种伴侣之间偶尔的情趣,宋绪风乐此不彼。
就在这时,一道阳光劈开了从东方撒向大地,劈开了原本沉寂的世间。
今日万里无云,第一缕阳光照亮了郑博珩和宋绪风所在的山顶。
很快,太阳摆脱了地平线的束缚,一跃而出,万丈光芒瞬间洒满大地。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了,万物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焕发着勃勃生机。
山下的林海在晨光中显得更加郁郁葱葱,远处的山峦也披上了金色的外衣,层次分明,宛如一幅精美的油画。
“你就像这轮太阳。”宋绪风轻叹道。
不,你才是。
郑博珩心里想着,嘴上却“嗯”了一声。
说着,他从一旁的石头缝里,取出了一个一路上宋绪风都不曾见过,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更不知道怎么放在这里的一个小包裹。
“这是我先前答应你的定情信物。”郑博珩放在宋绪风手里,“打开看看?”
宋绪风从未收过苏婉乔和吕静以外的人送的东西。
哪怕有,也是为了害他。
宋绪风有些雀跃。
当他看见实物的时候,心跳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是一把小巧的火铳。
“这……!”宋绪风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有火铳。
自从那一日在碧水苑有侍卫被火铳射死在他面前后,他就一直对火铳有些敬畏。
之后在将军府,郑乙他们亦是与杀手之间有火铳的相互攻击。
这是一种杀人的利器。
“我让你找老陈,给他的就是这把火铳的图纸。”郑博珩对宋绪风的反应很满意。
老陈,姓陈名不换,任工部侍郎一职,是当日周岁宴的宾客丙。
自从周岁宴之后便对宋绪风和郑博珩佩服得五体投地,算是宋绪风的支持者。
因此前些日子见到宋绪风找他,激动得仿佛是见了偶像一般。
“绪风公子!好久不见呐!”陈不换脸上堆砌着笑容。
“陈大人。”宋绪风朝陈不换行礼,“将军托我给你一样东西。”
说着,他便将一封信件递给陈不换。
信件是开口的,可见郑博珩对宋绪风的信任。
但宋绪风没看。
“哎绪风公子啊,前些日子,听闻金大人闯了碧水苑,这外面传得满城风雨,你……”
陈不换边说边抽出里面的纸,一开始并没注意信封的内容,而是想着吃瓜。
只不过,当陈不换打开看了一眼东西后,眼睛立刻冒了光。
“绪风公子自便,陈某还有事啊!”陈不换说变脸就变脸。
前一刻还想吃的瓜,在见到图纸内容后瞬间就不要了,连偶像都不要了,立刻转头冲进工部里。
是个怪人。
这是宋绪风当时的第一个想法。
此刻,他小心翼翼地把玩着这把小巧精致,与众不同的火铳时,才意识到,这位怪人是一位何等的神工巧匠。
怪不得郑博珩要给他们三人一个位置。
甲乙丙三人中,甲和丙的才干已出现,宋绪风忽然有点好奇第三位,宾客乙的大能了。
因为他见过这位大人,不是在城里,而是在远郊的一块农地上。
当宋绪风将信函交给宾客乙的时候,这位大人似乎正在种地。
宾客乙见到宋绪风和其他二位一样,和善而礼貌。
“在想什么?”郑博珩见宋绪风看到火铳有些失神,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在想,周岁宴上的三位大人,还有一位你让他做了什么?”宋绪风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问了出来。
“你说蒋寿?”郑博珩问。
“是,蒋大人。”宋绪风颔首。
“好啊,如此良辰美景,人躺在我的怀里,手里拿着我送的定情信物,脑子里居然想别的男人。”郑博珩佯装生气。
宋绪风立刻送上了自己的香吻一枚:“看在小风这会儿还疼着的份儿上,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郑博珩原本就没生气,不过是随口说说,结果被宋绪风这个娇软的模样一下子就泄了底气。
“好好好,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郑博珩哄着,“邵冲,陈不换,蒋寿,这三人值得交好。”
郑博珩转换了口气。
“他们官职不高,却占着六部里重要的席位,有的是实权,”郑博珩顿了顿,“还有一个最关键的是,他们目前没站任何派系。”
“为何?”
这样的人才,照道理不可能没有人拉拢。
“他们三人的性格有些古怪,不讨喜。也正因为如此,在官场上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同时他们的仕途也到此为止了。”
“原来如此。”
“事实上,能拉拢他们的人不是我,我可没这个魅力。”
“那是谁?”
郑博珩顿了顿,双眼将宋绪风整个都映在自己的眸子里,半晌,他吐了两个字。
“是你。”
“什么?”宋绪风不明白。
“哎,怪只怪我的绪风太有魅力,能人异士忍不住要向你靠拢啊。”
“不,我……”
“绪风,”郑博珩忽然收起了随意的态度,神情有些认真,“你只需记得,你自当光芒万丈,就会有人愿意跟随,与你的腿是否残缺无关。”
郑博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专注,与在战场上带领士兵们向前冲的大将军无二。
如果是过去有人跟宋绪风说这种话,他一定嗤之以鼻。
光芒?
别开玩笑了。
他宋绪风周围向来只有阴暗和残废带来的歧视。
但此时此刻,在出升的旭日之下,宋绪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郑博珩和太阳的温度。
所以郑博珩说,宋绪风信。
“好了,咱不说别人,告诉我,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喜欢,喜欢的紧!”
“此乃世间仅有的一把,当定情信物可够?”
“够!”
“来,我教你用火铳。”
宋绪风没想到,郑博珩居然真的要教他用枪。
“好。”
郑博珩将宋绪风搂在自己正怀中,好让宋绪风把他所有的动作都看清楚些。
就见他手指轻轻一拉,手枪的套筒迅速向后滑动,仿佛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空气。
“这里有一个被压缩的压簧,同时,弹药从弹匣中跳出,已经推送到枪膛内。”郑博珩说着,指了指弹药所在的地方。
“嗯。”宋绪风听得很认真。
“是不是觉得再往前就推不动了?”郑博珩将套筒滑动到尽头,“那是枪机已经自动闭锁,确保子弹稳稳地固定在枪膛中。这个动作叫上膛。”
“嗯!”
“来,小风,瞄准那根树干。”郑博珩没有催促,让宋绪风自行找到目标,“等你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就扣动扳机。”
郑博珩轻轻点了点扳机的位置。
“好。”
半晌后宋绪风道:“我准备好了。”
“好,按!”
“砰——!”的一声巨响。
子弹以惊人的速度冲出枪口,射向目标。
前方的大树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洞,冒出了滚滚浓烟。
原本他会因为强劲的后坐力而摔倒,但他身后是郑博珩,牢牢稳着他一动不动。
“小风,其实这才是我送你的真正的礼物。教你用枪,一枪爆尽所有敌人的头。”
郑博珩对着心跳略快,呼吸较为急促的宋绪风道。
第43章,宋绪风天煞孤星
两人在山顶上荒淫无度,啊不,花前月下了两天一夜后,郑博珩被一道圣旨给催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让宋绪风再泡泡这个温泉。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温泉与郑博珩春风一度时,宋绪风腿上的神经在偶尔的某一刻,似乎有所反应。
无论是因为郑博珩渡给宋绪风的霸道内力,还是温泉活血去瘀的效果,亦或是宋绪风体内翻涌的气血,总之,宋绪风曾经有一时感到了腿痛。
这让宋绪风不禁怀疑郑博珩事先就已经调查过这片温泉。
因此,郑博珩干得比以往更卖力。
这个男人的体力恐怖如斯,令宋绪风瞠目结舌,最后直接放弃了。
随便吧,毁灭吧。
珩哥哥你高兴就好,弄死我,我也无怨无悔。
然而郑博珩不想弄“死”宋绪风,只想爱“死”宋绪风。
离开没多久之后,江瑜白就来了。
江瑜白见宋绪风那似乎是被人拆了又重组,全身上下都是狗男人的印记,没块正常的好肉,仿佛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始终平静无波的他,额头青筋有些爆起。
“你也太大胆了。”江瑜白说不来硬话,“明知受不住还如此乱来。”
“我……”宋绪风声音嘶哑。
“别说话了。”江瑜白如此的好脾气见到宋绪风这模样都难免有些动怒。
宋绪风立即闭嘴。
“伸手。”
宋绪风乖乖伸手。
“你若是再这样纵容郑博珩如此放肆,以后万一你身体受不住,就……”
江瑜白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看向宋绪风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惊讶。
“怎么了?师兄?”宋绪风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放肆了,会注意的……”
倏地,江瑜白不知道从哪里取出的银针在宋绪风腿上的某个穴道上扎了一下。
“嘶——!”
宋绪风收住了话头,居然疼了一下。
“师兄!”宋绪风不禁叫出声。
江瑜白没有接话,而是再次在宋绪风其他穴道上扎了几针。
没有反应。
江瑜白再次扎了先前的穴道。
宋绪风再次明显感到一丝疼痛。
“师兄!我……!”
江瑜白叹了口气,收拾好物品装进药箱内。
“虽然郑博珩是个混蛋,但不得不说,给他歪打正着。”
“师兄的意思是?”
“这些日子,你每日都在服用我给的药,是不是?”
“不敢有一日耽误。”
“我给你的药,有很大一部分的作用是解毒。”江瑜白解释道,“所以你体内的毒素虽然依旧非常多,但始终是在缓解。”
“我晓得。”
“郑博珩他……一边对你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从未停止过给你输入内力。”
“我……也晓得。”
宋绪风和郑博珩两人在欢爱时,一方面宋绪风体力是真的跟不上,使得郑博珩不得不分些体力给他,因此狗男人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内力渡给宋绪风,以此增加快感,另一方面郑博珩的内力可不是普通的内力,于宋绪风百利而无一害,他也乐意给自己媳妇。
这一点,宋绪风的感受颇深。
这个深,是真的深。
深!
有体会。
“他的内力,对于帮助你抵抗你体内时不时作乱的毒气非常有帮助,还能带动你自身原有的内力,包括护住你的丹田和心脉。”
“是。”
“然后你俩选择在这个地方……”
“啊……这……不……”
宋绪风想说这不是他选的,与他无关,但此刻辩驳并无意义。
“这片温泉受地势影响,确实比其他普通的温泉具有更多疏通筋骨的效用。”
“原来如此。”
“最后就是你俩……这个……事情……”
宋绪风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因此你腿上原本快要断裂的经脉,在这样的冲击下,恢复得过往更快一些……总有些经脉损伤的稍稍小一点,就犹如刚才我扎的那一处。”
“所以!”
“所以你还是需要好好休息。”江瑜白顿了顿道,“过渡纵欲于你而言有利亦有弊。”
“好的师兄。”宋绪风颔首。
“我要离开天齐城一段时日,我不在,你别太折腾自己。”江瑜白叮嘱道。
“我会注意的,师兄你也是,要注意。”宋绪风原本想问江瑜白要去哪里,可转念一想他很有可能是出门办公事,自己无需过问。
“嗯,那我走了。”江瑜白收拾好便离开。
江瑜白走后,宋绪风又休息了半日后,才离开。
离开时,夕阳西下,整座山间显得微冷,却很舒适。
九转曲幽,不远处袅袅生烟。
“葵姐,那是哪里?”宋绪风手指远处。
“是禅风寺。”
“禅风寺?”
“天齐城的国寺。”
宋绪风想起了无善。
他摸了摸怀里的火铳。
郑博珩送给了他这么一个定情信物,他自然也要给郑博珩回一个。
原先他还没什么头绪,见到禅风寺,他忽然有了想法。
对方既然出手,他自然要亲自会会。
但这不是一日二日可以完成的,他便决定先回将军府准备准备。
只不过,还未走出禅风寺范围,便有一小沙弥走近将军府一行人。
“绪风施主请留步。”小沙弥朝宋绪风弯腰行礼道。
“何事?”宋绪风问。
“主持说,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只可徒步而行,方心诚则灵。”
宋绪风内心微微一惊。
他朝那禅风寺望去,青烟缭绕,山间雾气朦胧,寺庙若隐若现,不经意间透露着一股神秘感。
为何那主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敢问贵寺主持是?”
“主持法号无垠。”
“谢谢。”他颔首回礼。
小沙弥也没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回将军府的路上,宋绪风想着既然决定要去禅风寺,那得准备一套在寺庙时穿的禅服。
此时天齐城还未闭市,路上人来人往。
瘸子美人,刀疤女侍卫,年轻小侍卫。
由于宋绪风的辨识度太高了,上至各个大臣,下至黎民百姓,就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加上前几日他那令人震撼无比的言论,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天齐城的名人。
因此,当此三位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是将军府那位来了。
不少视线有意无意地射向宋绪风。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专卖禅物的店铺。
然而,宋绪风人还未跨进门,就听见一道充满怨恨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你这样的人就应该祭天!”
话音未落,“砰!”宋迎风被郑小东揍到一旁的墙角。
平民不能随便揍,官员不能随便揍,宰相府的人可以。
将军府的人对待不同人自然有不同标准。
“迎风!”宋乘风叫着跑过去。
“就是因为你!二姐去了尼姑庵!她这辈子都要孤寡!宋绪风,你就是个灾星!灾星!你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灾星……啊!”
宋迎风晕了。
“迎风!迎风!”宋乘风摇晃着,奈何宋迎风一点反应都没有。
“绪风!”宋乘风的眼眶有些红,“你已经赢了,何苦要如此咄咄逼人?二姐已经因为你去了慧心庵,大哥大嫂在宸儿周岁宴上出了丑,爹娘为了你吵了起来,你到底还想我们怎么做才能手下留情?”
比起宋绪风的面不改色,宋乘风如此“弱小”的模样以及宋迎风昏迷的状态,在外人开来,将军府多少是有点“欺负”人了。
宋绪风没理宋乘风。
宋浠悦去了尼姑庵,这件事情他是没想到的。
大概是因为从湖里被别的男人抱出来的缘故吧。
在众人的视线下,宋绪风走进店铺。
“宋绪风!”宋乘风的声音再次从后方传来。
宋绪风没有驻足。
“你可知你是天煞的孤星!”宋乘风大喊道。
宋绪风驻足。
周围人听到“天煞孤星”这四个字的时候,脸色大变。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背对着他们的宋绪风,嘴角居然带起了笑意。
这可真有意思。
竟然玩起了天煞孤星这一套。
宋乘风说完这句话,呼吸有些急促,那双目光死死盯着宋绪风。
此时,不单单是他的目光,周遭所有人都将视线停留在宋绪风身上一动不动,企图想从他的沉默里看出些什么。
这时候,宋绪风转身。
没有丝毫的怒意、不适、难堪,甚至面露微笑。
这年头,有谁听到自己是“天煞孤星”还带笑的?
“我很喜欢,谢谢。”
说完,宋绪风转身走进店铺。
宋乘风完全懵了。
宋绪风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说你是天煞孤星啊!
你谢我干什么?
宋乘风不明白,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宋迎风不管。
他扶起宋迎风,匆匆离开,这件事情,他得回去跟宋剑雄汇报结果。
店铺内,宋绪风不管旁人如何,开始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
于他而言,给郑博珩送礼物更重要一些。
不管金有律要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很快宋绪风就买好了东西,在店家激动的目光下消失于天齐城闹市街。
待宋绪风回到将军府,却发现郑博珩人不在。
“下午的时候,有一位宫里来的公公和将军说了些话,将军就立刻跟着他走了。好像很急的样子。”小雨将自己看见的如实告诉宋绪风。
宋绪风“嗯”了一声,朝皇宫的方向看了看,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火铳。
这几日连续放晴的天气,似乎开始转阴了。
第44章,宋浠悦死前诅咒
郑博珩走的时候,带走了郑乙和郑小东,留了其余八位天干以及郑家军十余人来保护宋绪风。
待宋绪风斋戒三日后,他出发前去禅风寺。
不过,在去禅风寺之前,他去了趟慧心庵。
因为宋乘风和宋迎风的话。
慧心庵比禅风寺还要远一个山头的距离。
这一日是阴天,雨要下不下,空气粘哒哒,令人非常不适。
忽然,“咻——”的一声,一道箭矢划破周遭的空气朝宋绪风直直射来。
“蹭!”箭矢被弹开。
“守!”郑丙大喝一声。
就见八卫们训练有素地站在八个不同的地方。
箭雨随之从天而降,八卫们将宋绪风牢牢地围在里面,硬是没让一支箭矢趁虚而入。
箭雨过后,杀手们从四面八方冲过来。
“杀!”郑丙一声令下。
八卫们纷纷攻向杀手们。
宋绪风始终不动。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三批了。
从第一批出现的时候,他便有了想回将军府的念头。
“夫人,你往后真的不出门了吗?”郑葵道,“而且,敌人的刺杀不会因为你是否出门而减少,不是吗?”
她成功说服了他。
是的,如果说他就是那个靶子,那么就让攻击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经过了前两拨的攻击,八卫们多少有些受伤,防守上并不如先前那般牢固。
就见郑葵手上,腿上都在流血,郑己早收起了大大咧咧的性格神情凝重,郑丙几人前胸、后背、都逐渐开始受伤。
宋绪风握着毒药的手迟迟没有动。
这瓶毒药,是他给自己准备的。
但一路上他始终没有用。
因为三日前在山顶上江瑜白跟他说的话。
他的腿逐渐在恢复。
如果此刻喝下去,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而为敌人准备的毒药他带的不多,先不说后面还会有几波杀手,就论这毒药的毒性之强,万一伤到八卫他们,那宋绪风可就成了罪人。
至于火铳,它只有七发子弹。
宋绪风放开了毒药——这是最后走投无路时才会做的选择。
他将火铳隐藏在自己的袖口之中,冷静得不像是在面对死亡威胁。
忽然,有一矮个子杀手在同伴的助攻下突破了八卫们防守线,直直冲向宋绪风。
“夫人!”郑葵第一时间朝宋绪风转身。
这一转身,她的背后就狠狠地挨了一刀。
要是平时,宋绪风一定会大叫一声“葵姐小心!”,然后又开始自我谴责,为什么要牵连到郑葵他们几人。
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如何杀死眼前这个杀手。
那杀手眼中冒出骇人的寒光,似乎宋绪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郑葵的速度俨然已经跟不上,她猛地朝杀手射出一记暗器。
“噗嗤”一声,暗器入肉。
那杀手明显顿挫一下,却并未倒下,目光依旧直指宋绪风。
倏地,宋绪风甩起手臂对准杀手“砰”的就是一枪。
一枪爆头。
宋绪风会抢!
这点出乎杀手们的预料。
“杀!”
八卫们反应极其迅速,把握住敌人顿挫的一瞬间,重新掌握了局势。
宋绪风右手虎口处被火铳的后坐力磨破了皮。
被他爆头的杀手此刻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再也无法动弹。
这具尸体居然与很早之前在碧水苑被金璃用火铳杀死的将军府侍卫的尸体重叠在了一起。
人命竟如此脆弱。
我又杀人了。
这是他亲手杀的第二个人。
与上次他喝下毒药后杀人的状态不同。
那时候他是死神,而此刻他大脑异常清醒。
一个人在意识清晰的状态下杀人,定会伴随着一些不良的反应。
就如宋绪风此刻。
他的手依旧保持着开枪时的状态,手上布满了汗渍,十指还扣着扳机,只要他一用力,很快就会发出第二枪。
而此时枪口对着的,是宋绪风自己的腿。
他本人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他心跳非常快,呼吸有些急促,瞳孔微缩,视线里除了那具尸体其他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非常模糊。
“夫人。”
谁?
“夫人!”
宋绪风一下子回过神,他倏地看向郑葵。
“葵姐……”
“夫人,深呼吸。”郑葵平淡无波的目光安抚着宋绪风,一只手轻轻搭在宋绪风死死握住火铳,有些惨白的手上,“放松,没事了。”
“没事了……”宋绪风喃喃道。
“是的,夫人,敌人全军覆没,我方并无伤亡。”郑葵语气沉稳。
“无伤亡……”宋绪风环视一周,“大家都没事?”
“我等无事!”郑丙等人异口同声道。
“没事,夫人,来,慢慢松手。”郑葵一点点引导他走出因杀人而产生的不良精神反应漩涡。
宋绪风没有反抗,顺着郑葵松手。
火铳离手。
“夫人你没事吧?”郑丙这时才开口问。
“我没事。”宋绪风终于缓了过来,“我这里有些伤药,麻烦丙将军分给大家。”
说完,宋绪风从怀里取出几个小瓶子。
这是江瑜白临走前留给宋绪风的。
“谢谢夫人。”郑丙也没客气。
这杀手不知道后面还有几波,他们几人加上将军府的侍卫们,都需要尽快治疗伤口。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风雨欲来的天气之中。
休整完毕,众人继续出发。
好在并没有第四波杀手出现,因此宋绪风很顺利地便抵达慧心庵。
慧心庵在青山环抱之中,仿佛是尘世之外的一片净土。
庵门不张,仅以几扇斑驳的木扉轻掩,门上雕刻着简单的莲花图案。
郑葵敲门,说明来意。
一女尼瞧了宋绪风一眼,朝将军府众人行礼后,转身请示去了。
很快,女尼打开庵门让众人进屋。
庵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翠竹,间或点缀着几朵野花,不争不抢,静静地绽放。
宋绪风一路跟着女尼向前,一座主殿映入眼帘,殿宇虽不宏伟,却自有一股庄严之气。
殿顶覆盖着青瓦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慧心庵”三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
“慧真她的住处在那里。”女尼指路道,“只能宋施主和这位女护卫进屋,我们庵里不留外男,其他诸位请移至偏殿休息。”
“谢谢师太。”宋绪风道谢。
“半柱香的时间,还请宋施主见谅。”女尼道。
“我会注意的。”宋绪风颔首。
慧心庵内的不远处有几个简陋的小院,简陋而朴实。
宋绪风不认为宋浠悦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在这种地方住得下去。
可事实上,宋浠悦住下了。
远远地,宋绪风就看见宋浠悦瘦了一大圈的身影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她开着门,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静得像一个布偶,只是来来回回摇晃身体。
“就在这里了,施主自便。”说完,女尼便离开了。
宋绪风推着轮椅一点点靠近。
直到宋浠悦听见声音,抬头,见到宋绪风的那一刻,她岁月静好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狠厉。
“宋绪风!”她忽然扑向宋绪风,被郑葵钳制住,抓进了屋。
关上门,郑葵松手。
“宋绪风你怎么还没死!”宋浠悦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要多恶毒就有多恶毒。
“二姐,别来无恙。”宋绪风冷笑。
“宋绪风你怎么能不死!”宋浠悦自言自语道,“不对,你马上就要死了!哈哈哈哈!宋绪风!你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要完了!郑博珩救不了你!整个天齐城没有人能救你!你会死无全尸!哈哈哈!死无全尸!死无全尸!”
宋浠悦说着说着,开始陷入了自我循环:“死无全尸……死无全尸……”
这精神状态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怪不得宰相府会把宋浠悦送过来。
单单只是被护卫救起,这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是跳湖。
可若是这样的失常,整个天齐城,别说是大户人家,就连小门小户都不会有人娶她。
宋剑雄是什么人?
他不可能要一个精神失常的孩子,尤其还是个女儿。
“我何以会死无全尸?”宋绪风问。
“天煞孤星!”宋浠悦瞪大双眼,整个人陷入了疯狂,“天煞孤星!你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克夫克子女!克天齐!克大道!你必死无疑啊宋绪风!死无全尸!”
说完,她再次陷入了循环:“死无全尸……死无全尸……”
好一个天煞孤星。
宋绪风笑了。
宋家人都知道了天煞孤星的事情,可见宰相府没少参与。
很好。
原本他还有些担忧自己是否应该出门,听完宋浠悦的话,他反而决定了。
既然是天煞孤星,那他就要看看,宋剑雄和金有律究竟想往他身上泼多少脏水,他宋绪风到底是如何害得天齐国不将国。
有多少人是雪中送炭,又有多少人是落井下石。
没再理会疯癫的宋浠悦,宋绪风离开房间。
“葵姐。”
“属下在。”
“有时间去找一下李福。”
宋绪风抬头,清冷的眸子里带着寒霜。
天空披上了一层柔和而深邃的灰纱,太阳隐匿于厚重的云层之后,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混杂着泥土和花草的味道。
“告诉他,他手里的糖果,是时候该送出去了。”
第45章,枪声来自禅风寺
禅风寺处于巍峨的山峦环抱之中,寺庙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红墙绿瓦之间,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皇家寺庙的尊贵与佛教的庄严。
禅风寺所在的山头并不高,从山脚下至山顶,有一条含一百零八台阶的山路,这是通往禅风寺唯一的路。
天齐人称其为天阶。
此刻,宋绪风正拄着拐杖在天阶前。
他身后跟着一群伤势不一,都有挂彩,身上还沾着不少血丝的将军府众人。
这阵仗,引了不少注目。
禅风寺是国寺,更是天齐国民众的信仰之地,加上佛门是清净之地,如何能容忍此等血腥之人玷污?
关于宋绪风天煞孤星的谣言,在内厂和宰相府孜孜不倦地努力下,已经彻底传开。
因此众人看向宋绪风一行人的眼神里带着各种不善。
既然来了此地,那么就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宋绪风直面这一切。
郑博珩临走时留下这些人,不是为了让他缩在将军府不出门,而是告诉他,他宋绪风哪怕是今时今日,依旧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无需惧怕金有律的报复。
他不能给郑博珩丢脸,亦不能给将军府丢脸。
他仰头望向前方。
那个无善自称来自禅风寺,在天齐城对他一顿造谣,是不是说明禅风寺也和金有律联手了?
是与不是,在走完这一百零八天阶后,面对无垠时自然知晓。
何况,是这位主持主动招惹的他,他宋绪风是敌是友,全凭无垠自己一念之间。
他要自己走完这一百零八天阶。
如果禅风寺没有参与,那么他上了寺,就可以安心地准备给郑博珩的回礼。
这份回礼,只有配上德高望重僧人的开光才能完美。
如果禅风寺参与了,那么他就以亲自爬完一百零八天阶的诚意,来掀了这破寺庙后再找一位主持。
不管禅风寺的成色如何,他走完这一百零八天梯,自当心诚。
先礼后兵,他要做这世间最纯粹的恶人。
念及此,宋绪风双目坚定。
不过是一百零八个台阶罢了。
几乎每个台阶上都有不少人,他不信自己连这百来个台阶都无法爬完。
哪怕他腿脚不便。
“阿弥陀佛,主持说,诸位将军需在此处等候,绪风施主此次必须自行上山。”前些日子那个小沙弥道。
“敢问无善可是贵寺之人?”宋绪风问。
“主持说施主疑惑之事,待施主走完天阶,行至禅房,他自会解答。”小沙弥道。
宋绪风颔首。
他向前迈出一步。
“走开!”前方一老百姓下意识驱赶。
郑葵欲上前,却被郑丙拦住了。
“破茧方可成蝶,夫人不让我等跟着也有此意,我等负责护夫人安全即可。”
郑葵有些不忍。
但郑丙说的对。
宋绪风在出发前做了很多准备,也叮嘱他们,到了禅风寺,他要自己上寺庙。
在将军府,宋绪风的话等同于郑博珩。
郑葵收回了脚。
何况老百姓不能揍。
“我很快回来。”宋绪风对着众人道。
说完,他便拄着拐杖朝上迈出第一步。
前方的老百姓见他真的开始走起天阶,一个个瞬间不淡定了。
“你不要上来!”其中一个人大喊,“命格不好的人不能进禅风寺!”
“是啊是啊,你会冲撞我们的!别上来!”另一人附和。
虽说子不语乱力怪神,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没有人愿意有丝毫差池。
无论宋绪风是天煞孤星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此刻正在爬天阶的老百姓们都不想遇到。
宋绪风没有理他们。
他再次上抬一步。
“走啊!”
忽然有人从前方挤兑了他一下。
他没有站稳,拐杖向后方支撑,右脚本能地踩在地上站直,由于左脚无力,拐杖的重心没放对,整个人朝后倒去。
“夫人!”郑葵连忙拖住他。
“我没事。”宋绪风在郑葵的帮助下稳住身形。
挤兑了宋绪风的那人一看见将军府众人的眼神,吓得飞快朝前跑。
宋绪风再次朝台阶迈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今天来?”又有一人抱怨。
“别爬!你爬了我们就全白爬了!”
“就是啊。你就行行好,别爬了。”
“快点下去!”
宋绪风依旧没有理会。
“说了你听见没有!”
言语间,有人恼怒了起来,趁着宋绪风抬脚,顺势推了他一把。
宋绪风根本站不住,整个人朝后仰去。
“啊!”
众人见状以为他要摔倒,谁都知道他是由郑博珩护着的,这真摔倒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正当宋绪风即将摔倒之际,郑葵再次接住了他。
这回郑葵没有说话,默默地把人扶好。
“夫人,你放心上,我们能接住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天干八卫们笔笔直站了一排,后面还有一排其他将军府侍卫,这阵仗不可谓是浩大。
意思表示无论宋绪风从哪个方向摔下来,他们都接得住。
宋绪风第三次抬步向上。
这次他再上去,没有人敢推他,但嘴里说的话却越来越难听。
“都叫你不要爬了,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犟?”
“你要害死我们吗?”
“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行跑出来害人做什么?”
“快点滚下去啊!”
他每上前一步,就有人叫他滚下去。
我偏不。
宋绪风心想。
越是有人要他滚下去,他越是要爬上去。
如果他真的是天煞孤星,那就让此刻和他一起的人全都倒霉吧。
只不过,倔强归倔强,当他意识到,这对普通人简简单单的台阶,于他而言却是成数倍之困难,他心里多少滋生了恨意。
凭什么。
就在这时,善解人意的郑葵在后方大喊一声。
“夫人!继续向前!”
是了。
旁人说什么,他又何须在意?
他有郑博珩和将军府。
见无法将宋绪风赶下去,后面的老百姓索性选择回到起点,而前方的人则一个个加快脚步,原本是一点点爬的,一下子三步并两步向前方小跑了起来。
没有人愿意待在宋绪风旁边哪怕是稍稍有些近的距离。
最终,整个天阶上,就只剩下了宋绪风的身影。
似乎预示着天煞孤星势必要孤苦一生的结局。
底下,将军府众将士们,有的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有的单手托下巴,有的双手插兜,动作各异,但都始终注视着宋绪风的一举一动。
郑丙:“你们说,夫人他上得去吗?”
郑葵、郑己:“上得去。”
郑丁:“哎,你们俩和夫人待得时间最久,说说呗。”
郑己:“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老子天天守大门,什么叫和夫人待得最久,我对夫人只有尊重,那是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你别害我!”
郑戊:“老丁,老己的脑子缺三根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带上他干嘛?”
郑庚:“我喜欢夫人这股倔强劲儿。”
郑辛:“看,夫人要摔了。”
郑壬:“己哥,我想守门……”
郑己:“莫挨老子!”
郑葵瞥了前面几位哥哥们一眼,叹了口气:“夫人他,外表柔弱如蒲苇,内心却硬如磐石。他有极善,亦有极恶。只不过,他是善是恶,全权取决于将军。”
郑丙:“小葵,甲哥托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原谅他。”
郑葵:“不原谅。”
郑丁、郑戊、郑己、郑庚、郑辛、郑壬同时看向郑葵,跟着她异口同声:“不原谅。”
郑丙、郑葵:“……”
郑辛:“看,夫人真的摔了。”
就见宋绪风手里的拐杖一个滑落,他的右脚重心直接朝下,整个人摔了下去。
摔下去不说,拐杖随着台阶一路往下掉,一直掉到郑葵跟前。
而他自己则滚落了好几个台阶。
原本好不容易快到一半的路程,一下子又多了一小半。
“夫人!”郑葵没搭理哥哥们的调侃,对着宋绪风喊了一声。
“我没事。”宋绪风很快回应,虽然有些喘气,但还算稳定。
他瞄了拐杖一眼,回过头,不打算用拐杖了。
随后,他稳住身体,双手搭在台阶上,侧着身子,仅用右脚的力量,两只胳膊往上爬一阶,整个人就往上挪一阶。
他真的在爬。
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在爬。
一个人,孤独的在爬。
原先那些嫌弃他的人此时都不再说话,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周遭的一切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宋绪风觉得有点好笑。
似乎只要他在的地方,最后周围都会陷入寂静。
他始终抬着头,一点点朝上。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无垠要他自己爬天阶了。
因为只有他自己爬,才会深刻体会到这世间于他的恶意和善意。
只有自己踏踏实实走出来,他的心智才会更为坚定不屈。
很快,因为岩石的坚硬,他的手磨破了皮。
每爬一个台阶,岩石上就留下两道血印子。
这可是大忌。
“见血大凶!”
“快滚!”
“滚啊!”
辱骂声从上方开始传来。
甚至有人开始朝宋绪风扔菜叶子和鸡蛋。
底下将军府的人忍着没动手。
宋绪风没有低头。
还剩下最后的十个台阶。
“煞星!你真的是煞星!”
“佛祖不会饶恕你的!”
“你冲撞佛祖,不得好死!”
骂声越来越难听,宋绪风上方丢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他流的血也渐渐拖长。
就见原本好好的天阶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一人身的血印。
还剩九个。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不能让天煞孤星上来!”突然上方一人不知道是重了邪还是什么,朝下小跳一步,对着宋绪风就是猛地一推,“不然佛祖受到冲撞,不会再保佑我们了!”
此话一出,上方同时跑下来熙熙攘攘几人,对着宋绪风使劲掰扯他。
宋绪风人本来就瘦,哪里受得了几个人掰扯。
正当众人将这天煞孤星快丢起来的那一刻。
“砰——!”的一声巨响。
宋绪风朝天开了一枪。
第46章,绪风拿命博前程
当枪响的那一刻,宋绪风已爬上天阶。
他会枪这件事,估计想瞒也瞒不住,他也不打算瞒。
因此他大大方方地开,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好惹。
此刻他那张绝世的容颜上沾着血迹,手臂上亦流着血。
染血的他,使他那原本就绝美的身姿增添了一份令人移不开眼的冷艳。
也就在枪响的那一瞬间,八卫身后郑家军们忽地动了起来。
二话不说就把先前所有对宋绪风不敬的人一个个制服。
“救命啊!”
“啊!”
“别抓我!”
“大师救命!”
此时,八卫们已跟在宋绪风身旁。
郑丙前跨一步,对着那些人扫视一圈。
“我将军府夫人想体会人间疾苦,我等自然不插手,可凡将疾苦加诸于夫人之上的,皆等同于与将军府为敌。”
此话经由郑丙加了内力传开来,传遍了整个禅风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将军府滥杀无辜!”
“将军府助纣为虐!”
“这里可是禅风寺!”
“尔等与妖孽为伍天理不容!”
郑丙一个眼刀下去,说这句话的人瞬间被控制。
“是不是无辜,诸位来将军府喝杯茶自然会知晓。”
说完,在其他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下,那些被制服之后还不肯服软的,一个个被彻底抓了起来。
“将军府有何权利抓人?”
“将军府知法犯法!”
“将军府包庇煞星不为禅风寺所容!”
“主持一定会把你们赶走的!”
这些人似乎对宋绪风持有强烈的敌意,哪怕此刻被抓,言语间也充满了攻击性。
然而。
“施主这里请。”小沙弥双手合十,欲在前方为宋绪风领路。
此言一出,那些人彻底闭嘴了。
他们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小沙弥。
小沙弥自然不会搭理他们。
“多谢。”宋绪风颔首,在郑葵的搀扶下,在一双双羡慕不已的眼神中,一步一步向禅房走去。
此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细雨如织,密密地斜织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无垠所在的禅房由青石砌成,屋顶覆盖着青瓦,檐角微微上翘,四周被茂密的树木所环绕,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雨珠沿着石砖的缝隙悄悄渗透,屋檐下,雨帘如注,晶莹剔透,偶尔有几滴顽皮的雨珠跳脱而出,溅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主持,宋施主已带到。”小沙弥在门口轻声道。
“请。”无垠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这道声音一出,宋绪风突然惊起。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禅房,双唇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夫人?”郑葵感受到来自宋绪风紧握的手,这状态明显有些不对。
“我没事。”宋绪风松开手。
但他的心脏依旧在狂跳。
郑葵没有揭穿。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宋施主请。”无垠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绪风接过郑葵手中的拐杖,强行支撑着自己,一点点进屋。
郑葵刚要跟着进去,就被小沙弥拦在屋外:“施主请留步。”
郑葵神色一凌。
“葵姐,我没事的,你在外面等我吧。”宋绪风及时开口。
他一发话,郑葵自然听从。
她快速扫了屋内一眼。
禅房内烛火摇曳,一木质的禅床置于中央,其上铺着洁白的蒲团,墙上挂着几幅淡墨山水画,一老者静坐于禅床上,闭目凝神。
一眼望去似乎并无不妥。
郑葵侧身让宋绪风进了屋。
宋绪风的情绪在进了屋之后,有些绷不住。
他一瘸一拐走路的姿势都在颤抖。
明明是股股能让人心神俱宁的檀香,却无法平静此刻宋绪风的心情。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无垠一动不动,似乎想从无垠身上瞧出些什么端倪。
可无垠坐如钟,始终闭目。
直到宋绪风放下拐杖,坐在蒲团之上,无垠才睁开眼。
无垠约莫天命之年,身形魁梧而不失柔和,面容慈祥,眼帘下透出一抹淡淡的温柔,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宁静与深邃。
他身着一袭颜色略显陈旧的袈裟,双手轻轻搭放在膝盖上,十指微曲。
宋绪风将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此举对天齐国国寺的主持而言,实属不敬,可无垠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任由宋绪风这样无礼地端详着。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响,屋内香火袅袅陷入寂静。
“师……大……大师……”宋绪风双唇控制不住地抖动,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
无垠祥和地看着他,面露微笑。
在宋绪风的诧异下,他终于缓缓开口。
“《毒典》可背全了?”
话音未落,宋绪风的眼眶红了。
当年那个给他《毒典》之人的声音,他从未敢忘记。
因此当他一听见无垠说话,心里就无比震惊。
他不敢相信这人居然是无垠。
这怎么可能呢?
天齐国国寺主持为何会关注他这么一个妓子的儿子?
真的是他吗?
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记差了?
宋绪风心里乱做一团,这不亚于当他听见郑博珩喜欢自己那一刻的震撼。
宋绪风想认,却又怕自己搞错了。
因此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且,因为江瑜白的话,宋绪风一度认为当年给他《毒典》的人,并不想真的认他当弟子。
毕竟自己和江瑜白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师父?
可无垠的话让他的内心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师……”他想喊师父,却怕无垠不是这个意思,立即改口,“大师。”
“手。”无垠并未过多纠结宋绪风对自己的称呼。
宋绪风伸手。
无垠两根手指轻搭在宋绪风手腕上。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看上去非常有力。
“平复心绪。”
宋绪风深吸两口气,缓解自己的因惊讶而激动无比的心情。
此刻的禅房非常安静,水滴滴答答快速滴落的声音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垠松开手。
“背全了。”他下了判断。
“是。”宋绪风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白儿聪慧,背完《药典》只用了三年。”
“师……江御医天资聪颖,绪风愚笨,自是不能比。”
“你只用了两年半。”
宋绪风不说话了。
“虽是形势所迫,领悟不了什么,但也确实背下来了。”
“我……”
“你今日能见到我,白儿功不可没。”
“江御医?”
“你可知,白儿曾经来找过我,与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
“绪风不知……”
“《毒典》和《药典》不同,《毒典》若是用得稍有差池,就会命丧黄泉。当初我给你的时候并不看好你,你若能活下来,也是你自己给自己搏的一条生路。”无垠顿了顿,“如今,你不仅活了下来,还等到了白儿,白儿甚至愿意为你亲自来找我,自当说明了一件事。”
森·晚·宋绪风没插话。
无垠的眼眸虽然始终慈祥,但眼里却有着让人被完全看穿的视线。
“孺子可教。”
宋绪风的眼眸不禁亮了几分。
从小到大,他不曾受过苏婉乔和吕静以外之人的认同。
无垠这番话让他像个被先生夸赞的学子般高兴。
“方才的天阶,是对你心性的考验。”无垠道,“我佛慈悲,众生平等,真正信佛之人,又怎会对你说出那样的话?”
宋绪风心下了然。
很有可能那些人都是金有律安排的。
“头脑、城府、心性、手段,”无垠语气平淡,但言语间让宋绪风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你自是有资格归入我门下。”
“我……”宋绪风欲恭恭敬敬地朝无垠磕头,却被无垠阻止。
“无善亦想归入我门下。”无垠将宋绪风扶起。
听见无善二字,宋绪风的心又开始跳了起来。
“那日白儿与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被无善听了去,第二日他便下山,想来是去找你麻烦了。”
宋绪风不语。
“我此生只收二人传吾辈之毒、药二典。”无垠端起另一茶杯,抿了一口。
屋子里再次陷入无声之境。
屋外的雨声噼里啪啦作响,天空黑压压一片似是要倾倒在地上。
烛火发出清脆的声响,烛光摇曳,照在宋绪风和无垠的双眼之中。
最终,无垠开口。
“你若想退出,此刻亦是唯一的机会。”
退出?
不可能的。
宋绪风不仅不会退出,更是要拿命去博这一个前程。
他要《毒典》全部的奥义,要无垠当他的师傅,要逆天改命!
“绪风自当竭尽全力!”宋绪风为无垠斟茶道。
“至于你为郑博珩准备的定情信物……”
说到郑博珩,宋绪风的脸不自觉得红了起来。
“无论此次结果如何,你我有缘,我自当为你开光。”
“谢谢主持。”
不管怎样日后怎样,今日宋绪风是真真正正地不枉此行,无垠将他所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给了答案,也答应他给自己的礼物开光,这可是天齐国多少达官贵人都羡慕不来的机会。
“去吧,”无垠喝完茶后便下了逐客令,“将军府众人煞气太重,若他们愿意,自可留下听贫僧讲经去业障。”
“我会转告他们的。”
说完,宋绪风没再过多叨扰无垠,起身离开禅房。
将军府众人自然不肯留下听经,一个个跑得飞快。
整个禅风寺终于清净了下来。
宋绪风离开时还不忘后望一眼。
这前程,他要定了。
第47章,宋绪风死局已至
大雨连续下了整整七天,将这世间一切的美好似乎刷了个干净。
“禀告皇上!天齐河决堤,下游沿海一带十五座城全部被淹,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啊!”
“禀告皇上!南方出现叛乱,百姓落草为寇,急需安抚!”
“禀告皇上!八百里加急!北方蛮族来犯,已侵占我两座城池!”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明帝坐在最上方,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环视众人一圈,大臣们不明白,为什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明帝却始终不动声色。
半晌,明帝终于开口。
“诸位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回皇上,南方水患需派遣有经验的大臣前往治理,安抚难民,同时需要镇南将军将暴乱的乱民或安抚或镇压。”一位官员上前一步道。
“回皇上,户部需安排开粮赈灾。”
“回皇上,需派人支援北方。”
大臣们一个个沉着回答,似是有条有理。
“诸位爱卿以为,派谁去南方合适?”明帝问。
“回皇上,微臣以为,当派卢大人合适。”
卢大人卢世隆,户部侍郎,掌管天下粮仓,于治水亦有经验。
“准奏。”
“回皇上,北方蛮族可派郑将军前往支援。”
明帝朝那说话的官员不留痕迹地瞅了一眼:“准奏。”
接着,明帝见大堂内无人发言,便开口道:“雨季何时才能过去?”
他问的,是钦天监监正太史坤。
就见太史坤上前一步,朝明帝行礼,随后神色忽然一凌。
太史坤此人全身上下有着一股浓浓的儒生气,面相正直,说话时亦带着一股正气。
“回皇上,天齐灾星降临,灾星不除,祸事将永无止境啊皇上!”太史坤喊得大声,似乎为天齐的未来感到痛心。
说到这个,明帝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
“灾星何在?”
“回皇上,臣夜观天象,灾星乃天煞孤星,为壬戌年十月二十六出生之人。”
这句话一出,金銮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宋剑雄。
当日宋剑雄找上郑博珩,将宋绪风的生辰八字交给他时并无遮遮掩掩,反而是光明正大,这“壬戌年十月二十六”几个字,说得也是坦坦荡荡,因此周围人也都听见了。
毕竟宋绪风和郑博珩已有婚约这件事几乎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谁不想了解了解最新的进展呢?
而前些日子禅风寺高僧无善亦预言天齐国的灾事与天煞孤星有关,这个天煞孤星,在宰相府众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俨然已紧紧贴在宋绪风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因此,此时此刻,在金銮殿听见太史坤说出这个生辰八字的时候,大多数人并无过多的意外。
太史坤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开口。
明帝端坐在龙椅上,亦不做声响。
事实上,明帝早在郑博珩和宋绪风于山顶上进行鱼水之欢时,就已经提前得到了这些消息。
前些日子的早朝上,明帝也明确表示过,雨季来临,南方每年都会进入汛期,各部都应该做好防汛的准备。
可天齐河依旧决了堤。
偏偏今年,不单单天齐河决堤,灾民、民乱、暴动、入侵所有的事情全都集中在了一起爆发。
似乎真的是天降灾难于天齐。
他将先前发言的大臣一个个扫视了一遍。
他们来自各部,彼此往日并无来往,怎么看都似乎没什么问题。
而直至今时今日,离郑博珩离开天齐城,已足足有七天。
明帝朝金銮殿外瞥了一眼,开口。
“子不语乱力怪神,退朝。”
赵承德跨出一步:“退——朝——!”
太史坤猛地抬头:“皇上!天煞孤星不除,天齐国大乱,大乱啊!”
明帝顿了顿,斜眼瞧向太史坤:“罚俸一年。退朝。”
“钦天监监正太史坤罚俸一年——!”赵承德高声喊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回是真的退朝了。
明帝对太史坤的惩罚力度决定了明帝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罚俸一年算什么惩罚?
很显然,明帝嘴巴上虽说着不信鬼神之说,可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忌讳。
然而,事实上,明帝不是忌讳,而是觉得心烦。
什么天煞孤星,人家宋绪风活了十七年,早不煞晚不煞,结果这会儿开始煞了?
他烦郑博珩惹出来的事情。
“赵承德。”
“老奴在。”
“你说,这宋绪风是不是真的狐妖转世天煞孤星来毁朕的天齐?”
“皇上您恕老奴无罪。”
“老东西,给朕说实话,朕恕无罪。”
“这宋家小少爷是不是狐妖转世,是不是天煞孤星,老奴无从知晓,亦不胡言乱语,倒是这郑大将军……”赵承德欲言又止。
“怎么说?”明帝抬眸瞥了他一眼。
“这郑大将军,老奴看出来了,是个十足十的闯祸精。”赵承德补足了自己的话。
“还是你知朕的心意。”明帝颔首。
郑博珩确实是个闯祸精。
他要和内厂斗,势必要搅动朝堂。
而如今这朝堂搅成这样,居然是为了一个宋绪风,单单这点,明帝心里终究是不爽利的。
当然,他乐得看底下的人斗。
这也是明帝会轻罚太史坤的原因。
宋绪风这个人明帝并不了解,一个赐婚森·晚·圣旨能换来郑博珩的忠心耿耿,于明帝而言只赚不赔。
有了圣旨之后呢?从赐婚到成婚,就以宋绪风目前的处境,那可要比旁人难百倍。
若郑博珩宠爱有度,宋绪风在天齐的日子也许还能好过一些,可现在看来,郑博珩对此人宠得简直是无法无天。
宋绪风真的抗得下郑博珩如此的“宠爱”吗?
今日种种之祸,亦是他宋绪风自己“招惹”出来的。
小小一个妓子所出的庶子,竟能影响到朝堂,明帝对此很不喜。
但看在郑博珩正为天齐出生入死的份上,明帝没有背着他处罚宋绪风。
因为要平息这件事情很简单。
就如太史坤所说,死一个宋绪风,一切事情都将迎刃而解。
可明帝不乐意。
明帝为何不乐意?
每件事都要看两面。
要不是这件事,他都不知道他的大臣们如今已经不跟着他姓了。
为了区区一个庶子,居然把天齐闹至此。
明帝的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他将今日这些官员的名字和样貌一个个都记在心里,来日方长。
他亦想知道,这小小庶子如何在这样一个死局里活下来。
如果宋绪风真的能逆风翻盘,那么这样的人当天齐国兵马大元帅正妻,也算是配得上。
“把今天说话的那几个人,给朕记好了。”
“是。”
“既然他们要卢世隆去南方,就让他去。”
“是。”
言语间,两人行至御书房。
“今日朕谁都不见。”
“是。”赵承德恭敬道。
朝堂之上的一些风雨,宋绪风不知道。
但面对已经来临的风暴,他已有数。
南方洪水,使得百姓民不聊生,无论是无善、内厂还是宰相府,已经将这口大锅严严实实扣在了自己头上。
巧就巧在,郑博珩这会儿不在,他甚至不在天齐。
“将军无论在哪里,都会守着你。”郑葵见宋绪风在沉思,适时开口。
“我当然相信他。”宋绪风应道,“我不过是有点担心他。”
“这点你就放心吧,就将军这‘搬弄是非’的本事,只有敌人头疼的份儿。”郑葵给宋绪风倒了杯水,“倒是夫人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葵姐,”宋绪风接过水,“他们想我死。”
“我知道。”
“他们为何想我死?”
“因为将军。”
“我若出事,将军他……”
“拿天下人陪葬,再殉情下去找你。”
宋绪风将水喝下。
无论郑葵说这话是否是真的,他听了心里着实高兴。
“葵姐,我恨这个世间。”他对郑葵并无隐瞒自己的恨意,“但我爱清浅。”
“我知。”
“清浅是大将军,是大英雄,他护着这个人世间,守着这一方百姓,”宋绪风顿了顿,“所以我爱屋及乌。”
“委屈夫人了。”
郑葵说这句话是真心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世人于我以最大的恶意,而我却以善意回报。
没有人。
宋绪风心中有大恶,亦有大善。
还是那句话,他的善恶,全在郑博珩的一念之间。
“我一个残废,并不能为清浅做什么,”宋绪风的目光飘向远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顶起这片倒在我头上的天,是不是?”
“你还有我们。”郑葵对宋绪风这份心性很是欣赏,“将军他留给夫人的人,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葵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宋绪风问。
“属下不知。”
郑葵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将军府的做派就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可现在这种情况,是敌人利用谣言和迷信,利用天灾人祸来煽动老百姓对宋绪风进行口诛笔伐。
将军府的枪口只对准敌人,不对准老百姓。
“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宋绪风顿了顿,“那我就彻彻底底坐实这一说法,哪怕是天煞孤星,我也要当那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煞孤星。”
闻言,郑葵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第48章,苏婉乔灵位在上
天煞孤星,剋亲、害师、损友、绝后、毁物、坏事、一生无爱,克遍身边的人和事。
宋绪风仔细想了想,他无师,无友,无后,无物。
至于亲,克死就克死吧。
事,能坏则坏,正中他下怀。
最后就是爱。
“夫人。”
正当宋绪风思考之际,郑葵从屋外进来。
她将一封信交给宋绪风。
信并无信封,但从头到尾干净平整。
可见郑博珩对自己属下的信任。
“这是将军给你的家书。”
家书二字一出,宋绪风的脸上立即浮出笑容。
他快速打开信封。
里面不是别的东西,而是郑博珩的生辰八字。
“葵姐,这是什么意思?”宋绪风没懂。
“将军的意思是,他命硬,你克不了他。”郑葵解释道。
宋绪风笑了,如沐春风。
他的清浅,永远站在他这边,且毫无理由地支持他。
“夫人。”
郑葵在一旁解释道。
“郑将军自小跟着老将军驰骋沙场,他手上沾了千百人的鲜血,能在万人敌军中取敌将首级。
将军大开杀戒的时候是真正的血海尸山,他全身煞气重得能止小儿夜啼。
在天齐城,将军已经收敛许多了。
就连老将军和老夫人有时候都压不住将军的狂性。
可夫人,将军他唯有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平和近人这种状态。
天干十卫跟着将军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郑甲更是在将军身边十余年,不曾见过将军居然还有温柔的一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唯有你,才能制住将军狂躁的杀意。
也正因为是你,使得将军在天齐城的日子玩得很开心。”
“玩?”宋绪风抬眸。
“是啊,否则按照将军的脾气,无论是宰相府还是内厂,这会儿早就没了。”
“……”
“当然,将军他也知道,在天齐城里,他得克制,不然纵使他再战功累累,也会引起众怒的。”
“我知道了。”
宋绪风收起信件。
这可是郑博珩的生辰八字啊。
他得好好收起来。
放好信件,宋绪风朝外头瞅了一眼。
雨依旧下着,整个人间都似乎被水淹盖,仿佛真正应验了天灾降天齐这句话。
他微微眯了眯眼。
“走,我们去宰相府。”
另一边,大雨之下,宰相府正在办葬礼。
宋浠悦的葬礼。
大雨磅礴,天空仿佛裂开了口子,无尽的雨水倾盆而下,与地上的尘埃交织成一片混沌,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
宰相府内,白幡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雨水无情地拍打着屋檐,形成一道道密集的水帘,模糊了视线。
灵堂内,烛火在风雨的侵袭下摇曳不定,几乎要被熄灭,但又被及时点燃。
雨水顺着窗户的缝隙渗透进来,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外面的雨声汇成一片。
因为大雨的关系,今日来参加葬礼的人非常少,更多的是直接将随礼送上。
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他们的脸庞被雨水打湿,满身疲惫。
宰相府众人全都陷在了无言的悲痛之中,阮凤琳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悦儿,我的悦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娘怎么办啊!”她伤心欲绝地哭喊着。
“宋大人,宋夫人,节哀。”
“节哀。”
“节哀顺变。”
宾客们一一悼念。
“多谢。”宋剑雄一一回礼。
就在此时,一道轮椅声从门口传来。
这道轮椅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一般,所有宰相府的人都不禁朝门口望去。
宋绪风坐在轮椅上,雨帘将其身影遮挡得隐隐绰绰,他的身影有些阴沉,在雨水下显得更为森冷充满寒意。
“滚啊!”阮凤琳一见是宋绪风,往日的修养瞬间崩坏,“滚出去!你这个杀人凶手!”
宋浠悦死在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夜里,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脚下躺着一颗糖果。
阮凤琳得知这个消息后,瞬间晕倒在地。
这个案子同时惊动了刑部和大理寺,但无论怎么查,宋浠悦是自杀无可辩驳。
只有阮凤琳坚持是宋绪风杀了宋浠悦。
却没有丝毫证据。
宋绪风看到阮凤琳这副见他如见仇敌般目眦欲裂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爽快感。
“娘,我今日是特地来送送二姐的。”他带着一丝苦笑道,“我知道您不欢迎我,可我毕竟姓宋。”
“你早就被移出家谱了!”一旁的宋迎风恶狠狠道,“你这辈子都进不了祖坟!”
不知道为什么,宋迎风的腿明明一直在请江瑜白看,可总是好不了,一到下雨天更是钻心地疼。
宾客们看着这一幕居然有些习以为常。
毕竟宰相府这点事早就人尽皆知。
宋剑雄盯着宋绪风。
他倒是没想到,天煞孤星的帽子扣下去,宋绪风居然还有胆量出门。
“宰相府确实不欢迎你,你走吧。”他对着宋绪风道。
“来都来了。”宋绪风当然不可能走,“就让我送送二姐吧。”
好让她在黄泉路上多迷路。
“滚啊!不要过来!你这个天煞孤星,离我悦儿远一点!”阮凤琳怒吼着,叫一旁的人去驱赶宋绪风。
可宋绪风有八卫们护着,宰相府的人根本动不了一点。
“不能啊,爹,娘。”宋绪风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直接来到堂内,引得众人一阵惊慌。
“宋绪风,你走!”宋御风忍不住上前赶人。
“大哥,我不走,你又能耐我何?”宋绪风无礼道。
“你!”
宋绪风将轮椅停在宰相府为宋浠悦办葬礼的灵堂内,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
“我今日来,不单单是来送送二姐,”他环视一圈,“更是来感谢爹,给了我这么一个身份。”
宋剑雄眼神凛冽。
看样子,宋绪风今日是来砸场子的。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帮阮凤琳一起早早弄死宋绪风,也就一了百了。
如今宋绪风羽翼丰满,天煞孤星都弄不死他,于宋剑雄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宋剑雄思考之际,就见将军府的人强行拎出宋迎风。
“迎儿!”阮凤琳大叫一声扑向宋迎风,却被将军府的人甩至一旁。
“迎风!”宋剑雄欲上前救人,同样被踢走。
“三弟!”宋御风顾不上其他,冲过去,还是被掀飞。
就见整个灵堂,以宋绪风为中心,四周围着一圈将军府的人,这圈内与圈外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
宋迎风这会儿被拖至圈内,嘴里依旧骂着恶毒的话。
郑葵上前一步,卸了他的下巴。
“迎儿——!”阮凤琳刚起身往圈内跑,宋迎风就被如此对待,她一个不小心再次摔在地上。
“诸位,天色已晚,不如先自行离去?”宋绪风环视一周,说话语气彬彬有礼,“不然,被我这个天煞孤星影响到可着实不太好。”
“混账!你……”
宋剑雄话音未落,一旁的客人们纷纷朝他行礼告退。
“宋大人我还有点事……”
“宋大人,节哀顺变,我也有点事……”
“宋大人,改日再来拜访您……”
一个个的,根本不等宋剑雄再多言几句,就脚底抹油,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宋剑雄站在宋浠悦的灵堂正前方,眼看同僚们一个接一个背着他冲进雨中脚步匆匆离开。
而宋绪风则端坐在轮椅上,面色带笑,身边被一群将军府护卫紧紧围绕着。
他死死盯着宋绪风的脸。
那张继承了苏婉乔所有优点的脸。
时间仿佛进入了停滞一般。
从今日起,宋绪风与宰相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待所有无关人员都离开,清了场子后,宋绪风看向宋剑雄,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曾经有一日,”他语气平稳,就好像在说一件旁人的事一般,“宋迎风故意将我推倒,在我原本就断了的腿上踩了好几脚。”
宋迎风瞳孔一个皱缩,紧接着,腿部传来剧烈的锥心之痛。
“啊————!”他凄惨的叫声划破灵堂上空。
“迎儿啊——!”阮凤琳眼睁睁看着宋迎风被郑葵踩断腿,却无能为力,只能放声大哭。
“迎儿!”宋御风再次冲上前,可他始终突破不了将军府众人的防线。
宋绪风无视宰相府众人的反应,举起挂在轮椅侧方的拐杖,对准宋迎风已经断了的腿狠狠往下戳。
宋迎风已经疼得开始翻白眼。
“我当时叫得很惨。”宋绪风戳得一下比一下狠,“可整个宰相府的人都好像是聋子一般,听而不闻。”
他手上的拐杖用力扭了扭,宋迎风疼得头皮似乎都没了,全身抽搐不止。
“这可真好玩,”宋绪风故作惊讶,“三哥,我学会了呢。”
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始终与宋剑雄对视着不曾挪过一寸。
解决完宋迎风,他的目光终于动了动,他看向宋浠瑶。
这个三姐虽不曾主动霸凌过他,却也跟在宋浠悦身后没少挤兑他。
而此刻,宋浠瑶见宋绪风瞧向自己,吓得立刻下跪,哭着求饶:“求你饶了我!我没有害过你!从来没有,都是宋浠悦和宋迎风的主意,我真的没有害过你啊绪风!”
边求饶,边磕头。
“啊,三姐,你这是作甚?”宋绪风不解地问。
“绪风饶命,饶命啊,绪风!”宋浠瑶眼泪鼻涕一把一把掉。
“可你磕错人了呀。”宋绪风柔声道,“对着她磕吧。”
说着,宋绪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牌位,上面刻着三个字。
苏婉乔。
第49章,宰相府众人退散
“贱人——!”
阮凤琳一看见苏婉乔的牌位,整个人突然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你这个贱人!”
她嘴里骂着,扑向宋绪风,试图从宋绪风手里夺走苏婉乔的牌位。
可一切都是徒劳。
随后她转身跑向宋浠瑶,一个巴掌打在她娇嫩的脸上。
“啪——!”
“你再磕一个试试看!”阮凤琳狠狠怒道。
“娘啊……!”宋浠瑶泣不成声。
“来,把我三姐姐请过来。”宋绪风客气道。
“不要!我磕!”宋浠瑶这会儿根本不听阮凤琳的话,面向苏婉乔一个劲儿地磕。
“逆女!你敢!”阮凤琳对着宋浠瑶就是一顿撕扯。
宋绪风没理这对母女,瞧向宋乘风。
宋乘风被他看得双腿发软,浑身冒冷汗。
“听说二哥你心悦陆家大小姐陆溪,是也不是?”宋绪风问。
宋乘风瞳孔猛地一缩:“是。”
“当年郑博珩的剑穗,是你偷了放在陆家大小姐的房间里的,是也不是?”
这是藏在宋乘风心里最深的秘密,被宋绪风毫不留情地撕开。
可他必须承认。
“是。”
“去吧,二哥,向陆大小姐表白,”宋绪风道,“今日是个示爱的好日子呢。”
“你说什么!”宋乘风瞪向宋绪风。
“去表白,去示爱啊,二哥,我支持你。”宋绪风笑着道。
“你疯了!”宋乘风朝后退去。
“葵姐。”
一声令下,郑葵会意,从将军府众人中走出一人,拽住宋乘风就往外走。
“乘风!”阮凤琳见状松开宋浠瑶,冲向宋乘风,拉着他不让他走。
这个时候去示爱,那简直是把宋乘风的名声往脚底下踩。
宋绪风冷笑一声,看向宋御风。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宋御风被这眼神看得全身一颤。
郑葵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把宋御风抓进将军府的圈子中。
“御儿!”阮凤琳没时间去抓宋乘风,而是跑向宋御风。
“御风!”宋剑雄这回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把大公子救出来!”
宰相府护卫们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将军府,可始终撕不开将军府阵型的口子。
“娘啊!我不要去陆府!”宋乘风一边被拖着一边哭喊。
“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宋浠瑶一边颤抖一边朝苏婉乔磕头。
而宋御风此时已经被拖进了将军府众人圈内。
阮凤琳泪流满面,一个都救不了。
她朝宋剑雄大喊,声音尖锐:“老爷!老爷!你不能就这样看着啊老爷!”
然而宋剑雄此时能做什么?
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记得郑博珩说过,见你一次揍你一次。”宋绪风斜睨宋御风,“我觉得不够。”
“不要啊!”阮凤琳见宋剑雄毫无作为,再次转向宋御风的方向,此刻已褪去了往日里的那股子骄傲劲儿,“不要啊,放了御儿!”
屋外,宋乘风慌乱的声音不断传来:“娘!娘!救我!”
屋内,宋浠瑶的磕头声一下又一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乘儿……瑶儿……御儿……”
她此刻头发散了,精致的妆化了,衣服乱了,一会儿瞧向宋乘风,一会儿看向宋浠瑶,一会儿望向宋乘风,无助极了。
圈内,宋绪风对这一幕很满意。
当年苏婉乔不知道求了他们多少回。
回回得到的都是绝望。
“我曾经真的拿你当大哥看待,可是你呢?”宋绪风冷冷,“你拿我当傻子。”
“不……”
宋御风话音未落,郑葵的拳头已经揍下。
宋御风不服,欲反抗,却完全不是葵姐的对手。
“葵姐,打个半死吧。”
宋御风的血,溅了三尺高。
惨叫声传遍了整个宰相府,却淹没在阵阵雨声之中。
“御儿!我的御儿啊!我的乘儿啊!”阮凤琳哭得凄惨。
造成这一切的宋绪风却依旧美艳万分,无情而冷漠。
真真是应验了一句话。
天煞孤星。
突然,阮凤琳爬至宋绪风跟前:“别打了,别打了!别再打了!”
宋绪风没理,反而打得更凶。
整个灵堂已血流满地,因为下雨的关系,从大堂逐渐跟着雨水流到堂外,流淌至宰相府的每一个角落。
“别打了,别再打了,要打就打我吧!”阮凤琳哭着道。
宋绪风指了指苏婉乔的牌位:“如果主母大人愿意和三姐一样朝我娘磕头认错的话。”
此言一出,阮凤琳忽然止住了哭声。
“痴心妄想!宋绪风,你痴心妄想!让我给苏婉乔这贱人磕头?!做梦!”她声音尖锐情绪激动道。
“那就把宸哥儿抱来给我看看。”宋绪风微微勾起嘴角道。
“宋绪风!”宋剑雄大喝一声,“你若敢伤宸哥,宰相府与你誓不两立。”
“爹你在说什么傻话?绪风与宰相府,”宋绪风看向宋剑雄,“那可是一笔写不出的一个宋字啊。”
“不……不要!”宋慕宸的母亲,宋御风的妻子纪雪莹拼命阻止,“不要伤害宸儿,不要!”
可她的阻止是如此得无力。
“住手!住手!”阮凤琳也跟着一起阻止将军府的人。
但宋慕宸依旧被带到了宋绪风的手上。
小小的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因为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怀中而开始哭泣。
“哇……!”
孩子一哭,宰相府所有人都慌了。
“不要伤害宸儿!”
“宸儿!”
“我的宸儿!”
宋绪风抱着孩子,那笑容也如同孩童般人畜无害。
“宰相大人。”这会儿,他彻底露出了今日来宰相府的獠牙,也不再喊宋剑雄爹。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苏婉乔的牌位摆摆正。
“我想您也不想孩子有什么闪失吧。”
话音刚落,郑葵便亮出了阴森森的匕首,对着宋慕宸。
“不要——!”纪雪莹叫得凄惨。
“不!”阮凤琳对自己即将而来的命运感到恐惧。
宋剑雄没有说话。
天煞孤星这个枷锁是他和金有律商量下来专门对付宋绪风的手段。
可他完全没想到,宋绪风居然会如此行事。
现如今,这天煞孤星完完全全反噬在了宰相府身上。
金有律呢?
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就说明他准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也是,金有律就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小人。
苏婉乔……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命如草芥的小儿子变成了如今这副行事狠辣手段残忍的模样?
犹豫间,宋慕宸不知道哪里吃痛,哭得更厉害了。
小小的孩子本能地想逃离恶人,却被牢牢牵制住无法动弹半分。
“不要啊!宋绪风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啊!”纪雪莹顾不得其他,拼命朝苏婉乔的牌位磕头,“我给苏姨娘磕头,我磕头!苏姨娘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宸儿才一岁半啊!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都是我的错!我给您磕头!磕头!”
边说着,纪雪莹和宋浠瑶一样,面向苏婉乔的牌位一下一下磕起头来。
至此,宋迎风彻底被废,宋乘风在丢大脸的路上,宋御风已经被打得没了个人样。
宋浠瑶和纪雪莹磕头磕得砰砰响,宋浠悦死得不能再死。
就剩下阮凤琳。
也只剩下阮凤琳。
“宰相大人,看样子您是一点都不在乎您的嫡长孙了。”宋绪风此刻于宰相府而言,就是这世间最恶的恶人。
就见郑葵手中的匕首亮出一道森冷的寒光,那削铁如泥的利刃朝宋慕宸的脖子处刺去。
“不要啊——!”宰相府所有人都纷纷朝苏婉乔下跪磕头,试图保宋慕宸安全。
宋绪风笑意愈发深,眼看那匕首已经碰在宋慕宸的脖子上,那粉嫩嫩的肉出现了一丝塌陷。
“宋绪风你————!”阮凤琳话音未落,突然被宋剑雄按住了头。
“是不是让她给你娘磕头,你就放了宸儿?”他问。
“当然,我真的很喜欢宸儿,怎么舍得他受伤呢?”
言语间,宋慕宸哭得更凄厉了。
“好。”
宋剑雄应得非常快,在阮凤琳惊恐无比的眼神里,将那按着她头的手微微用力。
“砰!”
阮凤琳高贵的头颅对着苏婉乔的牌位,狠狠地磕了下去。
“啊————!”阮凤琳疯了,她死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宋剑雄一点。
匕首离开宋慕宸一分。
“砰!”又是一下。
匕首又离开宋慕宸一分。
“砰,砰,砰!”
宋剑雄按着阮凤琳,直面苏婉乔三个字,一下又一下地磕头。
“啊!!!!!”阮凤琳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雨越下越大。
整个天都陷入了昏暗。
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灵堂。
闪电划过的瞬间,照亮了宋绪风的脸。
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真正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到这人世间吃人的恶鬼。
他来讨债,替苏婉乔讨债。
哭声,喊声,求饶声。
这一日的宰相府仿佛沦陷地狱。
宋绪风想起苏婉乔生前一次又一次朝阮凤琳磕头的样子,听着阮凤琳一下又一下磕头的声音,从未有过如此这一刻觉得这声音竟会这般悦耳。
至于宋剑雄,事到如今,他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拿宋绪风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被他狠狠得反咬了一口。
鲜血淋漓。
第50章,行走的天煞孤星
宰相府的惨叫声夹杂在雨声里传遍了整个天齐城。
先前从宰相府离开的人也早把事情传了个遍,可当有人再问具体情况时,这些人都只是摇头。
众人只闻惨叫,却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浠悦的葬礼早就过了吉时,据说后面只是草草了之。
因此众人不免觉得宋绪风此人行事有些可怕,加上天煞孤星的加持,宋绪风俨然已成为天齐城里最令人胆寒的存在。
毕竟就连宰相府都被闹得鸡犬不宁,何况是旁人?
暴雨依旧在下,越来越多的难民往天齐城跑。
明帝下令在附近城池给难民们安营扎寨,并将安抚民众的任务交给了七皇子符广麟。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众口难调,无论是什么事情,一旦人多了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情,何况是与自己的生死相关?
“这米是馊的!”
“我们也是人,凭什么就吃这种东西!”
“昨日陆大小姐送的粮都是好米,为何到了今日就是坏米了?”
天齐城附近的一个小镇上,难民集中营,不少人对此次的大米非常有意见。
“难民就该如此被糟践?!”
“你肯定贪污了朝廷分发的粮食!”
其中一位负责今日发放粮食的官员原本被雨淋得湿透了不说,为了发放粮食,他整整一宿没睡,没想到居然还被污蔑自己用馊米。
“这不是馊米!”他站在雨里为自己正名,“这次洪水来势汹汹,户部早就分发了数十万斤大米下去,眼下大米紧缺,我们不过是用了去年的陈米,虽是陈米,却存储良好,并无腐烂!”
“你骗人!就是烂米!”
“你这个狗官!草菅人命!”
“我们要吃好米!”
“我们要陆大小姐!”
“陆大小姐活菩萨!你们这群贪官!”
说着说着,老百姓们似乎要动起手来。
不远处,符广鳞和他的下属正冷冷看着这一幕。
“殿下……这……”
“对于老百姓来说,无论我镇压与否,于我此次‘赈灾’的任务都百害而无一利。父皇不会看过程,只会看结果。”
“这可如何是好?”下属有些着急,“这明摆着就是有人在煽动难民啊。”
“我不知道吗?”符广鳞瞥了下属一眼。
“殿下,其他皇子们正等着收拾我们这个烂摊子然后渔翁得利呢。”另一名下属提醒道。
“所以我留你们就是让你们给我提问题然后我自己解决吗?”符广鳞反问。
这下,他一旁的属下们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废物。
但这也是情理之中,不是吗?
毕竟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符广鳞自己的亲信。
他不信他们。
至于他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
这么多皇子中,只有他是一个宫女所生,此宫女生了他之后就晋了答应,之后明帝再也没碰过她。
他们母子唯一庆幸的是,明帝并不是一个昏庸无度的皇帝,起码在明面上,明帝给予了他们母子俩在后宫的一席之地。
至于其他,明帝顾不上,便只能靠他自己。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如今水患如此严重,就是因为没有其他皇子愿意来面对难民,所以他符广鳞才有机会在明帝面前露露面。
现在这个情况,必然是背后有人在捣乱,可这也是展示他能力的时候。
且这个能力,不能过于高挑,不能过于平庸,得中规中矩表现得刚刚好,才能不被其他皇子盯上的同时,得到明帝恰到好处的赞赏。
这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
见符广鳞没说话,下属们又一个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符广鳞不想再见到这群人,便说了句:“都滚。”
“可是殿下……”
“滚!”
“属下告退。”
下属们一溜烟走了。
这雨下得让人心烦。
外面那群故意惹事的刁民让人吵得更火气直冒。
符广鳞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空气叫了声。
“春。”
“殿下。”符春是明帝给他的仅有的暗卫,跟在他身边多年。
“你……”原本符广鳞想让他去办事,但转念一想,这种事情还是他亲自登门比较有诚意。
于是符广鳞没再说话,直接跑了出去。
他冲进雨里的一瞬间,符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殿下!”
“殿下你去哪里!”
“殿下你去哪儿啊!”
不顾众下属的叫喊,符广鳞准备搏一搏。
他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去了将军府。
他要赌一赌。
赌当日周岁宴上,郑博珩给他一个位置的意义。
“这位官爷,我找宋绪风宋公子。”符广鳞道,没有一点点皇子的架子。
“你谁?”郑己问。
“在下符广鳞。”
“等着。”
很快,郑己跑了回来:“你是皇子?”
“是。”符广鳞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你怎么不早说!”郑己立即打开大门。
将军府再嚣张,也不至于对皇子不敬。
符广鳞没多说什么,抬脚跨进将军府。
此时,宋绪风已经撑着伞在门后等着了。
“七殿下。”宋绪风朝符广鳞行礼。
“无需多礼。”符广鳞免礼,“绪风公子,今日来我有一事相求。”
“走吧。”宋绪风边颔首,边朝外驶去。
“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符广鳞微讶道。
“殿下,绪风如今除了这‘天煞孤星’的身份,其他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殿下用得上。”宋绪风道。
天灾人祸,天齐国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在关注水患的事情,宋绪风亦不例外。
宰相府的事了后,宋剑雄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找他麻烦。
当然,就算他找了麻烦,宋绪风也不怕。
明帝在天齐城朝南的几座城池包括附近镇子安置难民的事情人尽皆知,而陆溪在这些日子施粥的事情也家喻户晓。
她陆溪博了个女菩萨的美名。
可事实上,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符广鳞全权负责。
结果陆溪得了美名,而劳心劳累的七皇子却受人诟病。
这件事情,宋绪风也通过自己的方式知晓。
但这与他并无关系,所以他也没关心过。
此次符广鳞的来意很显然,他七皇子明面上做不了的事情,想借宋绪风这“天煞孤星”的身份来做。
而宋绪风一旦帮忙了,那么七皇子和将军府,就有了“勾结”。
至于这“勾结”宋绪风是否能做主?
当然可以。
因为郑博珩的第二份家书里,早就写到过符广鳞。
“平安无事,无需挂念。另,若七皇子拜访,可助。”
简简单单一句话,虽然写的匆忙,但看得出人确实相安无事。
上面人之间的博弈,宋绪风管不着,他只知道做好郑博珩需要他做的每件事,让郑博珩在外面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
只不过,他没想到符广鳞会亲自来找他。
于情于理,宋绪风都不会放任不管。
“是。”符广鳞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也许会有些为难,如果不方便的话……”
“殿下,绪风一介草民,您对我无需如此客气。”宋绪风的语气还算随和。
“此次你若助我,我欠将军府一个人情,来日必还。”符广鳞感谢道。
“绪风恭敬不如从命。”
言语间,两人加快行程,来到了事发的难民营。
此时难民已经有了暴动的势头。
而官兵们面对老百姓却不敢动粗。
因为明帝要博一个“明君”的名声。
“善待难民”是他老人家的口谕,所有人都应当遵从。
这也是这件事最难的地方。
很多时候,“善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狗官!”
“我们要告你!”
“我们要粮食!狗官克扣粮食!欺下瞒上!不得好死!”
说着说着,甚至有人开始动推搡起来。
无论是雨棚,难民暂住的营帐,还是锅碗瓢盆,还是一口口的锅。
全是符广鳞这些手下和官兵们自己一点点搭起来的,他们不能让这群故意挑事的人就这样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劳动成果就这样给糟蹋了。
因此当这群刁民开始推搡的时候,他们自然要阻止。
这一阻止,就等于是动了手,哪怕只是进行了最简单的防御。
“官兵打人了!”
“官兵对老百姓动手了!”
“天怒人怨啊!”
也就在这时,将军府众人下场。
“什么人!”
“哎呀!”
“哎哟!”
“真动手了!”
“救命啊!”
随着宋绪风轮椅缓缓驶入,他清冷的声音也在出现在一时混乱的人群中。
“看来吃得很不错。”
将军府出来的人,各个都是控场高手,原本符广鳞的手下敢怒不敢言憋屈不已的事情,瞬间就被将军府众人给压制住了。
“你们居然敢对老百姓动手!”
“皇子了不起啊!”
当宋绪风的身影完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这群人不说话了。
“想必,各位是吃得太好了。”他扫视了这群带头闹事的人,“去将军府喝杯茶消消食,怎么样?”
将军府三个字一出,这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在他们的任务里,没有任何应对将军府的对策,因为他们完全没想到将军府的人会掺和这件事。
“还有你们啊,”宋绪风对着其他意思闹事的人笑着道,“天煞孤星都来了,你们不跑远点吗?”
边说,宋绪风边朝人群里走近几分。
如今的宋绪风,整个天齐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尤其是“天煞孤星”这四个字。
被扣上这四个字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可谁来告诉现场这些人,宋绪风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顶着天煞孤星到处跑的啊!
不仅到处跑,还恨不得别人不知道!
他疯了吗?
一见是宋绪风,原本蠢蠢欲动,混在百姓里准备继续作乱的人,离施粥棚能多远就有多远,全然没了先前那嚣张的气焰。
就在这时,有一老一小相互搀扶着拿着碗走近粥棚。
“喂!那个是天煞孤星,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会遭逢如此灾难的!”
“离他远点啊!”
一老一小没理会这些言语,伸出手中的碗。
施粥的官兵见状,立即盛了一碗。
“谢谢。”老人孩子朝官兵道谢后,便拿着碗走到一边开始喝了起来。
很快,陆陆续续有不少老百姓相继开始排队领粥喝。
是的,当你被迫背井离乡,食不果腹,未来都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哪有闲情逸致去关心什么天煞什么孤星?
还是先吃饭再说吧。
很快,宋绪风给符广鳞使了个眼色,符广鳞会意,立即派人将闹事者给一个个抓了起来。
先前不好分辨,现在还不好分辨吗?
符广鳞抓着人,第一次觉得,这天煞孤星的名头可太好使了。
第51章,当纯恶对上伪善
于是,宋绪风顶着“天煞孤星”的名头一路横行霸市,啊不,维持秩序,解决了不少乘机作乱的人。
符广麟之后几日索性其他人都不带,只和宋绪风“厮混”在一起。
这让那些幕僚们顿感挫败。
谁都想不到宋绪风在这样的绝境里,居然过得似乎有些“如鱼得水”,并且无论到哪里都能引起一时的轰动。
但这始终!是小打小闹,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雨一直下。
越来越多的人将这场天灾归结于鬼神之说。
没有人能知道这场天灾什么时候能结束。
迷茫,不安,恐惧,彷徨。
对于未知的恐惧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原本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内心不禁开始有“难道真的是妖物转世毁我天齐”的想法。
时间一久,就连明帝心里都在泛嘀咕,因为郑博珩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了。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一个爆发的边缘徘徊,等着最后一颗稻草的降临。
而这最后的一颗稻草,终于如期而至。
这一日,大雨磅礴,所有人都失去了往日的笑容,雨水浇去了一切的欢声笑语,酒家,商铺陆陆续续关门,老百姓足不出户。
突然,一士兵骑着烈马一路狂奔。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郑将军身受重伤,边关失守——!”
“轰——!”
一道惊天巨雷劈在了天齐城上空。
紧接着,所有人的情绪都爆发开来。
“生祭宋绪风!还我大天齐!”
“生祭宋绪风!还我大天齐!”
“生祭宋绪风!还我大天齐!”
数千人围着将军府,叫嚷着要宋绪风滚出来。
其中,有宰相府的人,有内厂的人,有像吴士清这种被牵连的人。
无善披着袈裟站在最前面,他慈眉善目,悲天悯人,似乎正在为世人的遭遇而感到悲怆。
郑己牢牢守着将军府大门口,一柄长缨枪横在他那发达的胸前,无论面前成百上千的人在吼叫,他都不动如山,忠实地履行着他守门的职责。
与此同时,郑家军们尽忠职守地守护在将军府各个重要位置,没有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寝室内,宋绪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前段日子,他还收到过郑博珩的家书,上面的字迹虽然匆忙,却始终报着平安,尾处还会写上他对自己的思念。
宋绪风反复看着家书,好像离最近的一封家书确实间隔有点远。
难道郑博珩真的出事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吗?
“夫人,别多想,将军不会有事的。”郑葵在一旁安慰道,“现在有事的是你。”
“我?”宋绪风苦笑,“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有人要活祭我以证天道罢了。”
“那是敌人的阴谋。”
“不,是阳谋。”宋绪风道,“他们煽动起了民意,只要我活着,这风雨就不会停歇。”
“属下不明白的是,敌人如何让这场雨下得那么久?”
“这是天意,葵姐。我们和敌人都知道雨总有要停歇的一天,”宋绪风顿了顿,“可是什么时候呢?雨多下一天,世人就多恨我一点。你说,我熬得到天晴吗?”
“夫人,我等定会保你安全。”
“我有一种预感,他们等不及了。”宋绪风瞧向屋外。
哪怕是大雨的冲刷,都无法洗去人们身上的怒意。
哪怕更多的人知道这种鬼神之说毫无意义,此刻的人已经到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和“试一试也许有用”的阶段。
雨水将人们内心的理智给淋了个干净。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太后娘娘懿旨!
天齐遭逢劫难,哀家深感悲痛。
此番天灾竟为妖孽乱世,哀家自当护天齐子民。
责令宋绪风即刻前往祭祀台以正视听,不得有误。
将军府众人不得阻拦,钦此!”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斩妖除魔!还我天齐!”
“活祭宋绪风!还太平!”
果然。
他们忍不住了。
“葵姐,天要晴了。”宋绪风忽然笑出了声。
“夫人,既然天要晴了,你就更不能去了。”郑葵的语气有些颤。
将军府再横,都斗不过皇权。
对方拉不动明帝,转而拉下太后。
也不失为被逼急的做法。
宋绪风太能了。
“其实是我赚了,葵姐。”宋绪风出奇地平静,“我报了我娘的仇,报了吕姨的仇,散了碧水苑,得到了清浅的爱。”
“夫人……”
“我真的赚了。”
“夫人,你想想将军。”
“我好想他。”宋绪风的眼眶有些红,“可他受伤了。”
“当将军的哪有不受伤的?”郑葵有些着急,“将军是血海尸山里滚出来的,他身上的伤你比我更清楚,受伤怎么了?你看咱郑家军的人听到这个根本无人在意。将军身边有甲哥和乙哥,不是我自夸,整个世间能踩在甲哥乙哥尸体上再杀了将军的人还未出世呢。这是有人利用这个来挑起民众对你的怨念。”
“我知道,葵姐,我知道。”宋绪风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我不想他伤到一点点。”
“夫人,将军亦不想你伤到一点点。”郑葵生怕宋绪风放弃。
此时,尖锐声再次响起。
将军府门口。
传旨太监等得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喊:“宋绪风还不速速接旨?”
“你给老子闭嘴!”郑己比他更不耐烦,猛地动了动长缨枪一。
“蹭”的一声,把那太监吓得朝后跳了好几步。
“将军府要抗旨?!”传旨太监看到郑己凶神恶煞的模样有点怕,但依旧横眉竖眼道。
“将军府的人被妖怪影响了!”
“斩妖除魔!还天齐太平!”
“生祭宋绪风!”
郑己越听越烦:“都给老子闭嘴!”
此刻的形势很明显,将军府越护着宋绪风,给宋绪风的负面影响就更大,加上郑博珩不在,他们又不能像在战场上对敌人那般对待天齐人。
如今很有可能路边死了几只老鼠都是宋绪风的凶煞导致的。
宋绪风已经彻底孤立无援。
郑己觉得很憋屈。
将军府众人都觉得很憋屈。
“你特娘的……!”郑己越想越气,他受不了这种憋屈,刚要上前去揍那传旨太监,却被人制止了。
“己哥,退下。”
宋绪风打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在他出现之前,这千百人齐齐声讨一浪高过一浪,可真的当他出现之后,所有人都突然收了声。
周遭除了雨水“啪啪啪”的拍打声,无其他任何声响。
朦胧的雨帘中,宋绪风清冷的模样带着一丝支离感。
那双因为雨水浸润而微红的双眼,那双单薄的红唇,似乎成为了这片雨帘中最显眼的存在。
“阿弥陀佛。”
无善在人群最前方一直不声不响没有任何反应,就在宋绪风现身使得众人失神的一刹那,他睁眼,开口。
一句箴言,使得周围人都回过神。
“妖孽!”
“怪物!”
“抓起来!”
“杀了他!”
宋绪风瞧向无善。
他露出了一抹笑。
这样的大雨,这样的美人,这样的笑容,破碎而美丽,动人而妖艳。
无善表情没有变化,再次吐出箴言:“阿弥陀佛。”
似乎是在抵抗宋绪风的妖气。
将军府众人站在宋绪风身后,虽因为懿旨不能有什么动作,却无法阻止他们力挺宋绪风。
宋绪风并没有跨出将军府。
将军府的大门将两拨人彻底分开来。
一方以宋绪风为首。
一方以无善为首。
纯恶对伪善。
“无善大师可真悲天悯人。”宋绪风冷笑。
“贫僧自会为施主念往生咒,送施主至极乐之地。”无善淡淡道。
似乎宋绪风死定了。
“死的是谁还未曾知晓呢。”宋绪风轻笑。
“死到临头还能如此镇定,贫僧佩服。”
“希望到时候你也能镇定,无善大师。”
无善盯着宋绪风。
那眼神里带着一股审视。
自从他得知这么一个卑贱之人居然能得到江瑜白的赏识,并且要和他争无垠唯二的亲传弟子之后,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原本他以为捏死宋绪风简直和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然而他错了。
宋绪风一次次转危为安。
在郑博珩的守护之下。
因此,他联合了宋绪风的敌人们,踢走了郑博珩。
这场旷日持久的大雨早在多日前,就被太史坤预见。
无善等人也由此设了这么大一个圈套。
没了郑博珩和将军府的保护,无善想不出宋绪风还有什么活路。
可为什么他还能笑?
无善觉得有些刺眼。
“宋绪风还不快点过来接旨?”一旁的传旨太监吊着嗓子道。
宋绪风瞥了他一眼。
这太监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两步。
“天煞孤星”这四个字传遍了天齐城,哪怕一开始不信的人,在人云亦云之后也多少会有些动摇,生怕宋绪风的命格影响自己。
在众人略有惊诧的目光下,宋绪风拄着拐杖跨出将军府。
他每朝前一步,众人就后退一步。
而无善却没动。
宋绪风行至无善面前。
由于拄着拐杖的关系,宋绪风哪怕站直了身体也比无善略矮一些。
可他的气场却没有低一点点。
“大师倒是不怕我这个天煞孤星。”宋绪风语气嘲讽。
“贫僧有功德在身,自然无惧业障。”无善语气平稳。
“功德?难道不是冤孽?”宋绪风嘲讽。
“宋施主多虑了。”无善不卑不亢道。
“我儿时常被我二姐欺负,”宋绪风忽然提起一些毫无关联的事情,“后来我问我二姐玩命吗?我二姐玩了,她死了。”
无善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今日无善大师要和我玩命,”宋绪风咧嘴一笑,笑得人畜无害,天真无邪,“我亦舍命陪君子,怕就怕……”
说着,他忽然收起笑,微微低头,额间的碎发遮挡住了眼帘,雨滴顺着发尖滴落,整个人顿时阴森了起来。
这模样与先前那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场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顿时后背一阵寒凉,就连参与陷害污蔑宋绪风的那批人都突然有一种,“天煞孤星”是被他们歪打正着的感觉。
“到时候无善大师你玩不起,中途要退出。”
“贫僧自当奉陪到底。”
“好,出家人不打诳语,”宋绪风勾着嘴角道,“大师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
第52章,喔对,你没媳妇
天齐北方。
南方明明已经进入春日,哪怕是在汛期天气也感觉不到冷意,可此时的北方依旧寒冷刺骨。
郑博珩是被一道冷风吹醒的。
前世,天齐遭遇百年难遇的大雨,天齐河决堤,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
期间,南方叛乱,洪水足足淹了天齐二十一天,二十一天过后,瘟疫横行。
不可谓是天灾人祸。
这场灾祸之后,导致天齐损耗过大,国库空虚,要银子没银子,要粮食没粮食,最后影响了边疆的战士们。
而偏偏就在天齐百废待兴的时候,熬云国来犯。
熬云国准备充分,他郑家军的边防图又被偷,加上又是边疆最薄弱的时候,三十万郑家军被内奸和外敌尽数歼灭,他郑博珩战死沙场。
这一世,郑博珩提前做了准备。
早在刑部天牢的时候,他就让宋绪风找上了宾客乙蒋寿和宾客丙陈不焕。
蒋寿与邵冲同在户部,职位比邵冲要高一些,任户部左侍郎,正三品。
当时郑博珩带着宋绪风在山顶温泉花前月下,他向他介绍了此三人,只不过,他没告诉宋绪风的是,蒋寿此人善治水。
蒋寿善治水这件事,还是从邵冲的嘴里听说的,当年邵冲和郑博珩是同窗,而邵冲和蒋寿的关系非同一般。
因此,在接近蒋寿前,郑博珩特地派人调查过他。
此人只露出了他种粮方面的才干,却只在邵冲面前露出了其治水方面的天赋。
郑博珩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原由,也没有深究。
他让宋绪风交给蒋寿的信件里就写明了要他去治水这件事。
后来郑博珩找上了明帝,每年天齐河洪水是朝廷最关切的事情之一,因此郑博珩提前提出来让明帝派人去做预防,这非常顺理成章。
之后他写信给了自己老爹,让他关注落草为寇从而产生的叛乱问题,维持南方平稳,特别要注意兵防图以免被偷,注意细作和小人。
紧接着,他安排江瑜白去灾区,对瘟疫提前进行预防。
照理说,一切都应该顺利进行。
可北方出现入侵,天齐河依旧决堤,以及扣在宋绪风头上的天煞孤星。
这些事情上辈子没有出现过。
为了宋绪风的安全,郑博珩将天干十卫中的八卫留给了他,自己只带走两人还有郑小东。
天齐河决堤后,郑博珩担心蒋寿的安全,派郑小东给郑老将军发密函让人去保护蒋寿。
老将军后来回信表示天齐河虽决堤,但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蒋寿被人追杀,人平安无事,江瑜白出现得及时,瘟疫控制在最小范围内,郑家军下场在维持秩序,一切都在控制之中,郑小东就留在南方暂时不回去了。
信中,老郑将军对刺杀蒋寿的人提了一嘴,左手手臂上有云朵刺青。
熬云国。
果然有细作。
但由于灾情,消息传得没那么快。
换句话说,敌人能在天齐城掀起这样的腥风血雨,究其根本,就是地域过于辽阔而导致的信息滞后。
这种信息滞后导致现在南方什么情况就连郑博珩自己都不清楚。
但他相信自己的老爹。
可明帝以及在天齐城的人不知道。
而且,北方被入侵这件事是前世没有的,这也出乎郑博珩意料之外。
因为北方有镇北将军胥朝。
这个男人在北方叱咤风云,镇守北方多年,与郑博珩齐名,和郑博珩有南郑北胥之称。
直到郑博珩和郑甲几人抵达北方,他才知道,原来胥朝被自己的亲信背刺,在一次夜袭营寨的行动中,反被敌人围捕,前后左右足足百人围剿他,他的副官拼死将他救出,自己身陷囹圄。
郑博珩抵达北方的时候正巧遇到正在生死逃亡的胥朝,将人救下。
而令郑博珩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知道郑博珩会出现,一场又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接连不断,令郑博珩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毕竟他还带着一个伤患。
好不容易逃进天齐境内,郑博珩刚要进城,却发现天齐北方边境城的守门官员居然拿枪口对着他们。
郑博珩当机立断转头就走,但对方紧追不舍。
郑乙中途假扮郑博珩引开一波敌人的视线和冲击后,郑博珩等人才得到喘息。
从郑博珩抵达北方开始,这五日里,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神经处于极度紧绷状态,中途没有停歇过一分。
荒郊野外,茂密森林中,一极为隐蔽的山洞中。
郑博珩的右臂中枪,腿上,背部多处受伤,鲜血直流,连日的奔波使得伤口不断恶化。
山洞内,微弱的柴火在“滋滋”作响。
“我想媳妇了。”郑博珩叹了口气。
“我也是。”郑甲跟着叹了口气,他的情况没比郑博珩好到哪里去。
“你想个屁,”郑博珩白了他一眼,“你把葵姐惹毛了,你没机会了。”
“呵,这里的事情你要是再不解决,你媳妇都没了。”郑甲无情地揭露了宋绪风此时的处境。
提起宋绪风,郑博珩心里忍不住要担心。
“都怪这蠢货,担不上镇北将军这名号,回头我就跟明帝告状去。”郑博珩踢了胥朝一脚。
“你特娘的……”一道粗犷低沉的声音响起。
胥朝终于醒了。
胥朝作为北方人,剑眉星目,无论是体格还是魄力,比起郑博珩更为强壮一分。
他带着胥家军镇守天齐北边从未出过事,不曾想这次翻了船。
“老子为了救你,导致媳妇正在受苦,我媳妇要是出了事,老子跟你没完。”郑博珩瞧向胥朝。
“现在这里还是冬天!蛮族从来不会在这个季节来犯!他们连吃的都备不齐!”胥朝怒道。
“可他们来犯了。”郑博珩道,“不仅粮食充足,武器装备齐全,还有细作和内奸。”
提起这个事情,胥朝不说话了。
山洞的门口被巨大的石头和树叶遮挡着,火光闪烁,并没有照射出去。
火焰在胥朝眼里反复跳跃,同时照亮了胥朝骨骼清晰的脸。
“是我眼瞎。”胥朝的语气里带着自嘲。
郑博珩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被自己亲近的人背叛,没有人能好受,郑博珩对此深有体会。
上辈子他经历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胥朝身上的事情,这让他根本无法完全指责胥朝。
“有线索吗?”郑博珩问。
“熬云国人。”胥朝道。
又是熬云国人。
“天齐城里也有他们的人,此人藏得很深。”
“但这次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皇上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老人家拿我媳妇钓鱼,老子现在很不爽。”
“那你赶紧回去吧。”胥朝看向洞外,“这次他们没能弄死我,从现在开始就是我反扑的时候了。”
“怎么回去?老子立了军令状,你没守住的城池老子得拿回来。”郑博珩顿了顿,“还有细作的线索。”
“你放得下你媳妇?”胥朝问。
“放不下!”郑博珩一想到宋绪风此刻的处境,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可老子得带着证据去救媳妇,而现在手上的证据还差点不足以弄死他们。”
“你觉得宋绪风撑得到那个时候?”
“为什么撑不到?”
“你对你媳妇可真有自信。”
“这不是废话,”郑博珩挑眉,“你对你媳妇不自信?喔,对,你没媳妇。”
“多年不见,你个狗曰的说话还是那么贱。”胥朝毫不客气地喷道。
“别,你别惦记我,我心里只有我媳妇。”郑博珩一本正经道。
“老子曰你个仙人板板!”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太优秀了,你赶紧把细作的事情说说。”
提起细作,胥朝也不和郑博珩相互嘴瓢了。
“事实上,我之所以被追杀至此,主要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情。”胥朝直视郑博珩,神情严肃。
“什么事?”郑博珩道。
胥朝没有直接回答,眼神有些深邃,似乎是在做思考。
“你……”
“我可以相信你,是不是?”胥朝打断道。
“爱信不信。”郑博珩收回视线。
“你还记得十五年前,太傅家曾经丢过一个孩子,后来找到了的事情吗?”胥朝选择相信郑博珩。
“不就是陆溪?”
“是,就是陆溪。”胥朝扶住自己的肋骨,坐起身,靠在岩石上。
“我现在怀疑,这个陆溪不是当年那个失踪的孩子。”
“你说什么!”郑博珩猛地坐直身体。
“你激动个屁啊。”胥朝白了他一眼,“我没证据,只是一种直觉。”
“为什么?”郑博珩问。
胥朝说的这个话,在整个天齐城看来简直就是疯言疯语。
但郑博珩信。
因为上辈子出卖他的就是陆溪,那还是郑博珩死后灵魂飘在天上之后看到的。
而陆溪是如何背叛他出卖他的,他并不知晓。
因此,这一世他一直派人盯着陆溪,却没发现一丝一毫的线索。
谁知道此时此刻居然会从胥朝的耳朵里听见。
“如果我说我见过一个比陆溪更像陆太傅的人,你信吗?”
郑博珩一惊。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现在在陆府的是假陆溪,而且是个潜藏在天齐国里的熬云国奸细?这是熬云国在十五年前就埋下的种子?”
胥朝盯着火苗,良久才道:“我没说过。”
“那个人是谁?”
“谁?”
“当年陆太傅真正的孩子。”
“郑博珩,我就是因为看了那孩子一眼,所以才会被人追杀至此。”
“所以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说了有人会信吗?!”
确实。
没有人会信。
“所以那人呢?”
胥朝再次陷入沉默。
“人呢?!”郑博珩有些着急。
“郑博珩,”胥朝顿了顿,“对于这个人,与其我说,不如你自己去看。”
“行。”
郑博珩朝郑甲瞧了一眼。
郑甲会意,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往胥朝嘴里塞。
“你干嘛!”胥朝本能朝后退。
“这是江瑜白的神药,吃了早点带老子去找人!”
归心似箭呐,郑博珩。
第53章,他是孤的真爱啊
北蛮的皇宫虽说是皇宫,但无论是建筑规模还是内饰布置,比起天齐皇宫那差得不只是零星半点。
北蛮皇宫地下深处。
一无人知晓的暗室内,有一半身赤森·晚·裸大腹便便的人被捆绑在一旁的墙上。
中间有张木桌,几个人正围着桌子,低头商讨。
“好了,各自汇报一下进度。”其中一个为首的开口。
“目前天齐的内乱正在我们计划之中,洪水再下去就是瘟疫,我们已经准备好人投放鼠疫,到时候大批大批的人死,天齐国库会在一夜之间空虚。”
“我们的军队也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差兵防图。”
“兵防图的事情已经有人在安排,尽可以按照计划进行。”
“北蛮这里已完全被我们控制,现在只需要把人该灭口灭口,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了。”
“很好。”为首的点头,他走至墙角的人跟前。
那人见他靠近,吓得拼命摇头,身体不断朝后退,无奈已退无可退。
为首的亮出匕首,对着人,冷冷道:“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根据计划行事就行了。”
“什么计划?”
“当然是控制北蛮之后内部瓦解天齐……”为首的突然一顿,“什么人……!”
“你祖宗!”郑博珩一拳将人揍飞。
那日在山洞里,从胥朝处听见了关于陆溪的事情之后,郑博珩就马不停蹄地让胥朝带他见陆溪本人。
可对方竟在北蛮皇室。
“什么?!贵妃?!”郑博珩听了多少是有些震惊的。
“对,贵妃。而且周围有高手护着。”胥朝道,“这些人我怀疑都是熬云国的人。”
“你为什么会对人家贵妃感兴趣?”郑博珩斜眼睨了胥朝一眼。
“你特娘的有病吧!是我对人老婆感兴趣?!我这是线人给的线报!”
“那你这个线人为什么知道陆再林长什么样子?”
“因为他曾经是陆再林的学生!”
郑博珩没再问了。
天齐国在各国的细作身份特殊,有些东西不是郑博珩能知道的。
了解了对方的身份后,郑博珩和胥朝一路潜行至北蛮皇宫。
郑甲则领着胥朝的兵符去接胥朝的班子继续和北蛮人在明处战线上对抗。
和胥朝所言一致,两人发现了“陆溪”身边的熬云国人。
干掉熬云国人,郑博珩终于看清了真陆溪的脸。
“像不像?”胥朝问。
“像。”
对着这张和陆再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郑博珩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什么成色?”郑博珩看向胥朝。
“不知。”胥朝摇头。
“你是不是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上报?”
“你有病吧?谁家孙子和爷爷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这个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我空口白牙去说人家孙女是假的?!”
“等等!”郑博珩忽然道,“孙子?”
“是啊,他是个男的。”
“……”郑博珩竟一时间无言以对,良久他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我肯定确认过啊!”胥朝说得理所当然。
“你……”郑博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眯了胥朝一眼,“你……你……”
胥朝被这种眼神看得浑身发麻:“我和你不一样!我只喜欢女子!都是男人,我确认一下怎么了?!”
“那万一他是女的呢?”
“……”胥朝简直无语,“不是,是线人先确定他是男子我才亲自确认的啊!”
“喔……”
“你是不是想死。”胥朝怒道,他为自己完全被郑博珩带偏了而愤怒不已。
“所以你确认后为什么不及时上报?”
“我确认后就遭到刺杀!然后北蛮特娘的突然来犯!”胥朝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和郑博珩共事。
“菜就认。”
“你!”
“嘘!又有人来了。”郑博珩把胥朝的话塞了回去。
把熬云国人全部收拾后,从他们嘴里得知了这么一个秘密地点。
两人二话不说赶至此地,把里面的对话听了个全,随后悄无声息出手把其他全都解决了。
最后,在那人欲动手杀人时现身。
为首之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如此隐蔽的地方居然会有人闯入。
更没想到自己的人在这二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但他并没有胆怯。
“你不会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吧?”那人冷笑。
郑博珩没理他,而是解开一旁被捆绑的中年胖男人。
“你们出不去的,来你不是第一个闯入此地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没有人能活着出去!”那人还在威胁。
待男人被彻底解救之后,胥朝居然开口:“宗政腾云?”
“你说谁?”郑博珩跟着问。
“北蛮皇帝。”胥朝道。
“我知道宗政腾云是北蛮皇帝。”郑博珩道,“我只是对皇帝会被绑在这里有点惊讶。”
胥朝忍!
郑博珩行至那人面前。
“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郑博珩蹲下身,一把扯下此人右臂的衣服。
云图腾。
“就算让你们知晓又何妨!”熬云人大笑,“这天下将是我熬云国的!”
胥朝与宗政腾云偶有接触,这位北蛮国皇帝此时看胥朝仿佛是看到了救命恩人。
“胥大将军!救孤!冬日苦寒,天齐曾救助过我北蛮,孤怎可能在这个时候犯你天齐啊!”宗政腾云大喊,“是有人冒充孤啊!”
“哈哈哈!原来是天齐胥朝,久仰大名,今日能看你死在这里是吾辈之幸啊!”熬云人大笑。
胥朝抓起宗政腾云:“我今日救你,把在你这里的熬云人都清出去,你保证不会再被俘。”
“孤保证!孤保证!孤也是一时不查和胥将军你一样的啊!”宗政腾云苦笑道。
“都是废。”郑博珩冷哼一声。
几人言语间完全忽略了那个熬云国细作。
细作因为几人的无视而被深深恼怒。
他冷眼看着郑博珩等人离开暗室,刚准备碰触墙上的暗器机关,就见郑博珩忽然转身。
他微微一愣。
“你不会以为我会放过你吧?”郑博珩道,二话不说挑断此人的手筋脚筋,再在此人叫出声之前,往此人嘴里塞了片布片。
“唔!”
熬云人没想到郑博珩出手如此狠厉。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说任何信息的。”
郑博珩说着,活动活动筋骨。
“就因为你们,害我媳妇此刻正在受苦,这笔账我自会找熬云国好好算算,但在此之前,我依旧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此刻的郑博珩,褪去了往日里和好友间的嬉皮笑脸,俨然成为了天齐那赫赫有名的阎王将军。
熬云人瞳孔不禁睁大。
“唔!唔!唔!”
“嘘,别出声,”郑博珩语气森冷,“我知道你不会说的。”
不!不!我说!
熬云人面对这样的郑博珩吓得尿了,可无论他怎么做,郑博珩依旧不松开他的口。
“唔————!”
审讯开始。
一刻钟后。
“怎么样?”胥朝带着宗政腾云在地道路口等了会儿。
“和我们听到的大差不差。”郑博珩瞥了宗政腾云一眼,“这位皇帝的皇宫基本上被熬云人吃透了。”
宗政腾云无奈地笑了笑。
“他给了份名单,”郑博珩递给宗政腾云,“你不会有了名单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知道!知道!”宗政腾云收起名单,“可我那二十万北蛮将士是无辜的啊!”
“你入侵我天齐三城这叫无辜?”胥朝道。
“不是我啊!”宗政腾云哭道,“我们不能再鹬蚌相争,让熬云国渔翁得利了啊!”
北蛮皇帝再无能,这句话说的却在理。
“你有几个贵妃?”胥朝忽然问。
“什么?”宗政腾云一下子被问住了。
“问你有几个贵妃!”胥朝再次问。
“五……五个。”宗政腾云不解道。
“有几个男贵妃?”胥朝继续问。
“……”宗政腾云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没……没有……”
“哈!”胥朝嗤笑一声,“你可知他是谁?”
胥朝指了指郑博珩。
“孤不知。”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郑博珩郑将军!”
“什么!!!”宗政腾云没见过郑博珩可不代表他不知道郑博珩的威名,“郑,郑,郑大将军!”
“正是!”胥朝颔首,“你可知我们这位郑大将军的正妻是天齐第一美男子?”
“什么?!!!!”宗政腾云震惊了。
“赶紧把你那位贵妃交出来,郑大将军饶你不死啊!”
“你特娘的……!”郑博珩刚刚发怒,就被胥朝制住了。
就见宗政腾云哭丧着脸:“孤确实有一位男贵妃,可,可他……”
“他怎么?快说!”胥朝催促道。
“他是孤的真爱啊两位将军!孤这一生真正只爱他一人!郑将军你已有正妻,何苦要抢孤的人啊!熬云国利用北蛮入侵天齐的事情,是孤不对,孤愿意今年再多给天齐百匹良驹作为补偿,可您能不能别抢走孤的爱妃啊!”
说起这位贵妃,北蛮皇帝居然极其没有架子地作势要给郑博珩跪下。
“胥朝老子弄死你!”郑博珩怒了,他是这种人吗?
他对宋绪风的爱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别的人不管男人女人他看都不看一眼好不好!
胥朝对于终于能给郑博珩扣一屎盆子感到心情舒畅至极。
终于,在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在宗政腾云无比的震惊之下,他把人给带了出来。
“陛下?”上官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几人。
见到正主,郑博珩和胥朝不禁发现,近距离看上官秀本人比远看更像。
以至于两人同时觉得,也许会因为过于想象反而失去了真实性。
“爱妃啊。”宗政腾云紧紧搂着上官秀哭丧着脸,“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你得离开孤身边一阵子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陛下?”
这声音居然还带着女腔。
“你得跟着这两位将军去一趟天齐国。”宗政腾云无奈道。
“什么?!”
上官秀大惊。
第54章,被活祭的宋绪风
皇家祭坛,一般非重大祭祀不对外开放。
祭坛的主体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每一块石头都经过精心挑选与打磨,表面平滑如镜,石块之间严丝合缝。
祭坛顶部是一个宽阔的平面,中央摆放着一块巨大的表面布满着细密的纹路的深灰色祭坛石。
雨势变得密集,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祭坛的石阶上,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又迅速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古老的纹路蜿蜒而下,形成一道道晶莹的水帘。
同时被雨水冲打的,还有宋绪风。
祭坛上,雨水中。
宋绪风被绑在祭坛的柱子上。
他长发披肩,清冷的瑞凤眼俯瞰众生,白衣浸透了他瘦弱的身躯,那模样不像是祸国殃民的狐妖,反而更像是从天而降的谪仙。
先前还义愤填膺的民众,真正围绕在祭祀台周围时,有些人似乎开始于心不忍。
没有人天生残忍。
将军府众人在接到懿旨后,没有选择与皇权硬刚。
此刻,他们隐蔽地散落在祭台周围各个位置,可随时偷袭,防守或组织进攻。
一道懿旨将他们几人压得死死的,但他们决定,如果真的要发生什么,还是以拼死救宋绪风为先。
至于藐视皇权这个帽子,若真要扣下来,后面就交给郑博珩吧。
祭台上,宋绪风前所未有地平静。
他冷冷地扫视底下一圈人。
金有律,宋剑雄,无善。
还有一些认识和不认识的敌人。
符广麟,符广信,邵冲,陈不换。
一些对他友善的人。
这两波人因为他而聚集在了一起,希望将军府的人能一个个都记下来。
如果他死了,这样就可以为他报仇。
他看见了一动不动,眼中已经失去童真的小雨,和泪流满面的玥儿。
将军府所有人都爱吃这俩姑娘做的饭,她们为自己找到了一片生存的空间。
啊,好想郑博珩。
宋绪风缓缓抬头。
天空阴沉沉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宋绪风啊宋绪风,你要撑到郑博珩回来啊。
最后,宋绪风看向无善。
一个和尚,心思居然如此歹毒,也算是闻所未闻。
哪怕是死,他也要拉无善陪葬。
“阿弥陀佛,施主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天齐国众人自当感念。”无善双手合十道。
宋绪风冷笑,他倒要看看无善准备怎么弄死他。
火烧?
这么大的雨,天齐城估计都找不到一块干的木头。
砍头?
没有行刑人,也没有刀。
上吊?
这祭坛没有可以上吊的地方。
思忖间,宋绪风听见一道上膛的声音。
他微微眯了眯眼。
原来是枪决。
“阿弥陀佛。”无善开始念佛经。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
底下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被这声枪响吓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宋绪风依旧好好地被绑着。
而先前朝向宋绪风开枪的人却倒在血泊中。
“啊——!”
人群开始惶恐。
“将军府要造反?!”金有律尖锐的声音忽地冒了出来,“北方战事迟迟不平,是因为敌人太强还是因为郑博珩根本就是放之任之?”
这话差点就在说郑博珩通敌。
“砰!”
子弹划过金有律的侧脸,划开一道血迹。
金有律瞳孔皱缩。
他一次次要宋绪风死,可偏偏宋绪风就是死不了,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他还死不了。
金有律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如果这次宋绪风不死,那么一旦天晴,郑博珩回天齐城,就是他金有律的死期。
“无善大师你还愣着干嘛!”金有律对着无善大喊。
原本准备的枪决,看样子有将军府人在一旁死守,要射死宋绪风太难。
毕竟整个天齐国,有谁的枪法能比得上郑博珩和他的天干十卫?
在这么一个鬼天气里,如果连枪都射杀不了宋绪风,那么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无善边念经边起身。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
那是入口即死的毒药。
宋绪风笑了。
此情此景,这样的困境,宋绪风为何还能笑?
“大师!”宋剑雄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时不我待!”
意思很明显,雨小了,天快晴了。
无善回过神,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宋绪风。
宋绪风嘴角依旧挂着笑。
笑得摄人心神。
无善欲抓起宋绪风的下巴。
“砰!”
一枪爆手。
“你们还不快上!”金有律在一旁下令,语气急切。
下一秒,不远处就传来阵阵树叶的“沙沙”声,以及短兵相接的碰撞声。
将军府众人被人牵绊住了脚步。
“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无善的语气森冷间带着一丝狠毒。
说完,他猛地抓起宋绪风的下巴,将药丸塞进了宋绪风的嘴里,再合上,手动卡了一下他的喉咙,强迫他咽了下去。
味道极其浓烈。
“阿弥……!”无善嘴里的箴言刚吐了个字,就见宋绪风凶猛地张口,死死咬住了无善刚才掰他下巴的手指。
五指连心,无善完全没想到宋绪风会如此豁的出去,这么被咬一下,疼得天灵盖都掀了起来。
“你……!”
无善死死咬着牙才没维持住高僧的风度,他拼命抽手,可宋绪风的牙齿仿佛是带着倒勾的勾子,无论无善怎么挣脱都摆脱不掉。
宋绪风这颗毒药下去,体内瞬间翻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因此而亡,但正如他所说,既然无善要和他玩命,这个时候无善就不能逃。
他也不会让无善逃。
无善疼得冷汗直流,可那手就是抽不出来。
由于无善是背对众人,且将宋绪风的模样堵住了,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无善依旧停留在给宋绪风喂药时的模样。
“无善大师!”金有律在底下提醒。
无善纹丝不动。
此时,雨逐渐减小。
将军府众人被金有律和太后安排的皇家一批皇家顶尖高手牵制,宋绪风不可谓是孤立无援。
他下口的力气越来越大。
这让无善震惊不已。
因为这个毒药,是他自发研制全天下唯一的剧毒,他可以自信任何人吞下即死。
可宋绪风没死,他不仅没死,还能拖着他一起死。
宋绪风此刻就是一个毒人,被他咬一口,等于无善自己也中毒。
他没有解药!
宋绪风越咬越狠,毒性在他体内散开,郑博珩的内力仿佛是一股刚强的铁壁护着他的心脉和丹田。
他体内各类毒素被激发,腿上的经脉再次打通。
倏地,宋绪风眼睛发紫!
无善一惊!
诬陷宋绪风是天煞孤星这件事情,是他们几人商讨下来的结果。
宋绪风一死,不仅可解几人的心头之恨,更可以在郑博珩心上砍一刀,说不定还能削弱将军府。
他们更是通过宋绪风来看看郑博珩究竟有多受宠。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
可宋绪风的顽强出乎他们的意料。
留言风雨没有击倒他。
刺杀暗害没能杀死他。
如今就连剧毒都不能毒死他。
无善从未见过如此命硬之人。
难道他真的是天煞孤星?
手指上传来的剧痛让无善无法再次思考。
他实在受不住,一掌打在宋绪风胸口。
宋绪风此时被毒素搅得神志开始不清,身体都开始发生了变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就是弄死无善。
这一掌打得他五脏六腑都扭曲在了一起,可毒素的发作使得他对疼痛的感官最大程度上变小。
他“噗”的一声,口吐鲜血,却依旧没有松口。
鲜血喷了无善一身。
无善大惊!
这可全是毒啊!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开始不断攻击宋绪风。
然而宋绪风一次次口吐鲜血,血液流了一地,在雨水的冲刷下散成了一个大大血潭,顺着雨水不断往祭坛下流淌,流至前来看祭祀的人们脚下。
“啊!血!”
“全是血!”
“哪里来的那么多血!”
祭祀台,天降雨,鲜红血。
怎么看都不是很吉利。
不少人开始退却,一个个快速离开祭祀台。
“无善大师!你在做甚!”金有律和宋剑雄看不见台中央的情况,不知道无善在做什么,只能在台下催促。
无善听不见。
毒素进入至他体内,他全身开始出现了严重的神经痛,双眼通红,失去了正常人的思考。
忽然。
“咔嚓”一声。
无善的手指被宋绪风活生生咬了下来。
无善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无善大师!”宋剑雄大喊。
无善转身。
原本红色的血被黑血侵蚀。
就见无善那袈裟被黑血侵染,黑色的血从他那少了一根的手指中缓缓流出,血水夹杂在雨水里流淌。
而他的脸上一根根暗紫色的经脉凸起,眼睛、双唇泛紫,嘴里更是流出了墨黑色的血渍。
这模样与恶鬼无二。
“黑色的血!”
“救命啊!”
“啊!!!!”
“鬼啊!!!”
始终留在祭祀台的民众看见这个样子被吓头皮发麻。
金有律和宋剑雄也被这模样吓得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此时,混迹在人群中的符广信和符广鳞安排的人趁机大喊。
“我们被骗了!”
“无善欺世盗名!”
“无善才是天煞孤星!”
“天灾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无善才是祸根!”
“不!”金有律听见后极力制止,“宋绪风才是!”
祭坛之上,宋绪风浑身是血,与无善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血居然还是红色的。
他瞳孔无力,双眼紧闭,双唇依旧在流血,整个人晕倒在一旁,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
这模样,像是仙子陨落,令人看了心疼。
不少人见到宋绪风和无善两人此刻的模样,深觉自己被欺骗,怒从中起。
“我们被骗了!”
“杀了无善!”
毫无预兆地,无善“刷”地一下冲入人群,抓住其中一个人张口就咬了下去。
“啊————!”
那人被无善硬生生咬下一口肉。
“啊————!”
“恶鬼————!”
整个祭祀台刹那间陷入混乱。
毒典对上毒典。
宋绪风胜。
【免费番外】闻江小剧场
江瑜白房间。
“你可知,我娘在给我相看姑娘?”闻去非问。
江瑜白一愣。
“你怎么想?”闻去非再问。
“我……”江瑜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唔!”
闻去非没再说什么,而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要说的话。
他吻了江瑜白。
那双他心心念念了多年,一直想吻的双唇。
江瑜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吻傻了,但他没有反抗,任由闻去非“胡作非为”。
良久,唇分。
“我不要别人,“闻去非贴着江瑜白的脸,在他耳边吐气,“我只要你。”
第55章,终究还是不薄了
比起宋绪风这个口口相传的天煞孤星。
无善这个被黑血布满全身,抓人下口的,更像是天煞孤星。
此刻的祭祀台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救命啊!”
“快跑啊!”
“吃人啦!”
金有律和宋剑雄看呆了。
为什么不是直接毒死宋绪风,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宋绪风死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刚要抬脚跑上去看情况,却被陷入动乱的人们阻拦了去路。
“让开!让开!”金有律推开一个又来一个。
宋剑雄站在原地,如毒蛇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宋绪风。
现在必须有人去确认宋绪风的情况。
无善怎样他不关心,但是宋绪风必须死!
宰相府因为他脸面扫地。
宋浠悦死,宋浠莲呆傻,宋迎风残,宋乘风成为了笑话,宋御风一直昏迷不醒。
而阮凤琳经过那日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正常了。
全是宋绪风害的!
可他为什么还不死!
宋剑雄躲开人群,一步一步朝宋绪风走去。
“不要!”
小雨和玥儿混迹在人群里,出事的那一刻,她们同样受到了不小的震惊,加之又是两个女孩子,能在人群里不被推倒且维持住人形已经不容易。
她们二人始终关注着宋绪风。
当无善对向宋绪风的那一刻,她们想冲出去,却被拦在前面的官兵堵住了去路。
这会儿趁着混乱,她们借着娇小的身材在人群里穿梭,艰难朝宋绪风行去。
见到宋剑雄正往祭台上走,二人顿时着急了起来。
符广鳞和符广信也瞧见了这一幕,但他二人此刻正被自家护卫护着,无法走动,加之此次安排的人手有限,不少人去帮将军府众人脱困,此刻人群涌动,护卫们根本施展不开。
宋剑雄一步一步走上祭台,行至宋绪风面前。
“不要啊!”小雨和玥儿依旧艰难地朝前挪动。
宋剑雄眼带狠厉,盯着没有反应的宋绪风。
他紧握冒着寒光的匕首,对准宋绪风的心脏,一刀刺下!
“夫人!”将军府众人齐喊。
眼看宋剑雄即将得逞,宋绪风双眼猛地睁开。
“什么!”宋剑雄下意识收刀,可是已经晚了。
原本捆绑在宋绪风身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开来,宋绪风直接一掌将宋剑雄击飞。
宋剑雄根本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此时的宋绪风大脑已经失去意识,所有的行为都是毒素作怪而产生的行为。
一股浓郁的嗜血和杀人的欲望充斥着他的全身。
很快,和无善一样,他瞄准了其中一人。
将军府众人发现了他的异常,一个个欲冲出重围飞向宋绪风。
然而这次金有律做了充足的准备,安排了天齐国最强战力的二百人来围剿将军府区区十几人。
他们不和将军府等人硬刚,就只是缠住他们的动作,让他们无法突围。
郑丙他们就算是再厉害,一时间每个人以一敌十,也确实被限制了短暂的自由。
宋绪风无神的眸子对准一路人闪过寒光。
就在此时,天降梵音。
梵音仿佛是由微风轻轻吹拂过古老的经幡,又似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祥和。
无垠一袭金红相间的袈裟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着梵音的旋律缓缓铺展,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那音符跳跃在空中,如同精灵般轻盈,它们相互交织、缠绕,最终汇聚成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轻轻拂过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宋绪风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而无善却没有。
在所有人都要目光下,无善宛如一头凶恶的野兽,对着人就扑。
“啊——!”那人大叫着往后跑,却被无善一把抓住。
“救命啊!”那人尖叫。
无善对着那人咬下去,却被无垠阻止了。
“阿弥陀佛。”无垠轻念。
无善双目由紫变红,转头,刚想对着无垠出手,便倒了下去。
原本混乱无比的祭台突然安静了下来。
在无善倒下的那一瞬间,雨停了。
天空像是被细心擦拭过的玻璃,渐渐露出了它那清澈而深邃的蓝。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草混合的清新气息,树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所有的阴郁都一扫而空。
“阿弥陀佛,”无垠再次开口,“雨过天晴,诸位自行离去吧。”
“天晴了!天真的晴了!”
“老天爷开眼了!”
“天晴了!”
众人被倾洒的阳光扫去了所有的阴霾,不再理会祭坛上发生的一切,纷纷离去。
此时此刻,无善中毒,宋剑雄晕倒,金有律失势。
宋绪风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将天煞孤星这口锅扣在了无善的脑袋上。
原本牵制将军府的人在天晴的那一刻迅速撤离。
郑甲几人迅速飞至宋绪风身边。
“夫人!”郑葵第一时间扶住宋绪风。
却被无垠打断。
“他跟我走。”无垠说着,便扶起宋绪风朝禅风寺走去。
“夫人!”
郑葵不肯,郑甲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朝她摇头。
“先都回去疗伤。”郑甲吩咐道。
这次将军府众人非常憋屈,皇权压制下,他们能帮宋绪风的地方几乎微乎其微,这口气他们每个人都憋着,只能说日后再出气。
就这样,在将军府众人的目光下,宋绪风被无垠带走了。
很快,无善在祭台上做的一切传遍了整个天齐城。
原先的谣言受到了冲击。
将军府众人回到将军府,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而宋绪风自被无垠接走后,便没再出现过。
这件几乎引起血雨腥风的天煞孤星事件,随着天晴,金有律为首的一派落败后,居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过去。
三日后。
宋绪风睁开眼。
轻烟袅袅,浓浓的药味扑鼻。
宋绪风觉得自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包裹着。
他忽的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药桶里,药水淹没至他的胸口,有些疼,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醒了?”无垠的声音在门外出现。
“师……大师?”宋绪风有些惊讶。
中毒后,他便失去了意识,原本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还有清醒的那一天。
“收拾一下出来吧。”
“好的。”
很快,宋绪风便走出房间。
外室是一间简单的禅房,此时无垠已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大师……”宋绪风轻唤一句。
“无善已死。”无垠道。
闻言,宋绪风眼前突然一亮。
“上前来。”
宋绪风立即走至无垠跟前。
突然,他停住了。
随即,他低下头。
没错,从他醒来一直到此刻,他没有用拐杖。
只不过刚才他的脑子里装着事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能行走的双腿。
不,事实上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行走,只是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但可以不需要拐杖了。
这是郑博珩离开后,宋绪风第一次露出欣喜的表情。
“跪下。”无垠的语气始终平淡。
宋绪风下跪。
他此刻激动不已,眼眶湿润。
他从未想过自己真的有不需要拐杖的那一天。
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心里不禁有一种苦尽甘来劫后余生的庆幸。
原来上天对他不薄。
虽然晚了很多年,可终究还是不薄了。
“磕头吧。”
宋绪风双手平搭在地上,匍匐下跪。
“砰——!”
“师父在上!”他语气有些呜咽,“受徒儿一拜!”
“嗯,抬手。”
宋绪风没有起身,双手举过头顶。
无垠将一杯简单的茶盏放在他双手手心。
“师父请喝茶!”宋绪风诚恳道。
无垠接过茶盏,喝下。
礼成。
再简单不过的拜师礼,对宋绪风而言,却真正是拿命换来的。
“若要彻底治好你的双腿,需在这里待上三十天,不可受外界一丝一毫的纷扰。”无垠顿了顿,“也算是为师给你的拜师礼。”
宋绪风本应该毫不犹豫地磕头谢恩,可他没有。
因为他还没见到郑博珩。
“下一次剧毒,会彻底要了你的命。”无垠道。
宋绪风心绪一凌。
“为师给你五天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无垠看出了宋绪风的犹豫。
“徒儿谢师傅恩典!”宋绪风再次猛地朝无垠磕头。
“行了,为师并非讲究之人,你且休息。”
说完,无垠便离开了房间。
待无垠走后,宋绪风才起身。
他缓缓支撑着自己,试图让自己站起来。
腿部传来的明显痛处让他感到雀跃无比。
这种疼痛他心心念念了很多年。
最终,他凭借自己,站了起来。
他坐在床头,眼泪不争气地从他眼角滑落。
这一刻他太思念郑博珩了,特别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郑博珩。
“葵姐!”他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约莫两三个呼吸后,郑葵打开门。
见宋绪风哭了,郑葵心里一荡:“夫人你怎么了?”
“没事,葵姐,我没事,我这是高兴。”宋绪风笑着道。
“夫人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将军回来了!”
“什么!”宋绪风一惊,“你说什么!”
“夫人,你没听错,将军他回来了!”
“真的?!”
“真的!在回天齐城的路上,将军一定归心似箭,等不及要见你呢!”
我也等不及要见他呢!
宋绪风心想。
所有的一切真的都雨过天晴了。
第56章,宋绪风的小性子
可于宋绪风而言,没晴透。
因为当宋绪风回到将军府时,不仅没见到郑博珩,居然还见到了陆溪。
“你们怎么回事!”郑葵冲上去抓着郑己等人责问起来。
“我们也不知道啊!”郑己等人拼命摇头。
“将军原本快马加鞭回城,第一时间是想去禅风寺找夫人,可脚没着地就被皇上叫走了。”郑丁在一旁开口,“乙哥跟着去的,然后没多久,这个人就被甲哥带进了府。”
“郑甲呢!”郑葵怒道。
“甲哥刚把人接进府也被叫去皇宫了。”郑庚补充道。
几人说话声音很轻,生怕刺激宋绪风,但再轻,宋绪风也听见了。
他始终目无表情地看着陆溪。
两人的视线在无声间交汇着。
陆溪,不对,上官秀,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此刻甚至有些紧张。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是个蛇蝎美人,绝对不好惹。
可他也不想的啊!
他想回北蛮,想回到自家陛下身边。
他此刻很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可自家陛下千嘱咐万嘱咐让他务必要保守秘密,这牵扯到两国和平。
救命啊,他一个小小妃子,为什么会牵扯到国家大事?
还有什么狸猫换太子,他完全没这个记忆啊!
想来想去,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是最好的。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
碍于陆溪的身份,宋绪风并不能对她怎么样。
他甚至有些难过,因为陆溪穿着北蛮人的衣服。
说明陆溪去了北蛮,而这段时间郑博珩也一直在北蛮。
看陆溪完好无损的样子,显然被人保护得很好。
他们一直在一起吗?
郑博珩的家书里也没说过这个事情啊。
宋绪风心绪有些乱。
果然他还是比不上千里追夫的青梅竹马吗?
或者这只是一个误会?
忽然,宋绪风胸口有些疼。
虽然毒素解了,可并没有完全好透,不然无垠也不会给宋绪风五天的时间。
如今他不仅仅是胸口在痛,心也在疼。
他手里紧紧握着火铳,忍下一枪把人爆头的冲动。
“你为何在这里!”郑葵忍不住开口问。
上官秀被她那凶狠的样子给吓到了,忍不住后退做西子捧心状,双眼朦胧,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招我见犹怜他在北蛮皇宫屡试不爽,要哭不哭柔弱的样子,每每都能引起陛下的恻隐之心。
“你哭什么!”郑葵上前一步,“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做给谁看!”
呜呜呜!好凶!
这回上官秀是真的哭了。
天齐人好可怕!
“快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郑葵根本不理会陆溪这副装可怜的样子,走至人跟前。
“葵姐!冷静!”郑丙等人立刻冲上去阻止,“冷静啊葵姐!甲哥特地叮嘱说她不能有事!”
“什么?!”郑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
众人说完这句话,全都下意识瞧向宋绪风。
宋绪风忍不住呕一口鲜血,但硬生生咽了下去。
“来者是客,将军府自当好生招待。”他这次回将军府依旧坐着轮椅,原本他想给郑博珩一个惊喜,看来是没机会了。
“夫人……”郑葵有些心疼。
“那个……”上官秀怎么看都感觉不太对。
关于自己真实身份这件事,他在北蛮的时候听自家陛下说过了。
但是他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情。
可如果是真的,那的的确确牵扯到三个国家之间,还包括熬云国的阴谋。
这不是他一个普通妃子能插手的。
就像宗政腾云说的,他得闭嘴。
瞧着眼前这位美人的模样,怎么看都似乎是遇到了负心事。
误会啊!
“这位公子,无论是有什么,那一定是误会。”上官秀解释道。
他下意识用了女腔。
宗政腾云每次与他欢好时,就喜欢听他用女腔。
他用女腔能降低对方的戒备心。
“这位公子?”宋绪风冷笑,“陆大小姐可真是好记性。”
“啊,不是……我……”上官秀企图解释他不是什么陆溪。
但这事儿在事情明朗之前不能说啊。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女腔并不能讨好对方。
上官秀无措极了。
“葵姐,”宋绪风不欲再多做逗留,“我们走吧。”
“夫人!”郑丙等人一看事情坏了,立刻阻止宋绪风离开,“夫人,等将军回来了就知晓了!您别走啊!”
夫人?!
误会大了啊!
“这位夫人,真的是误会,是将军要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啊。”上官秀着急道。
上官秀甚至记不得把他带来的人叫什么。
“将军?”郑葵怒了,“你叫得可真亲热。”
“不是,我没有。”上官秀欲哭无泪。
宋绪风这时已经满脑子都被郑博珩把陆溪带回复这件事情,以至于忽略了与原本陆溪不搭配的声音,以及个子上些许的不同。
将军府其他人根本没见过陆溪。
郑葵对陆溪的印象也始终停留在宋慕宸周岁宴上那短短几瞥。
那时候陆溪甚至没说什么话。
比起陆溪,她对那个金璃的印象更为熟悉一点。
至于宋绪风,陆溪在宋慕宸周岁宴前确实找过他,两人也说过话,可时日已久,加上此刻宋绪风思绪混乱。
怪就怪上官秀和陆溪长得太像了,一时间,宋绪风根本就没往其他的地方深究。
“走吧。”宋绪风不想见到陆溪。
“好的夫人。”郑葵白了几位哥哥们一眼。
哥哥们冤枉啊!
“夫人!你不等将军回来了?”郑丙极力阻止。
“将军马上就回来了,真的,夫人你再等等吧!”其余人也在极力阻止宋绪风离开。
鬼知道宋绪风这一走能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回来?”宋绪风转身问。
“很快回来!”郑丙等人齐齐点头。
“好。”宋绪风推着轮椅来到自己的寝室。
然而,应该很快回来的郑博珩,一直到深夜都没回。
期间,他还去看望了在疗伤的郑乙。
郑乙假扮郑博珩引开敌人,之后被郑博珩找到时,差点一命呜呼,郑博珩一路扛着他回来。
天干十卫,只要不死,就能再战!
“夫人……将军心里只有你。”郑乙虽捡回了一条命,却气若游丝,“我和将军在一块儿的时候,他在北蛮出生入死,却天天都叨念你,再困难的时候也会给你写家书……”
“别说话,乙哥,我知道。”宋绪风轻拍他的手背,“清浅对我的心意我知晓。”
他松开手,顿了顿:“是我自己心眼小,生了醋意。”
“后面的事情……我虽不知道……但把陆小姐接进府,一定不是将军的本意……将军他……”郑乙咳嗽着。
“乙哥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宋绪风感觉自己再待下去郑乙的伤势要复发,“改日等江太医回来,我让将军请他给你疗伤,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我没事,你放心吧。”
“多谢夫人……”郑乙确实说不了太多的话。
之后,宋绪风回房,在将军府睡了一晚。
当然没睡好。
第二日清晨,郑博珩依旧没回。
宋绪风便带着郑葵离开。
他感到体内的毒素似乎并不安稳。
无善给他的毒太烈了。
“夫人!我们和你一起去!”小雨和玥儿得知宋绪风要走,毫不留恋地要和宋绪风一起离开。
“不能啊!夫人!”郑丙等人要哭了。
小雨和玥儿如今在将军府可谓是众星捧月,被当成了眼珠子护着宠着,众人天天想着法儿地讨好两位姑娘,让她们给自己做各种好吃的,轮地位,几乎仅次于宋绪风。
人是铁饭是钢啊!
这两位一走,他们吃什么?想都不敢想。
“夫人行行好!你就别走了!求你了!要人命啊!”郑己更是差点跪下来,“两位姑奶奶,别走啊!”
宋绪风无奈,对着小雨和玥儿安抚道:“好不容易有了家,哥哥们对你们也不错,为何要走?”
“夫人……”小雨眼眶红了。
“夫人,我们是你娘家人!”玥儿着急道,“你若不开心,我们自是得站在你身后的。”
“是啊是啊!”小雨拼命点头。
“没有,我没有不开心,我啊,是在耍性子呢。”宋绪风忽然笑了,“咱不是说,小闹怡情吗?”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玥儿比小雨懂得多一些,自然知道宋绪风在说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
“好了好了,我记得小雨还在学武,是不是?跟我去了禅风寺如何习武?”
“可是……”小雨自遭遇人生剧变后,便认了哥哥们当师父,学习武艺。
“我真的没事,这次去禅风寺还是因祸得福,有好事儿呢。”宋绪风安抚道。
最终,两位姑娘还是留在了将军府。
安抚好姑娘,宋绪风便真的走了。
走时,像是一个无理取闹发小脾气的不讲理的小媳妇。
明明知道郑博珩可能是因为共事耽误了,明明是自己没理由地发脾气,明明知道只要自己应该再等等,郑博珩马上就能回。
可宋绪风依旧耍性子了。
他甚至做好了被郑博珩斥责说自己惹是生非的准备。
将军府众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昨日宋绪风一回来,他们就派人去皇宫通知郑博珩了,可郑博珩没有回应。
显然明帝彻底把郑博珩拖住了。
谁能知道这整整过了一晚人都没回来啊。
宋绪风于他们而言也是主子,主子发话,几人也不好阻止。
于是众人只能眼巴巴看宋绪风离开。
第57章,百姓唤你郑夫人
朝堂之上。
郑博珩雄姿英发,字字铿锵有力。
“回皇上!此次水患,难民死伤不过百人,疫情得到控制并未爆发,南方乱民或镇压或安抚早已平息。
北方三城均夺回,北蛮愿每年上供百余匹良驹以示两国之好!
然!
臣已查明,有人利用此次天灾,利用隐匿在我天齐的细作,行魔鬼蛇神一说,霍乱朝政,扰乱民心,企图瓦解我天齐百年基业!”
郑博珩的声音雄厚,在金銮殿内缭绕久久不能散去。
他说的事情,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
这场博弈,既然是郑博珩赢了,那么但凡踩过宋绪风的人,就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百姓,皇太后,郑博珩也许碰不了,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这位阎王将军的手段,想想老晋王就知道。
所以这会儿每个人都在刮肠搜肚,想想自己当时对宋绪风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皇上,臣几番出生入死,不辱使命,掌握了为祸天齐之人的证据!”郑博珩说着,将一份厚厚的折子高举在顶。
“传上来。”明帝道。
昨日郑博珩这小子回京,悄无声息不声不响,打算第一时间回去找宋绪风。
亏得明帝早有所防范,在他偷偷潜入天齐城的那一刻被自己的暗卫们抓了个现行,赵承德飞速念完圣旨,把人活生生给抓来。
一进御书房,这狗东西居然声泪俱下哭诉自己要见媳妇,还埋怨太后压着将军府最后人宋绪风受苦。
明帝哪里能顺着他?
将军府如日中天,树大招风,他郑博珩往日但凡不要那么嚣张,也不至于这么招人恨。
这次不单单是针对天齐,也是针对将军府来的,不把宋绪风送出去,怎么钓鱼?
宋绪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天齐又何尝不是?
明帝跟郑博珩分析着利弊,结果这杀千刀的就在御书房撒泼打滚要回家见媳妇。
明帝一怒之下把人绑了起来不让人走。
此刻,明帝看着郑博珩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想先抽他八十大板。
明帝忍住了。
因为郑博珩带来的证据。
熬云国的细作,处心积虑的渗透,金有律的背叛。
“金有律。”明帝声音依旧平静,“凌迟,诛九族,撤内厂。”
“宋剑雄……”明帝顿了顿,“告老还乡,查抄宰相府。”
至于无善,此人已死,且禅风寺地位超然,明帝若要牵连,代价不小。
但也不能不惩罚。
“禅风寺撤去国寺之号。”明帝将这一切尘埃落定。
没有陆溪的事情。
因为郑博珩并没有完全把陆溪和上官秀的事情说出去。
还是那句话,证据不足。
这件事情,他得去太傅府好好查查。
成王败寇,金有律一方损失惨重,后续只待郑博珩狠狠的报复回去。
弄完这一切,郑博珩飞速回到将军府。
结果。
“什么?去禅风寺当和尚?”郑博珩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下。
“葵姐说的。”郑丙道。
“你们怎么不拦着点?!”
“夫人执意要去我们拦得住?”
“你们所有人在这里待命,等我号令!”
说完,郑博珩消失在了原地。
飞往禅风寺的路上,郑博珩心下了然,是上官秀出现在将军府导致宋绪风误会了。
这怪他事先没和宋绪风通气,可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多说什么。
何况是他执意要把上官秀抓回来,无凭无据的森·晚·事情,只因为上辈子的轨迹。
很快,郑博珩便来到禅风寺。
可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谁能告诉他,禅风寺那么大,他的绪风在哪里啊?
虽然禅风寺因为无善的事情被撤去了国寺的名号,可禅风寺依旧是天齐城人们的圣地。
郑博珩什么人,在将军府遭遇了一系列变故之后,此刻在天齐人眼里简直就是天降战神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郑将军!”
“是郑将军!”
“郑将军威武!”
“天齐国万岁!”
百姓们齐齐呐喊,全然不记得先前对宋绪风的无礼与羞辱。
郑博珩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天灾人祸,加上有人刻意造谣引导情绪,普通老百姓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能保持理智的不多。
语言暴力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
“你们谁知道我夫人在哪里?”郑博珩朝着人群问。
提起宋绪风不少人面露尬色,毕竟在宋绪风这件事情上是众人理亏。
“郑夫人他在内院!”
“对!我看见了,郑夫人去了内院,郑将军快去!”
“百年好合!”
忽然一道道人声传了出来。
好一个郑夫人。
好一个百年好合。
绪风啊?你听见了吗?
百姓们喊你郑夫人!
郑博珩深觉这三个字于宋绪风而言有多难。
老百姓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无论如何道歉,都不足以弥补对宋绪风带来的伤害,唯有这“郑夫人”三个字,以及对他们二人这段赐婚的真挚祝福。
宋绪风,真真是拿命换来了世人对他与郑博珩的祝福。
郑博珩望向百姓们手指的方向,提了一口气,用上些许内力,对着远方大喊一声。
“夫人啊————!”
这声音洪亮,响彻了整个禅风寺的天空,原本栖息在树梢上的鸟儿们被这道呼唤声惊动了,“噗嗤噗嗤”扇动着翅膀猛飞了起来。
“为夫来接你了————!”
一个字比一个字嘹亮,一个字比一个字震耳欲聋。
一旁的老百姓不禁要捂住耳朵。
“你等我————!”
“等我————”
“我——”
余音缭绕。
郑博珩走上天阶。
宋绪风爬天阶的事情他听说了。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慢,甚至一步一步往上挪。
之后,他闻到了血腥味。
原先宋绪风留下的血迹早就擦干净了,可他就是能闻到宋绪风体内的独特的味道。
怎么闻不出来呢?
宋绪风自上而下从里到外哪里没有他郑博珩的味道?
这一抹几乎不存在的血腥味令郑博珩的心有些疼。
他的绪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被人欺负至此。
你可真该死啊,郑博珩,你怎么护着人的?
郑丙那帮人究竟在干什么!
宋绪风要自己上他们就这么任由他自己上?
都该死!
郑博珩咬牙。
随后,他趴在了天阶上。
从这个角度,所有的房屋、人,比以往更为高大,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能被无限放大。
郑博珩闭上眼。
他不知道宋绪风当时在想什么,但此刻他只想早些见到他。
终于,他爬上了天阶。
“阿弥陀佛。”小沙弥朝郑博珩弯腰,“郑施主这边请。”
郑博珩颔首,跟着小沙弥往里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郑博珩感觉有些不对。
“你要带我去哪里?”郑博珩停住脚步。
“阿弥陀佛,主持说,郑施主若想见宋施主,需要通过主持的考验。”
“考验?”郑博珩的脸色冷了下来,“你们主持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考验我?不让我见我夫人,你们就不怕我拆了这禅风寺?”
“阿弥陀佛,一切皆有定数。”小沙弥朝郑博珩行礼后,便打算离开。
“站住!”郑博珩一把抓住小沙弥。
面对露出寒意的郑博珩,小沙弥居然面不改色,可见心态沉稳。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郑博珩自是没想过要为难一孩子,但很显然,禅风寺在阻止他见宋绪风。
没有人能阻止他见媳妇。
“郑施主,你的对手不是我,而是他们。”小沙森·晚·弥指了指郑博珩的背后。
郑博珩站直身体,眼里蕴含一丝怒意,转过头,松开了小沙弥,小沙弥抓住机会快速跑开了。
就见十八名金色僧人,人手一根木棍,宛如怒目金刚。
就在郑博珩转身的一瞬间,十八铜人齐齐举棍。
“哈——!”
整齐划一。
郑博珩眯起眼。
他不知道这个禅风寺的主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人家既然都打上来了,他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棍来!”他大喝一声。
其中一铜人居然真的甩了一根木棍给他。
郑博珩接过木棍,在原地甩几圈,木棍划过的地方出现了凌冽的声响。
下一秒,郑博珩突然冲向十八铜人,而十八铜人亦在一瞬间布好阵冲向郑博珩。
“啊————!”
郑博珩没有小看对手,气场大开,毕竟眼前这十八铜人可堪比千军万马。
“砰——!”
一声巨响,郑博珩直直与铜人们对上掌。
一边是一个郑博珩,另一边是十八站一排的金刚铜人。
两股巨大的内力在手掌中比拼。
周围的空气瞬间炙热起来,地上树叶呈螺旋状起飞,一股飓风在不知不觉间成型,并伴随着呼啸声。
令郑博珩出乎意料的是,在和这十八个人比拼内力的过程中,他居然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施主还是退下吧。”其中一位铜人面不改色道。
“不可能!”郑博珩唤起至于,从腰际取出一精巧的信号弹往空中一发。
铜人们并没有理会郑博珩这个小动作,而是碾压式将郑博珩往外赶。
郑博珩从未想到禅风寺的十八铜人居然如此厉害,他没有选择硬刚,而是极力等待。
半晌后,天空飞来了八个人。
“甲、丙、丁、戊、己、庚、辛、壬!参战!”
天干八卫到场!
八卫们二话不说,一人一掌搭按顺序搭在郑博珩身后,在郑博珩即将被十八铜人内力震飞的那一刻,堪堪顶住了攻势。
天干八卫对阵十八铜人!
开战!
第58章,郑博珩首次败北
然后输了。
就。
虽说失败乃兵家常事,可于郑博珩而言,这件事情关系着他能否见到宋绪风啊。
怎么就输了呢?
怎么能输呢!
郑博珩不服。
“再来!”
再败。
怎么回事?!
郑博珩再战。
再败。
从阳光高照一直到夜幕降临。
太阳升起落下,反反复复。
直至五日后。
“哈!”
十八铜人那整齐划一的动作看得郑博珩双眼生疼。
而郑丙等人也疲惫地躺在一旁大喘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堂堂天齐神兵郑家军,无论在世间哪个角落都是所向披靡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郑将军,天干十卫,虽然少了两人,可不至于拼不过这区区十八个和尚啊。
“将军。”郑甲拍了拍郑博珩的肩膀。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郑博珩的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
“要不我们直接探?”郑甲提出意见。
“夜探?”郑博珩挑眉。
“夜探。”郑甲颔首。
“撤。”
郑博珩当机立断。
夜幕低垂,星辰点点,护国寺沉浸在一片深邃而神秘的夜色之中,月光稀薄,却足以勾勒出寺庙轮廓的朦胧美,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静谧而庄严。
寺庙的飞檐翘角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寺内,小径两旁,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将月光筛成斑驳陆离的光影,洒在青石板上,形成一幅幅流动的图案。
若有人多注意一下,则会在这些斑驳阴影中发现一些不一样的重影。
九个黑衣人正猫在一个角落里交头接耳。
郑甲:“探到什么消息吗?”
郑丙:“这禅风寺从外面看上去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寺庙,可这内里的屋子全都一模一样啊。”
郑丁:“八卦阵?”
郑戊:“八卦阵。”
郑己:“老子不懂什么阵,你们说怎么做?”
郑庚:“找生门或景门。”
郑辛:“怎么找?”
郑壬:“找葵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郑甲。
郑甲一愣:“看我做甚?小葵不理我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其余人:“没用。”
郑甲怒:“能怪我吗?能吗?!是她睡了我!现在是她不想负责!”
其余人:“废物。”
郑甲冷笑:“怎么?嫉妒?小葵就是喜欢我,哥哥我玉树临风,就是比你们强,羡慕也没用。”
郑博珩:“好了好了!明显葵姐是眼瞎一时糊涂犯了错如今想改邪归正。”
郑甲惊:“郑博珩你……”
郑博珩立即打断:“都注意了,现在是想办法进去找人,不是聊天的时候!”
郑甲:“我说……”
郑庚打断:“我们先试着破阵,看看这个阵里究竟有什么乾坤。”
郑甲:“我……!”
郑丙打断:“咱不能输给这群和尚啊!”
郑甲插不上嘴,只能顺着众人。
其余人点头。
然而。
无论他们出现在哪里,都会有两个铜人守在前方。
似乎是已经摸透了他们所有的行动。
关键是,他们甚至知道郑博珩等人准备夜袭。
又过了五日。
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闯寺,使得郑博珩疲惫不堪。
禅风寺不远处的树林里。
郑博珩:“特娘的。”
其余人都没说话。
无论是从内力、耐力、体力、意力,十八铜人似乎比起天干八卫们都更甚一筹,这是天干们叱咤风云这些年来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
另一边。
“葵姐,我没有时间了,今晚必须动手。”宋绪风疼得牙齿发颤。
“夫人!将军知道了会心疼死的!”郑葵极力阻止。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宋绪风虚弱道,“你若认我是主子,就替我瞒着。”
“夫人!”郑葵不同意。
“葵姐,再过二十日,待我身上的毒清了后,就没用了!”宋绪风有些着急。
他现在这样的状态要完成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必须找郑葵帮忙。
而郑葵反对的态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提这件事。
如今已是第十天了。
饶是郑葵这样的性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答应吧,宋绪风说不定会对这件事怨念一辈子。
答应吧,郑博珩会怨念她一辈子。
好难办啊!
“葵姐!求你了!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你若不帮我,那我只能自己来了!”宋绪风咬牙道。
“夫人,为什么一定要送这个呢?”郑葵为难道,“你送任何东西将军都会视若珍宝,你何苦送这么个要命的东西?将军若知道了,他会怪罪我的。”
“不会,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当,你自当今日护着我可好?”宋绪风语气软了下来,“求你了,葵姐,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毒素在缓解,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是……”
“我这一辈子,能得清浅如此,我连为他死都是甘之若饴的,又何况是送这个?”
“夫人啊,将军不想你死,只想你比任何人都快乐地活着。”
“我知道,但这个礼物,我一定要送出去。”宋绪风目光灼灼地看向郑葵,“求葵姐成全。”
他的眼神充满了哀求,又充满希冀。
他对这份礼物是有多期待,以至于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明明此刻全身上下无时不刻在疼痛着。
明明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紧皱的眉头从头到尾没有松开过,而他本人却不能因为被点穴而不能动弹分毫。
郑葵叹了口气。
她深知,宋绪风是个硬性子,若是不同意,指不定会干出更伤害自己的事情。
“葵姐,求你了。”见郑葵不说话了,宋绪风再次开口。
“好吧。”郑葵松了口。
“谢谢葵姐!”
“但必须我来动手。”郑葵忽然严肃了起来,“我能控制住力道和深浅,你现在的状态自己是完成不了的。”
“我知道,葵姐,我都听你的。”宋绪风笑意更深。
“你老老实实泡着!”郑葵有种恨自己铁不成钢的怒气。
“我会的。”宋绪风乖巧道。
很快,郑葵便拿了一个碗,以及她的称手武器,弯刀和利剑。
她将弯刀在烛火上仔仔细细烧制一番,直至刀身泛得通红后,放至一旁让其自然冷却。
期间,她准备了止血草药等外伤专用的药品。
以及宋绪风时时刻刻带着的,来自江瑜白的救命药。
两人居然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
最终,还是郑葵先开口。
“夫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真的,葵姐,横竖都是一刀,我相信你。”宋绪风颔首。
“夫人啊,心头血是你的本命之源。”郑葵还想最后劝说一次,“你本就体弱,若这心头血挖出来,这身子骨更难以恢复了。往后你如何与将军白头到老?”
白头到老四个字一出,确实触动了宋绪风心中的软肋。
他何德何能,拥有郑博珩如此的爱,能得到皇上的赐婚,如今能获得众人真正对他和郑博珩之间的祝福。
这辈子他活得太值了。
他太幸福了。
郑博珩的出现使得他如获新生,那他也势必给郑博珩一条命。
那就是他的心头血。
因为《毒典》的关系,他就是一个毒人。
而他的血,即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毒药,亦是这个世间最强的解药。
郑博珩时刻会面临十面埋伏之境地,他能为他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心头血保他一命。
只有活着,他们才有白头到老的可能。
哪怕这个“老”只有五年,或者十年。
这是当他收到郑博珩送给他的火铳时,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他不仅要给郑博珩自己的心头血当定情信物,这颗心头血更是要无垠亲自开光。
只有这样,才能成为郑博珩的第二条“命”。
只要不是被大卸八块,脑袋落地,吃下他的心头血,郑博珩就能起死回生。
这滴心头血,宋绪风给得心甘情愿。
“我们会白头到老的。”宋绪风忽然笑得很幸福。
他瞧向似乎还在天人交战的郑葵,安抚道:“葵姐,相信我,我和将军,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不知道为什么,郑葵被他这样坚定的眼神说服了。
郑葵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见宋绪风如此,她便下定决心。
“既然如此,”郑葵所有的神情都松了下来,一改往日的随意,面露认真,“夫人,闭眼。”
宋绪风闭上双眼。
郑葵盯着宋绪风的胸口。
透过胸口,她似乎清晰地看到他体内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噗通。
噗通。
也许是想到了郑博珩,这颗心脏跳得额外强劲有力。
郑葵定神。
目光与宋绪风胸口因心脏跳动而产生的微弱起伏保持一致。
起。
伏。
忽然,刀光一闪!
宋绪风的胸口瞬间就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郑葵毫不迟疑,用剑尖刺穿口子。
几滴鲜红鲜红的血滴顺着通道飞溅而出,郑葵说时迟那时快,举起碗接住了血滴。
宋绪风嘴角立即沁出了血,脸色刹那惨白,人欲晕厥。
郑葵手上速度极快,把江瑜白的神药往他嘴里一塞,吞咽、止血、包扎一气呵成。
在宋绪风失去意识前,完成了所有的动作。
而那几滴心头血,则安安静静地在碗里流淌。
这得亏是有一桶药水一直泡着,神药加药浴及时在补充宋绪风失去的精血,不然他的情况可能会更差。
半晌,宋绪风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夫人?”郑葵问。
“取好了吗?”宋绪风问。
“好了。”
“辛苦了,葵姐。”宋绪风松了口气,“我好累,葵姐,我睡会儿。”
“好,你睡,我去找主持。”
最新鲜的血,自然要配上最德高望重高僧的开光。
“嗯。”宋绪风应了声,便睡了过去。
郑葵也没打扰他,倏地消失在了原地。
然而,没飞多远,突然有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葵!”
郑甲见到郑葵仿佛是鱼遇到了水,脸上一下子就堆满了笑容。
第59章,天干强拆之术
郑葵根本不想理他。
别说是此刻着急的情况,就算是平时,她看见他也不想理他。
姑娘不语,直直往无垠的禅房飞去。
“小葵!”郑甲速度比她快,三两步就追上了她。
郑葵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继续向前。
“小葵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天我说的全是胡话,你别当真,我混蛋,我可恶,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啊。”郑甲完全没了往日里大将之风,俨然变成了一个小男人的模样。
郑葵此刻哪有心思和他说什么,宋绪风的心头血不能等。
“那是误会,不必当真。”郑葵淡淡道,“你我自是能各自嫁娶,一别两宽。”
“那必然不能啊!”郑甲急了眼,“我往后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我只想娶你!往后我也只听你一人的话,好不好?那日我会这么说,是怕你厌恶我,毕竟那日是我中了毒,神志不清啊!”
这语气卑微至此,全然忘记了先前他对其他天干说的“她睡了我”。
郑葵没理他,继续飞。
整个禅风寺如今这八卦阵还活生生把郑博珩等人困在外面,郑甲这回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能偶遇郑葵。
但郑葵是不受影响的,因此她的身影在郑甲看来逐渐消失。
郑甲急了。
“小葵!将军他找夫人找了十天了!可就是闯不出这八卦阵,我们需要你!”郑甲大声道。
八卦阵郑葵虽不精通,却多少知晓一点,既然他们要找宋绪风,那宋绪风所在之处必是生门,只要她给出线索,他们自然能顺利找到。
但郑葵不会替宋绪风做主。
“小葵!哥错了!哥这辈子只认你就像我们将军只认夫人一样!”郑甲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不见。
郑葵内心毫无波澜。
这姑娘能成为天干十卫,凭的也是从人群里杀出来的本事。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当年她拼死进十卫,仅仅是想靠郑甲近一些。
因为郑甲救过她的命。
少女怀春,谁没有个藏在心底的情郎?
而这份暗恋她始终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脸上这道可怖的刀疤。
因此她从来都只是远远跟着郑甲,和其他郑家军们出生入死,从未想过要和郑甲发生过什么。
可前不久,在郑博珩出师大捷回京后,郑甲遭敌人报复,身受重伤又中了药,走火入魔。
当时郑葵正好在他身边,她用自己的身体替他解毒,并且救他于水火。
然而,第二日一早,郑甲居然说:“这是一场意外,你别误会,也别多想。”
郑葵的心凉到了谷底。
恰逢郑博珩让她回京护宋绪风,她二话不说便离开了。
只留下床上那一抹刺目的嫣红。
郑葵不是那种会陷入儿女情长的女子,她转而将任务放在第一位,来淡忘郑甲给她带来的伤害。
因此哪怕现在郑甲再说什么,郑葵都不会轻易相信他。
毕竟她在失身于郑甲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孤独终老。
夜间的风吹起她的发丝。
这个内心无比坚强的姑娘甩甩头,将这些胡思乱想抛于脑后。
很快,她便来到无垠禅房前。
“大师。”郑葵敲门。
“施主请进。”无垠还没睡。
“大师,这是我家夫人的心头血。”郑葵将碗递过去。
此刻血已经凝固,不知道为什么,这滴血凝固之时居然成了圆珠状。
对于宋绪风如此舍命的定情信物,无垠并未说什么。
他将血放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一颗佛珠挂在手上,开始诵经。
不知道为什么当经文念起,郑葵的内心忽然也似乎受到洗礼一般平静。
原先因为郑甲的出现而涌起的烦躁也得到了平静。
同样听见经文的,还有正在闯阵的天干八卫。
郑博珩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在郑甲的掩护下冲向禅房。
然而,当他强势闯入的那一刻,不仅没有无垠和宋绪风,反而是更多的铜人在等着他。
“阿弥陀佛。”
四字箴言一出,对方金刚怒目,对着郑博珩就是猛地一顿狂揍。
而原本想冲进去救人的郑甲则被挡在了禅房外,一个不小心又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居然在无垠手里玩得如火纯青。
郑博珩一时气愤不已。
“你们这群和尚究竟是怎么回事?!”郑博珩出手狠厉,“管天管地还管起人家见媳妇?!断人姻缘不是高僧所为!”
“砰砰砰砰”
郑博珩强大的内力不断与铜人们对轰着。
然而,铜人们的出手似乎比先前更重了几分。
前十天,铜人们只是击退郑博珩等人,不曾有过任何伤人之举。
而此次,他们再对上郑博珩,居然开始朝他的弱点攻击,似是要伤他。
“特娘的!”郑博珩骂了句。
这群和尚的能力居然还能再提高一层!
他两世为人,从来不知道禅风寺的和尚居然实力如此强悍。
这使得他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和注意力。
可连番十日的对战,哪怕郑博珩是铁打的,也不可能始终维持他全盛时期的姿态。
他的状态开始下滑。
一下滑,就会出现失误。
“砰!”的一声,郑博珩被狠狠砸在了墙上。
那硬邦邦的墙体被郑博珩硕壮的身躯撞出了一个裂痕。
他的嘴角流出鲜血。
“很好,”郑博珩冷笑一声,“你们很好。”
他褪去了衣服。
他站在那里。
简直就是自然界中力量的化身,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精壮的肌肉,线条流畅,如同雕塑大师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充满了力与美的和谐。
那双不仅能把宋绪风整个人托起,还能保持姿势不松懈的臂膀,青筋肉眼可见地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随时都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那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是他峥嵘一生的标志,上面甚至还有手指甲划出来的抓痕。
很明显,这狗男人从未让宋绪风留在他身上的抓痕“治愈”过。
“老子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了。”
他的眼神忽然爆发出一股浓浓的兽性,眦裂着嘴巴,带着狠劲的笑意充满攻击性,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撕碎眼前的猎物。
内力的凝固使得他周身的空气忽然卷起了一股风。
这股磅礴的内力让在场的铜人们的表情不禁凝重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要阻止我见媳妇是因为什么,但既然如此,看样子不把你禅风寺拆除,你们是不会轻易放人了。”
郑博珩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
就听见“咔嚓,咔嚓”两声。
“哈————!”
郑博珩大喊一声,杀气奔腾而出扶摇直上!
一股冲天的可怕力量瞬间爆发。
紧接着,就听见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禅风寺的一间禅房,真的塌了!
这一塌房,似乎给了郑博珩瞬间的灵感。
“天干八卫——!”郑博珩大喝一声。
“给我拆!”
郑甲等人得令,瞬间就改变了战术。
他们不与这些可怕的铜人正面对抗,而是拆起了禅风寺的禅房。
他们不再选择猜测,解密,冲突,而是用一种极为暴力的方式对禅风寺进行“破坏”。
所谓一力降十会,简洁明了的方式往往是最简单的方式。
郑博珩是真的豁出去了,拆掉禅风寺这样逆天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之后的几日,就连老百姓都因为禅风寺这一阵又一阵的轰隆声不敢进寺参拜。
没人知道禅风寺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明帝都派人来查看。
禅风寺的禅房一间又一间地被拆除,可见天干八卫们实力恐怖如斯。
再强的八卦阵,奈何挡不住郑博珩这不要脸的强拆之术。
这一拆,又足足拆了十天。
距离宋绪风解毒还剩下十天。
在铜人们的制止之下,天干们依旧拆了大半个内院的禅房,而困扰了他们许久的八卦阵也随之消散。
“将军,阵破了!”众人此时不免感到疲惫。
“很好,我倒要看看这些秃驴还能怎么阻止我,我就不信了,连番战斗至此,这些秃驴不觉得累!”
郑博珩眼神依旧狠厉,说话咬牙切齿。
言语间,十八铜人至。
而一见到这十八个人,郑博珩忍不住骂了起来。
“老子曰你们个仙人板板!”
原因不是其他,而是这次的十八铜人和上一次的,是完全不同的十八个人。
也就是说,禅风寺采用了人海战术。
“阿弥陀佛,施主,何不回去休息一番再来?”小沙弥在一旁善意提醒。
其实,回去修整一番再战并非什么坏事,但郑博珩总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他是来见宋绪风的。
这一天见不到,他总觉得心里难安。
“不。”郑博珩语气坚定,“要打就打!别废话!将军府没有怂货!”
小沙弥微微摇头,悄悄离场。
天干们与铜人再次战了起来。
而这一回,天干们战得更为吃力。
这一批十八人的实力还在先前那十八人之上!
天齐国常胜兵马大元帅郑博珩,这回是真真正正踢到了两世以来最铁的铁板。
第60章,不!我不同意!
别说对郑博珩很简单,对此时的宋绪风亦是很艰难。
他不知道无垠给他用的是什么药,让他觉得他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似乎在重组。
这种重组使得宋绪风感觉自己的双脚反复在鬼门关里外跨越。
“夫人,来,吃点东西。”
这些日子,宋绪风的膳食都是由郑葵负责。
宋绪风睁开眼。
他清冷的瑞凤眼里,无神中露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他微微张开泛紫的双唇。
无论如何,进食是必须的。
“清浅他……”宋绪风吃下一口。
不得不说,在药浴里泡了二十多天,宋绪风久违的味觉居然都恢复了些许。
这就意味着,他体内的毒素在一点点消散。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在毒素开始褪去前取自己的心头血。
“将军他还在努力破阵。”郑葵的语气很温柔。
“一连几日,他这是在做什么?”
“将军他在努力见你。”郑葵没好意思说他在拆禅风寺。
但郑博珩这么大的动静,宋绪风不可能一点猜测也没有。
“清浅他是不是在胡闹了?”
“无垠大师拦着将军不让他见你,依将军的脾气,可不得闹腾一番。”
郑葵说的很委婉。
“师父是不想我受他影响过多。也是为了我好。”
无垠是宋绪风的师父这件事,郑葵知晓了没几日。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震惊的。
但也很快就接受了。
毕竟她家夫人那么优秀,无垠有眼光。
忽然,郑葵想起无垠看见宋绪风心头血那一刻细微的停顿。
又想起这几日听见郑博珩被揍得挺惨的事实。
人大师是为了心头血给自家徒弟出气吧?
一定是想杀了郑博珩吧?
不知道为什么,郑葵居然似乎能与当时的无垠感同身受一般。
郑葵啊郑葵,你可是天干十二卫的一员,怎么能“叛变”呢?
但如今你是夫人的护卫,夫人她身边只有你啊郑葵。
哎不对。
郑葵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宋绪风和郑博珩还未成婚!
两人不过是赐婚!
如今无垠是宋绪风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将来无垠一定会以“父”的身份来正这“父母之命”。
就郑博珩现在蛮横无理的样子,万一无垠不同意,郑博珩娶妻的道路岂不是更难?
何况无垠和宋剑雄完全不同,看宋绪风这个样子,是真心将无垠当成了师父。
那她家将军岂不是要完?
“怎么了葵姐?”宋绪风问。
“没什么,”郑葵摇摇头,尽量不去思考后面的事情,“夫人你感觉怎么样?”
“葵姐,我感觉好多了,真的。”
虽然非常疼,但宋绪风真的能感受到自己正被“治愈”。
“夫人,再坚持坚持,没有几天了。”
“我会的。”宋绪风顿了顿,“可是我想清浅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绪风将先前自己离开将军府没见郑博珩一面的事情早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二十多天来,他心里最思念的,还是郑博珩。
他知道郑博珩就在外面,因此这股思念随着郑博珩的靠近而愈发浓烈。
“如果夫人你真的想见,我可以帮忙。”
闻言,宋绪风抬眸。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出汗,此刻额头上更是布满了汗滴。
汗水将他整张脸都浸湿了。
“真的吗?”
“嗯。”郑葵颔首。
“我想见他,就一会会儿。”宋绪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准备偷偷见情郎的小公子。
“好。”
郑葵应道,端走宋绪风的膳食,转身便出门了。
一出门,郑葵便“唰”的一下消失了。
而就在郑葵离开不久,无垠来到了宋绪风疗伤的禅房。
“可感觉好些了?”
“师父。”宋绪风见到无垠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您怎么来了?”
“为师来看看你的情况。”
说着,无垠便给宋绪风把起脉。
“之后白儿给你的药记得一直服用,每日还要锻炼行走。”
“师父,我的腿真的好了吗?”宋绪风至今都不敢相信。
“原本就并未伤及根本,后又中毒,才会如此。”
“谢谢师父……”宋绪风听到无垠肯定的答复,语气有些呜咽。
“师父?!!”
忽然,一道雄厚的声音从天而降打破了师徒二人之间平静的气氛。
郑博珩这些日子被铜人们揍得破了相。
原本英俊潇洒的面容此刻不是眼角在出血,就是鼻子肿胀,脸庞青紫,嘴巴都差点打歪了。
好不容易等到郑葵心软从内部帮忙,他根本闯不过这铜人的铜墙铁壁。
一到房间,他听见了宋绪风的声音,满怀激动地想和自己的夫人来个爱的拥抱,可那声“师父”宛如晴天霹雳把他的天灵盖砸了个对穿。
此刻郑博珩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硬是呆愣在原地。
“清浅?”宋绪风没想到郑博珩来得居然那么快。
他瞥了无垠一眼,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
毕竟是他背着无垠给郑博珩开了后门。
“阿弥陀佛,郑施主。”无垠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起伏,语气平淡,“别来无恙?”
郑博珩的脑子里此刻正反反复复念叨“师父”二字。
无垠什么时候成了自家媳妇的师父了?
等等!
媳妇要当和尚?!
“不!我不同意!”郑博珩飞速走至宋绪风跟前,将人挡在自己身后,“就算你救了我夫人,可我夫人已经有了赐婚,不可能出家当和尚的!”
“清浅,你误会了。”宋绪风不知道郑博珩彻底想歪了,“我没有要出家。”
“那你叫他师父?”郑博珩手指向无垠。
宋绪风苦笑,对着无垠致歉:“师父,请给我一点时间和清浅解释一番。”
“是夫君!”郑博珩抢声道,生怕眼前这老和尚要给宋绪风剃度。
“阿弥陀佛,你好生休息。”无垠也懒得理他,转身离开了。
待无垠走后,郑博珩想都不想就脱了衣服跳进药桶里。
浴桶原本不小,宋绪风一人泡的时候还有很大的空间,可郑博珩一挤进去,药水流出不说,一下子变得窄小了起来。
“清浅!”宋绪风惊呼一声。
郑博珩一把抱住宋绪风,不停地亲吻着宋绪风。
两人肌肤紧紧相贴,彼此的身体都在渴望彼此。
“小风,我的小风,我可太想你了。”边亲着,边唤着。
“嗯。”宋绪风任由郑博珩亲吻自己,双手紧紧环抱住郑博珩,享受着郑博珩的温度。
两人吻得忘我,一时间居然都忘记了彼此要说的事情。
直到宋绪风泡药澡的时间到了,水温逐渐变凉,郑博珩才松开他。
他将他从药桶里抱出来,仔仔细细将人擦干,再抱到床上。
“小风,我的小风!”郑博珩一到床上,再也止不住,宽大的身躯直直往人身上压。
“啊!不行!清浅。”宋绪风红着脸。
他泡药浴的时候本来就是一丝不挂,平时都是自己穿戴,这次被郑博珩闯入后,此刻还来不及穿什么。
而两人此刻小别胜新婚,身心都渴望着对方。
这样硬生生要郑博珩忍住,那可是太为难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风你正在疗伤,可我太想你了。小风,你就让我抱抱,抱抱就好,我真的太想你了。”郑博珩“哀求”道,还带着点“可怜巴巴”。
“嗯……”宋绪风心软,不交融,可也不能让人憋着,这么憋着可不憋坏了。
见郑博珩这副样子,宋绪风心里不禁有些高兴。
郑博珩拿了宋绪风的“特赦”,不再忍耐,开始为非作歹起来。
“清浅,无垠大师真的是我师父。”宋绪风借此说起了正事。
从他因中毒而失去味觉开始,一直讲到了无善死,无垠正式收他为徒。
他甚至将江瑜白是他师兄的事情也全盘托出。
郑博珩原本高涨的情欲,在听见“没有味觉”的时候,已经完全冷却。
他的双手撑在宋绪风两侧。
手握成拳,手背青筋爆气。
“对不起,小风,我……”他和宋绪风在一起那么久,居然不知道宋绪风没有味觉。
他这个夫君太不称职了。
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宋绪风刚进府就能解决李福投毒的事情,以及为什么能和无善拼命。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说,别自责。”宋绪风伸手,瘦而精致的玉骨轻轻抚摸了郑博珩被打得肿了的脸。
“疼吗?”他有些心疼道。
“不疼,我活该。”郑博珩道,“大师揍得对。”
“别这样,你疼,我也会疼的。”
“可你比我疼,我疼到死都不为过。”
“清浅,别这样说。”宋绪风双手搭在郑博珩脖子上,主动凑上去吻了吻郑博珩的双唇,“你说,那陆溪是怎么回事?”
提起陆溪,郑博珩先是一愣,有陆溪什么事?
转念一想,他突然想起来,将军府里还有个上官秀。
“你误会了,他不是陆溪,他叫上官秀,是北蛮皇帝的贵妃。”郑博珩解释道。
接着,他将自己北行的过程给宋绪风一五一十地说了一边。
当听到“狸猫换太子”时,宋绪风不免惊讶。
“这事……属实吗?”宋绪风问。
“没有实证,因此我没将他交出去,“郑博珩道,“只是直觉。”
宋绪风没再说这件事。
他想起上官秀喊他“夫人”,一直说自己误会了。
只是当时他醋意浓烈,根本没仔细去想,现在想来,是自己任性了。
“我家小风会吃味了。”郑博珩亲吻着宋绪风的额头。
“嗯,吃味了。”宋绪风将自己埋在郑博珩的臂弯里,“不想将军府里有别人,不想清浅有别人。”
“清浅只是我一个人的。”宋绪风带着些许撒娇道。
“小风,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
宋绪风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可太不容易了!
郑博珩高兴不已,弓起身躯,贴在宋绪风身上。
两人温存着彼此的衷肠,在这寂静的夏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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